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平气和请淡定,有问题可留言钟屏眼一撩:小瞧我吧。
终于熬到午饭时间,进食堂,钟屏惯例叫了六两饭。
同事孙佳栩打了饭挤到她边上,兴奋道:上午那会儿我没在,怎么回事啊,你跟我说说!钟屏舀着饭,简洁道:不就是两个男的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呗,把桌椅都摔烂了,结果私了。
孙佳栩问:两个都抽血了?钟屏摇头:穿西装的那个没抽,估计跟女方是亲属关系,一个姓的。
不一定,也许他就是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才抓着奸夫来的呢?钟屏不置可否。
集团办公室。
助理高南敲了敲敞开的门,说:我找了鉴定中心那个姓何的副主任,谈得差不多了。
陆适:嗯,鉴定结果出了没?还没,应该快了。
陆适双腿搭在办公桌上,摆弄着遥控器。
办公室上空嗡嗡响,直升飞机从东滑到西,陆适让飞机飞出大门,从一个女员工的脑袋上经过,女员工吓得一叫,捂着胸口朝办公室蹬腿:老板!陆适哈哈大笑。
手机铃声响,高南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跟陆适说:鉴定结果说是排除,不是那男的?陆适撂下遥控器,椅子一转,从打印机里拿出一沓纸,扔到桌上说:陆学儿的手机号码和微信好友,总共三百多号人,大半都是男的,你说说怎么查?年龄地域,一个个筛下来吧。
嗬,那等孩子生了,这亲爹还没影呢。
陆适翻起一页纸,一轮扫下来,说,给我一个个先去联系,让他们自己上鉴定中心,甭管什么年龄,是男的都给我找出来。
高南问:五六十也要?谁知道她什么口味。
高南嘴角一抽,掂了掂这沓纸:好!陆适说:让沈辉看着她,别让她有机会跑了。
再看看她跟什么人联络,一个都别落下。
学儿有心瞒着,怎么可能再跟那人联系。
她一没智商二没耐力,你等着瞧,她还有得作。
这天钟屏走进中心,感觉异常热闹。
她换好衣服,问孙佳栩:怎么回事,这么多人?孙佳栩拉着她的胳膊:走走,去接待室看热闹。
钟屏一头雾水地跟着她走向接待室,远远看见长龙已经排了一走廊,孙佳栩喊着:让一让,让一让,别挤啊,往里面排排。
拉着钟屏往前走。
近前,透过缝隙,隐约看见那个助理高南站在边上,中间摆着一张椅子,陆适坐在那,翘着二郎腿拍拍手中一沓纸币,说:下一个!一人上前,陆适点了几张纸递给他,一挥手:下一个!孙佳栩悄声道:我刚才问清楚了,好像是他把所有‘嫌疑人’都通知了一遍,自愿来抽血的就发钱,我刚来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你说说,那个陆学儿什么人呀?这么多男的,也太那个了,不过这位陆先生也厉害,有这么坑人的吗……钟屏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学生也领到了钱,正要开口,突然和里面发钱的那位对上了眼。
那人冲她一笑。
一口大白牙,笑容如春光般灿烂……钟屏接收到对方的眼神,正在想要不要打个招呼,对方已经向她挥手,钟小姐,你也想排队?他故作惊讶,这恐怕不太合适吧?一屋子男人都将视线落到她身上,钟屏粗略一扫,年龄十八到四十不等,陆先生真会开玩笑。
她微笑。
陆适微微向前倾,手搭在膝盖上,一字一句:我这人,向来认真,不爱开玩笑——他笑笑,马上又一收,板着脸一甩纸币,继续——又发了一阵,陆适问:没来的那些,圈出来了?高南拿着那叠纸:嗯,都圈出来了。
再去联络一遍,没来的才有问题。
那这里这些人还要让他们抽血?怎么不抽,去通知陆学儿,她朋友在这儿开party呢,陆适凉飕飕地说,逼都给她逼出来。
陆适老谋深算,在接待室坐到中午,张开双臂热情地迎接陆学儿的怒火,这谁啊?孕妇,走慢点儿,当心。
陆学儿抱着肚子瞪着眼,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和女保姆,滔滔怒火冲出嗓子:陆适!你还是不是个人,我是你妹妹,有你这么陷害人的吗?!全世界都知道我大肚子,你脸上有光是不是!陆适点头:我与有荣焉。
陆学儿一噎,我跟你势不两立!陆适鄙夷:你有屁个势!陆学儿口不择言:我没势?!你又算什么东西,没我爸你什么都不是,还在外头要饭呢!陆适收起所有表情,冷冷淡淡一语不发。
片刻,陆学儿后退两步,脸上血色渐淡,懦懦地说:哥……让、让他们走吧。
寂静无声,阳光从窗外透来,不遗余力地挥洒热量,时间过得特别慢。
陆适终于有了动作,冷哼一声,一脚勾过椅子坐下,把名字说出来,再谈其他的。
我……陆学儿迟疑,瞟了瞟前方,我不想说。
陆适赶苍蝇般挥挥手,走走走,什么都别跟我说。
哥!陆学儿急切道,干嘛非得让我说名字啊,我一个人也能把宝宝带大,我不需要男人!嗬,陆适冷笑,谁管你需不需要,我们陆家干不出这么丢人的事情!不说是吧?不说就回去,还有百来号人没来呢。
陆学儿泪眼汪汪,不得不妥协:你……你给我几天时间,让我想想。
没门儿!又不差这么几天,你让我想想不行嘛,我到时候还不说,你再把人都找来,你让我缓口气行不行,我现在脑子都快炸了,我都不想活了!早怎么不死呢?……陆适不耐地赶人:滚回去,给你三天时间。
陆学儿想说话,陆适斥道:没得讨价还价!滚!沈辉,看紧她!跟着陆学儿一道来的男人应了声:是。
钟屏和一群同事躲在墙外全程围观,目送陆学儿离开,耳边议论纷纷,各种评价质疑以及花痴都有。
有微信进来,钟屏低头回复了一下,没发现同事们突然鸟兽散,一抬头,又和那人照上面了。
陆适走出门,看着那群白大褂都跑了,落下一只小的,他一笑,擦着对方过去,又突然停住脚,后退一步,和钟屏面对面,问:钟小姐,这么多人抽血,这回得多久才能拿到报告?靠得太近,右眼淤青在她面前无限放大,钟屏愣了下,稍稍后退,哦……一般都是七个工作日内出鉴定结果。
唔……陆适思考状,手指蹭了蹭右眼角,掀起眼皮子,说,那行,你忙,就不叫你好好吃午饭了——迈步前行,反正你也吃不上饭。
钟屏:……走出中心大门,阳光刺目,陆适眯了眯眼,转头看向栽在那里的樱花树,白花花透点粉,盛开正烈。
他有感而发:春天了啊……意识清醒。
不知道她对谁说,陆适眉头又蹙了蹙。
腿部有伤口,血已经止住了,伤者体力透支,肌肉拉伤。
字正腔圆,声音缓和。
陆适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胳膊上突然传来轻微的按压力道,有一种安全感。
你妹妹和朋友已经获救,上了救护车了。
陆适一哂,他又没想问这个。
不等他再开口,胳膊上的力量就消失了,他被送上了担架,周围全是公安和黄色制服,还有救护人员和记者,他努力找寻钟屏,只见一个娇小的背影跑到了救护车边上,在跟人说着什么。
陆适松了口气,使劲把毯子一拉,遮住脸。
闪光灯咔嚓咔嚓响,只拍到一块凸起的蓝色毯子。
救援工作还在收尾,钟屏扭了扭脖子,拧开矿泉水灌了一大口,天色阴沉,似乎要下雨,幸好赶在这之前将所有人都救出来了。
车后座扔着一本摊开的本子,钟屏脑袋钻进车窗,低头看:2018年4月7日下午17:48,我队接到山地救援求助,地点罗元县行峰山,共有21名驴友被困,其中一名驴友怀有5个月身孕。
20:50,第一梯队抵达:老何、平安、小钟、词典、迈迈……会同当地公安、消防组成救援小组。
21:30,第二梯队抵达:老王、小朱……22:10,第一梯队负责搜救……4月8日00:12,指挥部搜到受困者信号……01:00,迈迈搜救不慎跌落受伤……01:20,第一梯队找到受困的两名驴友,由阿界先行护送下山。
02:00,重新分配救援人员………………05:40,申请sr直升机增援,启动空中搜救06:50,直升机抵达,老何、小钟……配合完成搜救任务07:30,搜救直升机发现受困驴友10名07:45,直升机发现余下受困驴友钟屏伸长胳膊,捞起本子,把夹在上面的圆珠笔拔出来,在最后一行写上:08:20,直升机索降,成功救出最后一名受困者陆适被送进了当地的县人民医院,配合着做了一系列检查,除了小腿被树枝和石块划伤见血、软组织损伤、轻微脑震荡、体力严重透支外,他没缺胳膊断腿,不幸中的大幸。
沈辉跟着救援队找了一晚上,此刻一身狼狈,隔壁病床上的高南在睡觉,他放轻声音:学儿被找到的时候已经天亮了,下身见血,马上送救护车了。
她一晚上没睡,情绪激动,加上做了剧烈运动,医生说孩子虽然暂时保住了,但还是有流产的危险,需要留院观察,但是县医院的医疗资源不够,还是要送大医院;另外记者都想采访她,我已经拦住了——顿了顿,观察陆适的脸色,她想见你,哭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