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喧嚣声不止。
瞿蔺同陈觉非分道,向姜湖和柴大爷走过来的时候,推着此前稳坐江湖大厅里看图的宿阳。
朱古那堆人已经各自蹲点儿自己的岗,不再绕着姜湖转。
离姜湖近了,宿阳回头问瞿蔺:我怎么叫?瞿蔺在他转头的一刹那说:嫂子。
宿阳仍站在原地,头向后扭:实话说,我这辈子还没说过这个词,贼别扭。
瞿蔺踢了他小腿一脚,没用力,只是意思意思:别扭忍着,今儿起破例。
这倒不是不可以,兄弟情义是得讲。
宿阳缓缓回头,看向坐在吧台后的姜湖。
姜湖这张脸宿阳是极为熟悉的。
姜湖这个民谣圈里的远古人物,宿阳也不陌生。
早几年没毕业前,宿舍里有个能拨弄吉他的哥们儿,弹得最多的就是gun的成名曲《墓志铭》。
那哥们琴技不算好,琴弹成魔音穿耳般,刺激且*。
但姜湖女声版的《墓志铭》,宿阳也因此听过无数遍。
她声线和人一样冶艳,但有时也能像拂面的春风。
看她唱什么歌,需要表达什么情绪。
隔着两米距离,宿阳视线低垂看过来,姜湖便视线高抬看回去。
宿阳那声问好还没脱口,姜湖先看向瞿蔺,问:是那位朋友?姜湖问完便从座上起身,她眼中的宿阳模样像个大孩子。
瞿蔺:对。
宿阳这才适时跟了句:嫂子,我是宿阳。
姜湖眉眼仍旧沉静,但拽着牵引绳的手顿了下。
这是挺新鲜的一称谓,但没过分。
姜湖看一眼瞿蔺,她目光从瞿蔺不闪躲的眼上移开,才再度落在宿阳身上。
姜湖回:你好。
见宿阳夹着笔记本,姜湖又问:现在走?这句问的是瞿蔺。
手中的牵引绳拽了姜湖一下,是柴大爷在发力。
姜湖见势松手,柴大爷目标明确,从吧台内跑出去,蹲到瞿蔺身旁。
蹲姿乖巧,前爪并排置于身前。
不上道儿的狗,只认男人。
同它说过会养它的姜湖这么觉得。
是得走,但也得定下去哪儿。
瞿蔺问:你跟我走,还是我去你那儿?离两人最近的被无视的宿阳:……他听着更前面那问句是告别的意思啊,怎么不是呢。
姜湖:地主是我,你跟我合适。
明明体积不小但存在感缺失的宿阳:……瞿蔺同意:合理。
宿阳:……跟他没什么关系,但听到这儿,宿阳耳朵无端一红。
姜湖也从吧台内绕出去。
宿阳跟在他们和柴大爷之后出了江湖那道旋转门。
室外,初夏燥热的风拂脸,人和狗都不觉得清凉。
肌肤和血液,都被吹热了,脉搏的涌动也快了。
姜湖记得提醒瞿蔺:柴——剩下那俩字她无法轻易脱口。
柴犬这名儿起得艺术,叫出口就像骂人似的。
姜湖没说完,但瞿蔺已然明白她想说什么。
瞿蔺:今晚它跟宿阳回去,它的生活用品都在宿阳那儿。
宿阳:……他此刻才明白瞿蔺带他来的意图。
姜湖垂眸看了下迈着碎步的柴犬,提出:有个礼物送它,等会儿。
她走前问:它是公是母?宿阳此时终于能插上句嘴:公的。
这是之前宿阳从瞿蔺嘴里挖出来的信息。
瞿蔺也不是不好奇,姜湖会送什么东西给柴大爷,但他绷得住,没有问。
****一起走到太乙巷尽头,宿阳去取了车。
瞿蔺和柴大爷站在巷口等,靠在宿阳车旁,宿阳已经在他的驾驶位就位。
没多会儿,姜湖从走周的宠物店里拎出一鸟笼,以及一个小型置物盒,里面是相关用品。
鸟笼里能装什么物种好猜,但具体是什么品相,难琢磨。
瞿蔺问:是什么?姜湖将鸟笼上的罩布掀开,里面金黄色头戴绿冠的鹦鹉蹦跳着,踩着笼内的细丝架露了出来。
瞿蔺笑,下意识的。
她总是出其不意,他一早领悟过了。
姜湖面不改色:母鹦鹉。
柴大爷,是公的。
姜湖说完鹦鹉性别,随即解释:夜长,柴——姜湖说那个名字依然有障碍。
末了她选择避过:它自己过,久了无聊,送它个伴儿解闷。
从车里伸出头来的宿阳看到鹦鹉,随即低头去看柴大爷。
鹦鹉翅膀一扑棱,柴大爷瞬间抖了个激灵。
宿阳哈哈大笑,这花姑娘到底是来陪柴大爷解闷的,还是将来会克柴大爷啊?瞿蔺扫他两眼,眼风凛冽,宿阳立刻识趣,一秒内止了笑。
**宿阳带着柴大爷和鹦鹉走了。
蒋绍仪的房子在近郊,姜湖叫了车,带着瞿蔺往回走。
没走多远,姜湖又想起她那儿缺不少东西,两人又在出城前,进了街边的地下超市。
非全天候营业的超市已经快进入打烊时间,从通道内出来的人少,进的人更是近乎没有。
姜湖在近段时间内,亲手操持过姜行的日常用度,对男性用品有了丁点儿了解。
她和瞿蔺仍旧有一种莫名的默契。
姜湖刚想去推购物车,想法还没落定,见瞿蔺已经动了手,甚至他挑选的那辆车,就是她瞄到的。
货架上排列整齐的物品,瞿蔺正在逡巡挑选,姜湖刚想提议他选某款,他已经从上面伸手拿了下来,正是她想要提议的。
一次是巧合,在一排排货架上,巧合了六次,次次如此,就不再是偶然。
姜湖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
不必交流,对方的眼光和自己完全契合,他的所有选择都称她的心意。
可能这就是世人说的:两个人在一起,不说什么,已是极好。
听着矫情,但有道理。
姜湖一路维持的克制开始崩盘。
最先起变化的是脸色,开始不自觉的柔软。
比在伽米时,面对那个把相机当枪的小姑娘,还要软。
她不自知,仍觉得自己尚能维持表面的理智。
日用品都选好了,结账时,收银台旁的货架上列了堆保/健/品。
穷人瞿蔺自觉结账的时候,姜湖如同扔益达般往购物车里扔了几盒,让他一同付款。
瞿蔺看到,后背上的神经线禁不住跳了下,眸中也点了些火。
他又想起初见那日,老唐说:这姑娘不是妖精吧?当时的答案是否,如今是是。
**从地下超市出来,搭扶梯的时候,瞿蔺站在姜湖侧身后,是个用身体围拢住姜湖的站势。
在江湖里,瞿蔺见了陈觉非。
瞿蔺没问,但姜湖觉得她有必要解释,虽然她的声明大概来得有些迟。
扶梯的爬升速度不快,姜湖望着前方越发缩短的视野说:你见那个,是几年前的人。
身前的女人坦荡也坦承,瞿蔺闻言只手提购物袋,另一只手搭在姜湖腰间。
好姑娘总会有眼光好的人看上过,太正常。
她如此坦荡说,瞿蔺亦有触动。
他心更热了些,一贯温度不高的手心,此刻也是热的。
瞿蔺将手在姜湖腰侧扣紧,而后说:以后要紧。
但你如果觉得有必要说清楚,你说什么,我就记着。
他还是展现出良好的耐心。
姜湖说:曾经真心待过。
她自认对任何人都无愧。
接着说:不算好聚好散,但没有任何遗憾。
所以这个过去,从来不会在她的回忆里翻搅不平息。
瞿蔺轻嗯了声:好事儿。
说明断的干脆。
这辈子没能青梅竹马,他不曾参与的她那一部分人生,出现过谁,他无力阻止。
世上的爱人恐怕都是如此,情越深,越遗憾此生错过了青梅竹马的缘分。
不曾看你慢慢长大的遗憾,唯有亲见你日渐苍老的时光可补。
希望这时光能漫长,这相守能久远。
两人很快下了扶梯。
等出了楼,再度被夜色晒着,瞿蔺方说:在我这儿,你没有前辈,除了我本人。
她说了过去,作为交换,他交代他没有旧人。
从前她打个蝴蝶结,还与他礼尚往来换笑话。
瞿蔺还记得。
这话姜湖倒听出别的味道来:觉得亏吗?瞿蔺否认,道:不会,愧疚尚没结束。
此前姜湖问过,他得逞的这么容易,难道不该愧疚?瞿蔺也记得。
姜湖:……距离仍在等他们的那车还有七八米距离。
瞿蔺将手中的购物袋塞给姜湖,随即干脆地打横抱起她。
姜湖没防备,有点儿意外,但她仍配合。
他擅长这个,身体力行。
腾空的那刻,姜湖眯眼,伸手摸了瞿蔺喉结一把,她的指仔仔细细地碾过那片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