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力实体化！荣安风度全失、跌跌撞撞地走进来的时候，他说的就是这个。
祝方觉愣了愣，下意识看向勒奈。
他记得勒奈说过，前世祝方觉死了之后，精神力实体化就已经成功了，甚至勒奈自己都亲身尝试过。
如果从时间上来看的话，大概就是再过半年左右，不过那时可能是因为还要经过一系列的活体实验，所以并没有公布结果。
理论上讲，现在精神力实体化就成功的话，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勒奈却并没有露出任何高兴的模样。
他静静地看着荣安，目光中几乎透出冷意。
荣安的样子也不像是很开心，全然没有多年研究成功之后的喜悦。
他显得不安，脸色苍白，额角不断地流下汗来。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还有候在外面的阿莱克斯。
祝方觉又开始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了，那感觉是从现下的安静中滋生出来的。
您是、您是知道的，是吗？荣安慌乱地说，当时您在那边说……说可能会有隐患……您是知道的，那个、那个真相……是吗？他语焉不详，透露出来的意思却让祝方觉心惊胆战。
他下意识看向勒奈。
然后勒奈，缓缓地、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荣安下意识软倒在地上。
他像是哭泣般地笑着：我是个罪人……我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我是个罪人……不，荣安教授。
勒奈安慰他，完全不是。
荣安却失了神。
阿莱克斯。
勒奈将秘书叫进来，让他带着荣安先出去，平复一下荣安教授的心情。
祝方觉不明所以地看着。
他隐隐有些预感。
精神力实体化之后，会发现的真相……是什么？很近了。
几乎下一秒，祝方觉就要知道真相了。
勒奈说：Joe，你曾经说过你感到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祝方觉猝然抬头。
勒奈的目光平静、温和，一如既往。
但那语气里却带着一种难言的意味，像是好笑，又像是无奈。
他说：你总是对的……祝方觉感到一阵晕眩直冲头顶，他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勒奈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时间他几乎感到一丝的愤怒。
接下来是和荣安如出一辙的慌乱：为什么？先生……怎么会、怎么可能……我不、我不相信……他伸出手，像是确认般地在空气中挥舞着，你如何得知这样真实的世界，会是、会是虚假的？勒奈上前一步，他抓住祝方觉的手，把祝方觉拉进怀里：乖，别怕，别怕……他轻声哄着他。
祝方觉轻微地发着抖。
他幻想过，幻想过他自己不是人，幻想过他的那些记忆都是虚假的，幻想过那个可能存在着的幕后黑手。
他没有想过，他所生活的这个世界，会是虚假的。
就像当你低头的时候，当你看到手掌心的掌纹的时候，当你看见指腹那些精细的指纹的时候，你会想，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是虚假的呢？我能碰触到这些东西，用我的手。
我能感受到我眼前人身体的温度，我能看到他的眼睛，那双铅色的、淡色的眼睛……勒奈吻了祝方觉。
祝方觉怔了怔，他激烈地反吻回去，舌头紧迫地追逐着勒奈的，他汲取着勒奈的温度、勒奈的气息，他几乎想要落泪。
Joe。
勒奈叫住了他，又要哭了？年长的男人声音里难得透露出一点促狭，他摸了摸祝方觉的眼角，语气低柔：别哭呀，小哭包。
祝方觉瞪着他：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惊讶的吗！他顿了顿，忽然反应过来，你早就知道了？勒奈叹了口气，语气复杂：当然。
前世就知道了？勒奈停顿了一下：你想听吗？祝方觉隐约意识到一些东西，他盯着勒奈，看到勒奈目光中一如既往的包容和溺爱。
议长大人口拙，但那双眼睛却永远能反应出他的内心。
——这个世界的彩蛋。
祝方觉意识到，他的心忽然沉了下来。
勒奈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那么他知道……他知道祝方觉是谁吗？祝方觉仔细地打量着勒奈，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要逃离这里，逃开这个房间，逃开勒奈的视线范围。
但下一刻他冷静下来，他说：由您来决定吧，先生。
他顿了顿，我都愿意。
勒奈望着他，低低地叹口气。
祝方觉还是有些不自觉地心慌。
他不知道勒奈到底知道些什么，也不知道精神力实体化之后，到底会发生些什么。
他只是吃惊于勒奈的态度，还有这态度背后，隐隐暗示着的一些东西。
勒奈……知道多少呢？但是勒奈却并没有直面他的问题，他转而说：你想知道精神力实体化是怎样的感觉吗？祝方觉茫然地望着勒奈。
勒奈的精神触须伸了出来，绕着祝方觉转了一圈，然后蹭上他的脸颊。
祝方觉侧了侧头，然后听见勒奈说：我来教你。
祝方觉点点头。
重复我们之前精神结合的步骤。
祝方觉将自己的精神触须也伸出来，碰触到勒奈的，一瞬间来自灵魂的快感让他们两个同时一颤，但他们并没有沉迷进去，而是平静地互相对视着。
勒奈说：这是荣安在几年之后，研究出来的最为简单的精神力尸体化的方法。
大多数人精神力实体化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们的精神力总量不够，不足以支撑达到质变。
他顿了顿，然后说，但是经过精神结合之后的雌雄虫，他们的精神力可以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
所以……所以，尽力让你的精神力完全地融入我的，我也会这么做，让它们成为一个真正的整体。
快感正在升腾起来，那是真正的水乳交融。
勒奈难耐地亲吻着祝方觉的唇角，他的目光中带着意味深长，嘴里不断地呢喃着祝方觉的名字：Joe、Joe……当某一个瞬间，两人同时一震，感到虚空之中仿佛多了一双眼睛。
这眼睛是属于他们两个的，他们先是看到了自己，然后看到了周围。
那是……祝方觉睁大了眼睛，怔怔。
那是他无比熟悉的东西。
那是一行行代码。
无数的、泛着幽绿光芒的代码，那些文字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整个世界，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坐标。
那些代码是灵活的、移动着，有些地方会出现一些紊乱，但来自其他地方的代码就会覆盖上去。
整个世界像是覆上了一层半透明的、墨绿色的光屏，但只有仔细看，才能看见那光屏的真面貌。
数不清的代码，不断地游走着。
它们构成了这个世界。
不，不是构成。
是……是创造。
这些代码创造了这样真实的世界。
祝方觉下意识收回了精神力，果真也失去了那样的视角。
他低下头，怔怔地看着手上的掌纹。
清晰的。
精细的。
密密麻麻的。
祝方觉感到大脑一阵一阵的晕眩，他下意识抓住了勒奈的手。
Joe。
勒奈低低地叫他。
祝方觉抬头望他。
勒奈说：我爱你。
祝方觉怔住。
他花了很长时间来想为什么勒奈要在这时候说这样的话，然后他想到上一次他对勒奈说这个世界是虚假的时候，勒奈也是这么对他说的。
——我对你的爱，永远真实。
就在祝方觉想起这句话的同时，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他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勒奈，他没有吻他，他差不多惶急得忘了这件事情。
他只是不停地叫着。
先生、先生、先生……他慢慢说，勒奈。
被他称呼着名字的男人静静地望着他。
我也爱你。
祝方觉这么说。
真心诚意。
于是勒奈轻轻松了口气，他在祝方觉的额头上吻了吻，轻柔而妥帖。
等祝方觉的情绪平静下来，勒奈才又继续让他们重新回到那样奇特的视角。
这次祝方觉更为仔细地观察着这样古怪的世界。
他发现越是固定、简单的东西，上面覆盖着的代码就越少。
比如说墙壁，上面可能只飘着一两行代码。
但是像一些更为复杂的东西，比如他们的个人手环，比如勒奈办公桌上的文件，那都有着更为密集的代码。
等等……祝方觉忽然反应过来，他下意识抬手。
但在他抬手之前，那奇特的上帝视角已经让他看到了自己身上的代码。
他自己和勒奈身上，都飘着无数的代码。
数不清。
成百上千？恐怕不止。
这些细小的代码，如果不细看，几乎会以为就是覆盖在他们两个身上的绿色轻纱。
他动了动手，看见自己手上的代码也跟着动了动。
……有那么一瞬间，祝方觉几乎觉得有点有趣。
但下一刻他的心就沉了下去。
身份……他自己的身份，他又没法确定了。
如果这些世界都是游戏——光看这些代码，的确很像是游戏。
如果这些世界都是游戏，那么祝方觉是谁？是玩家吗？他果真是所谓的前世记忆中的游戏程序员，为了测试自己开发的游戏才会出现在这里吗？或者是有一个什么幕后黑手，为了得到他的爱情……这实在是太狗血了。
祝方觉稍稍回忆了一下过去的几个世界，隐隐意识到一个更加让他无法接受的真相。
但在他触摸到那个可能性之前，勒奈打断了他的思绪。
在这样的视角下，勒奈的声音都好像失了真。
勒奈说：你看看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同。
祝方觉疑惑地去看。
然后他发现了。
勒奈的身上，覆盖着两层代码。
第一层，似乎是和他差不多的，包裹着他的身体。
但第二层，却在他的大脑四周，活跃而密集的，紧密地环绕着他的头颅。
那是……精神力的所在。
祝方觉忽然意识到什么：这是……精神力实体化？他想不出别的答案了。
是。
精神力实体化之后的发现。
我就是靠着它，逆转了故事线，让我们回到最初。
勒奈说。
他没有说这到底是什么，但却也足够让祝方觉惊讶了。
祝方觉愕然地看着年长的男人。
他身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代码，几乎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只是他的语气，依旧平稳而冷静。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像是在等待着祝方觉。
于是祝方觉提问：它到底是什么？你可以称它为，勒奈缓缓说，像是在揭开真相的帷幕，管理员权限。
他话音刚落，祝方觉眼前一抖。
不、不是他在抖，是整个世界都在抖，像是地震一样。
那些代码如溃兵般四下奔逃。
整个世界都要解体了。
祝方觉慌乱地去抓勒奈的手。
JOE。
勒奈叫他。
祝方觉望着他。
期待与你的再次相逢。
勒奈露出了一个惯常的微笑。
祝方觉曾经对此无比熟悉，可他这时候却感到了陌生。
抖动的画面陡然固定了下来，祝方觉脑袋一疼，被系统拉离了这个世界。
勒奈站在原地。
周围四散的代码慢慢稳定了下来。
他笑意渐冷，露出一个冰冷的表情。
他盯着祝方觉消失的地方看了一会，然后身形散去，直接离开了这里。
这一章本来昨天就码好了的，可是昨天晚上我一直登不上海棠……哭泣。
十三、JO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