耿子扬一身便衣,走进人声嘈杂的咖啡馆。
角落里, 郝玫向他招手, 这里!浅蓝色衬衫外搭西装外套,黑色裤子配上尖头高跟鞋, 郝玫气质端庄、高雅时尚。
修长的身材,天生便是衣服架子, 坐在那里宛如一道靓丽的风景。
耿子扬脚步如风,走过去,拉开椅子在郝玫对面坐下。
随着他的动作,肌肉在宽松的休闲服下绷紧。
他大三时拿过全省散打比赛亚军,大学毕业从警后, 从未放弃过健身锻炼, 练出了一身标准的腱子肉, 加上外表俊朗, 线条刚硬,极具男性魅力。
堪称行走中的荷尔蒙。
只是年届三旬,仍是单身狗一枚。
郝玫叫声师兄, 把菜单推过去。
找我什么事?直说!我很忙,你知道的。
一个染着头发打着耳钉的青年目光飘过来, 被耿子杨狠狠瞪了回去。
他是市局刑侦一队大队长,郝玫大两届的师兄, 也是大学里郝玫众多追求者之一。
我的目的, 你很清楚。
郝玫玩着小巧精致的咖啡杯, 笑容清浅。
昨晚她几乎一夜未眠, 翻来覆去,想着怎样为周秘脱罪。
黑眼圈大而明显,她化了很重的妆,也遮盖不住。
耿子杨明察秋毫,自然看在眼中。
为周秘的事?郝玫点头,昨晚她就约了耿子扬到这家咖啡馆谈事情,却没说要具体谈什么。
邵义被杀,这么大的案子,为什么不由局里精英汇聚的一队负责,而是交给了二队?耿子扬入职八年,屡破大案,从一名普通警员晋升为刑侦一队大队长。
宁非是市局的老人,资历比他老,却被他压了一头,屈居二队大队长。
难免有些两人不合的传言流传出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耿子扬脾气火爆,对郝玫却难得耐心,警方办案,自有我们警方的规矩,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虽不大喜欢宁队,却可担保他不会乱来。
你还挺护短。
郝玫冲他一笑:我就不相信,宁非抢了你的案子,你心里没有疙瘩。
别把我想得太小气。
郝玫抬头,目光灼灼望着耿子扬:我只想知道,你们警方现在掌握了什么证据?耿子扬端起服务生刚送来的咖啡猛灌一口,才抬眸对郝玫说:这案子归二队负责,你也知道宁非与我不对付,怎会向我透露办案细节?我听说勘察现场的时候,是你先带法证的人去的。
郝玫消息灵通。
小眉,这件事牵涉太大。
我劝你不要插手进来,你爸虽认识不少老领导,可毕竟已经退休……耿子扬难得语重心长。
郝玫打断他的话,我已是周秘的辩护律师。
耿子扬一拍桌子:是他求你的?不是。
郝玫笑容有些苦涩,是我以死相逼求来的。
你说你犯贱不犯贱?耿子扬恨铁不成钢。
是,我就是犯贱!可我若不能为他辩护,我会遗憾一辈子。
她骤然抬眸,望着耿子扬,眼中满是祈求,师兄,算我求你……耿子扬不由心软。
周秘,就那么值得你爱?他一叹。
是!声音低浅,但异常坚定。
算了,老子上辈子欠了你的……耿子扬投降了。
谢谢师兄。
郝玫低眉顺眼,一脸讨好。
耿子扬一声哼笑,无奈。
随即说:我们接到邵义家人的报案,是在1月6日的晚上。
因为邵义背景很深,局长十分重视,抽调了大批警力进行走访摸排,通过调取监控录像,确定他还在天安雅园小区,我便带着小赵和小杨去了那儿。
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
在门口就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我预感不对,当机立断叫来开锁匠开锁。
邵义装得是高级密码锁,开锁匠虽然很专业,也花了不少时间才把房门打开。
当时耿子扬推开门,入目的情形惨不忍睹。
客厅地上到处都是半干涸的血迹,墙壁上满是喷溅的点状血迹。
郝玫听得认真,截断说:这么说,天安雅居就是案发现场?还需要法证部门的痕迹检验,耿子杨谨慎地说,不过根据我多年的刑侦经验,这里十有八|九就是案发现场。
如果是这样,案子就简单多了。
天安雅居这么高档的小区,定然安装不少监控探头,很有可能拍下犯罪嫌疑人的踪迹。
郝玫接手过不少此类案子,经验丰富。
耿子扬面色有些古怪:案发当天,小区物业接到领导的命令,维护电力设施,小区断电一整天,小区里的摄像头没有拍下任何东西。
郝玫大感诧异,有些不相信:这么巧?就是这么巧。
耿子扬把话题扯回到案发现场:我没有带人立刻进入现场,而是立即给局里的法证人员打了电话……他是一个非常职业的警察,知道保护现场的重要性。
郝玫问:然后呢?法证的人来了以后,初步检验,邵义是被锐器刺伤,流血过多导致休克性死亡。
这点郝玫也听说过。
不过耿子扬接下来的话,还是让她颇感心惊。
耿子扬身中六刀,有三道贯通伤,刀刀致命!就是说有人在他身上捅了三个透明的窟窿。
是谁跟他有这样深刻的仇恨?能够造成这样的伤口,足以断定犯罪嫌疑人是个年轻力壮的青年。
耿子扬看了郝玫一眼,就比如周秘这样的。
郝玫不满,周秘未必有那样大的腕力。
周秘并不是五大三粗,浑身腱子肉的类型。
有或没有,警方会做出科学鉴定。
耿子扬摇着手里的咖啡杯,不紧不慢。
郝玫:你对周秘有偏见,从第一天见到他便如此。
或许吧。
耿子扬并不否认,他这个人身上有太多阴暗的东西,我不喜欢。
他一向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
可这话却被郝玫抓住了把柄:你这话有违‘无罪推定’原则,别忘了你是一个警察。
耿子扬苦笑,和一个律师比口才,他是吃饱了撑的。
现场有没有提取到有用的痕迹物证?郝玫把话题拉回正规。
法证人员在现场提取到一枚带血的脚印。
除此之外,并无特别的收获。
既没有提取到指纹,也未提取到毛发之类的。
至于能否从现场发现的物证上提取到生物检材,进行DNA检测,得到犯罪嫌疑人的DNA图谱,我后来按照领导指示将此案移交给了刑侦二队,就不清楚了。
然后郝玫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凶器呢?有没有找到作案凶器?对于杀人案这种恶性刑事案件,凶器是最为重要的物证,没有之一。
找不到凶器,许多案子即便是拿到了犯罪嫌疑人的口供,也无法定罪。
法证人员找遍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没有发现凶器。
应该是犯罪嫌疑人行凶之后带走了。
耿子扬说完了现场的情况,问:你怎么看?郝玫:那我得问几个问题。
你问。
邵义的家在四楼。
房门有没有撬过的痕迹?没有。
现场有没有被翻动的痕迹,有没有财务丢失?没有被翻动的痕迹,邵义茶几抽屉里放着七千多块钱,犯罪嫌疑人并没有带走。
郝玫纤长的手指笃笃笃敲打在桌子上:犯罪嫌疑人不是为了侵财,便只有仇杀和情杀两种可能。
想了一下她又道:邵义的房门没有被撬过的痕迹,说明犯罪嫌疑人有和平进入房间的可能。
她抬头看了耿子扬一眼:是熟人作案。
耿子扬扯了扯嘴角,脸上挂了懒洋洋的笑容:宁非他们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熟人作案、情杀、仇杀,周秘满足以上所有条件,你说宁非能不拘捕他吗?郝玫眉头微蹙,单是这些证据对周秘就极为不利。
不过她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犯罪嫌疑人带走了作案凶器,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指纹、毛发等痕迹,说明他的反侦察能力很强,可他却偏偏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这说明了什么?这能说明什么?耿子扬反问。
我现在也说不好,但是这个案子给我的感觉是,疑点重重,处处透着古怪。
是古怪。
耿子扬也有同感,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没见到法证人员对这些物证的鉴定报告之前,咱们讨论再多也在作无用功,可能性太多了。
郝玫也明白这一点,可按照法律规定,只有在检方批准逮捕犯罪嫌疑人并发起上诉之后,律师才有资格调取相应的案卷和查阅相应的痕迹物证。
真到了那个时候,案子已经基本八|九不离十,法官百分之九十以上几率会判周秘有罪。
所以她要在那之前找到证据,帮周秘脱罪,将他救出囹圄。
离开咖啡馆,郝玫驱车来到天安雅居,将车停好后,在天安雅居门前转悠。
既然犯罪嫌疑人是以和平方式进入邵义房间的,那么就有很大的可能是从正门进入天安雅居。
小区的紧邻一条四车道的马路,因不是主干道,车辆并不多。
而小区对面,则是一个建于九十年代的老式小区,与街道相邻的民居全都改成了商铺。
那天天安雅居小区因检修电力设备,把所有摄像头关掉。
郝玫想着能否从对街的商铺里找到一些线索。
她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观察了一个多小时,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一家卖干海产品的商铺。
这家安装了监控探头,因商铺位于二楼,摄像头刚好可以覆盖天安雅居小区大门。
郝玫上楼,亮出证件,说明来意。
店主是个四十来岁的胖子,满脸油光,看起来油滑市侩。
大概是觉得郝玫人长得漂亮,十分痛快地应了她调取监控录像的请求。
并且说,律师也要取证吗?公安局的人早就来查过一次了。
郝玫含糊应了一声,心想宁非的动作还真够快的。
她坐在店里的旧凳子上开始查看录像。
没有邵义的尸检报告,不知道具体的案发时间,郝玫只能从1月6日晚上往前,一点一点地方翻看查找。
看了两三个小时,并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直到她接到市局电话,宁非要提审周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