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仁一声冷哼, 周自强可恨, 邵义比周自强更可恨、可杀。
两个人比较起来,我更加憎恨的是邵义。
他略一停顿, 又说:邵义的父亲是国有企业老总, 跟朝阳有不少业务往来, 邵义大学毕业之后, 他老子拜托我把他安排进公司, 这也算是一种隐形的利益交换吧, 我自然不会拒绝, 就让他进来朝阳,做了项目部的经理。
这在我们公司算是有实权的中层管理岗位了,我自觉对他还是挺不错的。
邵义这个人和现在的大部分年轻人一样,急躁、自大、胆大包天、目空一切、假谦虚、不把权威放在眼里、一心向上钻营。
一开始他对我毕恭毕敬, 但我知道他能力有限, 他一直想主持开发大型项目, 我也没给他机会。
事情的转折是发生在一次朝阳公司中高层的聚会上,那天大家都向我敬酒, 我喝多了, 邵义把我扶上车, 我用来跟郑山联系的那部手机掉了,被他捡到。
一开始我其实不太担心,因为我一向小心谨慎,所有发给郑山的微信、短信都被我删掉了。
并且手机设置了密码,料想别人也进不去。
果然邵义很快就把手机还给我, 我也没当回事。
耿子扬早有猜测:后来,邵义在你的手机里安装了窃听软件?你们怎么知道的?薄仁有些震惊。
耿子扬笑笑:这小子用同样的法子对付过郝承德。
薄仁:后来我才知道他专门找人破译了我的手机密码,又在手机里安装了窃听软件。
他一门心思想要抓住我的把柄,借此在公司里往上爬。
这人人品实在太过卑劣。
他拿着我和郑山的通话录音威胁我,我没有办法,只好升他做了副总,又让他主持依山怡海项目。
邵义太过急功近利,副总的位子还没有坐热乎,又威胁我,让我任命他做常务副总,并且让我把私人股份的百分之三十转给他。
薄仁道:他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贪得无厌,欲望无穷无尽,我心里明白再这么下去,他非得逼我把整个朝阳拱手想让才会满足。
耿子扬:所以你就动了杀机?是。
薄仁咬牙切齿:这小子该死,我撞死佟大雷、派杀手杀掉周自强,午夜梦回总有一丝愧疚在心,但杀他我从未后悔。
我考虑良久,若再找个杀手干掉邵义,不知道又惹出多少麻烦来,光是一个郑山已经让我焦头烂额,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应付另一个杀手,我就想一事不烦二主,干脆叫郑山回来再帮我做一单。
刚好郑山在外漂泊了十多年,迫切想回家看看,我们两个也算一拍即合。
听到这儿,小赵忍不住问:你们计划着杀死邵义,干嘛要把周秘牵扯进来?薄仁解释:我知道现在警方的刑事侦查技术已经非常发达,到处都装有摄像头,想要再次□□无缝地谋划一个杀人案已经几乎不可能。
那时候周秘的鸿运公司办得风风火火,我见他第一次就猜到他是周自强的儿子,也猜到了他从美国回到青城大概是想调查当年他父亲被杀的案子,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嫁祸给他。
我也知道那些小伎俩骗不过你们,只要能暂时转移你们的视线,争取足够的时间让郑山返回越南,就万事大吉了。
为了确保安全,这些事我都没出面。
郑山虽然出国十多年,但道上的人脉关系还在,他联系了一伙偷车贼把周秘的国产车弄出来,然后又穿上他同样款式的衣服,开车去了天安雅居。
之前早就踩好了点儿,哪里有监控探头,路线该怎么走全都心里清楚。
我为了配合他,吩咐办公室主任给物业打电话,把小区的总电闸给关了,免得拍到郑山的正面。
正是这个细节,让耿子扬盯上了他。
郑山杀人之后,把事先准备好的血袜子等物放到周秘的国产车上。
我又悄悄在后面使力,让省里给市里施加压力,督促你们早些破案,你们果然批捕了周秘,只可惜最后仍然没有将他定罪。
耿子扬哼了一声,清者自清,我们警察还没有那么笨!薄仁叹气:若是所有警察都像耿队长这样,一直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和敏锐的观察,又不被金钱美女所诱惑,我想这个社会的犯罪率定然会低很多。
耿子扬好笑:你少给我带高帽子,继续交代你的案子。
薄仁:邵义死后,我把事先约定的钱数一次性打给郑山,就催着他赶快返回越南。
可是他思家心切,非要回到双集镇上住一段日子。
加上周秘很快被无罪释放,我已经预感到有些不好,这个案子有可能要破,于是着手准备跑路。
我先去了新加坡,又从新加坡取道去了美国。
再之后,你们就全都知道了……根据薄仁的供述,二一一案、邵义案、佟大雷交通肇事案均告水落石出。
耿子扬和小赵警官对望一眼,眼中都是振奋莫名。
耿子扬问薄仁:你撞死了佟大雷,又买凶、杀死周自强和邵义,身上背负了三条人命,有何感想?薄仁又跟耿子扬要了一支烟,抖抖索索吸燃,无力叹气说:跟你说句实话吧,耿队长,自打这几件案子发生,我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中,担心警察破门而入把我抓走,不论我赚了多少钱,获得了多高的地位,都无法填满我心中那恐惧的深渊,只有到了看守所的这几天,我才能真正睡个好觉。
那天你们闯进我家里,从下水道里捞出那部手机,我心里反而像是一块大石落地一样,好像我一直在等着被抓的这一天似的。
薄仁吸完了烟,耿子扬让他在口供上签字按了手印,两名警察将他带下去。
他带着小赵走出房间,小赵到底年纪小,按捺不住兴奋,欧耶!太好了,老大!案子终于破了,‘二一一’案可是十年前的积案,这下局里怎么也得给咱们记个二等功吧?耿子扬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别高兴得那么早,现在当务之急,是根据薄仁的证词补充证据,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条后,移送检察机关。
说着说着,他语气一顿,拧着眉头,忽然陷入了沉思。
小赵警官奇怪地看他一眼:怎么了,老大?没什么。
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呢。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别墅里,周秘疲惫地张开眼睛,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这阵子睡眠成了一个大问题,拍摄婚纱照那几天,他多吃了几片安眠药,那么轻易就产生了药物依赖。
他不敢再吃,可药一旦停了,再想睡觉简直比登天还难。
反正也睡不着,他便悄悄起身做早饭。
等早饭做好,又等了一会儿,郝玫才醒过来,看见周秘窝在沙发上无聊的翻着报纸,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整个人颓废消沉。
郝玫吓了一跳,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脸,觉得他似乎又瘦了一些:昨天晚上又没睡好?睡着了,只是睡眠质量不太好而已。
周秘撒谎宽慰她,先吃饭吧,回头我补一觉就好了。
这几天他一直睡不好,为了能让他睡觉,郝玫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想到自己闭眼就睡,一觉到大天亮,他却在旁边翻来覆去,郝玫竟有一种负罪感。
你这样不行,去看看医生吧。
郝玫坐在他身边,拉着他的胳膊。
不用了,医生也不是没看过,能有什么用?熬一熬就过去了,再说下午还要去看酒店呢。
对于去医院这件事,周秘一直十分抗拒。
郝玫好说歹说,他总是不肯答应。
郝玫只好说,那我请假陪你吧。
周秘乐了,你陪我什么?又不能替我睡觉,你在家我反而睡不着。
你上你的班,我一个人在家说不定还能睡着。
好吧。
郝玫觉得他说得在理,那就再宽限你一天,若还是睡不着,就一定要跟我去看医生。
她拉着周秘去了卧室,周秘奇怪地看她:要干什么?郝玫把他按到床上,笑盈盈地说:放心吧,不会吃了你的。
她让周秘仰面躺着,一下一下给他按摩起来。
为了让周秘睡觉,之前她专程去学了推拿按摩。
她两只小手在周秘身上游走,男人舒服得低哼了一声。
郝玫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伺候一个人,就连郝承德,也没有这个待遇。
女人到底力气小,按了一会儿已经香汗淋漓,没了力气。
郝玫停了手,正想做在床边休息一会儿,听见男人气息均匀,似乎睡过去了。
她心里一喜,低声问了一句:你真睡着了?男人没有丝毫反应。
郝玫心里高兴,悄悄退出房间,把门关上。
担心洗漱、吃饭影响到他,简单换了一身衣服就出门了,早饭可以不吃,洗漱也可以到律所再解决。
听见郝玫关门的声音,周秘一翻身坐了起来。
刚才郝玫按得他很舒服,可还是没有睡意啊。
装睡不过是为了安抚她的心。
他下地穿鞋,走进餐厅,看见满桌子丰盛的早餐,郝玫不在,他也彻底失去了胃口。
他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想到下午要去看酒店,又回到床上躺了一会,越是着急越是睡不着。
心里越来越烦躁,身体和精神受到双重折磨,周秘感到自己快要崩溃了。
他起身,之前把安定装在一个纸包里,藏在钱包里。
他从钱包里把药片找出来,一片已经不起作用,周秘倒了两片在手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吃了下去。
明知道吃多了会产生药物依赖,可他别无选择,他太想睡觉,更加不想让郝玫担心。
重新回到床上,熬了一阵子他终于睡着。
郝玫跟周秘约好下午一点回家,然后载着他一起去看举行婚礼的酒店。
不过她担心周秘一个人在家,十二点就回来了。
看到主卧关着门,她悄悄推门进去,看见周秘睡得正香。
她心里高兴。
退出卧室,见周秘的裤子扔在沙发上,周秘是个爱干净的人,很少随手乱扔衣服。
郝玫摇摇头,把他裤子捡起来,准备扔进洗衣机里,等他睡醒之后洗干净。
她伸手一掏他的裤兜,摸出两张百元的钞票,于是拿着两张钞票打算放到周秘的钱包里。
周秘的钱包一直就放在抽屉里,郝玫是个成熟稳重的女人,虽然和他扯证了,但是从来不会翻看他的钱包和手机,给他留下足够多的私人空间。
郝玫拿起钱包,准备把钱塞进去,忽然觉得钱包鼓鼓囊囊的,有点奇怪,她小心地从里面抠出一个小包,打开来就看到了一片一片的安定。
郝玫脸一下就黑了。
周秘睡了两三个小时就醒了,他打着呵欠走出房间,准备先把餐桌上的早餐收拾一下。
却看到郝玫脸色漆黑坐在沙发上,他还有些发楞: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郝玫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说:你坐下。
周秘有些心虚地坐下来:怎么了?郝玫扬了扬纸包:这是什么?周秘坐在那里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