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玫从耿子扬那里要到了宋家两口子的地址, 耿子扬听她说明了来意, 就把张文斌的判断讲给了她听, 郝玫更有信心了。
她开着宝马车, 花了三四个小时才找到宋氏夫妇在小镇上的住址。
郝玫没带周秘来, 也没跟他说。
一方面, 她想给周秘一个惊喜。
另一方面, 要办成这件事,当事人出面反而不合适, 她现在是周秘的未婚妻,由她来办这件事最合适。
站在老两口的门前, 郝玫考虑了一下待会该说的话, 这是做律师养成的职业习惯, 庭辩之前要先捋顺一下思路, 想好对方会提什么问题, 有助于接下来庭上的辩论。
开门的是陶桂兰,门口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 长得十分漂亮, 陶桂兰还以为又是来推销保险的。
姑娘,我不买保险。
话落,就要关门, 心里还在想着,怎么推销保险的姑娘越来越漂亮了。
郝玫哭笑不得,赶忙伸手阻止,阿婆, 我不是推销保险的。
那你是干什么的?陶桂兰问。
我叫郝玫,她笑着介绍自己:是一名律师,在青城市工作。
在过十几天,我就要跟周秘结婚了,你们是周秘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了,我来看看你们。
听了耿子扬的话,她放弃了所有的策略,直接把来意全说了出来。
您就是周秘的外婆吧?陶桂兰有些愣怔:我是。
要是您不介意的话,郝玫语气极为真诚:我能叫您一声外婆吗?啊,好,当然好。
陶桂兰连连道。
那,外婆。
声音甜甜的,十分顺口。
嗳,好姑娘,真是个好姑娘。
陶桂兰眼角微湿,差点流下泪来。
有十几年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她还记得周秘小时候老是追在她的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外婆。
真是怀念那段时间呢。
她反应过来,别在这站着了,快进屋,快进屋。
就把郝玫让进屋里。
郝玫把提着的保健品放在墙根,抬头溜目四顾。
屋里的摆设简单而又陈旧,一看就知道老两口日子过得拮据。
陶桂兰搬来一把椅子,擦了又擦:你快坐,别嫌脏啊。
我去给你泡壶茶去。
郝玫有些不好意思,您快别忙活了,我不渴。
陶桂兰笑着道:那怎么行?一边对着里屋大喊:老头子,你快出来,咱外孙媳妇来看咱们了。
过来片刻,里屋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走出一位穿着中山装的老人,一脸的严肃,嘴角微微抿着,显得有几分执拗。
这就是周秘的外公宋容了。
郝玫赶忙站了起来,笑着跟老人打招呼,您就是外公吧。
她打算先用外公这个称呼间接试探一下,看看老人对周秘的态度。
陶桂兰在旁边一个劲儿给老伴使眼色,生怕他给人家姑娘下不来台。
老头哼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了郝玫一圈,然后问:是周秘让你来的?倒是没有计较她的称呼问题。
郝玫道:不是。
老人的脸便沉了下来。
郝玫察言观色,立刻解释说:不过,我知道他一直很想你们。
他亲口对我说,他不恨你们。
因为你们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想要是你们能参加我们的婚礼,他一定很高兴。
完全是实话实说。
宋容哼了一声,陶桂兰赶紧瞪了老伴一眼,然后对郝玫说:姑娘,你别站着说了,快坐下。
郝玫道谢,这才坐下。
老头哼唧了一声,也就没再说什么。
郝玫看出来了,这老头虽然有点傲娇,但好像对周秘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排斥,而陶桂兰简直就可以用通情达理来形容了。
郝玫坐下来,陶桂兰给她倒了一杯水,又端上来一盘水果。
一个劲儿地叫她喝水吃水果,郝玫有些过意不去,站起来说:您这么大年纪了,快别忙了。
你坐你坐。
陶桂兰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郝玫旁边,打量着这姑娘,越看越是满意。
刚才你跟我说,你是做律师的?嗯,我是刑事诉讼律师。
郝玫把自己的职业解释了一遍。
陶桂兰连连点头,好好好,这个职业好啊。
聊了几句,陶桂兰问:那孩子,现在怎样?郝玫叹了口气,周秘心事重,最近一直失眠,睡不好觉。
她来之前就想好了,老人心肠软,要想缝合周秘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今天的策略就是卖惨,可劲儿的卖惨。
怎么会这样?陶桂兰关心地问。
宋容虽然仍是一张嫌弃脸,但耳朵一直竖着,听得很认真。
郝玫斟酌着措辞:这些年,周秘过得很难,心里压力一直很大,还得了抑郁症。
她慢慢把周秘的情况一点一点告诉两位老人。
其实绝大多数的情况,他们都从张文斌那里听到过,但从郝玫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陶桂兰垂下头,难过地说:是我们对不起小秘。
宋容也低下了头。
郝玫连忙说:你们也有你们的苦衷。
这些我和周秘都能理解,结婚这一辈子只有一次,我们就希望在人生最重要的时刻,能够得到亲人最真挚的祝福。
她抬头看着两位老人:外公、外婆,你们去参加我们的婚礼吧。
周秘心里一直盼着能见你们呢。
陶桂兰擦了擦眼泪:我们去,我们一定去。
郝玫心里振奋,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服了两位老人。
宋容却站了起来:要去你自己去,我是不会去的。
转身去了里屋。
郝玫有些尴尬,陶桂兰安慰她:他就这么个臭脾气,你别怪他。
其实啊,他比我更关心小秘,等我劝劝他,他会答应的。
郝玫乖巧地点头:那就谢谢外婆了。
您给我留个手机吧,什么时候外公回心转意了,您给我打电话,我开车来接你们。
陶桂兰点头,把电话号码给了郝玫,临走的时候,她拉着郝玫的手:小秘是个可怜的孩子,童年开始就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一辈子受了那么多苦。
等以后你们在一起生活,你多体谅他,好好待他。
郝玫正色: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加倍补偿他,让他幸福的。
郝玫驱车回到青城,也没跟周秘说起这事儿。
周秘还以为她在忙工作。
两天后,陶桂兰给郝玫打电话的时候,俩人正在商量酒席的菜单。
郝玫看见是陶桂兰的电话,起身走进卧室接听。
陶桂兰跟她说,她已经说服了宋容。
郝玫跟她约定时间,去接他们过来跟周秘团聚。
郝玫打完电话,从里屋走出来。
周秘看着她笑:谁的电话啊,还瞒着我打?郝玫走过去,周秘坐在椅子上,女人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俯下身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声音轻快:小秘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外公外婆已经答应参加咱们的婚礼了。
什么?周秘有些发懵,在他印象里,外公一直恨他入骨,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郝玫笑着邀功,还有你老婆我做不到的事情吗?她拿起了车钥匙:我这就去把外公外婆接到青城来,你不打算跟我一起去吗?路上我再跟你详细解释。
我去,我当然去。
两人下了楼,郝玫的车小,就开了周秘的保时捷。
郝玫开车,路上周秘还有点不敢相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郝玫:其实这些年外公外婆一直也在担心你。
就把自己如何从耿子扬那里得到消息,如何去了一趟小镇,很轻易说服了两位老人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周秘听完有些懊恼,早知道是这样,我早就去找他们了。
孤单了大半辈子,天知道他有多么渴望亲情。
郝玫笑道:现在也不晚啊,回头咱们给二老在青城买个房子让他们住下。
也方便咱们尽孝。
嗯。
周秘点头,偏头看了她一眼,真心实意地说:谢谢你。
谢什么?郝玫说:只要你能开心,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终于到了二老住的小镇,周秘早都等不及了。
这地方他比郝玫熟悉,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来之前郝玫已经跟陶桂兰取得了联系。
所以周秘才敲响了门,门就被打开了,站着白发苍苍的陶桂兰。
周秘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哽咽着叫了一声:外婆。
你是小秘。
陶桂兰声音颤抖,这么多年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是,我是小秘。
外婆你还好吗?他激动万分,一下子抱住陶桂兰,祖孙俩抱头痛哭。
郝玫看得心头发酸,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宋容被陶桂兰挡在身后,忍了再忍,最后也是老泪纵横。
哭了一阵子,陶桂兰依依不舍地放开他,对他说:快见见你外公,这些年他也一直担心你呢。
外公。
周秘有几分忐忑地看着宋容。
这些年,一直都是宋容不肯接纳他,陶桂兰从来不是障碍。
他真怕宋容给他下不来台。
没想到宋容只说了一句:别在门口哭哭啼啼的了,叫邻居们看着笑话,进来说话。
听他说了这么一句,周秘一颗心登时放回了肚里。
陶桂兰把周秘和郝玫让进屋子,拉着周秘的手,问这问那,亲热得不得了。
宋容虽然摆着一张扑克脸,但一直在认真听着两人的谈话。
作者有话要说: 小秘,这称呼是不是有点囧~ ̄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