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姣回到丞相长史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摸黑从后门进去,进入院子的时候,二福正靠在门口打盹,他旁边放着一个盘子,盘子上面放着一碗早已没了热气的粥,她的眉头皱了皱,眸中闪过不悦。
她轻轻拍了拍二福,在二福睁开眼的同时,眸中的不悦散去,眸子弯弯,笑得甜美无比。
二福哥,二福哥,我回来了。
二福睁开朦胧的双眼,当看到宋姣时,他眸光一亮,整个人登时清醒起来:姣儿,你回来了!宋姣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凉透了的粥上,轻声问:大公子今天没有吃晚饭?提到李朝初,二福登时拉下脸:大公子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叫他他不应,别说喝粥了,就连看我一眼都懒得看。
是么……宋姣皱了皱眉头,随即可怜兮兮地看着二福,二福哥,大公子他现在身体不好,脾气不好也是正常的,你不要怪他嘛。
二福哪受得了如此温情攻击,当下不仅心软下来,整个身体都跟着软了下来,他看着宋姣清秀的脸蛋,连连允道:姣儿放心,二福哥不怪他。
那可不可以帮大公子把粥热热啊,他现下生着病,喝冷粥不好。
当然可以。
二福被她迷得七荤八素,她说东他就不敢说西,她说要他热粥,他自然不会拒绝。
端着已经冷了的粥去厨房的时候,他还特意回头看了她一眼,关切道:姣儿,你吃晚饭没有?要不要给你也端一碗过来?我已经吃过了。
宋姣笑着拒绝,谢谢二福哥。
不谢不谢。
二福笑得嘴都歪了。
二福一走,宋姣满是笑意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望着二福的背影神色冰冷。
拿起二福放在门槛边的钥匙开了门,她走进房内。
李朝初的身影掩在黑暗中,看不见他的人,只能看见被子高高隆起。
公子。
她对着黑暗轻轻喊了声。
没有人回答她,可敏锐的听力告诉她,李朝初是听到了的,她的话音落下,李朝初的呼吸频率立即产生了变化。
公子,奴婢今天上街了。
她笑着看着他憔悴的脸,坐在床边的木凳上,自袖子里拿出一条红绳,在街上遇到一个卖红线的老人,他告诉奴婢,若将一截红线裁作两段,一段系男子手,一段系女子手,两人命运便可相连。
她顿了顿,眸光晶亮:只要红绳未取落,那么只要一人在这世上生存,另一人便不会力气,相生相护。
奴婢听了这话,便买了根回来,裁成了两段,一段系在了奴婢手上。
她朝他摇了摇手,果然,纤细的手腕上系着一条细细的红绳,奴婢的身体很健康,定能保佑公子痊愈,一生健康。
李朝初闭着眼睛,连看她一眼都不曾。
宋姣不放弃,执拗地拉过他的手,将红绳系在他的手上:公子,不管你现在还在不在生气,奴婢最初的愿望不变,就是希望你能够健健康康的,所以不管这个说法到底是真还是假,奴婢都要把红绳系在你手上。
公子,你千万别怪奴婢。
你何苦呢李朝初终于睁开眼眸,眸中混浊不已,没有任何神采。
【叮,李朝初好感度+10】宋姣一喜,正欲再接再厉,却听见窗口传来敲击声,二福的声音传来进来:姣儿,粥热好了。
真是破坏风景的家伙。
宋姣不满地撇了撇嘴,脸板了下来,转身时,嘴角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扬起,笑意盈盈地走向窗口,接了二福手中的粥。
姣儿。
她转身要走的时候,二福叫住了她。
怎么了,二福哥面上虽是笑意盈盈,可宋姣心里早已耐心失尽,这男人怎么话这么多?嘴皮子不疼么?我去老爷那帮你求情如何你照顾得了温病的大公子,万一被传染了可如何是好末了,拳头紧握,又补上一句,是不是大公子逼你照顾他的?姣儿,若他欺负你,你直接跟二福哥说,二福哥定帮你出气。
宋姣听了连连摇头:不用不用。
二福哥你多想了,大公子没有逼我,照顾大公子是我自愿的,若我现在离开了大公子,大公子便是一个人了,他现在疾病缠身,怎么能够照顾到自己呢?姣儿……二福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不会离开大公子的。
她坚定道,除非大公子痊愈,否则我不会离开这儿的。
二福叹了口气:好吧,姣儿,我尊重你的意见,那他痊愈之后,你会离开他吗?言下之意,他痊愈之后赶紧来我怀里吧。
这个……宋姣特温柔地笑,也许吧。
二福的神色立即欣喜起来,双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线,本就长的不好看的脸,此刻扭作一团,看起来猥琐极了。
宋姣心中反感,可面上不好表露,只能作出一副羞涩的样子回应:二福哥,我先进去了。
嗯。
回到房中,只见李朝初睁着眼睛,目光落在在白色的床幔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公子。
宋姣走到床边,兀自解释道:你别把奴婢刚刚的话放在心上,为了方便,奴婢才那样回答他的。
李朝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必和我解释。
宋姣咬了咬唇没有说话,端着粥在床边闷闷坐下,勺子在粥里边和了两下,舀了一勺在唇边吹了吹,递到李朝初的唇边。
有没有人来找我李朝初避开,声音嘶哑。
宋姣的动作一顿,心里略略猜到他说的应该是宋凌烟,她的心略略一沉:奴婢不太清楚,明天奴婢出去帮你问一下。
李朝初没有说话。
宋姣将勺子放回碗里,叹了口气,道:公子,你吃点东西吧。
你生着病,不吃东西,怎么好得了?李朝初摇了摇头:不想吃。
公子,你是想见哪个人吗宋姣放下碗,无可奈何地看着李朝初,这样吧,公子,你想见谁,你和奴婢说,奴婢帮你出去找她。
让她来见你。
李朝初瞥了她一眼,她朝他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公子想见的是凌烟姑娘吧,我曾听说过,公子对凌烟姑娘情有独钟,既然公子如此想念她,奴婢定将她带到你面前。
她垂下脸,修长的手指绞在一起,纤瘦的身子略缩,看起来既可怜又孤寂。
不必。
李朝初的眉微不可闻皱了皱,轻声道,声音沙哑。
公子是担心将温病传染于她么?宋姣咬了咬唇,公子要不这样,你现在好好吃饭,待病慢慢好转之时,我将她找来看你,这样好不好李朝初沉默,宋姣拿去勺子轻声敲了敲碗的边缘,垂下眼帘,轻声道:公子不说话,奴婢便当你默认了。
李朝初嘴角动了动,宋姣笑:好了,公子没有说话,奴婢便认作公子是同意了,好了,现在来喝粥吧。
喝完粥身体才能棒棒的。
李朝初无言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反驳她的话,喉头动了动,沙哑的声音飘进宋姣耳畔:水。
见他主动要喝水,宋姣大喜,连忙放下手中的粥碗,倒了杯水喂他。
【叮,李朝初好感度+5】宾果!又刷上好感了!经上次教训,宋姣对李朝初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又逾规踩到李朝初的雷点,令李朝初的好感度刷刷直降。
所幸后面几天两人相处地相安无事,好感度虽说没有大幅度上升,却也稳稳妥妥,没有减少趋向。
不过,好感度虽然稳妥,李朝初的身体却不稳妥了。
尽管这几天,他都勉强自己吃东西,可体况愈下,双颊逐渐凹陷下去,印堂隐隐发黑。
每每宋姣为他擦澡的时候,都发现他瘦了不少。
宋姣现在有点怀疑系统的话了,李朝初真的不会在这场瘟疫里面死去看他现在的样子,完全就是将死的模样啊。
他自己像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日,他头痛欲裂,手死死地拉住宋姣的手,力道如那日一般之大。
宋姣只觉自己的手骨都快被他捏碎了可他现在痛苦不已,她秉着陪她一起痛的高尚品德,硬是咬牙硬吞忍受。
待头痛散去过后,他满头大汗,虚弱地看着宋姣。
宋姣为他擦去额头的汗水,手冷不丁地又被他拉住,宋姣一惊,莫非又要来一发却不想李朝初塞给她一个东西,那东西滑溜又冰凉,宋姣低头一看,是一块玉。
宋姣咬了咬唇,面上虽平静无波,可心里却是欣喜的,这莫不是李朝初要送给她的可李朝初的话如同一盆凉水从她头顶猛地浇下来,彻骨冰凉,帮我给凌烟……我想见她最后一面。
在病痛中还想着那个渣女……宋姣无奈地叹了口气,紧了紧手中的玉佩,苦笑道:好,公子,奴婢一定尽最大的努力把她带来。
李朝初的目光落到她肿起来的右手上,那是被他生生捏肿的,墨眸中浮过愧色: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