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了青？是他知道的那个任了青吗？祝方觉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然后他才想到了，一个多月前，任了青不是在离开后山的时候，就说自己要去人间游历吗？怎么会在福喜？任了青这个人，人如其名，了了青峰，疏朗开阔得像个古代大侠似的，而据他自己说，他的确已经死了几百年，在后山呆腻了，于是后山事了之后，就把后山属地的鬼主之位转给了唐西晏，独自离开了这片儿。
人死后成了鬼，可以存在几百年，而一旦成了一方鬼主，拥有了自己的属地，镇压此地气运，那起码也能在活个五百年。
鬼主有了气运之后，半只脚就踏入了灵的范畴，这也是鬼灵契约中带个灵的原因。
鬼灵契约是鬼主与鬼眼的契约，鬼主给予鬼眼庇护，鬼眼给予鬼主重回人间的能力，虽然只是另外半只脚。
鬼主和鬼灵契约加起来，不过是把鬼的一只脚拉入灵的阶段而已。
大多数鬼都是在自己家族所在的地方有了一块地方做属地，可以得到更多的供奉，相应的为家族后代提供庇护，免得一些更邪恶的东西找上门来。
其实下葬那块儿小地方也算是个属地，只是一般的鬼都羞于这么提罢了，那么个小地方，还和别人挤在一起，实在称不上什么镇压气运。
长兴就只有一个唐西晏，选了个城郊大学城做属地。
这地方以前是被不同的鬼分了的，不过近些年他们静极思动，也就慢慢把属地都转给了别人，最后这一块儿竟然全被唐西晏收入囊中。
本来还有个任了青，在K大里面占了个后山，但随着任了青的离去，这块地方也就彻底归唐西晏所有。
这也惹了不少鬼眼红。
唐西晏有唐家做后盾，他原先就是唐家大少爷，唐家供奉给他的东西不知凡几。
虽然唐西晏没有把唐家作为属地，少了些供奉的力量，但大学城是什么地方？短短几年得到的教化功德就够一些鬼眼红个几百年了。
洛宇真所说的那个任了青，真是他认识的那个任了青吗？祝方觉微皱了眉，脑中却陡然想到了别的事情，他有些惊讶地说：你认识西晏？那……你看得见鬼？洛宇真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好像看见鬼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样。
祝方觉心中古怪，不知道这位洛警官这二十几年都过着怎样的生活。
洛宇真想了想，才认真地说：你说的是天生鬼眼吗？我不是，我是后天鬼眼，没那么强的能力，只能看见鬼而已，不能和他们接触。
后天鬼眼？祝方觉心中一跳。
他之前从未听唐西晏讲过这些，不自觉皱了皱眉，然后又松开。
其实也是，如果把唐西晏的好感度量化的话，他在暑假刚开始的那一个礼拜就刷到了九十以上，后面的一小部分都是靠后面一个多月混时间硬拉上去的。
在刚开始的那个礼拜，他整天都担心着小命，后面一个多月平安无事，唐西晏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事给他讲这些事情。
况且他总觉得唐西晏……可能是个喜欢玩小黑屋play的人。
这个想法的来源莫名其妙，不过唐西晏毕竟是一方鬼主，虽然整天整天地陪着他宅，但祝方觉心知肚明，唐西晏可背着他折腾过不少的事情。
尤其是任了青离开之后，后山一片归了唐西晏，但眼红的鬼可不少，那段时间，唐西晏给他洗衣服都带着股杀气腾腾的味道，直到祝方觉委婉地询问唐西晏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于是把他的袜子直接给搓烂了之后，唐西晏才收敛了不少。
基于对系统的信任，祝方觉不怀疑唐西晏对他的感情，他唯一担心的是唐西晏会不会真的和他玩什么小黑屋play。
他真的不想再……呸呸呸，什么再。
意识到自己想到了一些可怕的记忆，祝方觉连忙转移注意力，他刚想问洛宇真任了青在哪里，脸色却忽然变了。
他闻到了什么味道。
洛宇真同样闻到了，更是大惊，他扭头，鼻子嗅了嗅，下意识就朝一个方向奔过去。
等等等等。
祝方觉连忙拦住他，那边是女生浴室。
洛宇真顿时就停住了，为难地看着他。
祝方觉打了个响指，手指朝边上一个女鬼勾了勾，那只小鬼打了个抖，飞速飘了过来。
跳跳，帮我进去看一眼呗。
好的，唐先生夫人。
……什么破称呼。
祝方觉简直忍不住翻白眼。
洛宇真却张大了嘴看着他，磕磕巴巴地说：你、你是……天生鬼眼？祝方觉耸了耸肩，什么都没说。
十秒之后，跳跳尖叫着跑出来：肉……一桶肉……那个鬼、那个鬼……祝方觉和洛宇真对视了一眼，面色严肃。
洛宇真直接掏出手机给队里打电话，没说鬼的事情，只说了在福喜闻到了血腥味，因为在女生浴室，所以需要女警过来。
说是要女警，但现在入了夜，一定不会让女警独自过来，所以过来的一定是一大堆警察，更何况K大现在因为碎尸案的事情，有不少警察守着，一丁点儿事情就会引得无数人神经紧张。
祝方觉顺势好奇地询问了一下洛宇真，警方现在对于碎尸案调查的进展。
洛宇真知道他是天生鬼眼之后，态度就变得亲近了不少，犹豫了一下，还是大概说了一下。
因为事发突然，而且现在是开学，校内人来人往无数，而且来来往往都是拖着大大的行李箱，运输容器的问题根本没法查。
虽然尸体已经变成了碎肉，但根据法医的检查，这两名死者的死亡事件都在三天内，而把两具尸体的碎肉搬上张海棠位于6楼的宿舍实在不是普通女人能做出来的事情，警方希望能在5号楼的大厅监控中找到三天内出现的男人身影。
但已经说了，三天内无数女孩的父亲都帮着自家女儿搬行李，平日里的宿舍物业人员也不少，来来往往，起码几百号人。
尸源还在寻找，但DNA没有在长兴市的失踪人口库中找到，所以现在在慢慢扩大搜寻范围。
另一方面，大范围的排查也在进行，但进展缓慢。
对于张海棠的周边关系，警方就更没找到什么线索了，无论怎么看，张海棠都只是个普通的女大学生，不至于有人对她抱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
祝方觉听着，忽然说：我刚刚想到尸源的问题。
你有什么看法？会不会是K大或者这边大学城的学生？我们也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祝方觉说：有些大学生可能会提前几天回校，现在大学生和家里关系不亲近的话，一个礼拜不打电话也很正常，家长以为孩子呆在学校，自然不会报失踪，而如果学生不和辅导员或者同学说自己要回来的话，学校这边也肯定以为他们会卡着报道的时间点过来。
洛宇真听着，慢慢皱起眉，下意识点了点头：这也没错。
祝方觉说：如果你不相信我的推测的话，等明天报道结束，学校这边就会给那些还没报道的学生家长打电话，到时候就知道了。
洛宇真摇了摇头：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很有道理，我给队长打个电话，说一下这个推测。
他说着，走到一边打电话了。
祝方觉抱着盆子，一个人站在大厅。
他想去洗澡，但外面渐渐来了不少警察，他顿时叹了口气，又看了眼女生浴室的入口，那里安安静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寂静得让人感到诡异。
祝方觉下意识看了眼洛宇真，又看了眼边上安安分分飘着的鬼们，忽然叹了口气。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要从鬼身上找安全感。
洛宇真打完了电话，走过来认认真真向祝方觉道了谢，然后走出去迎接他的同事们。
来的有七八个警察，三名女警一起走进了女生浴室，而另外几名则四散开来，还有的去边上找这里看门的老大爷，因为还没正式开学，大爷正在边上屋子里睡觉。
只有一个中年警察，跟着洛宇真一起走到祝方觉身边。
他们还没问什么，祝方觉身边缓缓显出一个身影，是唐西晏。
唐西晏温和地向洛宇真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祝方觉，仔细地上下看了看他，好像要确认他是否安全一样，然后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笑，并没有说什么，毕竟现在还有外人在场。
有时候作为一个鬼，就是这么心酸。
那位中年警察没有注意祝方觉和洛宇真的不同，因为这时候有一名女警从女生浴室跑出来，惊叫着说：又有一个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一阵阵骚动，这个原本宁静的福喜仿佛一下子被喧闹的人间占领了一样，祝方觉感到些微的晕眩，上一秒还在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下一秒却一下子被拽进了冰冷的现实。
他下意识往唐西晏那边走了一步，轻轻拉住唐西晏的手。
唐西晏隐约轻笑了一声，握紧了祝方觉的手，让他慢慢平静了下来。
那位中年警察，似乎是市局刑侦队的副队，这时候正有条不紊地吩咐着各警察的行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女警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她比先前那位女警年轻得多，这时候一脸苍白，快要吐出来的样子，她尖叫着：里面还有一个！明天应该上肉。
大家猜唐先生切开有多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