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第 119 章

2025-03-26 12:50:12

约书亚被奥斯本直白的话语刺伤了,他揪住衣襟退后两步。

玷污了自己的‘梦想’吗?的确是那样的,为了能留在切尔曼,为了上战场立军功,他唯一能想到的让奥斯本妥协的办法只有用身体引-诱他。

甚至为了迫使他承担责任和获得马修家族的鼎力支持,他直接找上了老马修,告诉他你的孙子爱上了一个自我阉割的omega,你们家族最优秀的基因也许就要断绝了。

约书亚是身体健全的omega,而且体质和精神力堪比alpha,在列侬帝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老马修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他安排了这次见面,为了防止奥斯本逃走,还把他引入地下训练室。

约书亚来之前已经想得很清楚,迫使奥斯本就范并不是简单的事,在闻见信息素的第一时间,他不会像别的alpha那样扑上来,而是掉头离开。

他的自制力比任何人都要强大。

而约书亚是血统非常纯正的omega,孕育值极高,他发-情时散发的信息素的气味足以把全校的alpha都引来。

如果奥斯本离开了,别的alpha又蜂拥而至,那结局只能用‘惨绝人寰’四个字来形容。

约书亚不想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但他必须绑住奥斯本,所以只能找老马修帮忙。

得到了老马修的首肯,他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第一军团的人,远大的前途在等待着他。

就在二十分钟前,他注射了促使omega提早发-情的药剂,等信息素浓郁到一定程度,奥斯本就是想抗拒也没有办法。

所以尽情的讽刺我吧,不管你们说什么,只要我觉得这一切是值得的就够了,谁也不能动摇我的信念。

约书亚身体发软,一边为自己打气一边用颤抖的双手解开衬衫纽扣,将自己柔韧修长的身体展露出来。

奥斯本立刻转身,疯狂的击打承压门。

他一定要从这里出去!没有用的,这是pu34,用来制造超能机甲和巡航星舰的最强金属,就算你是3s体质,也无法将它打穿。

约苏亚浑身开始冒汗,身后的某一处越来越空虚,急需某个粗大坚硬的物体将它填满。

他用快意的心情欣赏着举止疯狂的奥斯本,嘲讽道,无论你现在多么抗拒,待会儿都会主动向我靠近,用最热烈的方式拥抱我的身体。

你说如果塞西尔知道我们已经结合了,他还会爱你吗?哦,抱歉,我说错了,他早就不爱你了,他现在爱的是凯尔。

无论你跟谁结合,他都不会在乎。

你的抗拒和挣扎又有什么意义?奥斯本猛然回头,狰狞的表情和赤红的眼珠吓了约书亚一大跳。

他抿唇,不敢再刺激他,当然也没心思再刺激他。

药效上来了,他的腺体散发出比之前浓郁千百倍的香味,致使他瘫软在地,喉间溢出动情的呻-吟。

他眼睛充斥着水光,脸颊通红一片,迷蒙妩媚的模样能让任何alpha为他发狂。

他忍不住用指尖去抠身后那一处,动作极为放-荡。

信息素的气味像一根根钢针,不断往大脑内扎,让奥斯本头痛欲裂。

他快要抵抗不住了,只能用尽全力击打承压门,试图从这-淫-靡的修罗场逃出去。

门板凹下去一个个深坑,并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让他稍微找回了理智。

为了不受引诱,他甚至用精神力割裂自己的皮肤,让鲜血的腥气掩盖浓郁的香味。

他浑身染满鲜血,看上去狼狈万分。

约书亚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浑身发软,一步都挪不动,极度渴望着被占有,却迟迟不见奥斯本过来。

他丢弃所有尊严去恳求他,用淫-荡-不堪的话动摇他的意念。

你他妈给我闭嘴!奥斯本还在击打承压门,一拳又一拳,全都打在同一个地方。

那里凹陷下去一个巨大的坑洞,扭曲的形状把门框都顶歪了。

胜利似乎近在眼前,但只有奥斯本自己知道,他已经达到了极限,他的自制力正在土崩瓦解。

他不停在脑海中呼唤塞西尔的名字,低头的一瞬间,他在自己的衣服上闻见了一股极为清淡的汗味,与甜腻的信息素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却让他一瞬间找回了理智。

所有的旖旎、情-欲、疯狂、焦灼,全都消失了,只剩下安然。

这汗味毫无疑问是属于塞西尔的,今天测评的时候他把自己的外套裹在塞西尔身上。

他流了很多汗,闻上去香甜可口,与眼前这种淫-靡地,令人作呕的气味完全不同。

奥斯本把脸埋在臂弯里深深嗅闻,头脑也越来越清醒。

在快要溺毙的时候,他顺利挣脱了,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庆幸自己的占有欲和无心之举。

约书亚还在等待,他用手抚摸自己的身体,诱惑道,奥斯本,我下面已经湿透了,你不想摸摸看吗?那里很紧,很柔软,很火热,是你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极致体验。

不要再抵抗了,alpha注定离不开omega。

奥斯本扭曲的脸庞已经恢复原样,只是眼珠依然有些发红。

他转身,一步一步走过去,俯视躺在地上的约书亚。

约书亚搂住他一条腿,用滚烫的脸颊磨蹭他坚硬冰冷的军靴。

奥斯本蹲下-身,却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侵入他,而是冷笑开口,约书亚,看看你自己,多么丑陋低贱。

你以为迫使我与你结合就能如愿以偿吗?你错了,一旦与一位alpha结合,你会不由自主的对他产生感情并永远忠诚他,依赖他。

他的命令你就是再不同意,也会不由自主的听从,这是omega的天性,谁也无法抵抗。

如果离开了标记你的alpha,你会因为忍受不了几天几夜的发-情-期而濒临死亡,除非有更强大的alpha把标记抹消然后再次侵犯你。

omega就是这样一种脆弱的生物,他们注定离不开alpha,一旦被标记就成为了alpha的附属品,而不是独立的个体。

他踢开约书亚搂抱自己小腿的手,继续道,你的野心很大,却显然没有达成它的能力。

你否定塞西尔摘除腺体的行为,认为自己用健全的身体进入军校才叫真正的勇敢,因为你能抵御住自己的天性。

可事实上,你并没有战胜它,而是下意识的选择了屈从,屈从于一条有可能更快取得成功的捷径。

你在那么多alpha中选择了我,肯定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我足够强大。

你看看,这就是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企图通过依附一位强大的alpha来达成目的。

你希望我能保护你,为你的前途铺路,助你走上权利的巅峰。

你的思维模式是彻头彻尾的omega的思维模式,这样的你,真的能变得强大吗?他退开两步,温柔的笑起来,约书亚,我真想给你一面镜子,让你好好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放荡、无耻、可悲。

约书亚从不知道风度翩翩的奥斯本也会说出如此尖刻的话语,他身体火热,心脏却冰凉一片,只觉得自己的尊严全都被奥斯本踩碎了。

但是下一刻,奥斯本的行为更让他明白了何谓耻辱。

他猛然靠近他,嗅闻他颈间散发出的香味,语气充满了厌恶,听说在远古的时候,只有动物才会散发出让异性发狂的气味,人类不会。

所谓的信息素不过是兽性的残留,当它散发出来的时候会剥夺omega和alpha的一部分人性。

你现在是一只发-情的母兽,但我并不想做你的公兽,我是人。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一脚将承压门踹飞出去,巨大的响声引来许多侍卫。

alpha侍卫闻见信息素的味道立刻跑走,他们知道门内的omega是准将的恋人,不能动。

beta侍卫并不受任何影响,他们退后几步,以免看见尴尬的场景。

奥斯本指着其中一人说道,去拿几支抑制剂过来。

omega一旦发情就会持续几天几夜,如果不与alpha结合,他们会变得极度虚弱,连续几次发-情期都不结合的话还会丧命。

他们的一生始终围绕着发-情→结合→怀孕→发-情→结合→分娩→继续发-情→继续结合→继续怀孕……与其说他们是人,不如说是一种爱情动物。

这绝不是奥斯本的偏见,而是omega的天性。

他们想变强,但天性注定了那是一条死路,再强的omega,也不得不服从于他的alpha。

所以奥斯本是如此的欣赏塞西尔,他看得比谁都通透,也做得比谁都决绝。

将军,您不交-配吗?气味都浓成这样了将军还无动于衷,将军身体没毛病吧?侍卫一边暗忖一边朝奥斯本下-身看去,发现裤裆里风平浪静,顿时像被雷劈了一样。

我命令你马上去!奥斯本恨不得一脚将他踹飞。

侍卫醒过神来,立马跑了,几分钟后带来一个银色小箱子。

奥斯本取出抑制剂,慢慢推入约书亚体内,见他还在呻-吟便又打了一支。

渐渐的,信息素的气味淡下去,奥斯本这才捡起衬衫,随便盖在约书亚身上。

清醒了吗?他沉声问道。

约书亚用衬衫遮住脸,以免与奥斯本面对面。

他耳边不停回荡着奥斯本嘲讽自己的那些话,他试图找理由去反驳,却发现它们全都是事实。

他让他无地自容,也让他明白并不是所有的alpha都会受到信息素的控制。

我可以不计较你今天的举动,还能替你保守秘密并让你继续待在切尔曼,前提是你必须帮我做一件事。

奥斯本背对他徐徐开口。

直过了好几分钟,约书亚才哑声问道,什么事?把你今天对我做的事再对凯尔做一遍。

时间地点我来安排。

不!约书亚立即反对。

凯尔的本名是凯尔·列农,列农帝国第二顺位继承人。

相信我,跟他结合的话对你的帮助更大。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何妨继续走下去?不要忘了你的梦想。

说到最后一句,奥斯本发出嘲讽的笑声,命人把沉思中的约书亚带下去清洗。

☆、120|11.11奥斯本当晚就让人把约书亚送回学校,并友情赞助了他一箱纯度高达百分之百的抑制剂,自己则留在家里操练老马修。

似乎被信息素刺激到了,他的实力又有增长,老马修看见被他踢坏的承压门,心中既感到骄傲又感到无奈。

这么优秀的alpha,全星际仅此一个,为什么就偏偏喜欢上了无法生育的塞西尔呢?早些时候让你与塞西尔订婚,你拒绝了,等人家悲愤之下阉割了自己你又凑上去,这不是没事找虐嘛!老马修苦苦劝说孙子无果,只得放他回去。

塞西尔与凯尔的关系一天更比一天亲密,要不是奥斯本制定了极为严苛的训练计划,占用了塞西尔全部的私人时间,两人估计已经发展到亲密接触的地步了。

为尽快解决隐患,奥斯本在体能测评过后启动了野外生存训练,他挑选了一颗偏远的小行星作为训练场,并亲自带队。

周允晟知道约书亚还有半年才会发情,所以他一直计划着该怎么说服奥斯本取消半年后的军事任务,对这次的野外训练却一点防备也没有。

当奥斯本把约书亚和凯尔安排为一组时,他还大大方方的走过去,让凯尔注意安全。

约书亚站在不远处,用阴沉的目光盯着他,视线偏移,落在凯尔华美至极的脸庞上,忽然勾唇笑了。

其实严格说起来,凯尔的条件的确不比奥斯本差。

他是王子,虽然皇室有被架空的迹象,但依然掌握着一部分实权,对他的前途很有帮助。

而且凯尔性格更温柔体贴,是个很容易拿捏的对象。

反观奥斯本,连信息素的气味都能抵抗,可见心志坚毅到何等地步。

与凯尔或许能建立平等的伴侣关系,与奥斯本就只能成为他的附庸,除非他全心全意的爱着你。

是的,奥斯本的心虽然坚硬,然而一旦为某个人敞开,内里却柔软的不可思议。

他对塞西尔不正是如此?每天接他上下学,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花在他身上,为他亲手下厨,为他采摘最鲜艳的月季。

约书亚认识奥斯本大半年,从不知道还他会下厨,更不知道他院子里的鲜花是能摘的。

他记得有一次自己想摘一朵半盛开的白色月季,被奥斯本严厉喝止了。

在原始植物大多灭绝的星际纪元,月季花的确是非常珍贵的物种,它们来自于几十亿年前人类的起源星地球。

当时约书亚并未多想,只以为他太爱惜自己亲手栽种的鲜花,现在才明白并非如此,而是因为采摘它的人不是他想要的那一个。

无论塞西尔想要什么,他都会给他,无论塞西尔提出多荒谬的要求,他都会答应。

当奥斯本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那人会成为全星际嫉妒的对象。

现在,约书亚的心正被浓烈的嫉妒之情折磨。

他忽然就放开了来之前的那点忐忑,既然塞西尔抢走了奥斯本,那么他抢走凯尔便算是回礼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上前拉走与塞西尔告别的凯尔,并意有所指的说道,祝你们旅途愉快。

奥斯本用冰冷的目光扫了他一眼,然后带领塞西尔向丛林深处走去。

他们只有最简单的武器装备,却要在这颗小行星上生存两个月,而且生死自负。

因为一旦进入二年级,切尔曼就会为学员们办理军籍,他们已经是真正的军人了,军人死在战场上是非常自然的事。

为什么又是我跟你一组?周允晟一边用激光剑砍断挡路的藤蔓,一边徐徐开口,训练跟你组队我能理解,那样可以提高难度。

但是野外生存也跟你组队,这不是明摆着让我作弊吗?你应该让我跟实力最弱的人搭档。

不,你说错了,我们不是组队。

确切的说是我跟着你,看你如何生存。

就算你遇见了致命危险,我也不会插手,我会把你的尸体带回去,用烈士的规格安葬。

奥斯本面无表情的说着违心的话。

实际上,当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心脏在震颤中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

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塞西尔死亡?他会用一整颗星球和自己为他陪葬。

周允晟乜他一眼,嗤笑道,你是在挖苦我吗?如果一个体制和精神力均为3s级的人死在一次野外训练中,那我肯定会成为全星际最大的笑柄,虽然我已经是了。

不,你不是,我才是。

他们都在骂我有眼无珠。

奥斯本一本正经的反驳。

那你觉得他们骂的对吗?周允晟用激光剑的剑柄戳了戳他强壮的胸大肌。

奥斯本差点就呻-吟起来,他受不了塞西尔的碰触,哪怕是间接性的。

他胸肌忍不住抖了抖,由于作训服剪裁很贴身,看上去特别明显。

周允晟最羡慕的就是这种肌肉发达的型男,他们抖动的肌肉实在是太性-感了。

尤其奥斯本的身材比例极尽完美,宽肩窄腰大长腿,一看就很有爆发力。

他忍不住又戳了戳,似乎觉得非常有趣,于是爽朗地笑起来。

奥斯本真想把他压在树干上,从后面狠狠顶弄。

他实在是太调皮了,需要花大力气管教。

我觉得他们骂得很对,我的确是有眼无珠。

奥斯本握住剑柄,坦诚道。

哼,总算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放弃塞西尔是你的损失。

他其实很爱你,非常非常爱你,并不是外界猜测的那样为了马修家的权势。

但这些话,周允晟永远都不会告诉奥斯本,一些事既然已经错过,就再也没有提起的必要。

那么,我能挽回那些损失吗?奥斯本差一点就把这句话问出了口。

他张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有意带领塞西尔在丛林里游荡,尽情欣赏他与虫兽战斗时锋芒毕露的模样。

当塞西尔结束战斗汗水淋淋的朝他走来时,他是那样渴望他,渴望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疼痛。

如此煎熬了三天,他开始不着痕迹的带领塞西尔朝约书亚和凯尔的方向走去。

有omega发-情了!他忽然露出‘震惊’的表情,说道,这颗小行星是无人居住的荒星,为什么会有omega?周允晟立即想到了约书亚,然后又想到了与约书亚搭档的凯尔。

他阴沉着脸四处搜寻,发现一个被石头封堵住的山洞,正打算一脚将石头踹开,却被奥斯本阻止。

你想干什么?打扰了omega的交-配,他们会死的。

你闻不见吗?里面的那个alpha是凯尔!周允晟表情狰狞,即便在暴怒中也没有说穿约书亚的身份。

他们从未闻见过约书亚信息素的气味,他掩盖的太好了,按理说现在没有任何人知道。

但他为什么会提早半年发-情?难道是因为命运的不可抗性?就算你现在进去也晚了,他们已经结合了。

奥斯本残忍的开口。

alpha能通过嗅觉判断omega有没有跟人结合,如果结合了,他们会稍微恢复理智,然后强迫自己离开,没结合,他们就会为交-配权争个你死我活。

被信息素诱惑的alpha是一群发狂的野兽。

周允晟眼睛爆射出浓烈的杀意。

他的爱人竟然已经跟别人结合了吗?很好!他抽-出激光剑,一脚踹向巨大的岩石,却在腾空的一瞬间被奥斯本抱进了怀里,低声劝说,你想干什么?杀死omega是会被判处极刑的!为了一个连自己情-欲都控制不了的alpha赔上一生值得吗?如果凯尔真的爱你,他绝不会受信息素的诱惑,所以你看,其实他并不那么爱你。

这话奥斯本说得有些违心了。

事实上除了他自己,全星际的alpha都没法不受信息素的诱惑,除非他们性-功能出了问题。

但他成功的安抚住了暴怒中的少年,他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点头道,你说得没错,如果他真的爱我一定能抵抗住本能的驱使。

他的爱人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存在,他强大,坚毅,忠诚,温柔,虽然有些难以启齿的小癖好,但绝不是管不住自己欲-望的人。

他是如此相信他,所以产生了一个念头,也许自己又找错人了,凯尔并不是亚度尼斯。

约书亚也跟他前世长得一模一样,但灵魂却完全不同,所以这种情况也有可能发生在凯尔身上。

这样想着,他很快平静下来,思绪也更为清晰。

如果他在暴怒之下杀死了凯尔和约书亚,那乐子可就大了。

作为一个外来者却杀死了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世界意识会用最强大的力量去攻击他,撕扯他的灵魂。

不要小看一个a级世界的能量,当它狂暴起来的时候,足以把他的灵魂吞噬大半。

而他越往下走,世界等级也就越高,如果在灵魂严重受创的情况下来到一个s级别的世界,等待他的结局或许就是彻底泯灭。

在这一刻,他发觉了隐藏在世界意识中的险恶用心。

也许约书亚和凯尔的长相并不是一种巧合。

也许主神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并展开了报复。

但这手段又未免太过温和,更像是一种试探而非绞杀。

或许主神在忌惮着什么。

周允晟不得不联想到爱人身上,对他的来历更为好奇。

他在洞口徘徊了一阵,摆手道,发-情-期还有几天,我们等他们完事了再来。

你已经恢复平静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陪你打一场。

奥斯本认真提议。

他最喜欢的活动就是与塞西尔格斗,因为在格斗的过程中他可以肆无忌惮的碰触他。

回去再打,先完成任务。

周允晟看了看个人终端,在这两个月里,他们要猎杀至少六千只虫兽,这回可不像招生考试,会把高等虫兽换算成一两百只低等虫兽,无论等级如何,杀死一只算一只,没有任何投机取巧的余地。

奥斯本见他临到这时还能公私分明,紧绷的唇角忍不住上扬,那我们走吧。

两人迅速消失在丛林中,三天后来山洞看了一眼,发现信息素的味道还很浓郁便又离开,之后的每一天都会过来看一眼,这样一等就等了七天。

只有血统最纯正的omega才会持续这么长的发情期,对alpha的诱惑力也就更大。

这是世界意识给命运之子开得金手指,他将来一定能生下非常优秀的孩子。

周允晟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守在洞外的时候不着边际的想到。

信息素的味道逐渐淡化,令人脸红心跳的嘶吼声和呻-吟声忽然拉高了很多又戛然而止。

显然,里面的两个人高-潮了,并且结束了长达七天七夜的交-配。

这他妈的哪里是人,明明是野兽!周允晟无声嗤笑。

衣衫不整的凯尔推开岩石,扶着身体虚弱的约书亚走出来。

如果是一般的omega,在经历那么长时间的欢愉后肯定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但约苏亚的体质堪比alpha,此时竟还能独自行走。

看见等候在洞外的两人,凯尔脸色苍白,约书亚立即低头遮掩恶意满满的表情。

他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刻。

塞西尔会做出什么反应?大哭?大骂?疯狂攻击歇斯底里?你越伤心我便越快意。

但他完全想错了,少年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忽然揪住凯尔的衣襟,在他唇上吻了吻,然后退开几步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塞西尔,对不起,但是……凯尔急于解释。

没有但是,我不会跟已经标记了omega的alpha交往。

周允晟只能用庆幸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凯尔果然不是他的爱人,所幸约书亚缠住了他,否则再相处下去他还真无法摆脱这朵稀里糊涂的烂桃花。

要知道凯尔是列农帝国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他来到切尔曼深造是为了重新恢复日渐没落的皇族的荣耀。

他希望能掌握一部分军权,所以需要拉拢很多优秀人才。

在原来的命运轨迹中,奥斯本死后他通过约书亚掌握了第一军团,也干掉自己兄长成为了列农帝国有史以来权利最大的国王。

他表面看上去温柔腼腆,实则心机深沉。

于公于私,他都不会轻易放弃潜力巨大的塞西尔。

现在,亲眼目睹了他跟约书亚的-奸-情,周允晟就能顺利摆脱他。

没想到约书亚竟然会是omega,你隐藏的真好。

周允晟假装惊讶的说道。

请你千万帮我保守秘密。

你也是omega,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

omega不是弱者,不是生育机器,如果能力足够,我们应该承担更大的社会责任,这不是你说的吗?约书亚抬头,用真诚的目光回视。

周允晟本来就没有戳穿约书亚的打算。

他假装自己被说服了,神色略微动容,深深看一眼两人,然后转身离开。

奥斯本立即跟上。

凯尔也想追过去,顾及约书亚虚弱的身体不得不留下。

他已经标记了约书亚,对方的血统非常纯正,实力也很强悍,应该能生下非常优秀的孩子。

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必须承担起责任。

周允晟面无表情的用激光剑扫平障碍,奥斯本亦步亦趋伴随在他左右,一路无言。

傍晚来临,两人找了一个临时落脚点休息。

奥斯本正专心致志的烹饪虫兽肉,周允晟用木棍刨着火堆,问道,你心情怎么样?交往了那么久的beta恋人竟然是个omega,还来不及惊喜对方却又跟别的alpha交-配了,你憋不憋屈?其实数来数去,奥斯本才是最倒霉的人,这样一想,周允晟嘴角就会忍不住上扬。

让你抛弃塞西尔,最后什么都没捞着吧!奥斯本当然憋屈,都已经断绝关系了,为什么还要吻凯尔?当时他差点用精神力把凯尔的两片嘴唇割掉。

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团黑气中,心情十分不爽。

肯定很憋屈吧?你还爱约书亚吗?以后是不是打算继续守护在他身边?我告诉你,做人不能那么死脑筋,他既然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你就该干脆的放手,因为守护他再也不是你的责任。

你那么优秀,一定能找到比约书亚更好的伴侣。

周允晟苦口婆心的劝慰。

塞西尔为奥斯本的死亡懊悔了终身,所以周允晟不会允许他再为约书亚默默付出。

周身的黑气逐渐淡化,奥斯本认真询问,你觉得我很优秀?那当然,你是全星际最强悍的战士。

周允晟点头。

再优秀又如何,还是留不住自己最心爱的人。

奥斯本说得绝对不是约书亚,但架不住周允晟不了解内情。

他不会安慰人,吃完晚餐就拉着奥斯本在丛林里扫荡虫兽。

两人畅快淋漓的砍杀了几天几夜,随便找了一个山洞睡一觉,起来后继续砍杀,很快就把大半个森林清理的干干净净。

约书亚交-配过后身体非常虚弱,休养了半个月才慢慢缓过来,也因此没能完成任务。

毫无疑问,成绩最优秀的学员非塞西尔莫属,他足足杀了两万多只虫兽,辉煌的战绩再度刷新了切尔曼军校的历史。

颁发奖励时,奥斯本笑得非常骄傲,看见少年习惯性的亲吻奖章,他差点控制不住下-身的反应。

塞西尔根本不需要信息素来掌控他的情-欲,他整个人就是最浓烈的信息素,能让他随时随地为他发疯。

回到帝都星,奥斯本假装自己还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中,每天都会用格斗来宣泄心中的愤怒,唯一的陪练就是塞西尔。

周允晟跟奥斯本在一百倍压强下足足打斗了两个小时,体力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快速躲开奥斯本的拳头,旋身侧踢,紧接着绕到奥斯本右侧,用手肘撞击他最脆弱的太阳穴。

奥斯本躲开他凌厉的攻势,反抓住他手腕撇到身后,用膝盖将他压制在地板上。

两人浑身都是大汗,粗重的喘息此起彼伏。

周允晟每天都输,今天再输心情便十分不爽,身体不能动,干脆运转精神力偷袭奥斯本。

奥斯本察觉到了一股力量在朝自己逼近,也连忙放出精神力格挡。

两人的精神力,更确切来说是灵魂体,在接触的一瞬间就马上融合在一起,互相挤压摩擦,水乳-交融,剧烈的快-感像决堤的洪水,以迅猛的势头冲刷着两人的身体和大脑。

奥斯本眼珠赤红,将失神中的周允晟翻转过来,紧紧抱住他。

他们密不透风的贴合在一起,下面都起了反应,互相抵在对方小腹上。

灵魂直接交缠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妙,以至于让他们的身体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们喘息着,低吼着,热吻着,拼命的把彼此往自己的身体里摁压。

一个小时后,交融在一起的精神力才慢慢分开,也带走了最剧烈的一波高-潮。

奥斯本额头冒出几根青筋,大掌疯狂的揉弄少年的臀部。

两道沙哑的呻-吟过后,他们的裤裆濡湿一片,一股浓烈的石楠花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原来奥斯本才是我的爱人!而且我一来就被他抛弃了!好,干得漂亮!周允晟挑高一边眉毛,他怎么可能认不出灵魂交缠时的熟悉感觉?他一把将人推开,还狠狠踹了两脚,这才冷笑着离开。

奥斯本被踢中最脆弱的部位,捂着裤裆好半天爬不起来。

等疼痛感消退,他呲着牙一遍又一遍回味刚才那种极致快-感,身体又开始发烫。

他的精神力也曾与别人的精神力产生过碰撞,但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就仿佛他们是残缺的半圆,生来就应该融合在一起。

那种灵魂被撼动,被填满的感觉,用任何美妙的语言都无法描述。

他爬起来,走到塞西尔房间门口,扬声喊道,塞西尔亲爱的,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你不觉得刚才那种情况非常诡异吗?我们有必要再实验一次,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当然,这次他一定不会忘了进入塞西尔的身体。

周允晟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闻言忍不住冷笑起来。

轮回那么多世,这家伙还是那么贪得无厌。

不就是想干那事?偏偏每次都要找许多借口。

他打开门,揪住男人衣襟,非常粗鲁的将他拽了进去,扔在床上。

说,约书亚和凯尔是不是被你设计的?他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浴袍半敞,露出结实的小腹和隐秘的那处。

奥斯本看傻眼了,好半天没答话,裤裆慢慢撑起一个帐篷。

周允晟气笑了,走过去一脚踩在他裆部,咬牙开口,你是不是早就看上我了,为了摆脱约书亚和凯尔才设计了发-情的戏码?嗯?如果他才是自己的爱人,那么前一阵的紧迫盯人就能理解了。

是,我早就跟约书亚分手了……奥斯本破罐破摔,什么都坦白了。

周允晟转着眼珠,许久没说话。

他坐到床沿,认真询问,你为什么会爱上约书亚?我并不爱他,我只是喜欢他的脸,还有他的名字。

我总是梦见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站在月季花丛中冲我微笑,然后我就在切尔曼遇见了现实中的他。

我当时以为那是命运的安排,但是你出现了,让我从不正常的痴迷状态中清醒过来。

我现在非常明白我真正爱的人是谁。

塞西尔,你能牵动我的灵魂,不信你放出精神力探一探。

前面还很感动,说到后面又恢复了色-魔的本性,周允晟一拳砸在他肚皮上,却忽然愉悦的低笑起来。

这人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模糊的记忆,那么再轮回几次,他早晚能记起一切。

他是他看不见尽头的黑暗宿命中的唯一光亮。

周允晟眼眶有些潮湿,双手支撑在奥斯本脸颊两侧,嘴唇慢慢贴近。

奥斯本屏住呼吸,激动的等待着心上人的亲吻,却不防被他狠狠扇了一巴掌,呵斥道,滚出去!奥斯本呆了呆,回神后立即把人往怀里一抱,放出精神力去勾缠他大脑内不经意间流泻出的一丝精神力。

已经交融了无数次的灵魂立即合二为一,碰撞出炫丽的火花。

周允晟低咒一声,坐在男人肚皮上,愤恨的撕碎他的衣服……☆、121|11.12切尔曼的学员们惊讶的发现,不过是参加了一次野外生存训练,奥斯本准将和塞西尔之间的气氛完全变了。

他们几乎每天都呆在一起,即便在上课,奥斯本也不忘隔着人群频频去看塞西尔,仿佛害怕少看一眼他就会消失一样。

如果塞西尔冲他挤挤眼睛或挑挑眉毛,他就会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一般开心的笑起来。

反观之前与塞西尔非常亲密的凯尔,却忽然对约书亚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这两对儿在搞什么?交换情侣?大家还来不及去揣测其中的奥秘,就被另一件大事吸引了目光。

老奥德里奇被好几个势力庞大的家族联合告上了军事法庭,起因是他有意阻碍切尔曼军校对考生进行救援。

在上一次的招生考试中,奥斯本带领的救援队原本能及时把被幽灵蛛围困的几名考生救下,却因为星舰的能源转换器损坏,耽误了半个小时。

如不是塞西尔化解了危机,这几名考生都会被幽灵蛛杀死。

事后奥斯本对这件事进行了彻查,抓住了被奥德里奇家族收买的几名导师,得到了关键性的证据。

他把证据发送给当时被困住的几名考生的家长,让他们自己选择该如何处理。

奥德里奇家族的种种做法简直犯了众怒,他们肆无忌惮的践踏依附于他们的人,毫无顾忌的残害阻碍他们的人,哪怕是战友,也能在利益的驱使下干脆利落的将之出卖。

这样的家族不是帝国的支柱,而是毒瘤,有必要用最快的速度铲除。

在好几个家族的联合推动下,奥德里奇家族轰然倒塌,第五军团顿时群龙无首。

几名副帅在各个家族的支持下争夺军团的掌控权,让情况变得更糟糕。

当别人混战的时候,塞西尔却跟随奥斯本悄无声息的踏上了战场,几次重大战役过后彻底在军队站稳了脚跟并拥有一大批忠心耿耿的属下。

他仅用了三年时间就以雷霆手段收服了第五军团,带领他们冲杀在战斗的第一线。

他屡建奇功,将军团排名直接拉升为第二军团,与奥斯本率领的第一军团成为亲密友军。

约书亚在凯尔的引荐下进入了与列农皇室有联姻关系的第三军团,发展的也很不错。

这些年,列农帝国与自由联邦和巴洛共和国屡次产生摩擦,在经历了好几场武装冲突后,眼看星际大战就要爆发,偏在这时,巴洛共和国的侦察兵得到确切消息,虫族诞生了新的女皇。

这对人类而言无疑是个噩耗。

虫族种类繁多,变异高等虫兽还会产生智慧,但它们大多各自为政,难以形成气候。

然而每隔几百年,虫族都会诞生一位女皇,它拥有号令整个虫族的能力,并以每分钟数以万计的速度繁衍着高等虫兽。

它生性贪婪,每天需要进食大量的能源石和重金属,所以需要虫兽尽可能多的掠夺宇宙资源。

它会号令虫族去扫荡整个星际,试图将之变成它的巢穴。

它的诞生意味着虫兽的疯狂和人类的灭亡。

再大的矛盾都在灭顶之灾面前消弭,人类组建的各个势力纷纷联合起来试图绞杀女皇。

女皇拥有超高的精神力,却因为需要不停繁殖的缘故而导致卵巢发育过剩,变成了毫无攻击力的肉球。

想要杀死它并不难,然而在它的周围,每时每刻都有亿万只高等虫兽在保护,别说军队,恐怕连星舰都无法靠近。

人类联军花费了好几个月时间才最终确定作战计划,他们分成几股从各个方向进攻,以便使虫兽大军分散开来,然后让实力最强的一支军队进入地下虫穴杀死女皇。

这个作战计划非常有效,但如果执行不成功,人类联军将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青壮年在战役中牺牲大半,剩下的老弱妇孺也将成为虫兽的食物。

毫无疑问,繁殖力超强的虫兽将占领这片星域。

所以这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奥斯本对自己的部下们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是星际最强者,先锋军自然由他带领。

周允晟作为实力仅次于他的存在,也被收编在队伍中。

他很清楚,奥斯本就是在这次战役中死亡的,他杀死了女皇,却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所以在看见同样被编入伍的约书亚和凯尔时,他忍不住露出反感的表情。

这一回,谁也别想拖奥斯本的后腿,这两人要是不能及时撤退,就为女皇陪葬好了。

怎么了?奥斯本解散部下,将眉头紧皱的爱人搂在怀中亲吻。

我们要么一起活着回来,要么一起死在虫穴,绝不丢下彼此独活,你能做到吗?周允晟压低嗓音询问。

亲爱的,这也正是我想要对你说的话。

奥斯本愉悦的笑起来,半点没有大战将至的紧张感。

他表面上正直无私,实际上对人类的存亡并不在乎。

塞西尔活着,他就活着,塞西尔死了,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这个世界。

他很高兴爱人与他拥有一样的心情,他们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他将爱人推入小隔间,细细密密的啃咬他修长的脖颈和优美的锁骨,大手探入他裤腰,揉捏他挺翘的臀部,并放出精神力勾缠他的精神力。

两人忘情拥吻,火热缠绵,丝毫没有即将上战场的紧张感。

无论是对曾经的塞西尔,还是对现在的周允晟而言,能跟奥斯本死在一起都是最美好的结局。

休整了三天,联军乘坐的星舰向女皇藏匿的星球飞去。

全人类都在关注着这场战斗,一旦战斗失败,负责留守的军队会护送一部分人类前往其他星域寻求生机。

虫族挖空了这个星球,建造了一座巨大的地下迷宫,先锋军一进入迷宫就被蜂拥而至的虫兽大军冲散,唯有周允晟和奥斯本至始至终在一起。

他们的超能机甲早已伤痕累累,如果再找不到女皇的藏身之地,就会因为能量耗尽而死亡。

我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精神力。

周允晟通过联络频道与奥斯本对话。

我也感觉到了,就在正前方。

奥斯本用粒子炮击杀了一只挡路的虫兽。

越往前走,那股尖锐的仿佛恶鬼在嚎叫的精神力就越强大,而赶来狙击的虫兽更是像潮水一样。

毫无疑问,前面就是女皇的巢穴。

两人配合默契,奋勇搏杀,终于踏入了一座巨大的地宫,在地宫的正中央,足有一艘巡航星舰大小的虫族女皇正躺在那里,半透明的皮肤微微蠕动着,其下包裹着一粒粒淡黄色的虫卵。

周允晟和奥斯本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不是因为虫族女皇的丑陋,而是因为它的身边正站立着一名人类,那人将手掌覆盖在女皇的皮肤上,似乎正在抚摸那些虫卵。

他的机甲静静摆放在旁边,显然也是先锋军的一员。

周允晟和奥斯本来不及多想,操控机甲迅速朝那人奔去。

听见声响,那人仿佛吓了一跳,立即转头看过来,却是约书亚无疑。

元帅,我找到女皇了,你们快过来!他挥舞双臂兴奋的喊叫。

赶快回你的机甲!周允晟厉声呵斥。

到底是世界的命运之子,丢弃机甲站在这里竟然都没受到虫兽的攻击,而且还在错综复杂的巢穴中率先找到了女皇。

约书亚这才从激动中回神,连忙朝自己的机甲跑去,用联络频道通知战友们马上过来支援。

三人将事先准备好的炸弹安放在女皇的肚皮下,女皇明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却无能为力,只能发出哼哼唧唧的嘶鸣。

无数虫兽涌过来试图救援,却都被奥斯本的属下拦在通道外。

炸弹安放完毕,奥斯本立即通知联军撤离这颗星球。

等虫兽啃噬掉炸弹外层包裹的厚厚的pu34时,爆炸时间也应该到了。

周允晟原本以为撤离会比突围困难几百倍,但是他想错了,那些虫兽根本没有追上来,而是围在女皇身边啃噬炸弹。

炸弹安放在女皇身下,因为它的皮肤太脆弱,被锋利的节肢稍微一碰就会破开一道口子,流出淡黄色的还未发育完全的卵,致使虫兽们啃了几口后再也不敢靠近,只能围着它吱吱哇哇的大叫。

最后一批联军顺利撤走,几分钟后,这颗小行星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土崩瓦解,成为一片陨石带漂浮在宇宙中。

无论是战舰上的军人,还是星球上的普通百姓,都举起双臂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他们又一次消灭了女皇取得了胜利,他们保住了人类繁衍的火种,他们无愧于所有在战斗中牺牲的先烈。

这一天,晶莹的泪水洒遍了全星际,人们摒弃种族、阶级、性别等偏见,毫无芥蒂的拥抱在一起。

联军凯旋归来时受到了最热烈的欢迎,尤其是战功最卓著的奥斯本和塞西尔,几乎成为了星际的传奇。

列农帝国为战士们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在宴会上为所有功臣颁发军功章。

老伯纳和老马修分别坐在国王左右手,用轻蔑的目光睨视彼此。

在他们心里,自己的孙子才是最优秀的。

国王摸摸鼻子,感觉有些尴尬,就在他快要坐不住的时候,颁奖仪式开始了,他立马奔上台为战士们授勋。

一排排闪亮的军功章摆放在长桌上,其中最显眼的两枚特等军功章无疑属于奥斯本和塞西尔。

国王将军功章别在两人胸口,让他们发表感言。

两人缅怀了死去的战友,并表示保卫帝国是他们的荣耀,观众站起身热烈的鼓掌,随即瞪圆眼睛表情惊讶。

只见奥斯本忽然抱住塞西尔,大手覆盖在他后脑勺上,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亲吻,哑声说道,在出发前,我们曾经向彼此承诺,要么就一起活着回来,要么就一起死在虫穴。

现在我们活着回来了,希望在未来的每一天,都能用当时那种坚定无悔的心情携手走下去。

塞西尔,你愿意吗?卧槽?这是求婚?现场的观众沸腾了,在星网上收看直播的网民们也乐疯了,不知谁喊了一句‘在一起’,紧接着一声声‘在一起’汇成洪水将两人淹没。

老马修和老伯纳的脸色非常难看,他们恶狠狠地瞪彼此一眼,然后齐齐冷哼转过头去。

全星际的人都希望两人能够结合,他们也不能说些什么。

唯独国王的脸色有些微妙。

第一第二军团联合,势必成为帝国最有权势的存在,皇族的地位会更加岌岌可危。

但他显然不会表露出自己的心思,只能优雅的鼓掌。

一吻结束,周允晟并未给出答复,而是揪着男人后脑勺的头发,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那幸福快乐的表情比太阳还要耀眼。

毫无疑问,这算是答应了。

继虫族女皇覆灭之后,两位元帅结合了,他们被誉为史上最般配夫夫,无论走到哪儿都形影不离,奥斯本元帅看向塞西尔元帅的眼里永远充斥着淡淡的笑意和浓浓的温情。

约书亚也获得了一等功军章,并且与凯尔举行了盛大的婚礼,成为了帝国的二皇子妃。

大皇子娶了第三军团元帅的女儿,成为了第三军团的掌舵者,也被老国王立为王储。

但是很快,他和王妃就在一次出访中被星际海盗杀死,致使第三军团陷入混乱。

约书亚虽然没能像命运设定的那样掌控第一军团,却很快征服了第三军团,成为帝国五大元帅之一。

他在一次战役中受了重伤,醒来后精神力陡然增长到3s级,体质也达到了2s,成为星际顶尖强者之一。

他屡立战功,地位很快就与奥斯本和塞西尔持平。

与此同时,凯尔继承了列农帝国王位,不着痕迹的打压其他几个军团。

虽然命运稍微偏离了轨道,但约书亚和凯尔毕竟是命运之子,依然爬到了他们应该到达的高度。

周允晟每每收到约书亚又立战功的消息,都只能感叹世界意识对他的偏爱。

如此安逸的日子只过了一年,列农帝国的侦察兵却又带回一个令全星际震惊的消息,虫族又诞生了一位女皇。

这怎么可能!虫族每两三百年才会诞生一只女皇,这是由虫族的进化规律导致的。

幸运成为女皇的虫兽至少需要经过几千次的进化和蜕皮,这个过程十分漫长,而它进化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分泌出一种气味,能引诱雄虫的同时还会抑制雌虫的进化。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个道理连虫子都懂。

被抑制了进化的雌虫至少需要五六十年才能完全摆脱这种气味的影响。

所以说,现在的虫族根本不可能出现女皇,至少在星际历史上从未有过。

但被侦察兵带回来的一枚虫卵却证实了情报的可信度,那是一只雄虫在搬运过程中不小心遗落的。

这枚虫卵发育完全,而且很新鲜,经过特殊仪器的检测,发现它是最近一周才产下的,上面沾满了独属于虫族女皇的气味。

刚结束不久的星际战争再次打响,人类联军派遣部队扫平了发现虫卵的星球,却并未发现女皇的踪影,正当他们庆幸的以为情报有误时,一支虫族大军劫掠了好几个人类居住的星球,抢走了所有的矿产资源。

可以猜想,那都是用来喂食女皇哺育虫卵的。

女皇在联军进攻前提早撤离了,它的智慧恐怕比以往任何一只女皇都要高。

联军开始在星域中搜索女皇的踪影,这注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约书亚率领的第三军团每次都能圆满完成绞杀虫兽的任务,反观第一第二军团,却屡屡遭受虫兽大军的伏击,伤亡惨重。

渐渐地,约书亚在军中的威望开始凌驾于奥斯本和塞西尔之上,他率领的军团获得了‘最强战力’的美誉。

自由联邦的侦察兵发现了女皇的踪迹,他们制定了与上次相同的作战计划,却让约书亚担任先锋军的领袖。

周允晟和奥斯本率领的第一第二军团负责牵制东南向的虫兽大军。

他们事先侦查了大军的分布情况,制定了周详的作战计划,然而在执行过程中,虫兽大军的分布却跟他们侦查到的情况完全相反,他们最薄弱的一环兵力撞上了最强大的一群虫兽,而奥斯本和周允晟率领的机甲小组却扑了个空。

因为情报错误,人类联军的防线被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当他们几近全军覆没的边缘时,约书亚及时找到女皇并安放好了炸弹,命令联军马上撤离。

半个小时过后,又一颗行星化为尘埃,幸存者们狂喜,却也极度疲惫。

这次的伤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惨重,近乎五分之三的战士牺牲在战场上。

回到驻地,联军并未举行庆功宴会,而是对第一第二军团的元帅进行了清算。

他们认为正是因为奥斯本和塞西尔的失误才葬送了那么多士兵的生命,他们罪大恶极。

普通百姓也被煽动,要求军事法庭对两人进行审判,尤其是那些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的人,更是对两人深恶痛绝。

军事法庭剥夺了两人的职权,并勒令他们不得离开帝都星,如果调查属实,等待他们的将是死刑。

周允晟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只高脚杯轻轻摇晃,脸上满是沉思的表情。

侦察队是他亲自带领,情报也是他亲手记录,没人比他更清楚虫兽大军的分布情况。

它们虽然有智慧,但程度不高,在没有发现侦察兵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可能临时改变排布。

然而它们不但改变了,还正好用最强大的力量与他们最薄弱的一环碰撞,从而导致防线的崩溃,就仿佛它们早就知道军团的作战计划并制定了相应的对策。

这绝对不是巧合,更甚者,它们还有可能在联军中安插了内奸。

但哪个人类会为了虫族出卖自己同胞的利益?在人类与虫族战斗了几千年,并屡次濒临灭绝的情况下,所有的人类都不可能干出那样的蠢事。

还有最值得推敲的两点:一,他出卖同胞能获得什么?二,他怎么与虫族沟通?所以说,人类当中不可能有内奸,除非对方是一只披着人类皮的虫子。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周允晟就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约书亚独自站在虫穴地宫中抚摸女皇,当时没有一只虫兽赶来攻击他;他忽然增长的精神力和体质;每次围剿虫族都能大获成功,似乎对虫族的分布了若指掌;他接管了除第一第二军团之外的所有兵力,成为反手就能覆灭帝国的至高存在……他取得的成就早已超出了命运安排给他的一切。

这些疑点摆放在眼前,但是周允晟被约书亚既定的辉煌所蒙蔽,竟然一直未曾注意。

所谓的新生的女皇,会不会就是约书亚?更确切的说,他并不是新生的,而是原本那只虫族女皇的寄生体?对能复制所有虫兽基因和特殊能力的虫族女皇来说,弄出一个寄生体是轻而易举的事。

周允晟用指尖敲击桌面,已经有了百分之七八十的把握。

奥斯本完成一天的训练计划,顶着一脑门的汗水走进来。

宝贝儿,你怎么了?他捧住爱人脸颊,热烈的亲吻他。

对他来说死亡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恰恰相反,能与塞西尔一起赴死简直是种恩赐。

所以他最近吃得好睡得香,当然,对情-欲需求也就更强烈。

此刻,他将大手伸入爱人纯白的衬衫,轻轻拨弄他敏感的红樱。

别闹。

周允晟拍开他的大脑袋,将自己的猜测详细说出来,问道,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当然是杀了他。

奥斯本冷笑。

他不怕死,但是极度讨厌被人算计。

没错,是该杀了他,而且还要当着全星际人的面把女皇从他的身体里挖出来。

周允晟赞赏的亲吻爱人眉骨,笑道,如果我猜测错误,咱们就去当星际海盗。

我可不愿意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处死。

他不能杀死约书亚,但是爱人可以,他能轻易的融入这个世界而不被排斥。

奥斯本摩挲下颚,觉得做星盗的想法非常不错,没有严格的军纪约束,他就能每时每刻与塞西尔腻在一起。

宝贝儿,无论他是不是女皇,我都会帮你杀了他,但是我需要一些奖励。

他暧昧的嗓音消失在周允晟狂放的亲吻中。

☆、122|11.13军事法庭在经过一系列调查后正式以叛国罪和渎职罪起诉奥斯本和塞西尔,由两人统率的第一第二军团也宣布解散,人员并入约书亚掌管的帝*团。

由于两人是星际最强者,在实施抓捕时,帝*团派出了战斗力最强的一支机甲部队,将两人的别墅团团包围。

约书亚驾驶自己银白色的超能机甲,打开功放键对两人喊话,警告他们不要反抗,否则就夷平伯纳和马修家族。

帝国最显赫的两个家族现在却成了‘耻辱’和‘背叛’的代名词。

老伯纳和老马修苍老了许多,几个小辈对奥斯本和塞西尔恨之入骨,就差亲手绑了他们去上交给法庭。

周允晟站在落地窗边,盯着不远处那台威风凛凛的白色机甲冷笑。

这几天他反复推敲约书亚的反常之处,对于他的身份已确认无疑。

精神力的强弱是天生注定的,s级的精神力要想陡然上升为3s,除非约书亚像自己一样被一个更为强大的灵魂占据。

虫族女皇能号令整个虫族,其精神力之强大可见一斑,而约书亚正是在那场大战之后才陡然改变的。

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竟然连命运之子都能被取代。

不过要说完全取代也不尽然,约书亚依旧完成了他应该完成的种种使命,获得了本该获得的荣誉,更甚者,他比原来的那个他更为出色。

这样看来,命运倒也并没有改变多少。

如果自己不拆穿,他或许会一直以人类的身份生活,然后悄然把人类和虫兽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种族捏在手里,努力去实现每一代女皇的梦想——把整片星域变成它予取予求的巢穴。

好算计。

周允晟举起酒杯,隔空碰了碰那巨大的银白色机甲,然后走到床边不耐烦的喊道,快起来,我们该上法庭了。

真烦人!奥斯本睁开眼睛,赤-裸-着身体下床穿衣。

他走到落地镜前,侧过身子打量自己后背的几道抓痕,用回味无穷的语气说道,亲爱的,你昨晚真热情,我差一点就被你逼疯了。

周允晟将一件外套扔在他头上,似笑非笑的开口,别人都说奥斯本正直无私,严肃刻板,真该让他们看看你私下里是什么熊样。

那是以前,现在的奥斯本是个无能的懦夫,背叛帝国和战友的罪人。

再也不用在他们面前维持形象了,谢天谢地。

亲爱的,今后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帝国从来不是我的责任,你才是。

他捏住爱人下颚,吻了吻他殷红的唇瓣。

周允晟扣住他后脑勺,给了他一个火辣的早安吻。

当全副武装的军队闯入房间时,看见的正是这一幕。

他们差点端不住手里的粒子枪,都说两位元帅感情深厚非比寻常,现在总算是见识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亲热。

走吧。

周允晟拍了拍爱人极富弹性的臀部,这才伸出双手,主动让这些人给自己戴上能锁住精神力和体能的手铐。

手铐上安装的有重力装置,最大数值为五百倍压强,专门用来对付3s级的强者,戴上后别说动用武力,连走路都有些困难。

两人每走一步都会在地面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甚至差点把楼梯都踩塌,让负责抓捕他们的士兵心惊不已。

看见被铐住的两人,约书亚打开驾驶舱跳下来,走到奥斯本面前,压低嗓音开口,你曾经说我有野心,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但是你看看,我现在已经站在了权利的巅峰,而你们却成为了阶下囚。

奥斯本,我用事实证明你说错了,我约书亚绝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庸,而是凌驾于所有人的强者。

他退开两步,志得意满的笑起来。

周允晟用惊讶的目光回视他。

从刚才那段话分析,约书亚的神智并没有完全被女皇吞噬,他的不甘和执念都没有消失。

他还是他,却也是女皇,他们已经完全融合了。

怪不得虫族女皇会挑上他,因为他内心隐藏了太多欲-望,这些欲-望导致他轻易被女皇诱惑,从而将同胞的生死丢到脑后。

如果不是自己和奥斯本践踏了他的自尊心,他或许不会走上这条路。

刚想到这里,周允晟又冷笑起来。

什么叫践踏了他的自尊心?如果他真的有自尊心,就不会做出那些事。

归根结底,只能怪他私欲太重。

在原本的命运轨迹中,他不需要付出很多,想要什么,奥斯本和凯尔都会主动送上来,所以他可以善良,开朗,无私。

但如果没有这两个人的默默付出和悉心辅助,他就只能靠自己。

然而他出身平凡,实力与一群alpha比起来不算什么,自然处处过得不顺心,再加上同样是omega却能力超出他几百倍的塞西尔做对比,会产生不甘和执念是自然而然的。

他想要变强,想要超越塞西尔,于是一切就那样发生了,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

作为煽动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周允晟兴味的笑起来。

他向约书亚走近两步,骇得士兵们齐齐举起手里的粒子枪。

别紧张,我就是想跟我原来的学弟说一句话。

他微笑摆手,凑到约书亚耳旁低语,被欲-望操控的是傀儡,并不是强者,在我眼里,你弱小得不堪一击。

约书亚顿时杀气四溢,用冰冷的目光回视。

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干什么。

奥斯本将爱人拽回身边,看向约书亚的目光同样杀意森然。

-------------------两人毕竟是帝国元帅,而且又是顶尖强者,居住的牢房很整洁明亮。

但奥斯本一进去就大发雷霆,只因为这些人把他和塞西尔分开关押。

他赤红的眼珠和狰狞的表情把监狱官吓坏了,当晚就给两人安排了一个双人间。

你是不是还想让他们给你弄一个大床房?嗯?周允晟盘腿坐在一米宽的小床上调笑。

奥斯本坐在他身边,由于手上戴着重力手铐,不方便拥抱爱人,只能凑过去亲吻他脸颊,笑道,那倒不用,睡这种小窄床正好,我躺下边,你躺我身上。

周允晟张开嘴勾住他舌尖,热烈的回吻。

监狱官每隔一小时就会过来查看,发现两人总是腻在床上,要么亲吻,要么聊天,过得别提多自在,不由摇头感叹:犯下那样的罪行还一点愧疚感都没有,这两人已经没救了!第二天,漫长的审判开始了,检方提出了包括叛国罪和渎职罪在内的十几条罪名,如果判决成立,两人将会被处死。

到庭旁观的人有各大元帅和皇族成员,最醒目的属老伯纳和老马修。

两人沉默的坐在正中间,周围空出一圈位置。

显然,帝国再也没有人想与他们扯上关系,包括那些曾经对他们忠心耿耿的下属。

法官宣布庭审开始,检方人员立即拿出一沓厚厚的文件,开始细数两人在战场上犯下的罪行,为了彰显公平,审判过程在星网上进行了全程直播。

奥斯本和周允晟并没有聘请律师,这关头,也没有律师敢为他们辩护。

由于他们的失误导致几百万士兵死在战场上,这些士兵的家属曾扬言谁要是敢为两人辩护,就把谁撕成碎片。

检方每提出一条控诉,就要与两人对质。

奥斯本低头把玩爱人的指尖,态度颇为漫不经心。

周允晟则挑高一边眉毛,用嘲弄的表情盯着检方人员,听到荒谬的片段还会嗤笑两声。

我不认罪。

这句话他已经重复了十几遍。

检方人员冷漠的看着他,仿佛在说就算你不认罪,法官也会处决你。

两位英雄式人物,现在早已身败名裂,没有人会同情他们,起初还有人为他们辩解,看见他们在法庭上的表现也都沉默了。

他们怎么能在间接害死那么多人之后没有一点负罪感?我不认罪,我要求与当时的指挥官约书亚·列农当庭对质。

周允晟掷地有声的说道。

法官朝坐在旁听席上的王夫看去。

约书亚犹豫了几秒钟,思及两人手脚都戴上了五百倍压强的重力环,别说攻击,连动都动不了,这才优雅的站起身说道,我愿意与两位元帅对质。

星网上怒气难平的群众纷纷嘲讽,王夫太有风度了,他们怎配称为元帅,他们是全星际的罪人!他们差点害死我们所有人!塞西尔,你有什么话请说吧。

约书亚走到离两人比较近的证人席。

周允晟点击台面上的扩音键,一字一句缓缓开口,我想说,这场战争的成败不是由人类掌控,而是由虫族女皇,我们只是它推出来的替罪羊。

现在,它就在我们当中。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很多人有听却没有懂,不由面面相觑。

唯独约书亚脸色大变。

他站起身想要离开,一直保持沉默的奥斯本却猛然震碎手腕和脚踝的重力环,以闪电般的速度绕到他身后,掐住他脆弱的脖颈。

在场的士兵纷纷掏出粒子枪却不敢妄动,担心伤到王夫。

周允晟慢条斯理的震碎重力环,走到约书亚身边,挑起他的下巴仔细打量。

独属于虫族女皇的尖锐精神力像钢针一样疯狂的朝他袭去,却都被一一格挡住。

杀了他。

周允晟轻启唇瓣。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奥斯本果真击穿了约书亚的心脏。

他明亮的眼睛暗淡下去,四肢无力垂落。

不!旁观席上,凯尔发出悲痛欲绝的嘶吼。

全星际的人都被两人丧心病狂的行为镇住了。

但是这事还没完,塞西尔竟然试图掰碎约书亚的头骨,他们简直不是人,而是魔鬼!他们应该被投入黑洞绞成碎片!网民们出离愤怒,站起身猛力捶打桌面,却又腿软的跌坐回去。

只见一个半透明的,外表与人类大脑极其相似的球状物体从约书亚开裂的头骨中钻出来,飞扑到一名alpha士兵的脸上。

它伸出尖锐的口器,在士兵的额头凿开一个洞,扭着柔软无骨的身体挤进去,迅速占据士兵的大脑。

那士兵顶着额头的血洞开始朝奥斯本和塞西尔疯狂射击,根本不顾及后面的检察官和法官的死活。

周允晟躲开密密麻麻的子弹,鬼魅般飘到士兵身后,干脆利落地扭断他的脖子,再次撬开头骨将球状物体逼出来,用精神力制造的囚笼将它禁锢。

奥斯本立即在囚笼外围也施加一层精神力,如此,即使虫族女皇的精神力再高,也无法突破两位3s级强者的禁锢。

它被精神力托至半空,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响,它的外表与人类的大脑一模一样,但皮肤是透明的,里面包裹着无数淡黄色的虫卵。

毫无疑问,它是一只虫兽。

看见了吗?人类的大军正是由这样的怪物指挥,它想让我们失败,我们就会失败,它想让我们胜利,我们就会胜利。

它掌控着帝国五分之四的兵力,把士兵的生命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你们,却对两个无辜的人进行审判,所以,我们坚决不会认罪!周允晟冷笑开口。

不等他说完,旁听席上的凯尔忽然跃至半空,急速膨胀的身体将昂贵的礼服撑破,落到两人面前时赫然变成了一只面貌狰狞的虫兽。

它喷射毒液,骨鞭一般的尾部猛力扫向两人,试图把女皇救出来,坐在他周围的几名元帅也都忽然变成高等虫兽,迅速朝两人攻去。

然而经过这些年的修炼,两人的实力早已经达到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程度,他们平时并没有表现出来,也导致约书亚严重低估了他们,以为凭借几个重力环就能把他们困住。

周允晟一拳就打爆了一只虫兽的脑袋,旋身,将袭到背后的虫兽踢飞几十米,重重撞击在墙上化为一地残渣。

另一边,奥斯本也极其狠辣的撕碎了几只虫兽,正扯掉挂在它们身上的碎布擦拭手掌。

周允晟走到几只虫兽的尸体旁,冷笑开口,国王、帝国最高元帅、第三军团的元帅,第四军团的元帅,第五军团的元帅,皇家自卫队的队长、机甲部队的将军,这些全都是帝国最优秀的人才,却原来早就变成了虫兽。

我们的帝国究竟是列农帝国还是虫兽帝国?现场的人脑子已经懵了,用呆滞的目光看着他。

我宣布,从现在开始,列农帝国将进入战时状态,所有跟约书亚·列农接触过的人都必须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以确认他们人类的身份。

自由联邦或巴洛共和国若在此时对我国进行刺探,根据6789年签订的星际公约,我们有权力向两国动用终极武器。

周允晟面向镜头徐徐开口,然后指着一名士兵下令,去找一个透明的能量罩过来,然后通知帝国最高实验室准备接收虫族女皇实验体。

士兵立即回神,行了一个军礼匆匆跑了。

剩下的士兵用敬畏的目光看着两人。

死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虫族女皇显然知道去了实验室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嘴里发出尖锐的嘶鸣,嘶鸣声中裹挟着狂暴的精神力,让现场所有人头痛欲裂。

周允晟和奥斯本立即放出精神力压制,如浩瀚宇宙般的威压让虫族女皇安静下来,并且瑟瑟发抖。

事情转变的太快,让大家反应不及,直到两人带领士兵整顿好现场秩序,星网上的观众才如梦初醒般的倒抽一口气。

那些虫兽究竟是怎么混在人类当中的?它们掌控了列农帝国,要想灭掉人类,只需挑起三大势力的战争就够了。

若非奥斯本和塞西尔元帅及时发现了它们的阴谋,人类将面临灭亡。

太可怕了!只要一想到虫兽竟然能伪装成人类的模样,大家就觉得不寒而栗。

那些憎恨奥斯本和塞西尔的人羞愧的无地自容,纷纷在星网上发表了道歉信,并表示会无条件支持两人。

他们知道,现在的帝国已经陷入了一场浩劫,只有两人才能平息灾难。

皇室的威信降至谷底,最先接受身体检查的正是他们,然后才是军中人士。

周允晟和奥斯本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了军部,同时击杀了几只意欲替女皇报仇的虫兽。

周允晟不得不感叹女皇的野心。

它竟然能把卵产在人体中,让幼虫慢慢孵化并取代宿主。

它挑选的全都是举足轻重的实权人物,通过掌控他们来掌控帝国,天长日久,人类和虫兽都会处于它的统治之下。

周允晟站在检测仪前,看着军中人士一个一个接受检查。

虫兽能用人皮和骨骼掩盖外貌,但只要站在透视光源下,内里隐藏的本体就会暴露。

已经通过检查的士兵端着枪对准这些人,一发现异常就会毫不留情的将对方射成筛子。

当然也有虫兽逃逸出去,只要失踪超过四小时的人就会受到全星际的通缉。

巴洛共和国和自由联邦非常积极地与列农帝国合作,他们也害怕这种能变成人类的虫兽进入他们的国度。

好在女皇对普通士兵没兴趣,这才避免了更大的灾难。

现如今,其它军团的将领都已经被击杀,几支军队自然听从奥斯本和塞西尔元帅的号令。

两人在全星际人的面前接受了检测仪的检查,证明了自己人类的身份。

当有人问起他们是如何发现女皇的真实身份时,他们简单的回答道,只要你的精神力比女皇更高就可以。

世人都知道虫族女皇的精神力高得离谱,从未有人类强者能超越,然而现在,那已经是历史了。

焦虑的帝国民众安下心来,对两位元帅推崇备至,然后在星网上大力抨击皇室,因为百分之五十的皇室成员都被虫兽寄生了。

这不是他们的错,但皇室的形象已经无可挽回,他们另立国王的要求被民众驳回,大家提出废除皇室,将政体改为民主共和制,也就是总统制的建议。

毫无疑问,民众希望第一任总统的人选在奥斯本和塞西尔之间产生。

当不当总统?奥斯本从背后拥住爱人,手掌在他结实的腹肌上游动。

不当,累得慌。

周允晟慢条斯理的品尝美酒,反问道,你想当吗?我想当星盗,我们早就说好的。

奥斯本捏住爱人下颚,一字一句强调。

那好吧,我们去当星盗。

周允晟喝光杯中的红酒,小口小口渡给奥斯本。

老马修和老伯纳气急败坏的发现两个兔崽子竟然离家出走了,连个纸条都没留下。

他们不得不向外界宣布这个消息,民众顿时一片惨嚎,认为之前的审判伤了两人的心,致使他们对帝国极度失望才会离开。

他们为帝国付出了一切,帝国却用死刑来回报他们,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受不了。

有人为他们心疼,也有人指责他们不负责任,但无论外界说些什么,他们都已经不在乎了。

最后,皇室终究还是保住了自己高贵的地位,却失去了权利。

列农帝国的政体由君主独裁制改为君主立宪制,权利掌握在更多人的手中,这是一种进步。

与此同时,一支名为‘毁灭’的星盗团横空出世,短短几年时间就成为与列农帝国、巴洛共和国、自由联邦实力相当的存在。

☆、123|12.1周允晟和奥斯本在星域畅游了两百多年,某次航行中遇见黑洞,再一回神,人已经在星海空间里了。

狂暴的能量形成漩涡朝他涌去,几乎填满了他金色的灵魂,他隐隐有种感觉,如果能获取更多能量,自己就能完全打破主神的桎梏重塑身体。

这意味着他可以彻底离开这个虚拟的异度空间,回到现实世界。

但爱人该怎么办?此时此刻,周允晟感觉到的不是喜悦,而是犹疑,他在虚空中徘徊良久,最终轻叹一声消失在原地。

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留,哪怕留下意味着消失,那也罢了……-----------------剧烈的疼痛贯穿全身,尤其以下腹为最,周允晟低头,看见一只洁白莹润的小手插-在自己腹内,五指成爪,将丹田搅成一团碎肉,再一抬头,正对上一双杀气四溢的凤眼。

对他下毒手的赫然是一位长相秀美气质纯真的姑娘,她干脆利落的抽-出手,甩袖将人打入深渊,掐一个祛尘诀将满身血腥洗净,迈着轻盈优雅的步伐翩然离开。

周允晟没功夫想别的,立即运转魂力试图托起身体,却发现深渊底部似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吸力,将他朝下拽去。

砰地一声巨响,身体掉落在地面摔得粉碎,致使周允晟的灵魂立即脱体而出。

一来就被杀死,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而且死法也太惨烈了。

周允晟蹲在血肉模糊的尸体旁叹气。

007,再找一个合适的身体。

他点开转换按键。

007兹啦兹啦响了两声,屏幕瞬间熄灭。

周允晟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立即打开007的外壳检查内部,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出问题。

他试图走出深渊,绕来绕去总是回到原地,而且灵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抽取他的灵魂之力。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周允晟四下查看,终于找到一些线索,深渊底部的石头和树木并非自然生长,而是隐含着某种玄奥的规律,经历过修仙世界的周允晟很快认出来,这是一个摄魂阵,其阵眼是一根石柱,从石柱上流泻出的灵气判断,布阵之人乃渡劫期的老祖。

也就是说,若要破阵,除非修为高过渡劫期,也就是大乘期。

走都走不出去,上哪儿找大乘期的大能帮忙?而且大乘期的大能是那么容易找的吗?每个大千世界恐怕才寥寥可数的几位而已。

周允晟现在很想爆一句粗口。

他绕着石柱走了两圈,却不知踩踏到什么机关,石柱闪烁出璀璨的灵光将他紧紧裹住,往柱身内拖去。

灵魂的金光迅速被触手状的灵光吸收,周允晟首次在灵魂状态时体验到了虚弱的感觉。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挣脱灵光的桎梏就一定会彻彻底底的消失。

这铁定是一个修仙的世界,级别至少为s级,而且主神必然已经发现自己,否则不会一来就设下这个死亡陷阱。

周允晟拼命运转魂力,终于在被拖入柱身的前一秒钟挣脱。

他迅速退出灵光能触及到的范围,一下跌落在地上。

金色的灵魂已经变成了银白色,而且光芒微弱,一根魂丝从魂体中探出,慢慢缠绕在石柱上,成为石柱的一部分。

只要身在阵中,石柱就会像抽干湖水一般将他抽干,避无可避。

周允晟咬牙,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他义无反顾的投入那具破碎的尸体,用最后一点魂力修复心脏和四肢百骸,终于在魂力耗尽的最后一刻让尸体起死回身。

灵光闪烁的石柱慢慢变得暗淡,其上雕刻的玄奥法文也消失无踪,变成了一块布满青苔的普通岩石。

周允晟松了口气,读取了此人脑海中的记忆后再次爆了句粗口。

这人不但丹田被打碎,灵根被损毁,身体还被刺入足足五套七星蚀骨钉,别说修炼,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但魂力已经消耗到极限,再不能让这具破败的身体恢复半分,只能听天由命。

寄希望于用肉身离开法阵的周允晟彻底陷入绝望。

主神果然是主神,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雷霆杀机,作为一个瘫痪的凡人,只需不吃不喝的呆上七天就会丧命,而丧命后灵魂会马上被石柱吞噬,顷刻间消失在天地间。

周允晟盯着阴沉沉的天空,真想比一个中指。

时间过得很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难熬,剧烈的疼痛感像火焰在体内燃烧,被打入七星蚀骨钉的穴位流出浓黄的血水,还散发出腐臭的气味,周允晟为了分散疼痛感,不得不去整理原主的记忆。

此处为三千大世界的浩天世界,此人为浩天世界最大宗门无极仙宗的外门弟子,名叫方星海,今年刚满16,资质奇差,乃四灵根的废柴,但性格却极为嚣张跋扈,算得上外门一霸。

杀他的人名叫莫语,是无极仙宗宗主赤霄真人的爱女,也是内门的天才弟子,十八岁已是筑基后期的修为。

按理说一个外门的废柴,犯不着让宗主爱女亲自动手,还动用了五套七星蚀骨钉来毁他根骨,而且在此之前,两人连面都没见过,根本谈不上仇恨。

但是,方星海本人没能力,却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兄长。

他兄长名叫方文光,是百年难遇的修真奇才,十四岁就已筑基,二十三岁结丹,是内门首徒,拜于宗主座下。

因兄弟两幼年失怙、相依为命,故而感情特别深厚。

方文光处处护着弟弟,但凡弟弟被谁挤兑一句,他就会明里暗里的帮弟弟出头,久而久之竟把弟弟养成了一个小霸王。

若是方文光能顺利结婴并自立山头,方星海便能拜入他座下继续过嚣张跋扈的日子,然而事情却忽然产生了变故。

方文光有感自己快要结婴,这一闭关恐会耗时几年甚至几十年,担心弟弟受人欺负,便压制修为进入百草秘境,为弟弟寻找洗炼灵根的补天草。

百草秘境每五十年开放一次,只有筑基修为的修真者才能进入,方文光虽然压制了修为,但对付一群初出茅庐的小子理当是易如反掌。

哪晓得他一去就再也没能回来,放置在宗门内的本命玉牌也碎成了齑粉。

毫无疑问,他已经死了,连尸骨都找不到。

方星海虽然不懂事,但对哥哥的感情却极其深厚,哭着喊着求宗主去寻找哥哥下落,非要把哥哥的死因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他不断纠缠同去秘境的内门弟子,招了许多嫌弃,曾经被他欺辱过得外门弟子也对他展开了报复。

没有哥哥庇护,方星海顿时过得猪狗不如,然而他却丝毫也不在意,只一心探寻哥哥死因。

今日,莫语忽然用传讯符约他来此处,说要告诉他方文光的下落。

他匆忙赶来,话没说一句就被莫语连打了五套蚀骨钉在体内,还捣碎了他的丹田,毁去了他的灵根,将他推入深渊。

就算莫语跟方文光的失踪有关,但她堂堂内门子弟,又是天赋异禀的修真奇才,完全没必要亲手杀死方星海,只需命令外门的人多加刁难,没几天就能把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

观她狠辣无比的手段,恐怕与方星海还结有私仇。

周允晟在大脑内反复查看记忆,都没能找出方星海与莫语的交集。

一个外门废柴,一个宗主爱女,怎么看都是天和地的差别。

若是007能用,事情的前因后果,世界的命运之子、未来的发展轨迹,都可一览无余。

然而现在的周允晟不过是个睁眼瞎子,命能不能保住还两说,何谈为方家兄弟报仇。

阴沉的天空飘下一阵细雨,他连忙张开干枯皲裂的嘴唇接雨水喝,脸颊两旁长着几丛嫩绿的野草,只需偏头就能啃上一口。

靠着这两样东西,至少能活个□□天,时间再长,周允晟自己也没有把握。

他想起了金庸笔下的裘千尺,也是身体瘫痪不良于行,靠着熟透掉落的野枣活下来,且练就了吐枣核的神功。

她也是运气好,头顶正长着一颗枣树,不像自己,头顶除了一片阴云什么都没有。

周允晟抿着嘴苦笑起来。

-----------------与此同时,无极仙宗发生了一件惊天地动地的大事。

所谓的惊天动地并非夸张的修辞手法,而是事实。

原本湛蓝一片的天空忽然间阴云密布,在黑压压的云层中窜动着无数粗壮的紫色闪电,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来自于天道的威压如山岳浩海般降下,令这些与天争命的修真者也感觉到了濒死的恐惧。

有人要渡劫了!声势如此浩大,究竟是哪位高人?云层往定光真人的焚寂峰去了!莫非是定光真人?!焚寂峰只居住了定光真人一个,不是他还能有谁?弟子们站在空地上观望,脸上俱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就连站在凌云阁上的赤霄真人也忍不住面露疑虑。

无极仙宗供奉着十二位太上长老,其中属定光真人最年轻,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四百余岁,却已经是渡劫期的修为。

旁人都道方文光是不世出的天才,但老一辈的修真者却清楚定光真人的天资远远凌驾于那些所谓的天才之上。

然而他不知何故非要修炼破天剑道,以至于在渡劫期徘徊了两百多年都不见寸进。

破天剑道乃颠倒乾坤破灭诸天之道,修炼到极致能破灭诸天万物,唯自己不死不灭,大有取天道而代之的意思。

如此,天道要能容得下他才是怪事。

他每一次渡劫都能招来九九重劫,连筑基期也同样如此。

直至现在,赤霄真人还忘不了十二岁的孩童在承受了整整八十一道天雷后从焦土中一步一步踏出来的情景。

他的目光能容纳万物,却又转瞬让万物消弭于无形,不过一个筑基期的小儿,却已经领悟了化真实为虚无的‘空’之境界。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眼里就没能容下任何人,包括宗主,也包括其他十一位长老,行事风格堪称强横。

然而他以元婴期的修为力斩三位合体期的大能,及至修炼到渡劫期早已是罕有敌手,许多大乘期的老祖都不敢掠其锋芒。

无极仙宗之所以能位列八大仙宗之首,靠得正是定光真人的威慑。

现在,这位真人竟然要突破大乘期,他能抗住九九重劫吗?赤霄真人心下隐忧,却也不敢前往焚寂峰观看。

思忖间,天道降下的威压形成了一大片黑如泼墨的劫云,紫色的雷劫在云层间互相碰撞,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响。

有根基浅薄的弟子顿时七窍流血,瘫软在地,即便元婴期以上的供奉也都心绪浮动,恐惧暗生。

元婴期以下的弟子全都回内室,等劫云过后才准出来!刑律堂的掌事率领属下驱赶站在空地上的弟子,并在他们的房间周围布下防御法阵。

九九重劫连九劫散仙都能劈得魂飞魄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旁观的。

刚赶走修为浅薄的弟子,焚寂峰上就降下了第一道雷劫,耀目的紫色闪电比山峰还要粗壮,瞬息间吞没一切。

只是一个眨眼,无极仙宗最巍峨的一座峰头就被夷为平地,当中站立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轻拂衣袖,云淡风轻的迎接第二道闪电。

没有动用一件法宝,也没吞服一粒丹药,只在最后一道雷劫降临时朝天挥去一剑。

赤霄真人不由睁大眼睛,露出惊骇不已的表情。

那纯黑色的剑意化为一条咆哮的游龙,朝紫色劫雷飞扑过去,在撼山震地的巨响中劈碎劫雷,破开劫云,展露出头顶的蓝天。

方圆万里的灵气被抽取一空,形成一个狂猛的漩涡朝男人体内蜂拥而去。

赤霄真人摊开掌心,甚至能接住已然化为实体的几颗晶莹的灵气。

但它们飞快从他掌心逃离,卷入漩涡的中心。

因灵气涌动而形成的罡风能把元婴期修士的皮肉和骨头割成碎片,若非宗主及时启动防御阵法,今日的无极仙宗恐怕会伤亡惨重。

九天九夜过后,漩涡终于消失,一个人影从漆黑的焦土中缓步走出。

早已等候多时的赤霄真人连忙上前行礼,晚辈见过太上长老。

这人分明比他还年轻,却因为修为的缘故已成为无极仙宗最至高的存在。

如果他的师父还活着,现在怕是也要毕恭毕敬的叫一声太上长老。

大乘期的高手在浩天世界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而那些散仙早已隐世多年,只在每一千年渡劫的时候才会弄出动静。

但即便是九劫散仙,也不敢轻易与这人交手,不是谁都能扛住七次九九重劫的。

定光真人看也不看他一眼,挥袖间将焚寂峰恢复如初,转瞬消失在原地。

赤霄真人这才舒了口气,太上长老的威压实在是骇人,竟激得他差点祭出元神抵抗。

所幸长老不爱说话,如果略微垂问几句,他必定会在人前出丑。

回转身,朝等候在远处的弟子们走去,赤霄真人再次恢复了淡若云烟的仙人风范。

父亲,那就是太上长老吗?他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莫语脸颊通红的拉住父亲衣袖。

原来无极仙宗的太上长老竟然长得如此年轻俊美,尤其是那一双淡漠深邃的眼睛,只需轻轻一瞥就能叫人忘了呼吸。

不可私下里议论长老,快些回去修炼。

赤霄真人警告性的瞪了女儿一眼,又略带敬畏的回望云雾缭绕中的焚寂峰。

-------------------破天宫内,宗漪,也就是定光真人,此刻正在摆弄生死卜元盘。

他不停用指尖挑动卜元盘上的生死线,却找不到那人的踪迹。

渡劫之前他隐隐有种感觉,自己要等的人终于出现了,欣喜若狂之下竟忘了压制修为,这才突破了大乘期。

再过百年,亦或者数十年,他就会飞升前往上界,若是不能找到那人该当如何?这个猜想竟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差点将生死线掐断。

三千小世界,三千中世界,三千大世界,他一一寻找过去,却毫无所获。

作为大乘期的修士,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人一定就在这里。

他将生死线拨回原位,再次搜寻了一遍,结果与之前一样,莫说身份姓名,竟连方位也推演不出,好似有什么东西将他的踪迹彻底抹消了。

天道?他忽而冷笑起来,丢弃卜元盘,站立在庭院中等待天黑。

几个时辰后,漆黑的天幕挂满了繁星,他挥一挥衣袖,在自己眼前布下一个星空的投影,用指尖一点一点挪动星辰的方位以推演那人的所在。

------------------周允晟在深渊底部存活了十天,幸好此处雨水充足,青草茂盛,才没让他饿死渴死。

他头部两侧的青草已经被啃光,怕是无法再支撑下一个十天。

他饥寒交迫,全身剧痛,活着的每一秒钟对他而言都是一场折磨。

但是他依然不想死,他要活着出去,把方家兄弟的仇人,还有主神,全都徒手撕成碎片。

密林深处传来野兽的嚎叫,因为阵法的缘故它们找不到进来的路,倒是让周允晟感觉安心不少。

谁要是这个时候救我出去,我就对谁以身相许,管他是不是我的爱人。

他意识模糊的想到。

然后奇迹般的,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阵法中,他身穿玄色道袍,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细竹挽在脑后,露出棱角分明的脸庞,斜飞入鬓的剑眉下是一双狭长淡漠的凤眼。

那双眼睛在看见伤痕累累的少年时终于荡起了涟漪。

他快走两步,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将少年揽入怀中,轻柔地抚弄他的鬓角,面无表情的叹息道,终于找到你了。

周允晟没想到还真有人会来救自己,而且听上去仿佛找了自己很久。

他敢肯定方星海并不认识这人。

从气息上判断,对方至少是化神期以上的大能。

他眼眸微微一亮,想到了一个可能,哑声询问,你在找我?你认识我吗?此前并不认识,此后你便是我宗漪的徒弟。

男人掏出一粒丹药喂进少年嘴里,指尖在他干枯的唇瓣上抚了抚,眸色暗沉。

不认识你为何来救我?为何收我做你的徒弟?我的资质奇差,乃四灵根的废物。

我只知你是我要找的人,无论你资质如何,于我宗漪来说都无碍,洗髓伐经,改天换命,你想要什么,我都会送到你手里。

看见少年因服食了丹药而红润起来的脸庞,男人漆黑的眼里沁出一抹柔色。

那你能亲亲我吗?因为蚀骨钉还未拔出,周允晟内伤虽好了,却还是无法动弹,只能用湿漉漉的眼睛去祈求男人。

男人显然没料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不由愣住了。

他活了四百多年,莫说亲吻,连碰都未曾碰过旁人。

少年明亮的眼眸暗淡下去,失落道,不可以吗?绝不能让他失望的念头占据了男人全部的心绪,他垂首,削薄的嘴唇贴合在少年苍白的嘴唇上。

少年却忽然伸出舌尖往他齿缝中探去,一股青草的香气和淡淡的涩味传导过来,引得男人心魂巨震。

他竟然兴不起一丝一毫的抵触,甚至用舌尖主动的舔了舔少年的牙床,恍惚间竟又从苦涩中尝到一丝甜味。

这感觉玄奥而又美妙,让他舍不得与少年分开,但吻着吻着,青草的涩味被淡淡的咸腥味取代,那是少年滴落的泪水。

他连忙放开少年,仔细去观察他的表情。

汩汩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止也止不住,理智状态下的周允晟从未哭过,这是第一次。

任谁在绝望中挣扎了十天十夜,终于等到最爱的那个人时,都无法压抑住大悲大喜的心情。

他就知道,他的爱人永远不会丢弃他,无论变成何种样貌,沦落到何处,他总是能及时将他找到。

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很久!我还说要是谁能把我救出去,不管他是不是你,我都会以身相许,幸好你来了,不然我这次可不会跟你在一起了。

周允晟语无伦次的抱怨,他实在是太疲惫了,不免展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不许跟别人走,你是我的。

男人脸色阴沉了一瞬,但抱起少年的动作却越发轻柔。

他将少年裹进宽大的道袍内,腾空离开此处,挥袖间将阵眼的石柱拍成粉末。

☆、124|12.2作为大乘期的高手,瞬息间穿梭万里不过是件小事。

宗漪前脚离开深渊,后脚就已踏入破天宫。

他将少年摆放在万年玉髓做成的床榻上,指尖撩开他沾满鲜血的外袍,查看伤痕累累的身体。

一套七星蚀骨钉就能让筑基期的修真者坏了根骨,更何况是五套。

少年五脏六腑衰竭,经脉萎缩消失,骨头发黑碎裂,就连灵根也彻底损毁,丹田处还破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

下手的人未免太过卑劣阴毒。

是谁?宗漪面无表情,但低沉的嗓音里却饱含杀意,黑色的剑气透体而出,将庚金打造的地板割开几条裂缝。

唯恐伤及少年,他立即收敛气势,轻轻地,万分爱怜的抚摸他苍白的脸颊。

周允晟眼珠赤红的开口,是莫语。

不过我不要你帮我报仇,我要亲自动手。

不知道谁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他不会轻易杀人,但世上却有比死亡更痛苦的事,早晚有一天,他要把自己所承受的痛苦千倍万倍的施加在莫语身上。

好,徒儿说什么便是什么。

宗漪点头,将手掌覆盖在他破溃的伤口上,安慰道,为师帮你拔出蚀骨钉,可能有些痛,你忍着些。

这回可别再哭了。

为师会心疼。

当然,这样直白的话宗漪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谁哭了?那只是疼痛造成的生理反应。

你拔吧,这点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周允晟咬牙偏头,想起之前躺在男人怀里哭的稀里哗啦的场景就觉得丢脸。

虽然以前也趴在他膝盖上哭过无数次,但那都是脑残晟干得,与他无关。

好,徒儿没哭,是师父说错了。

徒儿最是勇敢坚韧。

看见少年飞起两片红晕的脸庞和强忍羞耻的表情,宗漪心里十分想笑,面上却并未透出半分。

他掌心泛出黑光,瞬间吸出一根蚀骨钉,然后垂眸去观察徒儿反应。

痛吗?还是忍不住担心的询问。

你亲我一下就不痛了。

大概因为灵魂太过虚弱的缘故,周允晟觉得自己仿佛不那么坚强了。

他想依靠这人,因为知道他会毫无保留的接纳自己。

宗漪眸光微闪,没有动作。

并非觉得这样于理不合,他修炼的乃是破天剑道,连天道都敢灭杀,又岂会在乎所谓的伦理道德?盖因亲吻徒儿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妙,竟能勾得他神魂颠倒欲罢不能,他担心这一吻下去就无法抽身了。

暗自一叹,他极为克制的贴了贴徒儿苍白的唇瓣,这才开始拔除第二根蚀骨钉,如此,每拔除一根便要吻吻徒儿泛白的脸颊、紧皱的眉心或颤抖的睫毛,直花了半个时辰才彻底完成,喂了一粒抱元生机丹进徒儿嘴里。

她为何下此毒手?见破溃的伤口迅速愈合,宗漪沉声问道。

我亦不知,我与她从未有过交集。

周允晟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只能疑惑的摇头。

虽然内外伤皆已痊愈,但蚀骨钉已经将他的根骨彻底腐蚀,除非有令人脱胎换骨重塑灵根的天级丹药,否则一时半会儿是站不起来的。

为师找她来一问便知。

你莫急,待为师集齐药材和灵宝炼制出乾坤丹,你便能开始修炼,过个几年自然能手刃她。

她伤到你哪里,便要她百倍还之,便是拘了她的魂魄日日焚烧也未尝不可。

宗漪爱怜的抚摸徒儿脸颊,说出的话却狠辣无比。

周允晟点头,眼眶慢慢红了。

这人对别人素来冷酷,对自己却是格外温柔,经历那么多次轮回,从来也未曾改变过。

莫哭。

你一哭为师的心也跟着疼。

许多话宗漪说不出口,只能干巴巴的命令,还用指尖撩了撩徒儿濡湿的睫毛。

跟你说了这是生理反应。

周允晟瞪他一眼,然后偏过头去。

嗯,徒儿说得对。

宗漪眼里沁出笑意,对徒儿的小倔强和小骄傲喜欢极了。

他脱掉道袍,仅穿着一件白色中衣,抱起徒儿踏进后殿的碎玉灵池,池中的灵水乃万年灵髓所化,能淬炼体魄,拓宽经脉,是极为难得的宝物。

你如今身体虚弱,每日都要泡上几个时辰才好。

灵气涌入身体时可能有点疼,忍着。

宗漪踏入水中坐定,将徒儿摆放在膝上,撩起池水冲洗他瘦弱不堪的身体。

周允晟点头,即便痛的入骨,也再没有流露出脆弱的神态,叫一直盯着他的宗漪失望极了。

若是徒儿疼痛难忍,倒是可以再亲亲他以示安慰。

看来徒儿太过坚强懂事也不是好事。

他暗自叹息,不免将人抱的更紧。

两个时辰后,周允晟感觉手指已能轻微动弹,于是拉扯宗漪衣袖小声说道,师父,我饿了。

这人既然想做他师父,那就随他,反正他们连父子都做过,没什么好在意的。

宗漪这才想起,现在的徒儿不过是个凡人,还需要进食。

他在谷底待了十天,又无法动弹,只能靠啃噬青草为生,怕是饿的狠了。

宗漪顿时心疼的无以复加,忙抱了他出来,轻轻放在玉床上。

为师这就去给你准备食物。

他转身出去,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摸摸徒儿脸颊柔声叮嘱,莫怕,为师很快就回来。

他深沉的视线在徒儿略微红润的唇瓣上流连片刻,这才快步离开。

焚寂峰上除了宗漪再没有旁人,且他辟谷多年又不通俗务,一时间真不知该上哪儿寻找食物。

他不敢耽搁,连忙打出一枚传讯符。

少顷,隔壁灵寂峰的峰主就匆忙赶了过来,拱手见礼,敢问太上长老唤晚辈前来所为何事?送一些适合凡人入口的食物过来。

说到此处他略微一顿,补充道,越精细美味越好。

峰主有些怔愣。

这焚寂峰上竟会有凡人入住?与太上长老究竟是什么关系?然而他丝毫也不敢多问,立即命人送了许多精细美味的吃食过来。

宗漪亲自端着托盘走进房间,对上徒儿濡湿而又晶亮的桃花眼,心脏霎时变得柔软不堪。

可是等急了?他将徒儿抱进怀里,两只手从他腋下探入将他固定住,然后端起瓷碗一勺一勺喂食。

所幸修真者喜爱清淡的食物,送来的大多是粥水等物,吃了对肠胃没有刺激。

周允晟知道饥饿很久以后不能一次性吃太多,便只喝了小半碗。

怎么就饱了?宗漪微微皱眉。

饿的太久,吃多了胃疼。

周允晟神情蔫蔫,他现在还很饿,但只能忍着。

宗漪眼里流泻出一丝戾气,甩袖将一枚传讯符抛出去。

接到传讯符的赤霄真人虽然惊讶却也不敢耽误,连忙带着爱女往焚寂峰赶去。

父亲,太上长老为何指名要见我?难道想收我为徒?莫语表情十分兴奋。

无极仙宗的弟子,哪个不是冲着太上长老的威名来的?若是能被太上长老收为徒弟,前程暂且不提,就是辈分也要高出宗主一大截。

为父也不知道,且去看看。

赤霄真人目中隐含期待。

自打太上长老修炼至化神期,就再也没有传唤过任何人,宗门几次暗示他该收徒了,他也置之不理,让翘首以待的一干弟子好不失望。

希望这次能得到好消息。

二人入得破天宫,往座上一看,顿时面露惊诧。

只见黑衣黑发容貌俊美的男人将一身形单薄的少年抱在怀中,用纯白道袍将他细细裹住,垂眸时露出温柔怜惜的神色。

少年将脸埋在他怀中,看不见容貌,但从气息判断,却是个凡人无疑。

这是什么情况?赤霄真人上前两步,欲言又止。

这是我的徒儿星海,也是我的关门弟子。

宗漪徐徐开口。

赤霄真人待要细问,却听女儿惊叫一声。

盖因那少年忽然转头,露出一张阴柔艳丽的脸庞,却是之前一直缠着自己去寻找方文光的方星海,一个四灵根的废物。

你怎会在此处?莫语失态大叫。

那我应该在何处?断肠崖下么?周允晟勾唇一笑,阴鸷的目光配上艳丽的脸庞,看上去就像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正准备择人而噬。

莫语脸色苍白,目光闪躲,心中又惊又怕。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少年为何会被太上长老救了回来,还收他为徒。

他配吗?!赤霄真人看看阴毒的少年,又看看惊惶的女儿,心中大感不妙。

果然,太上长老开口了,今日唤你们过来,一是为我徒儿正名,二是询问莫语为何要杀害我徒儿。

你们究竟有何仇怨?还有,我哥哥在哪里?你若是不说,今日别想走出破天宫一步。

周允晟眼珠通红的威胁。

找到兄长是方星海的遗愿,他自会竭尽全力帮他完成。

赤霄真人一句‘放肆’还未出口,就见太上长老挥挥衣袖,在破天宫内布下一个禁锢法阵,没有大乘期的修为便只能困守此处。

如此冷酷的一个人,却对徒儿纵容到极致,可见方星海确实是入了他法眼。

赤霄真人转头朝女儿看去,想不明白她为何要杀害一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难道方文光的死果真与女儿有关?除开十年一度的大比,无极仙宗平日里禁止同门相残。

若此事为真,女儿已经严重触犯了门规,太上长老有权降下责罚。

莫语垂头咬牙,拒不开口。

周允晟不良于行,只能用愈加阴毒的目光盯着她。

宗漪将徒儿冰凉的指尖握在掌中,安抚性的捏了捏,冷声道,既然不肯说,搜魂便是。

话音未落已打出一缕黑光。

不要!求太上长老手下留情!赤霄真人连忙祭出元神格挡,立时吐血不止。

不过一丝灵力罢了,竟能轻而易举将渡劫期的大能重创,太上长老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怕是九劫散仙也不过如此!这灵力要是在女儿神魂中搜刮一圈,女儿毕生修为也就废了。

赤霄真人后怕不已,只得将女儿推到殿前命她说实话。

莫语吓得嗓音发颤,不要搜魂,晚辈全都说。

那方文光早就死了,却不是死在我手中,而是被几个魔道弟子暗害了。

我替他报了仇,却也暗中拿走了他的补天草,害怕方星海向我追讨便起了杀念。

我一个外门弟子,何劳你亲自动手?暗中使人陷害几次也就成事了。

周允晟冷笑,对她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我性子爆裂,你整日里缠着我询问兄长下落,令我烦不胜烦,便想着干脆亲手杀了,也就清净了。

从这句话中不难听出莫语对人命的轻视。

在她看来,杀了方星海不过是踩死一只蝼蚁,没什么大不了。

周允晟胸中涌动着滔天恨意,却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

宗漪轻轻抚摸他紧皱的眉心,淡漠开口,把你的记忆给我,然后签了这份生死状就能离开了。

莫语显然没想到自己还能完好无损的离开,她大喜过望,立即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枚魂石按在眉心,将秘境中有关于方文光被杀害的记忆输入进去。

她的确没杀方文光,相反,还为他报了仇,但杀死方星海却并非她所说的那个理由,不过是替某人打抱不平罢了。

但她绝不会把某人牵连进来,他现在根基浅薄,断然受不了太上长老的磋磨,不似自己,有父亲护着。

如果不是真正的记忆,魂石中的影像会模糊不清,宗漪探查一番,发现影像十分清晰,便收下了,随手抛出一张锦帛。

莫语接过一看,心下大定。

太上长老今日并无打算为方星海出头。

他立下十年之约,十年后的宗门大比上,方星海会与她决一胜负,且会将她施加在方星海身上的手段千倍万倍的施加在她身上。

莫语差点忍不住笑起来。

方星海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全宗门的人都知道。

他性格卑劣,资质奇差,现在又被蚀骨钉毁了根骨,要想在十年内胜过自己,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可以,她真想在十年后的大比上杀了他,让那人高兴高兴,但看在太上长老的面子上,便饶了他一命吧。

莫语二话不说签下生死状,毕恭毕敬递还给太上长老,完全没注意父亲频频投过来的冷冽目光。

宗漪将锦帛塞进徒儿怀中,斥道,秘境中与你结伴的几名弟子现在就去刑律堂领罚,你独自上幽冥山思过。

你残害同门之事需得通禀全宗,好叫弟子们知晓,十年后的大比并非我徒儿心狠手辣,而是你作恶多端应有此报。

好了,下去吧,今后焚寂峰严禁你踏足。

他略一甩袖就把父女二人逼出了破天宫。

嘁,十年后谁心狠手辣还未可知。

反正生死状已经签下,咱们走着瞧!莫语脸色阴沉的呢喃。

赤霄真人将她领回赤霄宫,反手就是一巴掌,厉声呵斥,太上长老的徒儿你也敢招惹,好大的胆子。

你只看方星海现在资质奇差,焉知太上长老纵横三千大世界,什么奇珍异宝没有,为方星海洗髓伐经改天换命不过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有太上长老亲自教导,方星海的前途已有定数。

十年后的大比谁输谁赢还是两说。

你现在马上给我修炼去!莫语捂着脸颊,倨傲的神情慢慢被惊恐取代。

她低头应是,朝偏殿走去,却又被赤霄真人叫住。

那株补天草呢?补天草能洗炼灵根,变四灵根为三灵根,三灵根为双灵根,双灵根为天灵根,是地级丹药补天丹的主要材料,十分珍贵难得。

即便是赤霄真人,也不免起了心思。

我送给别人了。

莫语嗫嚅道。

送给了谁?赤霄真人追问。

送给了雷元峰峰主新收的弟子宋宇飞。

莫语不敢隐瞒,反正这事父亲早晚能查出来,不如据实已告。

赤霄真人心念电闪,已然发现宋宇飞的可疑。

他记得当年入门测试时宋宇飞乃雷火双灵根,叫雷元峰的峰主好一阵唏嘘,说若是雷灵根就好,哪怕未曾筑基也必定会将他收入座下。

雷火双灵根也算资质上乘,但与雷系单灵根比起来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雷灵根的修真者不怕雷劫,且法力强大,飞升的希望比一般修真者高出数倍。

那宋宇飞平白多出一个火灵根,心里肯定不甘,但要将之洗去却不容易。

他区区一个外门弟子,得了补天草又能如何?没有实力超凡的丹师为他炼制补天丹,拿了也是白拿。

思及此处,赤霄真人遣走女儿,派一名弟子去打探宋宇飞的情况。

那弟子很快回来通禀,说宋宇飞依然是雷火双灵根,但他十九岁就能筑基,可见资质非凡,这才让雷元峰峰主将他收为入室弟子。

还是雷火双灵根?赤霄真人沉吟片刻,越发觉得宋宇飞可疑。

一个不通丹道的外门弟子要补天草何用?他焉能不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直接拒了女儿还能从她那儿讨一份人情,不比补天草更好?但他偏偏收下了,还在这之后顺利拜入雷元峰,怎么看此事都不同寻常。

赤霄真人招来一名弟子,让他暗中监视宋宇飞。

----------------------父女两人一走,周允晟就迫不及待的向宗漪索要魂石。

宗漪输入一丝灵力将记忆调出来。

密林中,几个魔道弟子正在围杀一名容貌英俊的青年,他好似中了暗算,脚步有些不稳,白色的道袍已被鲜血浸透。

他奋力搏杀了半个多时辰,终是不支倒下,然后画面忽然拉近,两名同样身穿白色道袍的青年出现在密林中,口里说道,魔道中人安敢杀害我无极仙宗弟子,留下命来!镜头越拉越近,两人祭出法宝将魔道弟子一一诛杀,然后方文光的尸体以俯拍的角度出现在画面中。

他眼睛看向天空,里面有不甘也有怀念,临死,他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他的弟弟。

画面拉近,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扯下系在他腰间的乾坤袋,清脆的女声嘻嘻哈哈说道,他竟然找到一株补天草,好气运!两名白衣男子齐齐看过去,其中气质冷冽如冰的那人平淡开口,气运好就不会被杀掉。

气质和煦如暖阳的那名男子只是低着头凝视方文光的尸体。

他的侧脸被垂落的发丝挡住,看不清表情。

几人将魔道弟子的乾坤袋搜刮一空,这才举步离开,气质和煦的男子回头看了方文光的尸体一眼,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为他收尸,却听那清脆的女声说道,宇飞,别看了,他那般羞辱你,你还可怜他作甚。

你要的补天草到手了,这次总算没白来。

男子应了一声,朝前走去,画面从这里开始逐渐变得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这是莫语的记忆,也就是说魂石中的景象都是以她的视角来记录的。

他们当时有三人,躲在暗处冷眼旁观方文光被杀害的全过程,然后跳出来黑吃黑。

这就是所谓的替兄长报仇?好一张颠倒是非黑白的嘴!周允晟冷笑,让宗漪重新播放一遍记忆,然后将画面定格在两个白衣男人出现的一瞬间。

他已然认出,气质冷冽那人乃赤霄真人的二弟子邹奕鸣。

此人也是个单灵根的天才,却不似方文光那样爱出风头。

他心性冷硬,目下无尘,平时除了修炼并没有别的嗜好。

他做出冷眼旁观的事并不出奇。

气质和煦那人方星海却是极为熟悉,乃外门中顶顶优秀的弟子宋宇飞。

一个是外门新秀,一个是外门霸王,两人早已结下仇怨。

方星海嫉妒宋宇飞天赋出众,几次三番挑衅于他,被打了个半死,此后叫来方文光,狠狠羞辱了宋宇飞一顿,让他明白人外有人的道理。

宋宇飞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变得沉默寡言,平时总把自己锁在屋内修炼,轻易不肯出门。

周允晟从这段记忆中判断出,这三人入百草秘境的目的也是为了补天草。

他们恐怕一直跟随在方文光身后,只为了伺机夺取灵宝,却没料到一群魔道弟子出现,帮他们省却了许多麻烦。

莫语和邹奕鸣都是单灵根,那补天草是给谁的不言而喻。

很明显,宋宇飞才是主导者。

好,很好,这三个人我记住了。

周允晟阴毒的目光在宋宇飞等人脸上流连,誓要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125|12.3周允晟现在只想赶快治好身体然后修炼,待到五十年后百草秘境再开放时便把方文光的尸体带回宗门安葬。

当然,帮方家兄弟报仇也是头等大事。

他坐在宗漪膝头,身体完全浸泡在碎玉灵池中,只露出一颗脑袋,剧烈的疼痛感像无数钢针在他四肢百骸内冲撞穿梭,没有惊人的意志力,怕是会直接痛晕过去然后溺毙。

宗漪一只手搭在池沿,一只手搂住徒儿细瘦的腰,偏头观察他表情。

可是痛的难受?不难受。

若实在撑不住便告诉为师。

嗯。

两人许久无话,宗漪见徒儿越发坚强隐忍,心中不免失落。

他倒宁愿徒儿不要事事逞强,多依赖自己一些才好。

泡完灵水,宗漪将徒儿抱到玉床上,用法术将他头发弄干,拿了一套白色中衣和一件玄色道袍仔细替他穿上。

徒儿身体瘦弱,皮肤苍白,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消散,叫宗漪好一阵怜惜。

他用大掌包裹住徒儿小巧的双脚,等它们稍微有了些温度才套上罗袜穿好靴子。

将衣服的每一道褶皱都抻平,宗漪拿起篦子梳理徒儿乌黑顺滑的发丝。

两人相依相偎的半躺在软榻上,蜿蜒的发丝交汇在一起,俊美的面容贴得极近,画面看上去华美而又旖旎。

宗漪被徒儿望向自己的依恋目光迷住了,忍不住用指尖拨了拨他纤长卷翘的睫毛,素来冷硬的面庞此时此刻温柔的不可思议。

用一根白玉簪将徒儿的长发挽到脑后,他捧着徒儿略显阴柔的脸庞打量,越看越是喜欢,恨不得将他时时刻刻抱在怀中才好。

师父,我什么时候能走路?周允晟却不喜欢整天被人抱来抱去的。

炼制丹药的灵宝还未找齐,需得再过几日。

宗漪面不改色的撒谎。

将来徒儿能跑能跳能修炼了,便会想着出门云游,而且修炼到元婴期还须离开师门自立峰头。

宗漪只是稍微预想一下便觉得心情焦躁。

若是将来徒儿敢提出自立门户的要求,索性就把他的双腿打断,日日栓在身边好了。

宗漪目中划过一缕幽光,却更加温柔的抱起徒儿,前往偏殿进食。

这种玉朱果不能多吃,你现在还是凡人,吃多了当心爆体。

见徒弟喜欢吃酸酸甜甜的灵果,宗漪连忙阻止,还将他已经含进嘴里的一枚果子抠出来。

周允晟立即嘬住他指尖,用舌头舔舐。

宗漪心头巨震,面上却丝毫不显,压了压他柔软的舌根,细细回味这份温暖滑腻的触感,这才把指头抽-出来,改去拿玉勺。

喝粥,灵寂峰主说你这种情况喝粥最好。

等来日你引气入体了,想吃什么果子为师都帮你寻回来。

他将一勺白粥喂到徒儿嘴边,目中隐含笑意。

恰在这时,破天宫外的法阵被人触动,两枚传讯符飞入大殿化作人声,晚辈赤霄(晚辈太平),偕弟子前来觐见太上长老。

太平乃雷元峰峰主的道号,此人正是宋宇飞的师父。

周允晟立即收起懒散的表情,转脸朝殿门看去。

宗漪见徒儿想见几人,便挥袖撤掉阵法,让几人进来。

晚辈见过太上长老。

赤霄真人领着邹奕鸣,太平真人领着宋宇飞,毕恭毕敬的弯腰行礼。

何事?宗漪头也不抬,舀了一勺白粥送到徒儿嘴边。

自是带徒儿向太上长老请罪。

赤霄真人使了个眼色,邹奕鸣和宋宇飞立即跪在殿中自省。

邹奕鸣满脸的不忿,宋宇飞却神色黯然,颇有悔意。

三人冷眼旁观方文光被魔道弟子杀害的事现在已经传遍宗门,莫语已入幽冥山面壁,若意志不坚定必会染上心魔,对日后的修行大为不利。

二人在刑律堂内受了两百记龙骨鞭,一身皮肉无一处完好,根骨也损了几分,就连境界都跌落两三层,惩罚相当之重。

然而两人的师尊却犹不敢怠慢,不等伤势痊愈就带他们上焚寂峰亲口赔罪。

在无极仙宗,惹谁也不能惹到太上长老。

宗漪专心致志的投喂徒儿,视堂下两人如无物,还不时伸出指尖抹掉徒儿嘴角的粥水,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赤霄真人和太平真人见了不免心中惊骇,万万没想到不沾一丝烟火气的太上长老也有如此温情款款的一面。

他对方星海怕是疼进了骨子里。

这样一想,对自家徒儿的性命就更担忧了。

邹奕鸣最崇拜的人非太上长老莫属,然一直无缘拜入长老座下,却没料到眼高于顶的长老会看上方星海这个废物。

他心里又妒又恨,说是赔罪,冷硬的语气倒像是在问罪。

宋宇飞内心却在暗暗叫苦。

早知道方星海有这种造化,当日他必会阻止莫语鲁莽的行为。

若不是方星海被太上长老救了回来,还为他和方文光出头,自己获得补天草的消息也不会传得众人皆知。

这些天他没少被人刁难,目的全都是为了补天草,索性太平真人性格耿直无私,且极为护短,才让他避免了许多麻烦。

现在全宗上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让他行事颇为不便,如果身上的隐秘被发现,一场灭顶之灾是少不了的,连无极仙宗都护不住他。

强压下满心恼恨,宋宇飞越发诚恳的道歉。

周允晟咽下一口粥水,徐徐开口,不需你们道歉。

正所谓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我兄长被人害得身死道消,只能怪他实力不济,与旁人无关。

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这是反话吧?宋宇飞迟疑。

邹奕鸣却没甚心机,冷笑道,正是,你明白就好。

周允晟轻瞥他一眼,点头道,如此,日后我要是将你二人抽筋扒皮挫骨扬灰,再打得魂飞魄散,你们也说不得什么,毕竟是你们实力不济。

宋宇飞面容扭曲了一瞬,邹奕鸣却毫不迟疑的应和,只要你有那个能力,我且等着。

太平真人憋不住了,不悦开口,大家都是同门,缘何张口闭口就是以命相搏……同门,那可真奇了。

我兄长被魔道弟子围攻时,也不见他们讲什么同门之谊,反倒从头至尾冷眼旁观。

这样的同门,我可不敢要。

周允晟咬牙切齿的笑起来。

太平真人被噎住了,良久后轻叹一声。

这事终究是徒儿有错,却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跟太上长老的关门弟子结下这等死仇,日后少不了一番争斗。

也罢,且看谁道行更高吧。

四人再次赔罪,及至告辞的时候也未得太上长老一个正眼,却没料已走到殿外,宋宇飞却忽然被长老叫住了。

你过来。

宗漪放下瓷碗,抬眸看去。

宋宇飞战战兢兢上前几步。

宗漪打量他许久,目光最终定格在他胸前佩戴的玉环上。

宋宇飞强忍住藏起玉环的冲动。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从皮囊到神魂都被太上长老看了个通透。

自从得到玉环,再没有人能带给他如此沉重的压迫感。

几滴冷汗冒出额头,当宋宇飞快要支撑不住时,宗漪淡淡开口,既已服用补天丹,为何还弄一个伪火灵根。

敢做便要敢当,莫藏头露尾。

他果真服用了补天丹,谁帮他炼制的?宗门内的丹师都未接到过他的请托,内中必有蹊跷。

等候在殿外的赤霄真人眸光微闪。

雷元真人也仔细打量徒儿两眼,心知这个徒儿怕是不简单,身上藏着许多秘密。

他性格耿直,故而素来不喜与心机深沉的人交往,不由对这个徒儿升起了几分戒备之心。

原来不是发现玉环有问题!宋宇飞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懊恼。

此前他一直对旁人说那株补天草已经卖给多宝阁,还用刻了法阵的炎火精石造了一个伪火灵根以蒙蔽世人,这下被太上长老戳穿,回去后恐会被人找麻烦。

就知道遇上方星海肯定没好事。

他一面暗恨,一面诚惶诚恐的赔罪,却被太上长老甩袖扔出破天宫。

等一行人走远,周允晟轻声问道,师父,宋宇飞有问题?他佩戴的玉环有古怪,里面藏了一只器灵,从气息上判断修为至少在玄仙级别。

玄仙,比大罗金仙更强悍的存在,本该居于仙界,怎会流落到浩天世界,还成了一只器灵?周允晟拧眉沉思,已然确定那宋宇飞就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

玄仙级别的金手指,除了命运之子谁能拥有?看来自己又成了一个炮灰。

周允晟叹息摇头,心间却涌动着兴奋的情绪。

他喜欢与命运抗争。

宗漪见他眉心紧锁,便以为他在担忧,连忙将他抱入怀中安慰,徒儿莫怕,别说他只是区区一玄仙,就是仙尊,师父也有一争之力。

师父必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周允晟没法再想其他,满心都是对爱人的感激和依恋。

他用脸颊轻轻磨蹭爱人宽厚的胸膛,抬起头,水润的桃花眼里充斥着炙热的情义。

宗漪被他看得浑身僵硬,犹豫片刻,终是耐不住低头去亲吻他唇瓣。

两人慢慢交换着唾液,互相用舌尖撩拨彼此,啧啧水声在殿内回荡。

宋宇飞回到雷元峰,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又布下禁制,这才在心里喊道,前辈,你还在吗?我在。

一道清冷至极的女声骤然响起。

环内容纳了一方广袤天地,各种仙树灵草遍布其中,氤氲出薄薄雾气,一栋白玉打造的小阁楼隐藏在树丛中若隐若现。

宋宇飞的神识步入阁楼,朝坐在榻上的绝色女子拱手见礼。

前辈,方才您未被发现吧?区区大乘期的小儿,如何能发现我布下的禁制。

不是告诉过你吗,除非修为高过我,否则定然不会有人发现这噬天环。

绝色女子微微蹙眉,似是不耐。

浩天世界最强者也不过七劫散仙,怎能与玄仙相提并论?宋宇飞放心了,正要退出玉环,却又听那女子问道,方才那人修炼的是什么功法?太上长老修炼的是破天剑道。

什么,竟是破天剑道?!不可能!女子露出惊骇的表情。

破天剑道的宗旨是以剑破天,取天道而代之,故不为天道所容。

修炼这种功法的人即便是筑基期也须经历九九重劫,可谓十死无生。

她活了几万年,从未听说过有人能把破天剑道修炼至大乘期。

难怪在破天宫内,竟连她也感觉到了强烈的压迫感。

传说中修炼破天剑道的修真者一旦飞升,便能直接越过人仙、天仙、金仙等仙位,成为仙界最至高的存在——仙尊。

这样一算,那人断然不是什么小儿,却是战力不逊于仙君、仙帝的顶级高手。

女子心中震颤,免不了有些后怕。

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大千世界里,竟然会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却是低估了他人,又太过高估自己。

方才那人怕也察觉了几分。

宇飞,日后离这位太上长老远点,他修炼的功法不同寻常。

女子慎重警告。

宋宇飞见她面露难色,心中也紧张起来,叹息道,怕是我想远离他也做不到。

我与他的弟子方星海已经结下死仇,日后免不了一场争斗。

观他今日作为,应是对方星海溺爱到了骨子里,我要是杀死了方星海,必定会招致他的报复。

女子敛眉沉思片刻,摆手道,不用担心,他修炼到大乘期已是顶了天了,早已不被天道所容,不出百年,天道必然会让他陨落。

他那徒儿丹田灵根俱毁,也不足为虑。

听说太上长老必定会陨落,宋宇飞放心不少,却又呢喃道,只怕他有许多法子为方星海改天换命。

女子大笑起来,语气中满是轻蔑,改天换命,哪儿那么容易,就连我们这些仙人也难以逆天而行。

方星海根骨损毁到那等地步,除非炼制出夺天造化丹,否则绝不可能恢复如初。

夺天造化丹,仅一个‘夺’字便可看出这种丹药的不凡之处,它能重塑肉身,重建灵根,且必定是资质顶级的肉身和单灵根,说一句药效逆天也不为过。

然而要炼制这种丹药需集齐五行灵药中最顶级的三种灵药,加起来就是十五种,还需万年灵髓做引,九天玄火做薪,更要混沌级丹师护鼎。

在这浩天世界,最好的丹师也才天级,更有许多灵药早已绝迹,你说他怎么为方星海改天换命?宋宇飞思量片刻,缓缓笑了,多谢前辈指点,是晚辈沉不住气。

现在一想,方星海在破天宫内说了那么多狠话,却原来全都是笑话。

嗯,今后遇事切莫乱了方寸,免得徒增心魔。

女子摆手遣他出去。

宋宇飞连忙退出玉环,想起幽冥山上面壁思过的莫语,又是一阵惆怅。

幽冥山上设有炼心大阵,阵中吸收了无数犯错弟子的心魔,许多人从山上下来后就死于心魔滋扰,希望莫语千万别步他们后尘。

-----------------------------这日,宗漪从旖旎的梦境中醒来,看见睡在自己臂弯里的爱徒,忍不住心潮澎湃。

在梦境中,他与徒儿抵死-缠-绵,虽然他时常改换形貌,但这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却从未曾改变。

他梦见他忽而趴在自己身下低泣,哀哀切切的恳求道:你慢着点,忽而又骑在自己腰间,恶狠狠的斥责:你快着点,没吃饭吗?。

他时而善良可爱,时而霸道狂傲,每一面都让他迷恋不已。

他用尽全力贯穿他的身体,在无上的快-感中惊醒。

身体依然滚烫,下腹依然挺立,宗漪将徒儿的中衣脱掉,让他赤果的身体严丝合缝的贴在自己胸膛,这才满足的叹了口气。

周允晟感觉到一根硕大的棍状物挤入自己双腿之间,立时醒过来,含糊问道,我什么时候能走路?瘫痪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今天就帮你炼丹。

宗漪不着痕迹的将大掌覆盖在徒儿挺翘的臀部上,光滑细腻的触感让他差点控制不住的揉捏起来。

能重塑身体和根骨的丹药肯定不凡,你能炼出来吗?你好像是剑修?周允晟不信任的挑眉。

我精通丹道。

宗漪用指腹揉了揉徒儿苍白的唇瓣,直揉出一抹艳色才抱他起来穿衣。

这炉丹药恐要炼制三月,你若是饿了就摇摇这铃铛,自会有傀儡道童给你送吃食。

我帮你换一件法衣,可自动祛除尘埃,所以这三月中无需沐浴,万莫唤它们来伺候。

待为师出关,你想做什么只管吩咐为师就是。

宗漪仔仔细细的叮嘱,末了将徒儿放在一张漂浮的薄毯上,补充道,你想去哪儿只需说出地名,它自会带你去,但仅限于破天宫内。

你如今身体未愈,又无自保之力,千万别乱跑,小心被人伤着。

为师已在宫外布下防御法阵,除非修为超过为师两个境界,否则无人敢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轻轻抚弄徒儿发顶,柔声道,莫怕,师父很快就出来。

周允晟频频点头,见他转身朝丹房走去,眼眶忽然红了。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这人,与其独自回到现实,他宁愿与这人永远活在虚幻中。

宗漪心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脚步便再也迈不动了。

你怎么这么爱哭?他蹲下-身,将徒儿瘦小的身子托在臂弯,用抱婴儿的姿势将他抱起来,嗓音中暗含笑意,你在我梦中也特别爱哭,头上、手腕、脚腕,全都戴满了月季花环,像个小姑娘。

周允晟瞪圆眼睛,反驳道,那不是你逼我戴的吗?你还逼我在花丛里……说到此处他急急打住,心里却高兴起来:这人果然在逐渐恢复记忆,他能回想起来的片段似乎越来越多了。

宗漪笃定道,我们果然纠缠了许多世,你合该是我的。

他爱怜的吻了吻小徒儿明亮的眼睛,抱着他在丹房里转了几圈,嘱咐了许多话,这才将他放回薄毯。

-----------宋宇飞明显感觉到师父和几位师兄对自己的态度冷淡起来,其他内门弟子也是一样。

能冷眼旁观同门被魔道弟子杀死,然后才跳出来劫掠同门财物,心性之冷酷,手段之卑劣可见一斑。

若是与这种人交往,说不定哪天就被害死了,还死的不明不白。

故此,但凡有眼色,作风又正派的弟子,都对宋宇飞敬而远之。

至于邹奕鸣和莫语,那两人本就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不屑与普通弟子为伍。

宋宇飞如今在内门真是寸步难行,好在邹奕鸣对他十分欣赏,常常帮衬着,才没让他过得太凄惨。

莫语从幽冥山回来后就闭门不出,显然已经产生了心魔,若不及时根除,怕会影响修为。

赤霄真人得知爱女是为了帮宋宇飞才接连犯错,对此人印象大跌,要不是还想弄清楚他身上隐藏的秘密,早就逐出宗门了。

这日午时刚过,焚寂峰上忽然冒出一片通红的霞光,一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达云霄,将袅袅梵音从九天之上接引下来,更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在空气中浮动,引得四面八方的灵气急速汇聚过来。

天降异象,必有重宝!所有观看到这一景象的修真者立即往光柱的所在赶去,发现那是无极仙宗的地界,修为低者只能望洋兴叹,修为高者悄然潜入,伺机而动。

少顷,霞光散尽,光柱消失,焚寂峰顶被一团乌黑的劫云笼罩。

丹炉霞光,冲天金柱,劫云罩顶,这分明是逆天丹药问世的前奏。

但太上长老不是剑修吗?什么时候修炼了丹道,且还能炼制出招来劫云的丹药?赤霄真人惊骇不已,立时往焚寂峰赶去。

丹劫?丹炉霞光?难道夺天造化丹果真被他炼成了?居住在玉环中的女子用不可置信的语气呢喃。

前辈,我们要过去看看吗?宋宇飞现在感觉非常不好。

他万万没想到那样逆天的丹药竟然都让太上长老炼制成功,看来他不仅是剑修,还是混沌级的丹修,且身怀无数至宝。

拜于这样一位无所不能的大拿座下,方星海的前途不可限量。

他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恨莫语当初为何不干脆一刀将方星海杀死。

她为他招来一个天大的麻烦!☆、126|12.4当赤霄真人赶到焚寂峰下时,各峰峰主也都早已齐聚,正抬头仰望黑云压顶的破天宫。

尤其是丹元峰的峰主,目中满是崇敬与渴望。

太上长老竟是混沌级的丹师,瞒得我等好苦。

从气息上判断,此丹乃夺天造化丹无疑。

他那新收的小徒儿当真好大的造化!果然是夺天造化丹?赤霄真人骇然回望。

那可是传说中的混沌级丹药,丹方丹诀早已失传几万年。

没错。

丹元峰主陶醉在浓郁的药香中。

旁边一人感叹道,既是剑修又是丹修,且修为都已登峰造极,一下就拿出如此多的重宝为徒弟改天换命,太上长老真是深不可测!说不得,他将成为首个顺利飞升的破天剑道修者。

宋宇飞跟邹奕鸣甫一走近就听见这句话,前者心情沉郁,后者仰慕不已,唯独玉环内的绝色女子嗤笑道,正所谓天预收之,必先予之,这定光真人气势愈盛,陨落的速度也就愈快。

可惜了他一身绝好天赋,偏要修什么破天剑道。

宋宇飞立时安心不少,走到雷元峰主身边站定。

太平真人只淡淡瞥他一眼就继续抬头仰望劫云,不喜与他过多交谈。

这个徒儿心机太深,又有诸多隐秘,今后怕会惹出事端。

瞧瞧,最大的事端已然等在破天宫内了。

夺天造化丹不但能提高修者资质,还能帮渡劫的修者起死回生补充灵力,即便是大乘期的修者或散仙,只需一粒丹药便能顺利飞升。

如此,想要夺得这枚丹药的修者简直数不胜数。

修为低的被护宗大阵拦在门外,修为高的早已潜伏在暗处。

其余十一位长老纷纷来到焚寂峰下,也感知到了几个非比寻常的气息,却只负手而立,并无动作。

他们俱都是几千几万岁的老怪物,在宗门中资历超凡,却没料反被一个四百余岁的黄毛小子压在头顶,且那小子蛮横无理目中无人,秉性十分令人厌憎。

如此,长老们便都想给他一个教训,等他寡不敌众再出手相助,好叫他将夺天造化丹献给宗门。

十一位长老中有四位突破大乘期多年,却一直没有成功飞升的把握,得了这枚丹药就十拿九稳了。

大家内心各有打算,静默中,第一道雷劫咆哮着冲入破天宫内,化为一阵紫光消散,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直劈了五十四道才声势渐消,露出天光。

庞大的灵气急速朝破天宫内涌去,同时也带走了浓郁的药味,这是丹成的迹象。

兀那小儿,将夺天造化丹交出来,本尊可饶你不死!一道苍老的声音在空中炸响,,然后就是一抹血红的身影忽然出现,手里挥舞着一把巨剑朝宫外的防御大阵劈去。

赤霄真人定睛一看,竟是血魔老祖,魔道中修为最高的一位大能,已突破大乘期一千多年,因作恶多端迟迟不敢渡劫,就等着这样一件宝物问世。

对夺天造化丹,他是势在必得。

血魔,双拳难敌四手,吾等也对夺天造化丹有意,劝你速速归去。

又有两道身影闪现,却是久未出世的阳明散仙和玄徽散仙。

二人一个是六劫散仙,一个是七劫散仙,在浩天世界乃数一数二的高手。

血魔老祖正在犹豫,却听破天宫内传来一道低沉而又不耐的嗓音,何人敢在我焚寂峰上放肆,马上滚出去!嗬,小子好生猖狂!三位大能齐齐展露怒容,不待动手,却见无数黑色剑光从破天宫内疾射而出,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三人连忙出招抵挡,起初还游刃有余,只是无法靠近破天宫一步,待两柱香后,剑光非但没有耗尽,攻势反而越发凌厉,每一道剑光都蕴含着森然杀意,铺天盖地袭来时简直叫人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三人渐渐不敌,落了下风,堪称无坚不摧的身体被剑光破开无数伤口,那伤口血流如注,疼痛难忍,竟然根本无法用灵力或丹药治愈。

这就是破天剑道的威力,其剑光连天道法则都能斩碎,又岂是区区*能够承受?血魔老祖连打连退,险险躲开致命一击后毫不犹豫的遁走了。

两位散仙对视一眼后也化为流光朝天边疾驰而去。

人家连面都没露就能将他们弄得如此狼狈,可见实力已远在他们之上。

破天剑道果然不凡!且不提三人受了极重的剑伤,无论何种丹药都无法治愈,只能每日消耗灵力温养,没过多久便接连陨落,叫各方大能惊骇不已。

单无极仙宗这群人,就已经被震得无法成言。

玄徽散仙乃七劫散仙,是我浩天世界修真第一人,竟也不是太上长老的对手。

破天剑道,破天剑道……剑元峰主反复呢喃着‘破天剑道’四个字,脸上满是敬畏。

宇飞,日后尽量离焚寂峰远些。

绝色女子沉默良久后慎重开口。

就在方才,她竟在那人的剑阵中感觉到了毁天灭地的威能,让她一缕幽魂都战栗不止。

掐指一算,那人已渡过七次九九重劫,如今却还安然无恙,天道果然能将之诛灭?究竟是怎样的天资才能造就如此强悍的修者?莫说在三千大世界,就算在仙界,怕也是屹立在巅峰的人物。

女子敛眉沉思,良久后长叹一声。

宋宇飞心情越发沉郁,心里应诺,面上却露出不屈的神色。

赤霄真人回到赤霄宫,头一件事就是唤来爱女。

太上长老已经为方星海炼制出了夺天造化丹,服用后哪怕是四灵根的废物也能转瞬变成修真奇才。

你签下的生死状可还记得?莫语垂头回话,自然记得。

那么日后修炼就不要懈怠。

虽说方星海现在才开始修炼,然太上长老乃混沌级的丹师,手中又握有无数天才地宝,再为他炼制几颗提升修为的丹药并非难事。

十年后的大比,你两胜负难料。

女儿知道了,女儿定然不会耽误修行。

莫语拱手应诺,神色看上去很镇定,眼里却暗藏许多慌乱。

------------------------------------破天宫内,宗漪正抱着徒儿泡在碎玉灵池中,大手撩起池水为徒儿冲洗,指尖慢慢在徒儿圆润光滑的肩头打圈。

你为何要修炼破天剑道?听说修炼这种剑道的修者十死无生,都会被天道所灭。

周允晟面露忧虑。

我生来便是为了诛灭天道而存在。

宗漪淡淡开口。

什么意思?这话也太狂妄了!没什么意思,只是一种感觉,一种……宗漪斟酌良久,徐徐道,一种职责。

一种职责吗?周允晟沉吟,对爱人的身份隐隐有了猜测。

宗漪将徒儿洗净,抱到玉床上,言辞间十分不忍,在服食丹药前,为师需把你已被损毁的根骨取出来,很疼,你且忍着。

动手吧,我无所谓。

周允晟摆手。

宗漪迟疑片刻,终是一根一根取出徒儿体内已然发黑碎裂的骨头,若是不清除这些杂质,服食丹药后徒儿会更疼。

所幸没伤到头骨。

周允晟苦中作乐的调侃道。

宗漪俯身亲吻他苍白的嘴唇,舌头探入他口中,将一粒丹药渡过去。

没有灵力的包裹,丹药立刻化为液体汇入喉中,带出一股炽热的气流。

莫怕,师父在这里,师父断然不会让你有事。

宗漪将痛得呻-吟的徒儿抱入怀中,轻轻抹去他额头不断冒出的冷汗。

周允晟已经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连意识都模糊了。

这种痛感不仅仅存在于*,还存在于灵魂,就仿佛浸泡在硫酸池中,又仿佛掉入翻滚的岩浆,更似被地狱之火焚烧。

徒儿莫怕,很快就过去了。

宗漪心如刀绞,不断亲吻徒儿泪湿的睫毛。

剧烈的疼痛感通过徒儿冰凉的皮肤传导过来,几乎让他无法承受。

煎熬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周允晟在宗漪温暖宽阔的怀中醒来,抬抬胳膊,踢踢双腿,然后一咕噜翻身坐起。

我好了,我能走路了!他用力摇晃宗漪。

大乘期的修真根本不需要睡眠,宗漪在徒儿清醒的那一刻就已经从入定中抽-离,摸着他脑袋柔声道,为师先帮你测试灵根,等你引气入体后再帮你挑选一门合适的功法。

他收藏了许多顶级功法,不管徒儿是哪种灵根都能挑到合适的。

周允晟笑着点头,吃罢早饭就来到偏殿测试。

宗漪递给他一块透明晶石,说道,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握在掌心就好。

周允晟托住晶石等待,几息后,晶石荡出一圈灰色灵光,有云雾状的气体在石心汇聚,慢慢氤氲至整块石面。

这是什么灵根?如果方星海的记忆没有出错,灰色灵光不属于任何一种灵根。

这是……无所不知的宗漪难得迟疑了片刻,缓缓说道,这是变异灵根中的雾灵根。

雾灵根?周允晟怀揣着一丝希望问道,这种灵根很难得吧?快告诉我我也开了金手指!的确很难得,几万年也出不了一个。

宗漪点头,见徒儿面露喜色,不禁怜惜的摸摸他脑袋,补充道,所以没有任何一门完整的功法可供你修炼。

据为师所知,最后一位雾灵根的修者只修炼到金丹期就陨落了,功法还是他自创的,威力并不强大。

周允晟高挑的眉毛垮塌下去,冷静开口,也就是说雾灵根是天灵根中的废灵根?宗漪大掌覆盖在他后脑勺上,将他怏怏不乐的脸压入自己怀中,安慰道,徒儿莫怕,有为师在。

没有功法我们可以自创,为师虽然是剑修,对道修的法门却也知之甚详。

周允晟很快打起精神,笑道,好,我们自创功法。

我别的长处没有,脑子还算聪明,悟性也不低。

见徒儿如此开朗自信,宗漪放心了,忍不住吻了吻他黑漆漆的发顶。

测过灵根,周允晟便开始引气入体。

到底是被夺天造化丹改造过的身体,资质极佳,不过一刻钟就已捕捉到许多灵气,沿着经脉引入丹田,然而不等灵气完全沉淀,它们就争先恐后的从丹田中逃逸出来。

周允晟又试了几次都是如此,仿佛那些灵气在排斥他。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说天道并不认可自己的存在?思及此处他冷笑起来,那哪是什么天道,却是主神,它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这个背叛者。

等同于废灵根的雾灵根恐怕也是它的杰作。

在接连尝试了四个时辰后,周允晟放弃了,打开房门去找师父。

怎会还未引气入体?宗漪握住徒儿指尖,神识在他丹田内探了一探,目露讶异。

夺天造化丹能将人的潜质提升到极限,按理说不出几息徒儿就该入门。

天道排斥我,不肯让灵气进入我的丹田。

面对爱人,周允晟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

宗漪嘴角微扬,语中含笑,原来徒儿也不被天道所容,甚好。

话落沉吟片刻,从指环内取出一物。

周允晟凑过去看了看,发现那是一枚外层透明,里层漆黑且呈旋涡状的奇诡石头,一股极其骇人的吸力隐隐从石心中透出,引动了周围的灵气,更有宫殿内摆放的夜明珠所散发的光芒也被吸住,变得飘忽起来,在空气中划出一缕缕光带。

这是什么?周允晟惊讶的问道。

这是……宗漪可疑的停顿了一瞬,摆手道,你不必多问,只需知道这块石头能吸纳万物,甚至包括光芒。

将它置于你田丹内,问题便迎刃而解。

连光芒都能吸纳,岂不是跟黑洞一样?周允晟接过石头细看,越看越像是一个微缩的黑洞,只不过外面多了一层透明的壳。

他瞥一眼宗漪,试探道,该不会你也不知道这块石头的来历吧?宗漪面露尴尬,没有说话。

你是从哪儿找到的?周允晟继续追问。

从……又是可疑的停顿了一瞬,宗漪坦诚道,为师也不知这块石头从何而来,某一天,它忽然出现在我的指环中,将指环内的宝物吸纳一空。

为师觉得它很重要便留了下来。

周允晟想起上一世将他们吸纳的黑洞,想起爱人越来越强悍的实力,不得不感叹自己的运气。

幸好他遇见了爱人,否则铁定逃不过主神的黑手。

徒儿予我一滴精血,待我将它炼化后置于徒儿腹中便可。

宗漪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瓶。

周允晟将精血滴入玉瓶中。

又是三月过去,宗漪总算将石头炼化,用秘法送入徒儿腹中。

这回再修炼,感觉与上次明显不同,无论周围有多少灵气周允晟都能吸收,且毫无饱和感,若非宗漪在殿内放置了几条灵脉又布了隐匿阵法,强烈的灵气漩涡定会引来各方注意。

只花了短短一月时间,周允晟就跨越炼气期,进入了筑基后期。

十六岁筑基,也算是个少年天才,然而前提是打小开始修炼。

十六岁开始修炼并且十六岁筑基的人,莫说浩天世界,就算是别的大千世界也从未有过的。

你之前神魂受创,这本功法先练着,能修补神魂。

宗漪将徒儿唤到座前,递了一枚玉简过去。

周允晟输入灵力,便知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炼魂术,能通过吸收日月光芒淬炼神魂。

真是缺什么给什么,太贴心了。

他爬到宗漪膝盖上,搂住他的腰久久不语。

宗漪连忙将他抱住,五指插-入他发间缓慢摩挲,柔声道,真是爱撒娇,与梦中一样。

周允晟嘴角微抽,真有些闹不明白,分明他们有那么多温馨甜蜜的记忆,为何他总是把他最羞窘的一面记得牢牢的,就不能记住他狂霸酷帅拽的一面?算了,只要他喜欢就好。

拧了拧爱人搭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背,周允晟冷哼一声。

果然爱撒娇。

宗漪心内暗笑,抱着他腾云驾雾朝宗门内的博览阁飞去,解释道,虽说要自创功法,却也不能闭门造车,先找几本与雾灵根有关的功法略作参考,然后为师便带你去各大雾境修炼。

能修炼到什么程度只能看你的悟性。

说道这里他略微一顿,笃定开口,徒儿的悟性自是极佳的,所以不用着急,我们慢慢来。

周允晟点头应是,再次为爱人的贴心感叹。

他是害怕他急于求成生了心魔吧?有爱人陪伴在身边,就算永远回不去又怎样,他无所谓。

两人落在博览阁前,负责管理功法的掌事连忙迎出来。

无需多礼,我们自去便可。

宗漪放下徒儿,甩袖道。

掌事压力大减,弯腰递上两枚通行符箓。

周允晟不想错过任何一本与雾灵根有关的功法,他先从最顶级的功法开始翻找,然后一层一层往下,宗漪随行在他身侧。

雾灵根的功法竟如此稀有!来到最底层,周允晟掂了掂掌心的两枚玉简,摇头叹息。

再看看吧,不急。

宗漪安抚性的拍拍他脑袋,目露爱怜。

徒儿十六岁筑基,身形便停留在十六岁,个头委实不高,看着也很单薄瘦弱,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让他每每见了都忍不住想将他护在怀中。

周允晟点头,顺着木架往前看去,温和地面容被寒冰覆盖。

只见宋宇飞正拿着一枚玉简,用惊骇的目光看过来。

无怪他如此失态,任谁探测到方星海筑基后期的修为都会吓一跳。

这才四个多月就已经筑基了吗?想当初宋宇飞自诩天赋惊人,突破筑基期也花了整整五年。

找到一个好师父果然不同。

想起对自己分外冷漠的太平真人,宋宇飞免不了嫉恨。

你手中的玉简拿来给我一观。

宗漪忽然开口。

宋宇飞反射性的握住玉简,玉环内的绝色女子失声喊道,千万莫要给他!这本功法乃仙界的传奇功法《混沌九转炼体之术》,修炼这种功法可使肉身化为先天至强利器,从而所向披靡,莫说一拳一腿胜过上古神兵,就连目光亦能杀人。

这本功法在仙界早已失传多年,却原来流落到了浩天世界,还因修炼速度非常缓慢的缘故被划为低等功法,可笑可叹。

若非女子见识广博,差点就错过了。

莫要给他!这本功法来历不凡,乃仙界之物。

女子急急补充道。

听了这话,宋宇飞心内巨震,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敷衍过去。

宗漪面色冷凝。

这女人不过区区玄仙,竟也敢在自己眼皮底下弄鬼,岂不知她那所谓无往不利的禁制,早在他目光扫去时便已堪破。

她说的话,宗漪更是听得清清楚楚。

当然,就算她不说,宗漪也能看出玉简的不凡。

他甩出一缕黑光将玉简缠住,轻而易举便夺了过来,用神识翻看。

玉简的名称虽是《无极炼体术》,但宗漪大略扫了两眼就知道,此乃《混沌九转炼体之术》,世上最强悍的炼体功法。

他出生于浩天世界,年岁也不大,却对上至神界、仙界,下至三千大世界、三千中世界、三千小世界的事知之甚详。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但生而知之的人并非没有,便不多做追究。

将功法递给徒儿,他柔声道,今日总算有所斩获,回去吧。

女子在他出手时差点忍不住抵抗。

此人虽才大乘期,灵力却蕴含着极其恐怖的威压,让她堂堂玄仙都心生惧意。

她哑声催促道,把功法要回来,有了这本功法,即便是九九重劫你也能轻易扛住,如此,便能提早几百年送我回仙界。

宋宇飞连忙追出去,喊道,太上长老,这本功法是晚辈先看见的,正所谓先来后到……那补天草也是我哥哥先得的,你们还不是尾随在他身后,眼睁睁看着他被魔道中人杀死便夺去了?若是魔道中人没出现,你们恐怕会亲自动手。

别跟我说这些狗-屁的大道理,这功法我看上了就是我的,有本事你也来抢。

周允晟猛然回头,眼珠已是赤红一片。

他用搜魂术遍寻方文光的灵魂,想送他轮回转生,却哪料杀死他的是一群噬魂宗弟子,早已用法器毁去他神魂,让他彻底消失在这一方天地。

宋宇飞等人不会认不出噬魂宗的功法路数,却不肯伸出援手。

从今往后,他也要把他们所有最在意的东西全都夺走。

来来往往的弟子纷纷看过来,目中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宋宇飞顿时万分尴尬,站在原地上前不是,后退也不是。

宗漪眸色暗沉的瞥他一眼,抱起徒儿朝焚寂峰飞去。

绝色女子叹息道,你与方星海已结下恶因孽果,还需想个办法化解才是。

否则他总会妨碍你修行。

想什么办法化解?他有太上长老护着,我若是与他动手,早晚会被太上长老打得魂飞魄散。

你对太上长老忌惮颇多,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宋宇飞缓步离开,在心里自嘲道。

女子扶额,神色黯然。

宋宇飞本是试探一句,见此情景也就明白了,女子果真不是太上长老对手。

他心直往下沉,片刻后却又恢复冷静。

在这世上,让一个人消失的办法千千万万,不一定非要亲自动手,日后需得好生谋划一番,想一个借刀杀人之计。

☆、127|12.5两本雾灵根的功法都是低级功法,而且并不完善,修炼到金丹初期就已顶了天了,再想突破绝无可能。

周允晟参详数日终是弃之。

然后就是那本《混沌九转炼体之术》,修炼方法堪称奢侈,第一转为炼皮之术,需佐以万年灵髓、万年肉芝、五行之精各一枚、万年爆灵果等至宝混合而成的药液中浸泡七七四十九天方可炼出一副无坚不摧的皮囊。

第二转为炼骨之术,需佐以化魔丹、洗骨丹、凝碧丹、金还丹等数十余种顶级丹药,直至把凡骨炼为仙骨,莫说过程如何艰难,单搜集这些丹药就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第三转为淬炼五脏六腑、第四转为淬炼奇经八脉、第五转为淬炼灵窍、第六转为淬炼丹田、第七转为淬炼紫府、第八转为淬炼阴神、第九转为淬炼阳神,每一转都需佐以极其珍贵的灵草或丹药,否则便会功败垂成。

然而一旦修炼完九转,便能拥有一具不死不灭的肉身,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坚不可摧锐不可当,可化为神兵利器。

翻看完玉简,周允晟不得不感叹天道对命运之子的宠爱。

有了这本功法,莫说修炼完九转,就是只修炼到第七转,在这浩天世界就已经是最强悍的存在,无论四九天劫、六九天劫,亦或者九九重劫,都能轻而易举的扛过。

幸好宗漪把功法抢过来了,也算是夺走了宋宇飞的一大机缘。

然而对主角来说是机缘,到了炮灰手里说不定就是劫难。

这功法如何逆天暂且不提,单这些名称陌生的丹药和灵草就不是浩天世界里能够找到的。

周允晟把玉简递还给宗漪,叹息道,这功法好是好,但里面的灵丹灵草我们怕是找不全,拿了也没什么用处。

宗漪大略翻看几眼,不以为意的开口,丹药为师可以炼,灵草为师可以找,上至神界下至魔界,没有为师去不得的地方。

徒儿莫想太多,先把第一转练起来。

天道容不下我们师徒二人,说不得到了金丹期,徒儿也要历一次九九重劫,故此,这炼体之术正好得用。

周允晟深以为然的点头。

他太明白天道想弄死自己的决心了,不止金丹期,恐怕日后每一次突破都会被九雷轰顶。

天道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它奈何不了爱人,就偏捡自己这个软柿子捏。

且捏吧,早晚砍了它的手。

见徒儿忽而狰狞,忽而轻蔑,忽而冷笑,表情丰富可爱,宗漪内心荡起一圈涟漪,将他抱至膝头好生揉捏了一番。

第一转所需的药引对宗漪来说并非多么珍贵之物,他从指环中取出,一一投入碎玉灵池中,待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见徒儿皮肤果真莹白如玉却也坚韧无比,便带领他前往浩天世界各大雾境修炼。

他们首先来到迷幻雾境,步入此处的修士大多被幻境所困无法挣脱,白白耗光灵气衰弱而死。

此处的雾气不但能折射光线形成以假乱真的海市蜃楼,还能折射出修士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隐秘,从而导致他们产生心魔。

他们不是死于外因,却是自己把自己折磨死了。

周允晟在雾境中徘徊了两年,领略了无数魑魅魍魉,这才吸光雾境中的灵气前往别处。

接下来他们拜会了魔界的毒瘴之地。

这里常年被毒雾笼罩,其毒素不但能腐蚀修真者的身体,还能损毁他们的丹田,更甚者,还能附着在修者的元神上,慢慢让他们身死道消。

听上去很可怕,然而只需在体表覆盖一层灵气隔绝掉毒雾也就没事了。

雾气对修士的伤害真的很有限。

周允晟在毒雾中站立了七七四十九天后说道。

宗漪摆手,你还需再站立七七四十九日方可。

周允晟没有再说什么,果真又站立了七七四十九日,最后一日,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看见从迷雾中显出身形的宗漪,这才虚弱的半跪在地上。

虽然在体表覆盖了一层灵气,但他的皮肤和道袍上依然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水珠,不知什么时候,雾气竟然穿透他布下的防御,入侵了身体。

这个过程是如此的缓慢而又悄无声息,竟让他直到最后一刻才发觉。

宗漪立即将他抱入怀中,喂食了一粒清虚丹,又输入自己的灵力帮他化解药效排除毒素。

好点了吗?他爱怜的摸摸徒儿脸颊。

好多了。

周允晟点头,低笑起来,那些毒雾竟能附着在灵气当中被我吸收。

只要我吸纳灵气,就无法避免被毒雾伤害。

然而世界上有不需要吸纳灵气的修士吗?没有,所以这才是雾灵根修者最基础也是最具威力的一道法门——将自己炼化的雾气附着在灵气之上。

谁说雾灵根是最无用也最弱小的灵根?等他们真正了解雾气的可怕之处,便再也不会这样想。

雾是液化的气体,反之又是汽化的液体,它能化有形为无形,化无形为有形。

它凭空而生,眨眼间就无处不在。

它最大的特性是弥漫、入侵、附着,看似没什么危害,却能将五行之力糅杂在一起形成极具破坏力的法门。

它其实是一种能囊括万物的物质,即便没有形体,也能对修者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周允晟笑罢,取出玉简在上面缓缓刻了几个字:化雾诀。

一,化雾;二,雾化;三,化雾。

这几个字多有重复,组合在一起也给人没头没尾的感觉,然而宗漪用神识一扫便欣然点头,甚好。

你能看懂?周允晟挑眉。

宗漪敞开自己宽大的道袍,将徒儿裹在怀中,徐徐说道,一,化雾,以气化雾,将灵气压缩成水雾形成独属于自己的领域,在此领域内对敌可事半功倍;二雾化,以身化雾,让自己的身体化有形为无形,可隐匿,可攻击,可遁逃;三,化雾……说到这里宗漪眸光微亮,叹息道,便是化万物为雾,若能修炼到这个地步,举手间就可化有形之物为无形之物,但凡修为比你低的修者或法器,被你碰触后就会顷刻间化为雾气消散,是为师平生见过最具威力的法门之一。

所以为师才说甚好。

周允晟一边镌刻玉简一边点头,刻录的内容与宗漪的解释基本一致。

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领悟中,将玉简抵在额头不断用神识修改完善。

宗漪带他离开魔界,挑了一处灵气充沛的洞府,将他环抱在怀中入定。

两人这一坐便又过去三年。

三年后,周允晟将刻满字符的玉简递给宗漪,笑道,帮我看看。

宗漪仔细看过后在雾化篇里添加了时间和空间法则,一旦将这两门法则融合,修炼该功法的修者就可化为雾气神行万里,与广阔天地同在。

当他隐匿起来的时候,谁也无法发现他的踪迹,他甚至能化为水汽附着在任何一位修者的衣物或法器上,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往于任何地界。

周允晟接过玉简后沉思良久,问道,既然可附着在修者体表,能否随灵气入侵他们的丹田或紫府?至于入侵后会干些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这门功法越往后完善修改,其威力越诡谲莫测,怎么看都不似名门正派的功法,倒更像一门魔功。

宗漪也察觉了这一点,却不以为意,摸着徒儿后脑勺说道,理当是可以的,但还需迷惑了那修者的神智才能得手。

然你要知道,随意进入某大能的内腑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他的元神随时能将你绞杀。

周允晟点头,心中却道:只需再引入毁人元神的毒气,也不是多么危险的事。

雾气本身就是变化莫测的,由它衍生出的功法自然奇诡无比,一旦修炼到极致,放出绵延几万里的雾境便可瞬间杀死千千万万的修士。

雾灵根并不是什么废灵根,这回要让天道失望了。

-------------------两人探访了无数雾境,一点一点完善着功法,最后两年,宗漪带徒儿来到浩天世界灵气最充沛也最危险的海外仙山历练。

因为灵气太过浓郁而压缩成细小的水滴悬浮在空中,这里也常年笼罩在白雾当中,五米开外便不能视物,更有灵气躁动形成的罡风和漩涡,能把渡劫期以上的大能卷入其中绞成碎片。

也因此,就算海外仙山灵气再浓郁,也少有修士敢于造访。

宗漪指着面前浓白一片的灵雾说道,吸收吧,能吸多少是多少,为师替你护法。

周允晟舔唇,哑声道,师父,虽然此处灵气充沛,足够我吸收,但我还有一门更快的修炼功法想要尝试。

什么功法?双修功法。

周允晟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爱人。

他已经忍了八年,真的很不容易,要知道他素来是位无肉不欢的主儿。

宗漪定定朝他看去,眸色漆黑一片。

周允晟见他表情肃然,身体僵硬,像是不能接受师徒背-德的样子,不由在心里叹气:这一世的爱人不但是个面瘫,还是个不懂风情的修炼狂,不好攀折啊!那就再等一阵吧。

他摆手,正要说自己是开玩笑的,却见宗漪递了一枚玉简过来,嗓音沙哑,这是我挑选的一门双修功法,你且将各项法门一一牢记我们再来修炼。

周允晟接过玉简抵住额头,嘴角抽搐起来。

所谓的法门其实是一些交-合姿势,看上去非常狂野,非常黄暴,廉耻度简直突破天际。

要不是早有准备,这人能在自己说要双修的第一时间拿出玉简?自己记法门的时候他却在一旁看着,显然已烂熟于心,也不知翻看了多少遍!周允晟狠狠瞪了宗漪一眼,心道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这人无论变成谁,还是那个大色-魔,不过由明骚变成闷骚罢了。

宗漪被他湿漉漉的小眼神瞪得心尖发烫,面上却更为肃然,问道,记牢了吗?周允晟迟疑的点头,反倒有些被动起来。

那便好。

宗漪布下一个法阵,隔绝了外人的滋扰,然后脱掉衣衫盘腿坐在地上,冲徒儿招手,到为师怀里来。

周允晟硬着头皮走过去,解了几次才把衣带解开,面对面盘坐在他怀中,双腿缠在他腰间。

两人合二为一运转法力,很快就沉浸在修炼当中,周围的灵气形成巨大的漩涡疯狂灌入两人头顶,让环绕在仙山周围的雾气都变得稀薄了。

两年之后,宗漪将自己的元阳送入徒儿腹中炼化,自己也吸了徒儿元阳,冷峻的面庞首次露出餍足的表情。

周允晟从持续了两年的快-感中醒过来,脸颊酡红,眼睛濡湿,眉宇间浮动着一丝春-情。

他挂在宗漪强壮的臂弯内喘气,听见宗漪退出自己身体时发出的噗嗤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宗漪为他披上道袍,正儿八经开口,徒儿抓紧时间修炼,等碎丹化婴,我们就能用元神双修,感觉又会大为不同,进益也是一日千里。

周允晟无语的瞪着他。

他当然知道用元神双修是什么感觉,正如上一世他们直接用魂体交缠那样,快-感是现在的无数倍。

请不要用如此严肃正经的语气说如此羞耻的事,我早就把你的邪恶用心看穿了!他捏了捏宗漪强壮的胸大肌。

宗漪反把他的手握住,放在唇边亲吻,语气中饱含宠溺,徒儿莫要调皮,再双修一次便要错过宗门大比了。

宗门大比?周允晟立即穿好道袍,内视丹田。

微缩黑洞悬浮在他丹田中央,里面时而有星光闪烁,外层的透明晶壳变成了淡金色,带给人无比玄奥的感觉。

我现在是什么等级?金丹?他疑惑不解的问道。

宗漪探入他体内,看见金色的石头也沉默了。

思忖间,头顶忽然汇聚起团团乌云,轰隆隆的雷声从天边滚动过来,如此,却是金丹无疑了。

乌云越堆越厚,闪电似游龙在云中穿梭,从声势上判断,竟然也是九九重劫。

周允晟冷笑起来,看来天道果然容不下我们。

师父,你快退后,以免被波及。

这些年,他在完善功法的同时也在炼魂炼体,魂力已恢复了一半,体术则修炼到第六转,扛过雷劫应是没有问题。

宗漪默默退出劫云笼罩的范围。

天道若是感应到他的存在,九九重劫之后必定还会再加一个九九重劫,那就糟了。

周允晟也曾经历过修仙世界,知道扛雷劫的滋味,然而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难熬。

他体表焦黑了一层又一层,若非修行过炼体之术,这会儿已经身死道消。

丹田内的石头不停震荡,将雷劫吸入内腑,更令他差点爆体。

这玩意儿平时好用,没想到渡劫的时候会这么坑人。

周允晟无法,只能硬撑,还剩最后一口气时,九九八十一道雷劫终于全都落下,疯狂涌入的灵力将他几欲濒死的身体恢复如初。

内视丹田,裹住黑色漩涡的外壳越发金光璀璨,隐隐还有紫色电光在上面游弋。

黑色漩涡能吸收灵气和五行之力,自然也能吸收雷电之力,若是运用在化雾诀中,威力又可大大提升,也算是因祸得福。

周允晟满意一笑,踏出焦黑的土地。

宗漪伸展双臂将他抱住,抬头仰视天空,目中划过森然杀意。

--------------------------------太上长老四百年里从未踏出无极仙宗一步,这次带徒儿外出游历却是一走十年。

在这十年里,接连有两位大乘期的太上长老因为渡劫失败而陨落,致使无极仙宗人心浮动。

太上长老还会不会回来?他修炼的是破天剑道,难不成也陨落了?宗门弟子议论纷纷,都盼着太上长老平安无事。

若是太上长老陨落了,无极仙宗必将失去第一宗门的地位,更甚者,还会被其它几大宗门打压围攻。

然而宋宇飞和莫语却一点也不希望太上长老归来。

这十年里,他们过得非常不如意。

莫语无法摆脱心魔的控制,修为不得寸进。

宋宇飞被同门孤立,就连雷元峰的师兄弟也都避他如蛇蝎。

但凡他接了团队合作的宗门任务,其他队员总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逼他退出。

谁也不希望与一个为了利益连同门都能残害的人合作,他们担心像方文光那样死的不明不白。

宋宇飞无法,只能尽量与雷元峰的师兄弟一起出任务。

但他们虽然不会明着拒绝他,却会尽量远离他,将他排除在外。

几次下来,宋宇飞觉得没意思,便单独出去历练,所幸玉环中有一玄仙护着,安全无虞,且还见识广博眼力不凡,帮他找到几处隐秘的洞府,得了几件重宝和一个道法传承,实力突飞猛进。

及至宗门大比时,他已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在同一届的弟子中算是佼佼者。

赤霄真人站在琼台上勉励众位弟子,台下,邹奕鸣低声问道,你说太上长老和方星海会不会回来?当初他不是跟师妹签了生死状?还说要手刃你我。

怕是已经死在外面了。

说这话时,莫语表情非常阴冷。

宋宇飞笑着摆手,世事难料,没准儿下一刻就回来了。

他的话果然应验了,只见天边有一道黑色剑光正疾驰而来,直接穿透宗门的防御大阵,在演武场上空停住,太上长老携弟子凌空迈步而下。

两人身穿一模一样的黑色玄纹道袍,头戴一模一样的白玉发簪,只一个身形高大,一个身形瘦弱,一个面容俊伟不凡,一个面容阴柔妖异,气质虽然迥异,站在一起却显得极为和谐融洽。

赤霄真人立即结束训话,带领众人见礼。

宗漪淡淡开口,大比开始了吗?已有几日了,昨日筑基期弟子的大比已经结束,今日乃金丹期弟子的大比。

赤霄真人暗暗查探方星海的修为,却根本无法感应到一丝气息。

如此,那便开始吧。

宗漪朝主位走去,习惯性的伸展手臂,想把徒儿抱在膝头安置。

周允晟递给他一个警告性的眼神,自发往他身后站去。

莫语抬头盯视方星海,目中满是杀意。

邹奕鸣鼻端喷出一股气,对方星海极为不屑。

宋宇飞不着痕迹的打量台上两人,在心里问道,现在的方星海是何修为?女子用神识一扫,徐徐笑开了,不过是金丹初期罢了,绝不是你对手。

宗漪察觉到女子的神识碰触了自己徒儿,面容阴冷下来。

他凝目看去,一丝黑色灵光顺着他的视线穿透了玉环,击打在那女子胸口,让她差点失声痛呼,更有一道冰冷的嗓音在女子脑海中炸响,何方宵小也敢窥伺我徒儿,若是再有下次,定让你魂飞魄散。

仅一个眼光就能将自己重创,女子头一次真切的体会到定光真人的可怕之处。

修炼破天剑道的修者果然都是逆天的存在,仙界那些眼高于顶的先帝仙尊们真该来浩天世界看看。

女子收敛神识,强忍疼痛,悄无声息的遁入阁楼内,并布下层层防御阵法。

宋宇飞并不知道女子遭受了什么,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不再询问,轻松旁观起别人的比斗。

台上,宗漪将赤霄真人传唤到身边,指着自己徒儿说道,把莫语、邹奕鸣、宋宇飞的对手换成星儿。

十年前的誓约,你们没忘吧?不敢或忘。

只再问太上长老一句,若是他们不小心伤了高徒,该如何处置?赤霄真人试探道。

什么处不处置,还是那句老话,我若是死了,那是我技不如人,与旁人无干,反之也是一样。

周允晟挑眉一笑。

宗漪握住他手腕,严厉呵斥,告诉过你多少遍,不要总把‘死’字挂在嘴上!他听了总觉得心惊肉跳,慌乱的厉害。

周允晟阴冷的面庞立时浮现几分柔色,乖顺应诺,再不说了,这是最后一次。

宗漪这才缓和神色,朝赤霄真人看去,你安排吧。

宗门比斗素来讲求公平,我绝不会插手。

太上长老性格耿直,说了不插手就必定不会失言。

赤霄真人放下高悬的心,命人去改比赛场次。

莫语和邹奕鸣跃跃欲试,杀念涌动。

宋宇飞却有些苦恼,他很想杀了方星海,却又害怕得罪太上长老,是打个半死还是七分死,这是个问题。

☆、128|12.6莫语和邹奕鸣都是赤霄真人的嫡传弟子,又是单灵根的天才,实力自然不凡,前几场比斗不费吹灰之力就重创了对手,且下手极为狠辣。

若非那些弟子及时开口认输,怕是会直接死在比斗台上。

站在台下围观的弟子露出敢怒不敢言的神色,就连几位峰主也颇有微词。

宗门大比素来是生死不论,他二人并未犯错,无需规劝责罚。

若非宗门大比如此严苛,又怎能提高弟子们的修为,让他们出外游历时不至于陨落在别人手上。

赤霄真人淡淡一笑。

几位峰主碍于门规,只能保持沉默。

宋宇飞乃金丹后期,算是这一批弟子中修为最高的,故而赢的非常轻松。

因为根基浅薄又不得师父青睐,他行事并不敢放肆,只每每把对手逼下台去也就罢了,倒让很多人对他大为改观。

周允晟场场都轮空,只站在太上长老身边看戏,似乎在等着最后一战。

他以逸待劳的行为招致了许多弟子的非议。

有一个好师尊真是占便宜,你我都是搏命拼杀至最后,偏他舒舒服服的站在那儿就能进入最后的十人大比。

一名弟子冷笑低语。

不如此行事,他怎能比得过旁人。

他身上佩戴了遮掩修为的法宝,虽然看不出深浅,然而这才十年,顶天也就是金丹初期,还是嗑药嗑上来的,根基十分不稳。

就算入了十人大比又如何,怕也是给别人送菜去了。

太上长老如此溺爱于他,不是助他,却是害他。

另一名弟子摇头叹息。

宋宇飞、莫语、邹奕鸣三人听了,俱在心中暗笑。

这一比就比了七天七夜才选出最后九人,新的比斗场次一出,之前那些闲言碎语全都消失了。

十人本该两两一组决出前五,再两两一组决出前三,也就是说他们每人至多只需打两场。

能进入前十的都是实力极为强悍的弟子,比一场已然要拼尽全力,比两场却是须以命相搏。

然而之前一直未曾出手的方星海却要连比三场,对手分别为最有潜力进入前三的莫语、邹奕鸣、宋宇飞。

这哪儿是依靠太上长老的权势作弊,却是在找死呢!金丹期弟子们看向方星海的眼神全都变了,此人既然敢迎战,想来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太上长老的弟子究竟实力如何,他们非常期待。

在万众瞩目中,莫语飞身跃上比斗台,举起手中的流光剑,直直朝站在太上长老身边的黑衣男子指去。

周允晟身影一闪,眨眼就出现在莫语对面。

你先请。

他伸手相邀,态度温和有礼。

莫语也不客气,狞笑一声就挥出一道冰冷的剑光。

她的动作委实太快,竟让周允晟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劈成了两截。

看见身体慢慢倾斜滑落的黑衣男子,台下的弟子们均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这就完了?太上长老的关门弟子就是这等实力?莫语狂喜,正待再劈几剑将对方的金丹绞碎,却见那断裂成两截的尸体忽然化为灰黑色的浓雾爆裂开来,不过眨眼功夫,就把比斗台完全笼罩。

赤霄真人放松的神色立时转为阴沉,邹奕鸣和宋宇飞忍不住眉心一跳。

浓雾中,莫语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直觉挥剑格挡。

片刻后,她终于适应了昏暗的环境,朝四周看去,一个人影缓缓从浓雾中走出,却是死去多时的方文光,他二话不说就攻了过来,一招一式都欲取她性命。

莫语惊骇莫名却也不敢深想,立即挥剑迎上去。

周允晟站在浓雾上空,双臂环胸,闲适无比的看着莫语与自己的假想敌战斗。

这是他自创的招式之一——迷雾幻境。

被他炼化过后的雾气附着在灵气中,进入修者的身体,将他们隐藏在神识中最不堪的秘密折射在现实中。

其它幻境创造的幻觉只有当事人才能够看见,旁人无从得知。

然而迷雾幻境却大为不同,正如雾气折射出的海市蜃楼能被所有人看见那样,周允晟也能看见被困在自己领域中的修者的隐秘。

就仿佛在拍电影,他们心里想些什么,雾气就能幻化出什么,且情节根据他们自己的判断做出相应的反应,几可以假乱真。

莫语很快杀死了方文光,却又看见邹奕鸣从浓雾中走出来。

她冷笑,挥剑迎上。

根据她的臆想而折射出的邹奕鸣也迅速做出反击。

站在上空的周允晟挑眉,对莫语的善妒有了全新的认识。

原来她不仅嫉妒方文光,连邹奕鸣也十分厌憎。

莫语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杀死邹奕鸣,却发现方星海从浓雾中迈出来。

很好,你们全都要跟我作对是吗?那就去死吧!潜伏在心底的心魔彻底爆发,莫语已经打红了双眼,她将流光剑抛到空中,化为无极八荒剑阵,朝方星海轰杀过去,旁人只看见浓雾中剑光闪烁,灵气暴涌,便以为战况十分激烈,却哪里晓得,这不过是莫语在唱独角戏而已。

她斩杀了一个又一个假想敌,当看见太上长老从浓雾中走出来时,面上终于流露出绝望的神情。

哪怕被心魔所控,她也知道自己绝不是太上长老的对手。

一直保持微笑的周允晟这才阴冷了面色。

好胆量,竟然连宗漪也想杀!莫语双手结印,将流光剑托于半空,使出了无极仙宗威力最强大的十绝诛仙剑阵,然而她灵气早已见底,又哪里能发挥出剑阵万分之一的威力,几波剑光划过浓雾后,她终于支撑不住的半跪在地上。

而太上长老却只挥挥衣袖就将剑光扫开,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

你是个内心感情十分丰富的女子,让我大开眼界。

太上长老伸出手,捏住莫语的下颚。

莫语想要反抗,却因为灵力耗尽的缘故,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她用屈辱的目光回视,愕然发现太上长老的面容在一圈涟漪过后变成了方星海阴柔妖异的脸庞。

怎么是你?莫语目疵欲裂。

你别忘了自己是在跟谁比斗。

周允晟一边淡笑,一边优雅而又从容的抽-出莫语洁白如玉的根骨,引得莫语惨嚎。

然而雾气却把她的声音全都吸纳了,让外界的人一无所觉。

在一声更比一声凄厉的惨嚎中,周允晟取出莫语全副根骨,当着她的面一一捏成粉末,然后五指成爪插-入她丹田内,将光芒暗淡的金丹掏了出来。

莫语首次体会到何谓生不如死的感觉,但比疼痛更让她难以承受的却是内心的绝望。

根骨、丹田、金丹,俱都被损毁,她会变成彻头彻尾的凡人。

凡人要经历生老病死五道轮回,是蝼蚁般的存在!那怎么可以!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父亲有许多宝物,你想要什么他都会给你,只要你肯放过我!现在的莫语已是浑身染血,涕泪横流。

身为宗主爱女,她素来是高高在上的,何曾如此狼狈过。

这场比斗究竟是怎么输的,她直到现在才回过味来。

我认输!我认输了!她拼尽全力大喊,寄希望于各位长老和峰主听见,及时把她带下去。

但浓雾却把她的声音全都吸纳了。

我师父乃无极仙宗的太上长老,手中至宝无数,又岂会看上你们那点东西。

当初你怎么不放过我?放过我哥哥?早说了,你如何待我,我便会千倍万倍的施加在你身上。

这恶果是你结下的,也该你自己吞掉。

周允晟在莫语绝望的目光中捏爆金丹,甩袖收回浓雾。

台下的弟子们先是感觉到了无极八荒剑阵的气息,紧接着又感觉到了十绝诛仙剑阵的威能,都在心中为方星海叹息。

那可是无极仙宗威力最强大的剑阵,一个就已经难以消受,更何况两个连发。

这方星海倒也有点本事,能把莫语师姐逼到这份上,然而两大剑阵一出,他怕是凶多吉少了。

浓雾出现的忽然,消失的也极为诡异。

不过眨眼功夫,台上便已清清明明,一个修长的身影缓步而行,手中握着一团逐渐消散的金色光点。

另一个身影躺在地上,除了头部完好,手脚就像绵软的糖条歪歪扭扭不成形状。

大家定睛一看,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那金色的光点却是一个被捏碎的金丹,而躺在地上的人是被抽走根骨的莫语师姐。

根骨、丹田、金丹,俱都被毁,除非再得一粒夺天造化丹,否则莫语师姐的修真生涯算是到头了。

再观黑衣男子,经历过那般激烈的打斗,莫说负伤,竟连头发丝儿都未曾凌乱,其实力真是深不可测,手段也阴毒无比。

赤霄真人淡然的表情被狂怒取代。

他内腑翻腾,元神躁动,浓浓杀机从眼底流泻。

然而一道更为强大的元神将比斗台笼罩,更将单薄瘦弱的徒儿层层裹住,护的滴水不漏。

宗漪偏头看向赤霄真人,徐徐开口,十年前,你女儿毁我徒儿根骨、丹田,将他击落深渊意欲害命,此后我徒儿与她签下生死状,说要在大比之上同等还报,你父女二人未曾遗忘吧?太上长老的声音响彻无极仙宗,也叫众位弟子恍然大悟。

原来其中还有这段内情,难怪方星海下手那般重,也是莫语活该!当初由于赤霄真人存有私心,便只公布了方文光的死因,把女儿谋害方星海的事瞒了下来。

宗漪并未与他计较,且等着这一日。

各峰峰主紧皱的眉头松开,对方星海的反感和莫语的怜惜尽皆消散。

修真之人最怕牵扯因果。

莫语结下那等恶果,今日便该有此一报。

其他几位太上长老本打算为莫语出头,听了这话也沉默了。

赤霄真人神情几变,片刻后终于恢复平静,苦笑道,晚辈不曾遗忘,今日一战,我儿输得心服口服。

见太上长老收回元神,他立即挥手让人把女儿抬走。

大比继续,站立在赤霄真人身后的邹奕鸣咬牙低语,师尊莫恼,待会儿徒儿便为师妹报仇。

赤霄真人闭目不答,似乎已经入定。

宋宇飞退到人群后,惊骇不已的问道,仙子,你可看清迷雾中发生了何事?他的神识竟然连一层薄薄的雾障都穿不透,真是奇哉怪哉。

宗漪曾警告绝色女子不得用神识窥探方星海,否则便要她魂飞魄散。

这话绝不是危言耸听,女子知道宗漪有那个实力,故而一直安安静静的隐匿在玉环内,听见宋宇飞问话,冷声道,不过金丹期的比斗,我没兴趣。

女子乃堂堂玄仙,修为不知高过此界中人几许,自然不会把几个金丹期的小儿放在眼里。

宋宇飞信以为真,不再询问,对方星海的忌惮又深了几分。

本以为对战完莫语,他怎么着也会受伤,但是方才观他形貌竟是毫发未损,连灵力也不见消耗。

难道他动用了什么法宝?宋宇飞当即冷笑起来,说到法宝,他也不缺,且比个高低吧。

之后上去两组弟子,战斗场面非常激烈,比方星海那堪不破的浓雾好看多了。

邹奕鸣一边细心擦拭自己的本命灵剑,一边用眼刀横扫方星海,浑身上下透出勃勃战意。

周允晟却连个眼角余光也未给他,满头黑线的盯着不停用手帕擦拭自己指尖的宗漪。

你干嘛?他压低嗓音询问。

脏了。

宗漪摊开掌心将手帕焚毁。

周允晟略一寻思,明白了,合着这只手之前捏了莫语下巴。

轮回多少次了,占有欲还是那么强。

他内心暗叹,嘴角却悄然上扬。

两轮比斗过后,邹奕鸣飞上高台静候自己的对手。

周允晟也随之飞身上去,做了个‘你先请’的手势。

邹奕鸣和莫语不愧是同门师兄妹,二话不说就挥剑攻来。

周允晟身影由实变虚,瞬间消失在爆裂开来的浓雾中。

又是这一招,有完没完?方星海怎么总是藏头露尾的?台下的弟子纷纷发出叹息。

然而他们要是知道了方星海是雾灵根,也就不会再抱怨了。

雾灵根修士不用雾气做武器,又用什么?邹奕鸣心志极为坚定,并不像莫语那样胡乱攻击,他站立在浓雾中,静静感受周围的气息。

一道身影浮现,是早已死去的方文光,他仅劈了一剑就意识到这是幻境,不再浪费灵力。

方星海,有本事你出来与我实战,莫用这些鬼魅伎俩。

他朝虚空冷笑。

那就如你所愿。

男子清冷的嗓音乍然出现在身后,引得邹奕鸣马上旋身攻击。

当他剑光扫过,方星海的身体忽然化为雾气消散在原地,竟连一丝气息也未留下。

邹奕鸣眉头紧皱,开始察觉到对方的功法似乎不简单。

继续。

周允晟手握匕首出现在邹奕鸣身侧,轻而易举就将他的胳膊划破一道血口,随即消失。

雾灵根修者最善于隐匿,这注定了他们的攻击方式更倾向于暗袭,而非面对面的战斗。

邹奕鸣一剑刺去,只刺中一团雾气。

他开始理解师妹为何要动用两大剑阵,在找不到对手的情况下,唯有发动群攻方可奏效,然而却极为消耗灵气。

方星海以逸待劳,自然赢的轻松。

邹奕鸣一再告诫自己莫要上当,却总是探不出方星海的所在。

他仿佛与这片雾气融合了。

周允晟十分耐心的戏耍着邹奕鸣,在他脖颈、丹田、心脏等要害处划下一道道伤口,却浅地不足以致命。

对邹奕鸣这种性格暴烈的剑修来说,最恼人的不是实力不济,而是连对手在哪儿都找不到。

他渐渐像莫语那样失了方寸,接连动用了好几个威力巨大的剑阵。

比斗台下的弟子们看见熠熠剑光不断冲出浓雾,只能自己脑补精彩的打斗场面。

但实际上,邹奕鸣已是强弩之末。

他灵力渐渐耗尽,体表也伤痕累累,却连方星海的头发丝都未曾碰到。

你出来!方星海你有本事给我出来!邹奕鸣挥舞灵剑疯狂劈砍一团团雾气,眼眶内布满血丝。

周允晟失了玩心,将雾化的身体凝结在一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邹奕鸣身后。

他五指成爪,击穿邹奕鸣的丹田,将他的金丹瞬间捏爆。

做出这一系列动作时,别说空气浮动,连灵力也未曾损耗半分,只要在浓雾中,他就能来去自如,无声无息。

邹奕鸣口喷鲜血跪在地上,用本命灵剑苦苦支撑自己的身体。

他绝不会在众目睽睽下瘫倒。

他回头,想询问方星海究竟藏匿在何处,不断冒血的喉咙却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曾经的天才修士,现在已成了废人,就算重新修炼也永远无法抵达本应该抵达的高度。

周允晟甩掉手上的鲜血,叹息道,你冷眼旁观我哥哥被杀害,我却只毁了你金丹,你应该感谢我的仁慈。

我们之间的因果了解了。

他抬手一招,将雾气尽数吸入体内,翩然飞到师父身边站定,冲隐藏在人群中的宋宇飞微微一笑。

说实话,他的长相非常俊美,俊美到妖异的程度,微笑间几乎能把人的三魂七魄都勾去。

但宋宇飞眼里却没有惊艳,唯余恐惧。

台下弟子看清邹奕鸣的惨状又是一片哗然,紧接着想起方文光的死便都沉默了。

修真者最怕牵扯因果,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赤霄真人暗暗压下怒气,命人把邹奕鸣抬走。

今日大比他折了爱女又折了首徒,连脸面也丢尽了,日后恐会成为门人的笑柄。

可那又如何,只要太上长老一天不陨落,他就拿方星海毫无办法。

几位峰主对方星海的实力又有了新的认识。

不愧是太上长老的关门弟子,前途无量啊!他是雾灵根,与他对战时需避开他的雾气。

没了雾气,他就没了依仗。

雾灵根的修者少之又少,我对这门功法也不熟悉,只能提点到这儿,你切多留意。

玉环中的绝色女子忽然开口。

宋宇飞眼睛一亮,暗自点头。

又一组金丹期弟子上台比斗,太平真人将宋宇飞唤到身边,徐徐说道,方星海应当是雾灵根,只需离开雾气,他就奈何不了你。

然我有一句话需提醒你,行事莫要太过。

说到此处,他抬眸瞥了太上长老一眼。

太上长老眼下正拿着一条手帕,仔细替徒儿擦拭指缝间的血迹,分明只需一个祛尘诀就能解决,他却偏要亲自动手,可见对方星海已然疼宠到骨子里。

得罪了方星海,少不了得罪太上长老,修真界最怕就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且那老的还是浩天世界第一人,谁也惹不起。

宋宇飞乖顺点头,心中却越发不服气。

他原本以为自己有玄仙相护已是非常了不得,哪想到这玄仙竟连大乘期的修者都不敌,真真无用!罢了,靠人不如靠己,早晚有一天,他要让所有的修者,包括仙界的仙帝仙尊都匍匐在自己脚下。

两场比斗过后,稍有眼界的都能看出你的灵根,你要当心。

宗漪又焚毁一条手帕,捏着徒儿修长的指尖柔声说道。

嗯。

我还有许多手段未曾动用,宋宇飞奈何不了我。

周允晟语气轻快。

宗漪改揉捏变交握,将徒儿的手指插-入自己指间紧紧相扣。

周允晟狠瞪他一眼,朝四周瞥去。

所幸大家都在观看比斗,又加之袖管宽大遮住了双手,才没让人察觉。

现在他还不想曝露与宗漪的关系。

几场比斗过后,宋宇飞乘着雷光上了比斗台,遥遥朝主位看去。

宗漪这才放开徒儿,轻拍他脊背说道,去吧,不要贪玩,快些回来。

周允晟答应一声,跃上高台冲宋宇飞拱手,你先请。

师叔祖先请。

宋宇飞彬彬有礼的弯腰,当他再抬头时,已被笼罩在浓黑的迷雾当中。

又来了!台下的弟子齐声哀嚎,少顷,有人猜测道,回回都是浓雾,莫非师叔祖乃雾灵根?那可是单灵根中的废灵根啊,听说只能修炼到金丹期,然宋师兄似乎已是金丹后期,而且还是威力最强的雷灵根,师叔祖这下怕是要栽了。

宋宇飞站立在迷雾当中,神情丝毫不见慌乱。

129|12.7雷灵根与五行灵根大为不同,几乎没有能克制它的法门,是最为强大的一种灵根。

得知方星海不过是最无用的雾灵根,宋宇飞对他的忌惮瞬间就消去大半。

雾灵根修者善隐匿,若是化为无形无迹的雾气,旁人还真没办法对他造成伤害,但他却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冒出来偷袭,这大约是方星海最大的优势。

莫语、邹奕鸣接连中了暗算,到宋宇飞这里,却可以完全不吃他那一套。

方星海,许久不见,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藏头露尾。

你性格卑劣怯弱,这雾灵根果然是最适合你的灵根。

他抬起双手掐了一个雷霆万钧的法诀。

紫色闪电在空中炸裂,经由细小水滴的传导瞬间布满整片浓雾。

对普通修士而言,发动群攻术法是极消耗灵力的行为,但对雷灵根修者来说,他们的每一次攻击都能造成巨大的破坏,所耗费的灵力却只是寥寥。

在水汽遍布的地方更是如此。

宋宇飞老早以前就发现,水能导电。

雷灵根修士果然好生厉害!台下的弟子们看见被闪电团团包裹的浓雾,不由发出感叹。

隐藏在雾气中的周允晟自然能感觉到雷电穿透身体时带来的麻痹感,然而他连九九重劫都能扛过,这种威力的雷电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但雷电蒸发掉了水滴,让他的雾气变得稀薄起来。

他雾化的身体在空气中若隐若现,不得不抬起指尖抽取灵力制造更多的雾气。

他所谓的抽取灵力并非抽取自己的灵力,也并非抽取空气中的灵力,而是宋宇飞的灵力。

这就是他所炼化的雾气,最可怕也最让人防不慎防之处——能随着灵气渗透进修者的体内,经过一周天的循环后又带着更多灵气跑出来。

蔓延、入侵、吸纳、消散,这是雾气的特性,而周允晟将这些特性融入功法,让它们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见雾气在雷击中变得稀薄,宋宇飞微微一笑,又接连掐了几个法诀。

紫色电光四处攒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声,若是方星海躲藏在薄雾中,此时此刻必定十分不好受。

宋宇飞只需等他显出身形就一拳轰碎他的金丹。

太上长老不是说过吗,到了比斗台上生死不论。

既然方星海能那般对待别人,他自然也能够用同样的方式回报他。

若是太上长老非要找他麻烦,大不了离开无极仙宗。

他对宗门原本也没有多深的感情。

但是很快,他就察觉情况有异。

他丹田内的灵气开始不受控制的往经脉里流去,然后顺着毛孔逸散到空气中,化为一片白雾。

被雷电蒸发掉的雾气重新变得浓郁,如果再攻击下去,只会消耗自己更多灵力。

怎么会这样?宋宇飞大惊失色,连忙用神识内视丹田,发现自己的金丹表面竟不知何时蒙上一层白雾,它们往金丹里输送灵气,却又带着更多灵气往体外钻,仿似外面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它们。

方星海!到底是小瞧了你!宋宇飞咬牙,立即运转功法驱散金丹表面的白雾。

然而这一层消失了,随着外面灵气的吸入,很快又会重新蒙上一层,简直源源不绝。

直到了这会儿宋宇飞才意识到,方星海竟然将炼化过后的雾气附着在灵气上,只要自己还需要吸纳灵气,他就能源源不断的抽取自己丹田中的灵气。

这种功法委实诡异,叫人防不慎防避无可避!宋宇飞这才放下之前的狂傲,拿出珍藏在玉环中的阴阳二气瓶。

此乃一件顶级法器,虽与先天至宝不能相比,可也只差一线,能吸纳万物驱散邪崇,还能将修为高过自己两个大境界的修者吸入瓶中炼化为灵气。

宋宇飞正是靠阴阳二气瓶躲过无数杀机,也神不知鬼不觉的炼化了许多修者。

他们现在早已化为储存在他丹田里的灵气,若不是方星海的功法太诡谲莫测,他绝不会冒着暴露的危险将它拿出来。

所幸台上浓雾弥漫,还能遮掩一二,只需在浓雾完全吸净时把法器藏起来也就是了。

宋宇飞打开瓶塞,将宝光闪烁的瓶口对准四周浓雾,如果方星海隐匿在其中,必定无法逃过此劫。

只听一阵飕飕风响,浓雾被尽数吸入瓶口,露出台下黑压压的门人。

宋宇飞趁雾气未散之时迅速将宝瓶收入玉环,四下里环顾,装模作样的喊道,方星海,不要再躲了,你给我出来!边喊边祭出几个劈啪作响的雷霆。

台下弟子也跟着左看右看,寻找方星海的身影。

宋宇飞早已打定主意,装作找不到方星海的模样。

玉环内外被仙子布了无数禁制,用仙子的原话来说——除非仙帝仙尊降临,否则此界中人根本不可能发现玉环内另有乾坤。

比斗结束,他先把方星海的金丹炼化,再毁了他神智让他变成痴人,随便找个极其危险的地界将他放了。

等太上长老找到方星海时,说不得他已经化为一堆白骨。

没凭没据,太上长老不能拿自己怎样,如果他非要问罪,自己找到的某个神秘洞府也能躲过太上长老的搜素。

那里灵气十分充沛,比之无极仙宗丝毫不差,等实力提升了,日后自然有机会回到宗门。

宋宇飞心里设想的很周全,也怀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要他忍让方星海那样的小人,他是断然做不到的。

就算这次大比他甘愿输给方星海,方星海日后真能放过他?对方是怎样睚眦必报的心性没人比宋宇飞更了解。

然而他又哪里知道,宗漪早就堪破了女子的禁制,且用元神重创女子。

女子为了自己堂堂玄仙的脸面,对此事绝口不提。

他如果真把方星海收入阴阳二气瓶炼化,宗漪一眼就能看穿,且还会将他打的魂飞魄散。

玉环内的绝色女子看见他如此做派,也意识到了他在打什么主意,正欲开口提醒,却发现异变陡生。

只见附着在宋宇飞道袍上的细小水滴转瞬化为浓雾将他再次团团包围,其中有一缕淡灰色的雾气顺着他的鼻孔钻入体内,与汩汩灵气汇合后进入丹田沉积下来。

眨眼间,台上又被大雾笼罩,让台下的弟子们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好玩吗?周允晟似鬼魅般附在宋宇飞左耳边。

宋宇飞拳头布满雷光朝他轰击过去,却只打到一团雾气。

你的宝物还挺多。

周允晟这次附在他右耳嬉笑。

宋宇飞面色阴沉,心知对方怕是看上了自己的宝物。

杀人夺宝这种事在修真界已是常态,一旦方星海惦记上自己,自己只有死路一条,谁让他有一个法力高强的师尊。

如此,今日非得把方星海杀死不可。

比斗台上不论生死,这是宗门规矩,太上长老不会明着对付自己,自己还有时间筹谋退路。

宋宇飞目中划过一抹森然杀意,忽将丹田内的灵气全部抽空,用出了威力最大的一招雷奔云谲。

雾气外的湛蓝天空忽然布满翻转滚动的乌云,更有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响彻天际。

乍一看还以为是某个修士要渡劫了。

台下的弟子们立即退出乌云笼罩的范围,以免被波及,同时也感叹雷灵根修者果然是法力最强大的异类。

周允晟隐在雾气中散漫一笑。

他连九九重劫都不惧,又怎会将这种小雷击放在眼里。

宋宇飞不断掐着法诀,在台上布下层层禁制,一能防止方星海逃逸,二能增强雷霆之威。

一息不到,他就已布了九层禁制,与此同时,粗壮的闪电也从高空轰然落下,狠狠砸在比斗台上。

雾珠噼里啪啦炸裂开来,形成紫色的烟雾,那威力似乎能毁天灭地。

宋宇飞站在法阵中心,不断改换手诀,让此处彻底变成雷霆之境,誓要将方星海劈得连渣都不剩。

你就这点本事?周允晟将雾化的身体凝为实体,冷笑道。

宋宇飞指尖微抬,招来几道闪电朝他劈去。

我也会布雷霆大阵,你也尝尝。

周允晟的身体忽而化为雾气忽而化为实体,游刃有余的在几柱闪电中穿梭,同时释放出之前被黑洞吸纳的九九天雷。

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声在空中炸响,比宋宇飞的闪电更为璀璨也更为可怖的落雷遍布在浓白的雾气中,朝宋宇飞袭去。

方星海分明是雾灵根,怎会控制雷霆?宋宇飞惊骇之下乱了步伐,被落雷撞了个正着。

按理说他是雷灵根修者,不会惧怕雷电,然而九九重劫中的雷霆却并非凡物。

莫说他只是金丹后期的修为,连九劫散仙遇上这种落雷也只有硬捱的份儿。

体表焦黑,经脉俱断,金丹反复震荡下竟出现了丝丝裂缝,再这样下去,怕是会陨落在此处。

宋宇飞想要挣脱,却被游龙般的闪电紧紧缠住无法动弹,唯余下满心的绝望。

仙子,救救我!他终于放弃了尊严,向玉环内的绝色女子求助。

女子还盼望他飞升后带自己回仙界,自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运转法力隔绝了落雷,将他朝台下抛去。

我认输!落地之前,宋宇飞拼尽力气大喊。

围观众人只见雾气中遍布闪电,且一道更比一道威力强大,最后几道甚至连布了防御法阵的宗门地界都震动了,轰隆隆的裂开许多地缝,便都以为是雷灵根的宋宇飞在施法,心中不免又敬又畏。

宋师兄不愧为这届弟子中的佼佼者!这是什么术法?好强大的威力!怕是连元婴期的高手都能斩落!雷灵根修者果然是逆天的存在!师叔祖这回怕是凶多吉少!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高台上,雷元峰峰主盯着最后几道落雷露出沉思的神色。

这种程度的术法,莫说宋宇飞,就连已是渡劫后期的自己,怕也施展不出。

其余峰主和长老不时打量宗漪神色,怕他因此而暴怒。

赤霄真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比斗台,心中涌起一阵阵快意。

若是宋宇飞能杀了方星海,他不介意与太上长老作对从而保下他一条性命。

比斗台上生死不论,这是宗门规矩,谁也说不得什么。

但是下一瞬,他快意的眼神变成了惊诧,只见浑身焦黑的宋宇飞从浓雾中飞出,重重摔在台下,口里大喊着我认输。

几名弟子眼疾手快的将他接住,看清他狼狈不堪的模样,顿时大吃一惊。

这是什么情况?宋师兄不是雷灵根吗?怎么却被自己招来的雷霆劈成这幅惨状?周允晟将落雷和浓雾吸入丹田,走到比斗台边缘俯视宋宇飞,做了个抠挖金丹的手势。

宋宇飞吐出几口鲜血,怀着满心不甘爬到太平真人身边。

到底是自己的弟子,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辱。

太平真人塞了一粒归元丹进他嘴里,冲宗漪拱手,太上长老,我徒儿已然认输,这场比斗便适可而止吧?宗漪站起身朝徒儿走去,漫不经心的开口,可以。

两人乘着黑色剑光朝焚寂峰飞去,留下面面相觑,表情莫名的众位弟子。

这就结束了?连大比的奖励都不要了?方星海果然是报仇来了。

他斗了三场,却连一招一式都未曾让旁人窥见,其实力真是深不可测!回去吧。

太平真人扶起宋宇飞,脚下雷光闪烁,消失在原地。

赤霄真人摆手遣散众人,用阴冷的目光遥望焚寂峰许久,这才缓步离开。

----------------莫语躺在床上,由于根骨被抽走,浑身上下除了眼珠,再没有哪个部位能动弹,腹部更传来令人难以忍受的剧痛。

打探清楚了吗?宋师兄有没有杀掉方星海?看见推门而入的道童,她阴狠的问道。

宋师兄败了。

道童跪在床边小声开口。

莫语目疵欲裂,疯狂的嘶叫起来。

喊什么!要不是你蠢钝不堪,今日怎会落得这个下场?你说你好好的单灵根,去抢人家的补天草作甚?赤霄真人走到床边冷冷开口。

莫语后悔极了,恨不得时光倒流,她绝不会再听信宋宇飞的怂恿去帮他找补天草。

父亲,你一定有办法帮我恢复灵根重塑金丹吧?父亲你可是无极仙宗的宗主。

她满怀希望的问道。

你以为我是太上长老吗?要想恢复灵根重塑金丹,世上唯有夺天造化丹能做到。

然而炼制夺天造化丹的灵草何等珍贵,我连听都未曾听说,更何况帮你找齐。

就算找齐了,上哪儿给你找混沌级的丹师炼药?你不要把为父想象的太过神通广大。

目下,为父只能让你重新长出凡骨,再要修仙怕是不能了。

赤霄真人语气平静,眼眶却略微发红。

这毕竟是道侣耗尽修为和生命为他诞下的唯一子嗣。

他又怎会不心疼?不!我不要变成凡人!父亲你忍心眼睁睁的看着我老去病亡,化为一抔黄土?莫语绝望的哭喊起来,父亲你去求求太上长老,让他给我一粒夺天造化丹吧!我愿意向方星海道歉,就是给他磕头也行!我日后看见他就绕道走,再也不招惹他了!那人抽-出她根骨,捣碎她丹田,捏爆她金丹的一幕幕像噩梦般不停在脑海中闪现,她是真的怕了,早知道方星海手段如此残忍阴毒,她打死也不会去招惹他。

你以为夺天造化丹是那么好炼的?说给你就给你?赤霄真人拂袖而去,思索了几个时辰,终是放下身段前往焚寂峰赔罪,到得山脚却听傀儡道童说太上长老和方星海已经闭关了,怕是好几十年都不会出来。

赤霄真人无法,只能先给女儿服食生骨丹,让她长出凡骨,随即花重金购置了一粒延寿丹和一粒养颜丹,保她两百年寿命和青春容颜,便让人将她送去了凡间。

她在无极仙宗得罪了太多人,如今没了自保能力,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暗害了。

莫语又哭又闹,还意欲闯入焚寂峰求情。

但宗漪早前有言,不准她再踏入峰头一步,故而不等道童阻拦就有防御大阵将她抛飞出去。

莫语悔不当初,趴伏在山脚下哭了许久。

另一头,金丹被捏爆的邹奕鸣失去了宗主首徒的位置,被迁往普通弟子居住的厢房。

他腹部的伤已经痊愈,待要再次引气入体时却发现丹田里充斥着一团灰色雾气。

那雾气将他引入的灵气吸纳,然后又飞快顺着经脉排出身体,竟分毫也留不住。

他反复尝试了多次都未能成功,冷静的表情这才开始迸裂,露出癫狂之态。

方星海,你欺人太甚!他踢开房门朝焚寂峰跑去。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凡人,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动,谈何御剑飞行。

如果腹中雾气不散,他将永远与仙途绝缘,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毫无疑问,他也被道童拦住,得知方星海要闭关几十年,顿时发狂一般的劈砍身旁的树木。

宋宇飞一边养伤,一边也在留意莫语和邹奕鸣的动向,得知两人都成了凡人,一个被送往凡间,一个连引气入体都不能,这儿被一群丹师当成药人做着各种各样的实验,免不了暗自心惊。

好毒辣的手段!要不是仙子及时将我抛出擂台,我现在的下场恐怕也跟他二人一样。

日后不要招惹那师徒两。

他们的功法都不简单,我还是首次看见雾灵根的修士能控制威力那般大的雷霆,九九重劫也不过如此。

绝色女子表情凝重。

宋宇飞迟疑道,现在不是我招不招惹他的问题。

比斗台上他亲眼看见我拿出阴阳二气瓶,现在恐怕已经惦记上了。

那就离开宗门去外面游历。

待积攒了足够的实力就不用怕别人惦记。

仙子说的是,我正有此意。

二人商议过后很快离开宗门,走到半途,宋宇飞才发现自己的金丹出了问题。

它的光芒一天比一天暗淡,渐渐由灿金色变成了灰黑色,俨然成了一颗废丹。

仙子,怎么会这样?宋宇飞嗓音发颤。

绝色女子也大惑不解,用神识探入金丹,发现内部已经被蛀空,里面裹着一团灰黑色的雾气,雾气中飘荡着一股极清淡的药味,竟是修真界最阴毒的丹药之一——融魂丹。

这种丹药能溶解金丹、元婴、元神,继而让修者身死道消,早在万年前被各大宗门毁去丹方,彻底杜绝于修真界。

究竟是谁,不但能炼制出这种丹药,还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将之悄无声息的引入宋宇飞丹田内?绝色女子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方星海身上。

好阴毒的心思,好诡谲的手段,她都忍不住要为对方喝一声彩。

宋宇飞听了女子的分析,立时想跑回宗门不顾一切的杀掉方星海。

然而他知道,就算是全盛时期的自己都不是方星海的对手,更何况现在。

太上长老不愧是太上长老,连方星海那样的废物也能被他调-教成修真奇才。

宋宇飞嫉恨的眼珠通红,勉强冷静下来,询问女子可有解救之法。

女子也不确定,说了几个可解百毒的灵草的名称,让他自己去寻找。

两人躲躲藏藏,跌跌撞撞的向西行去。

--------------四十年后,周允晟从入定中醒过来,宗漪也随之清醒。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神识在虚空中交汇,碰撞出炫丽的火花。

周允晟按捺不住,稍微偏头,含住宗漪削薄的唇瓣。

宗漪将他抱到膝上,认真品尝他唇齿间的甜蜜滋味。

论修为,现在的周允晟已经可以冲击元婴期,但百草秘境马上就要开放,他还需把方文光的尸骨找回来安葬,没时间渡劫。

一本炼体功法和一本炼魂功法让他的实力越来越强,他有预感,等修炼到大乘期自己就能挣脱主神的桎梏,拥有一个全新的身体。

一吻毕,周允晟抚了抚宗漪硬邦邦的胡渣,笑道,我要去百草秘境,你随我一块儿去吗?第七转所需的灵药还差一种就能找齐,我要去一趟魔界。

宗漪颇为遗憾的叹息。

两人腻歪了一阵,这才打开破天宫的禁制。

赤霄真人闻听消息立即前来拜会,恳请长老赐一粒夺天造化丹,被宗漪毫不留情的拒绝。

炼制一粒丹药对他来说只是区区小事,但莫语是徒儿的仇人,他没亲手杀死她已经算是仁慈,怎会助她重新踏上仙途?她能死在凡间自是最好。

赤霄真人无法,只得告辞离开,心里暗暗把这师徒两给恨上了。

130|12.8周允晟将修为压制到筑基期,前往百草秘境寻找方文光的尸骨,因为手里握着莫语的一段记忆,他很快就循着地貌来到当初的事发地,果然在草丛中看见一副身穿无极仙宗道袍的白骨,袍角处绣了一个‘光’字。

周允晟连忙用玉棺将之收殓,放入乾坤戒中妥善安置,随后一路走一路击杀噬魂宗的弟子,直将该宗派往百草秘境的203位弟子全都杀光才罢休,随意找了个洞府入定,等待秘境关闭。

一个月后,他从通道内踏出,化为雾气往无极仙宗方向飘去。

他偶尔附着在剑修的灵剑上,偶尔附着在法修的道袍上,半点也未浪费灵力,且还发现许多非常有趣的隐秘。

此一路,竟是没有哪个修士发现他的存在。

这日,被他附着的一群法修忽然改变方向朝西疾行,说是某个上古秘境快要关闭了,许多幸运得到通行符的修士将从里面出来,他们等在出口处,没准儿能趁火打劫寻来一两件宝物。

周允晟估摸着宗漪还未回来,便想去凑个热闹。

一行人到达秘境出口处时,离秘境关闭还有半月有余,便纷纷坐下来等待。

周允晟借由四处弥漫的雾气探查了附近地形,发现还有许多高手隐藏在暗处。

能获得通行符进入秘境的修者固然幸运,能活着出来的更幸运,能拿到传承或宝物并平安出来的简直是天道的宠儿。

然而这只是表面,若不能藏好宝物露了端倪,等待这人的将是万劫不复。

弱肉强食素来是修真界的规矩。

周允晟对所谓的宝物没有兴趣,他只是闲得无聊跟过里看一看,见还要等待半个多月,立时就想离开。

刚走出去几步,就见秘境出口彩光连闪,一个个修士被抛飞出来,模样非常狼狈。

怎么回事儿?秘境为何提前关闭了?你们可有发现异常?许是谁碰触了什么了不得的禁制!这些人聚在一起互相打听情况,脸上俱都带着莫名其妙的表情。

他们触发通行符,待要往里一探,却发现一道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内里散发出浩瀚如山河湖海的庞大威压。

这气息,定是有重宝现世了!不知谁高喊一声,诸位修者立即忘了追问秘境中事,纷纷用最快的速度朝那光柱奔去。

周允晟站在树梢上,手搭凉棚望了许久,竟是分毫也未心动。

他只需认真修炼功法,实力自然就能上去,并不需要借助什么宝物。

再者,等他突破大乘期飞升之时,说不定就能打破异度空间的壁垒,顺着数据流回到现实,还能用庞大的魂力重塑一个身体,所追求的东西与此界中人完全不一样,故而没有他们那样强烈的欲-望。

金色光柱越升越高,几乎把天穹都要撑破,光柱顶端依稀是一面铜镜,那金光正是从该铜镜的镜面内射出,隐隐连接了天道,将空间都扭曲变形。

浩瀚的威压仿佛远古大神重现,能轻而易举让浩天世界碎裂。

难道这是传说中遗失许久的昆仑镜?不知谁惊呼一声,引得所有修者都疯狂了。

昆仑镜,上古十大神器之一,能沟通天人两界,破开时空壁垒,具有无上神力。

若是得到它,便能直接越过仙界,飞升至神界。

这对与天争命的修者来说是无与伦比的诱惑。

他们眼珠赤红,面容扭曲,发现有比自己动作更快的修者时,莫不散发出森然杀意。

他们只顾盯着金柱顶端的昆仑镜,却没想着往下看一眼。

在金柱的低端,一名容貌俊美的男子正打出一个又一个复杂的手诀,迅速将昆仑镜炼化。

他已得了该秘境的传承,控制秘境的昆仑镜自然也归他所有。

但他没有想到上古神器竟如此桀骜不驯,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而今,他只能寄希望于赶紧将昆仑镜驯服认主,以免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将一滴精血弹到镜面上,开始掐最后一道法诀,终于在众位修者赶到金柱近前的最后一秒让铜镜认主。

昆仑镜还有没有别的神通,男子并不知晓,但只沟通天人两界,破开时空壁垒两点就已经够了,足以让他撕开浩天世界的壁障逃过众多修士的追杀。

他自信满满的用神识探入铜镜内部,却愕然的发现该镜已被损毁大半,丢失了许多神通,若要重现上古时期的威能,还需寻找许多材料将它修补完整。

也就是说,现在的他不但没得到任何好处,还将面临所有修士的追杀。

男子咽下一口心头老血,正想收起铜镜逃命,却被玉环内的女子叫住,你如今只是元婴修为,在浩天世界连二流高手都算不上,拿着昆仑镜奔逃早晚不过一死,不若祸水东引让给别人。

反正昆仑镜已经认主,你随时能把它找回来。

男子眼睛一亮,甩袖将铜镜抛飞出去,悄然离开原地,观他面容,竟是四十年前离开无极仙宗的宋宇飞。

你的仇人来了,不若给他。

女子神识十分强大,略微一扫就发现站立在树梢上看热闹的周允晟。

宋宇飞脚踩雷光从天空划过,看见周允晟那张愈加俊美妖异的脸庞,多年未曾躁动的情绪立时沸腾起来。

他命令昆仑镜跟随在周允晟身边,不收到自己召唤绝不可离开,然而也不能为周允晟所用。

昆仑镜已经产生了灵智,对主人的话自然言听计从,在众多修者的争抢中避让闪躲,直直朝周允晟撞去。

看见飞快朝自己袭来的金光,周允晟大感不妙,马上化为雾气四散开来。

然而昆仑镜能堪破时间与空间的壁垒,又如何堪不破他的所在,无论他躲在哪里,总能精准的撞入他怀中。

若是换个修者,有上古神器自动送上来必定欣喜若狂,但周允晟却只想骂娘。

这是让他被整个修者界追杀的节奏啊。

眼看赶来夺宝的修者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化神期、渡劫期、大乘期的大能,甚至还有几个散仙,周允晟无法,只得揣上昆仑镜夺路狂奔。

所幸宗漪临走时塞给他许多宝物,其中就有一个能神行万里且隐匿气息的莲台。

他身体化为雾气附着在莲台上,很快消失在原地,让一众修士扑了个空。

那人好像是定光真人的嫡传弟子方星海!不知谁惊呼一句。

有宗漪的威名震慑,一些修者不免打了退堂鼓,但某些大能却不以为意。

那可是上古神器,为了它,莫说得罪宗漪,就是得罪大罗金仙也没什么了不得。

周允晟遁入宗漪在外修行时建造的一座洞府,把里里外外的法阵都开启,这才拿出昆仑镜翻看。

椭圆形的镜框镌刻着玄奥的符文,与现在的文字没有半点相似,应是在上古时期就已失传的神界文字。

镜面非常光滑,时而有金色流光闪过,能清晰的映照出人影,也能穿透洞府石壁映照出外面的景象。

周允晟心念电转,已然明白这面铜镜的一个神通,那就是观测世界。

只要是主人想看的,就没有铜镜探不到的,包括三千世界,仙界,甚至神界。

得了它,便能无所不知。

好东西,却也是个要命的东西,周允晟心内暗叹。

听说昆仑镜还能破开时间和空间的壁障,那么带主人逃命应该不是难事。

周允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铜镜炼化,否则他想不出第二个办法能摆脱现在的困境。

那些人如果认出他的身份,必定会堵在回无极仙宗的路上,双拳难敌四手,他没把握在他们的围堵下活着逃离。

从乾坤戒中取出一尊玉鼎,引入宗漪送给自己的阳极神火,他将昆仑镜和一滴精血投入鼎中炼化,却遭到了昆仑镜的剧烈反抗。

他在镜面上一抹,没有发现别的修士留下的精血的气息,不免感到奇怪。

难道说炮灰注定得不到神器?亦或者,这神器是为主角准备的,只等他一出现就屁颠屁颠上去认主?思及此处,周允晟冷笑一声,将小心捧在手里的昆仑镜狠狠掼在地上,还毫不怜惜的踩了几脚。

既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与垃圾有何区别?弃了!他在洞中滞留几日,待外面人群渐渐散去,便乘坐莲台悄然离开,不料昆仑镜竟直接从洞中飞出,往他怀里扎去。

他连忙掏出宗漪炼制的一枚隐匿符,将昆仑镜包裹。

这枚符箓融汇了宗漪对时空法则的领悟,莫说此界中人,便是大罗金仙也堪不破。

四周并未留下神器散发的气息,周允晟这才大松口气,绕着远路,躲躲藏藏朝无极仙宗飞去。

有莲台和隐匿符在,本该没人能发现他的踪迹,然而无论他走到哪里,总有大批修者追踪而来,仿佛谁在他身上下了追踪符一般。

他每每想把铜镜抛出去,却又见它拐个弯飞回来,好似认定了他一般。

遇见修为低的就砍杀,遇见修为高的就逃逸,逃了两月,他渐渐察觉出异状,翻看铜镜时神色极为阴沉。

既要紧紧跟着他,又不认他为主,这铜镜对他显然不怀好意,怕是想让他死在众修士的围剿之下。

好一招祸水东引!这铜镜怕是在秘境中就已被谁炼化了。

周允晟思来想去,觉得只有命运之子才有获得昆仑镜的气运。

宋宇飞?他还没死?将铜镜狠狠碾了几脚,周允晟徘徊在宗漪建造的又一个洞府中,思量该如何突围。

昆仑镜已然认主,那么无论在哪里,它的主人都能将它找到。

而宋宇飞对周允晟恨之入骨,自然会把他的行踪透露给别的修士,只等这些人自相残杀两败俱伤,他再趁乱把昆仑镜神不知鬼不觉的召唤回来。

如此行事既不暴露身份,又能置仇人于死地,可算是一箭双雕。

故此,就算周允晟躲藏在禁制重重的洞府中,宋宇飞依然找到他的方位并把消息透露出去,引得一群大能将洞府团团围住。

他们使出各种神通消磨着洞府外的防御法阵,少则一日多则两日,此处就会被夷为平地。

周允晟早已给宗漪递了传讯符,却都被各路大能拦截,又给宗门送了口信,也不见门人前来救援,便只能独自应对。

与其等死,不如多拉几个垫背的,听见洞府外传来的轰隆声,他启唇冷笑。

如果元神被此界大能绞碎,他就再也回不去星海空间,更回不去现实,但那又如何,他宁愿死的轰轰烈烈也不做缩头乌龟。

甫一打开禁制,就有五颜六色的神通像炮弹般袭来,他迅速化为雾气将洞府内外笼罩。

雾珠顺着这些大能的皮肤侵入他们内腑,迅速抽取他们的灵力化为更浓白的雾气,将方圆万里瞬间淹没。

这些大能连忙施展神通驱散雾气,却让自己的灵力流失的更快。

有人产生了幻觉开始胡乱砍杀,有人中毒倒下,有人被悄无声息捏碎了元神。

分明只是个金丹期的小儿,却一出手就杀死了十好几个修为在元婴期以上的高手,功法实在是诡谲莫测!周允晟趁其不备连连得手,却也知道时间长了,这些身经百战的老怪物们自然有千百种办法对付自己。

然而今日,他却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这波人死无葬身之地。

他不再压制修为,运转灵力迅速冲击元婴期,九九重劫一落,这些人就只能自求多福了!劫云感应到气息飞快从天边滚来,震耳欲聋的雷声几能撼动山河,天道降下的威压以周允晟为圆心将方圆百里笼罩,凡是在此范围内的修者,都会受到雷劫毫无差别的攻击。

也许化为天道的主神只想弄死周允晟一个,但它是一串程序,是制定好的规则,非常缺乏变通性。

妨碍别人渡劫会被雷劈,这是此界早已定好的规则,它不会改变,所以这些人全都要给周允晟陪葬。

不好,那小儿要渡劫了!金丹期的黄毛小子,便是渡劫也不过是四九劫,顶天也就是六九劫,你我挥挥手就能驱散,何惧之有?说的是,还可趁他渡劫之时将昆仑镜抢过来。

他自顾尚且不暇,竟还有心思渡劫,莫不是以为我等会被小小的雷劫劈死不成?可笑!元婴期的修士没把握扛住雷劫,便都想遁走,却发现迷雾中不知何时布下了九九八十一道禁制,且一环套一环,复杂程度前所未见,便是混沌级的阵法大师来了也解不开。

他们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在迷雾中乱窜,目中流露出绝望的神色。

化神期以上的老祖对雷劫不屑一顾,开了天眼神通搜寻周允晟的所在。

看见盘坐在一块岩石顶端的俊逸男子,他们眼中爆射出贪婪的光芒,前仆后继朝他袭去,刚到近前,就被一道粗壮无比的劫雷劈得浑身麻痹,扑通一声从半空掉落。

浩瀚如海的威压从九天之上轰然落下,让他们无坚不摧的身体几乎被碾碎,更有清晰的骨裂声此起彼伏。

这哪儿是什么四九天劫亦或六九天劫,却是大乘期修士或散仙才要渡的九九重劫。

围杀周允晟的人虽也有大乘期的老祖和散仙,然而他们之所以抢夺昆仑镜,也不过是为了找到一个能帮自己扛过九九重劫顺利飞升的法宝罢了。

万万没想到宝物未曾到手,九九重劫却先来了,便是勉强扛过去,那也是帮别人扛,白受了一身重创还无法飞升,憋屈感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待第二道雷劫落下,将他们劈得浑身焦黑之后,他们连忙爬起来,迫不及待地朝迷雾外冲去,到得边缘才发现四周被下了禁制,便是混沌级的阵法大师也解不开。

这是存心拉他们陪葬啊!好毒辣的心思,好决绝的手段,不愧是宗漪的徒弟!这些人恨不得生撕了周允晟,却丝毫不敢靠近岩石,盖因周允晟已被紫色电光笼罩,周围所有物体都化成了飞灰。

那些修为较低的一个接一个陨落,连尸骨都未曾留下,修为较高的从第五十五道劫雷开始就弯下膝盖,无法直立。

第六十道雷劫一落,某个渡劫期的大能身体焦黑,元神破碎,已然身死道消。

打他之后,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周允晟明显感觉到元婴期的雷劫与金丹期相比威力又增大了。

看来天道无法提升数量,便在质量上下手,非要弄死自己不可。

他把怀中的昆仑镜取出来,冷笑道,既然你偏要跟着我,就帮我扛几个雷劫吧。

话落把镜面朝上举在头顶。

虽说昆仑镜是上古神器,然而却已经破损了大半,威力早已不能与当年相提并论。

起初还好,到了最后五个雷劫,镜面竟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缝,却是比之前还要破旧了。

而将昆仑镜炼化为本命神器的宋宇飞也吃够了苦头,每落下一道劫雷就要狂喷一口鲜血,及至最后差点晕死过去。

他就躲在洞府附近,踉踉跄跄站起来往那处一望,差点因为惊骇而咬破舌头。

只见方星海毫发未损,抬手召回浓雾,顺便将浓雾中的灵气吸取一空,走到濒死的几个大乘期修士和散仙身边,用一把极为古怪的匕首剖开他们的内腑,将他们元神捣成碎片,更将他们的修为尽数吸入丹田。

此等能直接吸食修者修为的功法,竟比那些魔修的手段更恐怖,有幸存活的几个大能很快被他吸成人干,抬脚一踩就化为烟尘消散。

这功法不是正道功法,应是魔功无疑。

绝色女子忽然开口。

仙子,你确定?确定,当年的魔界尊者就是修炼了类似的功法才成为首个飞升仙界的魔修。

宋宇飞心有所感,擦掉嘴角的鲜血冷笑离开。

周允晟杀掉最后几人,弹了弹昆仑镜碎裂的镜面,愉悦的低笑道,总算是有点用处,下次渡劫还用你。

昆仑镜颤了颤,并同时发出尖锐的嗡鸣。

其中的器灵若是能跟主人以外的人沟通,定会抱着他的大腿痛哭流涕的求放过。

周允晟仿佛感知到了它的心情,越发笑得快意,将铜镜往乾坤戒里一放,隐匿身形朝宗门飞去。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小心,此前一战,他几乎将浩天世界三分之一的高手杀掉,赫赫威名早已传遍了修真界,又加之背后站着宗漪和无极仙宗,一般修者绝不敢贸然招惹他。

直走入无极仙宗地界,他才再次碰上一名前来夺宝的五劫散仙。

散仙二话不说就施展了自己最厉害的神通,幽冥狱火将周允晟团团围住,却被宗漪附着在周允晟身上的一道黑色剑光尽数斩碎。

正所谓趁人病要人命,见那散仙被剑光重创,周允晟化为雾气鬼魅般飘都他身边,两手一上一下插-入他丹田和紫府,运转体内的黑色漩涡吸收他的灵力和元神。

散仙强大的元神不受控制的进入黑洞,被绞成能量碎片吸收,这是周允晟刚发现的黑色漩涡的妙用,比嗑丹药提升修为的速度更快,且毫无后遗症。

不过一息,曾经叱咤风云的五劫散仙就只剩下一副空空如也的皮囊。

周允晟甩开皮囊,抬眸一看,却见赤霄真人与各大长老、峰主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自己。

他上前几步向几位长老行礼,正要朝焚寂峰飞去,却被赤霄真人拦在宗门外,方星海,你修炼的究竟是何种功法?乃是我自创的《化雾诀》。

哦?我看不像是雾灵根功法,倒像是万年前魔尊修炼的《浑天炼魔心经》。

一名长老徐徐说道。

其余人等闻听此言皆露出惊骇又憎恨的神色。

当年魔尊为了修炼这门功法至少屠戮了数十万正道高手,还将他们毕生修为化为己用,最后在各大仙宗的诅咒下顺利飞升了。

如此行径叫他们如何不恨?周允晟挑高一边眉毛,心知今日怕是不能善了,要么被这些道貌岸然的修者灭口夺宝,要么杀出一条血路,从此与无极仙宗势不两立。

所幸丹田内的黑色石头又吸收了一次九九重劫,应该能助自己顺利逃脱。

主神本打算弄死自己,却接二连三的帮了自己,怕是会被气吐血。

这样想着,他消瘦的身体顷刻间化为雾气,将此处团团笼罩。

131|12.9周允晟被各大势力追杀时,宗门无人救援,眼下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宗主和各位长老却堵在门口,言之凿凿的说他修炼什么《浑天炼魔心经》,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他手中的昆仑镜罢了。

周允晟对无极仙宗本就没有感情,这会儿被惹毛了,下起手来自然也非常狠辣。

当年前往各大雾境历练时,他曾将魔界毒瘴之地的毒瘴抽取一空储存在黑色漩涡内,怕被旁人误解为魔修,这些年一直未曾动用。

但是眼下,他却没了顾虑。

既然他们认定他是魔修,那他干脆把罪名坐实了,以前有所保留的种种手段,现在全都施展出来。

他大略扫了几眼,发现前来堵人的全都是宗门内化神期以上的高手,只几个元婴期的弟子站在后方声援,宋宇飞也在其中。

被浓雾掩盖时,这些人还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师叔祖,你把昆仑镜交给宗门然后自废功法,宗主和长老自然会留你一命,何必非要弄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周允晟只能用几声冷笑去回应他们,催动丹田内的漩涡,借由雾气的弥漫汲取这些人体内的灵力,让毒瘴的威力更巨大。

赤霄真人和众位长老峰主站立在纯黑色地散发着腐臭味的雾气中,脸色顿时大变。

这是魔界的毒瘴,好哇,方星海果然是个魔修!宗漪不在,今日我们便代他清理门户,等他回来必不会说什么。

方星海,交出昆仑镜,我们还能给你一个痛快,否则便只能将你打入幽冥山炼成傀儡!周允晟取出乾坤戒中的融魂丹,一粒一粒捏爆散入雾气中,冷笑道,你们想要昆仑镜就直说,不用找冠冕堂皇的理由。

原本我并未修炼什么魔功,但既然脏水已经洗不掉了,今日干脆大开杀戒!魔界毒瘴本就能腐蚀修者的躯体,吞噬他们的元神,不过时间较为缓慢而已。

融魂丹的药效与毒瘴一样,速度也不快,然而两者叠加,却不是常人能够消受。

周允晟更将毒瘴与迷幻雾境相融合,变出许多魑魅魍魉,紧接着释放出九九天雷,借由黑色雾珠传导出去,将宗门内外变成暗无天日的修罗场。

他各种神通一股脑儿的往这些人头上砸,待砸晕了他们便迅速遁去。

要知道,他现在只是元婴期的修士,且没有再召一次雷劫的运气,不宜久战。

赤霄真人和各位长老峰主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顿时十分狼狈。

若要趁乱逃走,周允晟只能舍弃这片毒瘴。

他借着黑雾的掩护朝宗门外遁去,却不知踩到什么禁制,被狠狠的弹了回来,乾坤戒中的昆仑镜恰在此时发出尖锐的嗡鸣声,试图破开空间往外飞。

周允晟知道,它许是得了宋宇飞召唤,想回到主人身边。

眼下黑雾漫天,谁能看清昆仑镜飞去了哪儿,不知去向,浩天世界的修者自然还紧追着自己不放,直到把自己杀掉里里外外搜一遍才肯罢休。

既如此,就算这东西是个毫无用处的垃圾,我也留定了,岂能让你白利用我一场?周允晟冷笑,取出几张宗漪炼制的禁锢符,层层贴在乾坤戒上。

昆仑镜若是未曾在九九重劫中破损,自然能轻易冲开乾坤戒的壁障,然而眼下它神通大减,撞了几下就没了后继之力,只能呆在原地发出持续的嗡鸣声,似乎是在抗议。

周允晟也不管它,换了个方向往外冲,却再次被弹回来,反复数次后他意识到,此处早已布下了一个禁锢法阵,只等着他回到宗门时自投罗网。

显然,他们不是看见他吸干那五劫散仙才决定杀他,而是早有预谋。

好一个第一仙宗,好一个名门正派!周允晟咬牙冷笑,取出宗漪交给自己的剧毒丹药,全部捏爆融入雾气中。

他这边刚动作完,就听飕飕风响,赤霄真人和众位长老、峰主齐齐退出法阵,各自站在相应的位置,将灵力注入阵眼。

收拾一个元婴期的小儿,本不必动用宗门秘法玄天烈火阵,只需哪位峰主出手也就够了。

但方星海以一己之力击杀浩天世界三分之一高手的消息传来,他们未雨绸缪之下布了这个大阵,而今再看不免庆幸。

对方果然是宗漪的弟子,手段十分了得。

暗红色的火焰顺着法阵的纹路燃烧,顷刻间就将此处的温度提高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内也不过如此。

黑色的雾气被蒸腾一空,劫雷也逐渐散去,露出被困在阵中心的周允晟。

由于温度过高,空气慢慢变得扭曲,也扭曲了他妖异的脸庞。

他的道袍虽不是凡品,却也受不了能把散仙都烧成灰烬的高温,袍角处变得焦黑。

赤霄真人上前一步,冷声道,方星海,若是不想受苦便自废功法,交出昆仑镜,我们可饶你不死。

你们没权利处置我,一切等我师父回来再说。

周允晟取出一件品级更高的道袍换上,立时觉得神清气爽。

宗漪出品,果然不是凡物。

就算你师父回来了,也必定不会放过你。

你可知你师祖是如何死的?却是死在魔尊的嫡传弟子手里,也是被吸干了毕生修为化为尘土。

你师父提剑灭了魔尊的宗门,绝了他在浩天世界的传承。

你说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徒弟竟背着他修炼那种魔功,会如何处置?一名长老淡淡开口。

这也是他们今天敢代替宗漪清理门户的根由。

周允晟嗤笑一声没有说话,自顾坐下开始入定。

莫说他根本就没练什么魔功,就是练了,宗漪也不会害他。

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旁人能够理解的。

几位长老见他冥顽不灵,立即注入更多灵气催动玄天之火,等把方星海烧成灰烬,他乾坤戒内的东西自然归宗门所有。

隐在人群后的宋宇飞越发心急。

他召唤了好几次昆仑镜,都不见它回来,眼下宗门内外的雾障都已清除,再要召唤却是不能了。

等方星海一死,宗门内这些长老便会拿走昆仑镜好生收藏,要取回来必定比现在艰难无数倍。

更甚者,若是哪位长老动了贪念意欲炼化昆仑镜,他们的修为远在他之上,轻易就能抹除他的精血和神识,让他遭受反噬。

不若方星海,修为比他差一线,无法将昆仑镜炼化。

宋宇飞越想越担忧,暗暗责怪自己愚蠢。

有什么好自责的?如果当时不把昆仑镜给方星海,被追杀,被玄天烈火烘烤的人就是你。

你有几条命能逃出去?玉环内的绝色女子冷淡开口。

可那毕竟是我的本命神器,若是被哪位长老炼化,我会遭受极其严重的反噬。

宋宇飞语气苦涩。

他觉得方星海简直是生来克他的,一遇见方星海就没好事。

放心,我会帮你把昆仑镜拿回来。

我现在虽然只剩下一魂一魄,却足以碾压此界中人。

女子神情傲然,似想到什么,抿了抿唇再不开口。

宋宇飞彻底放心了,冷笑着朝火海中的黑衣男子看去。

今日这出,正是他想好的借刀杀人之计。

若非他匆匆赶回宗门,告诉宗主方星海在修炼魔功,这些人上哪儿找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杀人夺宝。

只是方才的雾气恐怕并不简单,还需小心才是。

他一边想一边内视丹田,见自己的元婴正捧着一颗能解百毒的冰魄寒晶,周身并未出现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四十年前,正是方星海下毒毁了他的金丹,让他承受碎丹重修之苦,他对此事始终无法介怀。

然而这口浊气刚吐出,守护阵眼的几名峰主、长老就接连呕起血来。

融魂丹?竖子尔敢!一名长老目疵欲裂的怒吼。

因丹药附着在雾气中,雾气又附着在灵气中,被这些人吸入体内,他们自然察觉不到自己已经中毒,直到症状发作才恍然大悟。

其余峰主长老连忙内视丹田紫府,发现里面布满灰黑色的毒雾,立即把阵眼中的灵气抽回一部分,用以克制融魂丹的威力。

手段如此阴毒,还说自己不是魔修?今日我就代替太上长老清理门户!赤霄真人对宗漪师徒两早就怀恨于心,不顾内腑中的毒雾,执意将全身灵气灌入阵眼,欲把方星海焚烧成灰烬。

周允晟勾唇冷笑,丝毫不惧。

刚才被他杀死的散仙已触动了宗漪放在他身上的一缕元神,不出半个时辰,宗漪就该回来了。

他身上有许多防御法器,足以令他撑过这半个时辰。

略一思索,他从乾坤戒中拿出一尊玉鼎,将周身环绕的玄天之火吸入鼎中,立时觉得舒坦了很多。

药王鼎!绝色女子和丹元峰的峰主异口同声的喊起来,引得其他人眼睛暴亮。

这是一件不输于先天至宝的法器,难怪宗漪能把丹道修炼至混沌级,难怪他能炼制出逆天的夺天造化丹,都是因为药王鼎在手的缘故。

此时此刻,这些所谓的正派人士,脸上全都写着四个字,左颊是‘杀人’,右颊是‘夺宝’。

变阵。

修为最高的一位长老打出几个手诀,将玄天烈火阵变为杀机更重的诸天神煞阵,誓要用最快的速度拿下方星海。

火焰腾地一下攀上高空,并且由暗红色变成黑色,灼烧的感觉被阴冷刺骨取代,更有魑魅魍魉的惨嚎在头脑中炸开,不过瞬息就夺去了周允晟的神智。

他伸出手,欲朝自己丹田抠去,却听虚空中传来一道熟悉至极的嗓音,谁敢动我徒儿?话音未落,无数黑色剑光直接穿透空间壁障,朝守护阵眼的长老和峰主袭去,更将诸天神煞阵劈得七零八落。

阴火与惨嚎瞬间消散,周允晟低头看看已经抵在丹田上的五爪,面容扭曲起来。

他正要杀出去,却被忽然出现的高大男人抱入怀中里里外外摸索了几遍。

你无事?宗漪的嗓音在发颤。

我没事,幸好你来得及时。

周允晟马上回抱住他。

无事就好,且退到一边去。

宗漪将徒儿拉到身后,抬起手臂幻化出一柄黑色巨剑,凌空劈斩,黑色剑光以锐不可当之势连杀四位大乘期的太上长老,更将巍峨的宗门劈成两半,大地承受不住这浩瀚威能,在颤抖中裂开一条鸿沟,直延伸到宗主居住的赤霄宫门前才堪堪止住。

轰隆巨响和漫天烟尘过后,原本围杀周允晟的几位长老和峰主全都被劈成两半,连神魂也未能逃脱,其余人等全都吓傻了,莫说反击,连站都站不稳。

他们也是渡过雷劫的人,自然能感知到太上长老的可怕之处。

他已经把破天剑道修炼到极致,以身化剑,以杀证道,天上地下所向披靡。

太上长老,请听我等解释!赤霄真人捂着被斩断的右臂,艰难开口,方星海修炼了《浑天炼魔心经》,我等是在帮你清理门户。

此事乃宋宇飞亲眼所见,你尽可以问他。

被单独拎出来的宋宇飞恨不得掐死赤霄真人。

对付不了太上长老就拿我一个小辈顶罪,你好意思吗?他心中暗恨,面上却不卑不亢,将方星海吸干几位大能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还愿意把自己的记忆交出来。

宗漪双目微合,并未说话。

周允晟走到他身后,两只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背上,依赖之情溢于言表。

宗漪心尖发烫,将大掌覆盖在徒儿玉白的手背上,亲昵的拍了拍。

宋宇飞见此情景心内大急,高喊道,太上长老,方星海已然堕入魔道,您作为正道支柱,理应大义灭亲才是。

否则此事传扬出去,我无极仙宗的名声还要不要?宇飞说的是。

太上长老,你别忘了当年你师尊是怎么死的。

魔修作恶多端,早晚会导致又一场浩劫,凡我正派人士人人得而诛之。

赤霄真人一边劝解一边运转灵气试图将断臂的血止住,却发现灵力对破天剑道造成的伤口毫无用处。

他马上想起了曾经被太上长老击伤并接连陨落的血魔老祖、阳明散仙、玄徽散仙三人,心头一阵狂跳。

破天剑道能诛灭天道,区区修者,在他剑下不过是蝼蚁。

赤霄真人不敢深想,越发努力劝解太上长老。

唯有把太上长老拉到自己这一方,才有可能让他帮忙化解伤口上的剑气。

其他几位幸存的长老和峰主也发觉了破天剑道的可怕之处,也加入了游说的队伍,直把周允晟描述成万年难遇的大魔头,仿佛下一刻,他就要覆灭修真界一般。

不必多言,作为星儿的师尊,他的功法传承于我。

既然你们斥他为邪魔外道,也罢了,我师徒二人从此离开无极仙宗,堕入魔道,把传言彻底坐实。

若是你们想除魔卫道,只管来魔界的毒瘴之地寻我,我随时恭候。

宗漪伸手将扒拉在自己背后的徒儿捞入怀中,略一甩袖,将巍峨的焚寂峰收入乾坤戒中,乘坐黑色剑光疾驰而去。

临走之时,他深深看了一眼宋宇飞,目中凝聚出一柄黑色小剑,悄无声息的没入玉环。

他如今已修炼到以身化剑的境界,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包括声音和目光,都能化作剑意,杀人于无形。

宋宇飞果然毫无所觉,肃着一张脸站在几位师兄身后。

宗漪说最后几句话时动用了元神,方圆几万里的宗派全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剑光刚一消散,当年他以剑意雕刻在绝影壁上的‘无极仙宗’四个字便爆发出龟裂的轰鸣声,几息时间就变成了一堆碎石。

曾经让无数剑修向往的圣地就那样消失了。

毫无疑问,失去了太上长老的无极仙宗,也将失去浩天第一仙宗的地位,还将面临其他几大仙宗的打压。

赤霄真人再也按捺不住,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太上长老走就走了,却为何要把几大长老和峰主屠杀殆尽,他们也是支撑宗门的基石。

偏偏自己为了光明正大的夺取昆仑镜,选在宗门口对方星海动手,刚才发生的事,怕是早已被其他几宗的探子看了去。

无极仙宗危矣!回去,关闭宗门,开启护宗大阵!赤霄真人咬牙切齿的喊道。

几名元婴期的弟子并未加入战圈,故而存活下来,连忙上前搀扶他。

其中一个往他嘴里塞了一粒顶级丹药,见他伤口非但没愈合,连鲜血也未曾止住,脸色顿时一变:这伤口有古怪!他垂眸细看,却被留在伤口上的破天剑意刺中元神,也止不住的喷出一口鲜血。

赤霄真人见状,心中的绝望感越发浓重。

早知道太上长老宠溺方星海到了毫无原则的程度,他何苦与方星海为难?若非宋宇飞怂恿,无极仙宗怎会遭此一劫?赤霄真人细细一想,如何不明白自己中了宋宇飞的借刀杀人之计。

他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宋宇飞的踪影,便知道他已经跑了。

好啊!四十年前我女儿栽在你手上,四十年后我也栽在你手上,宋宇飞,别让我无极仙宗的门人找到你!至于太上长老,赤霄真人连报复的念头都不敢兴起。

只有切身体会过太上长老的破天剑意的人,才会明白他的实力究竟达到什么程度。

无极仙宗这等庞然大物,他凭一己之力就能诛灭。

换句话说,浩天世界的各大仙宗若是惹怒了他,将面临传承断绝,道门泯灭的结局,除非所有仙宗联合起来对付他一人。

赤霄真人心念电转,立刻给各大宗门送信。

有昆仑镜做饵,想必没有哪个宗门会拒绝。

-------------------周允晟坐在宗漪怀中,朝西南方的魔界飞去。

宗漪敞开道袍将他裹住,柔声开口,徒儿,既然已经堕入魔道,我们干脆换个身份如何?换什么身份?魔尊?魔王?魔神?周允晟笑嘻嘻的问道。

我是说,把我两的名分换一换。

宗漪偏头去亲吻徒儿脸颊,语气中暗含紧张。

你想换成什么身份?周允晟笑容微敛,目中荡出几丝柔情。

你看道侣如何?我觉得很好。

那便这么说定了。

嗯,说定了。

两人搂在一处亲吻,直到了魔界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宗漪取出焚寂峰,放置在毒瘴之地的中心,略一挥袖,变出许多红绸和红灯笼,挂在破天宫内外。

魔界各方势力远远看见山峰绝壁上镌刻的焚寂峰三个字,差点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那可是威名赫赫的定光真人的居所,怎会出现在魔界?很快就有潜伏在无极仙宗的探子带回来一个令人不敢置信的消息——定光真人为了徒儿与无极仙宗决裂,自愿堕入魔道了!宠溺徒儿到这个程度的,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定光真人果然不凡,做他的弟子未免太幸运了!魔界各大势力有心与定光真人交好,却又担心这是一个局,便决定观望一阵再做打算。

他们当然也知道方星海得到昆仑镜的消息,但有定光真人护着,不想死的魔修一般不敢上前招惹。

周允晟沐浴过后盘腿坐在铺着大红龙凤锦被的床上,手里上上下下抛着一面铜镜。

这铜镜几次想往窗外飞去,都被宗漪设下的法阵挡了回来,只能发出刺耳的嗡鸣。

宗漪披着一件黑色道袍走到床边,将道侣拉入怀中亲吻,吻毕指着铜镜问道,这就是昆仑镜?怎么裂开了?帮我挡了几个雷劫。

周允晟散漫的笑道。

它已经认了别人为主,我帮你把此人的精血和元神抹去,重新炼化。

虽是稍有破损,也可再挡几个雷劫。

不,我可不捡别人的破烂。

昆仑镜又如何,难道没了它我就不能飞升了?周允晟嗤笑,毫不怜惜的用铜镜磕了磕床柱。

如此,那就毁了吧。

宗漪将铜镜抛到空中,指尖射出一缕黑色剑光,轻易将镜面击穿。

一阵金光震荡,独属于上古时期的威能从镜面内逸散出来,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宗漪略一甩袖,把所有修者梦寐以求的昆仑镜悬挂在焚寂峰的绝壁上,谁若是想要,自可攀爬岩壁去拿。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无数魔修兴匆匆的来,蔫搭搭的走,对宗漪暴殄天物的行为狠的咬牙切齿。

然而对方一剑就能毁了上古神器,杀他们还不似砍瓜切菜?如此,对他的敬畏之情反而上升到了极致。

躲藏在某个湖底洞府的宋宇飞忽然喷出一口鲜血,元神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创。

他原本以为宗漪会帮方星海炼化昆仑镜,抹除镜面上的元神和精血时自己应该会遭反噬,便预先准备了疗伤的丹药。

哪料到那师徒两行事如此不羁,连神器都不要竟直接毁了。

如此,他所受的伤比原先预估的严重数倍,没有顶级丹药,怕是百年内再难进益。

为什么碰上那师徒两总没好事!宋宇飞心中暗恨。

132|12.10他们竟然把昆仑镜毁了?绝色女子骇然惊问。

那可是上古神器,除非上古大神降临,否则谁有那个本事将它击毁?宗漪的实力已然远远超出了她的预估。

她用神识检查宋宇飞的身体,发现内腑已被搅乱,元婴也遭受重创,叹息道,这些丹药无用了,还需找一粒涅盘丹,一粒复灵丹方可奏效。

她盘点阁楼内的药材,发现只能炼制一粒复灵丹,涅盘丹却还少了几味十分罕见珍贵的灵草,于是说道,出去找灵草,否则你的修为便永远只能停留在元婴期。

是我考虑不周,当初不该让你把昆仑镜给方星海,换成旁人,你必不会遭此一劫。

也是对宗漪太过忌惮的缘故,她潜意识里总想把这师徒二人杀掉,却没料到师徒二人手段如此不凡,一个在众多修士的围杀中逃出生天,一个一出手就能毁掉上古神器。

宋宇飞对女子怀着不可告人的情愫,连忙安慰道,不是你的错,你也没想到太上长老会拥有摧毁神器的实力。

若非对神器的威能太过迷信,他不会想也不想就将之炼成自己的本命法器。

有神器护体,在浩天世界本该横着走的。

那太上长老究竟是什么怪物?明明是大乘期的修为,却仿佛连天道都不看在眼里。

宋宇飞乔装改扮前往多宝阁购买灵草,女子则入定修炼,丝毫未曾发现一直悬挂在自己头顶的一柄黑色小剑。

到得多宝阁,宋宇飞拿出几样不怎么打眼,却也值不少灵石的宝物,意欲交换灵草。

掌事不敢懈怠,拿起一样宝物仔细查看。

却在这时,悬挂在女子头顶的黑色小剑终于动了,瞬间没入女子紫府当中,将她残存的一魂一魄绞碎。

女子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烟尘消散,靠她灵气支撑的种种禁制也都失去效用。

隐藏在玉环中的,独属于上古时期的神威散发出来,令那掌事惊骇不已。

他定睛一看,已然明白这又是一件与昆仑镜不相上下的神器。

此处有重宝!在哪里?似在二楼的灵草阁!有能力在多宝阁内进行交易的修士都不是泛泛之辈,嗅到神器的气息哪个都没迟疑,纷纷朝灵草阁赶来。

宋宇飞完全不知道这变故是如何发生的,只一息之间,玉环就暴露了,而绝色女子却悄无声息。

他不敢大意,祭出法宝朝多宝阁外冲去。

若是不能及时逃脱,今天他定会交代在此处。

掌事是个化神期的高手,却并不阻拦他。

多宝阁的宝物大多数来路不正,自然不忌讳干杀人夺宝的事,然而要动手也不能毁了多宝阁的地界,下一道追踪符,等此人逃到外面再遣人去追也不迟。

故而宋宇飞顺利的离开了多宝阁,但逃走时祭出的种种法宝却加剧了众修士的贪念。

仙子你怎么了?仙子你说话呀!宋宇飞一边逃命一边急问,等藏入之前的洞府,开启了隐匿法阵,这才将神识探入玉环,发现女子已经消失了,她惯常入定的地方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剑痕,上面残留着一缕破天剑意。

宋宇飞先是不敢置信,然后开始声嘶力竭的怒吼起来,宗漪,我宋宇飞此生与你势不两立,不死不休!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宗漪究竟是何时向仙子下的手。

他恨他,却也惧怕他。

自方星海之后,宋宇飞成了第二个被全修真界追杀的对象,他身怀一件上古神器并许多重宝的消息传回无极仙宗,又令赤霄真人心神不稳,口喷鲜血。

好哇,原来这人才是藏得最深的,早知今日,当初女儿出事的时候就该把他杀了!虽然各宗已经答应联手对付宗漪,以夺得昆仑镜,但对无极仙宗的打压却并不手软。

无极仙宗的高手被宗漪屠戮一空,剩下的寥寥几人也都中了融魂丹,玄阴丹,魔界毒瘴,离陨丹等丹毒,说一句‘无药可救’丝毫也不夸张。

等这批人陨落,无极仙宗便是青黄不接的状态,还不任由其他宗门宰割?作为浩天世界第一仙宗,底蕴自然深厚,他们早已眼馋许久。

虽然也有探子从魔界带回消息,说宗漪对神器不屑一顾,早已将之摧毁,但这些正派人士以己度人,认为那是宗漪惧怕各宗围剿放出的假消息,竟分毫也不相信,还嘲讽宗漪口吐狂言。

上古神器岂是你一个大乘期的修士说摧毁就摧毁的?你当你是上古大神不成?他们集结了一大批化神期以上的高手前去魔界,另派人上天入地的追杀宋宇飞。

宋宇飞现在的日子很不好过。

没了仙子布下的禁制,他根本无法收敛玉环的气息,便是布下一道又一道隐匿法阵,没过多久也会被其他修士堪破,杀上门来。

他东奔西逃,能使出的法宝全都使了个遍,让那些修士越发起了杀念。

他们绝没有想到,不过一个元婴期的修士,身上居然携带如此多的重宝,随便放出去一样,便能在浩天世界掀起一阵滔天大浪。

之前有幸得到昆仑镜的方星海与宋宇飞一比,那气运也只能用‘不过如此’四个字来形容。

宋宇飞的气运简直逆天了!如此,誓要将宋宇飞击杀的修士越来越多,几乎遍布浩天世界的各个角落。

宋宇飞本就重伤未愈,又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若非身上有众多保命的法器,早就死的不能再死。

这日,他被上千修士堵在一处峡谷中,四周是他们布下的层层杀阵。

他身上的宝物俱都损坏的非常严重,今日怕是逃不掉了。

他满身戾气,却也满心绝望,眼见各种神通朝自己袭来,只能闭眼等死。

恰在这时,一道神威从虚空降下,转瞬就把这些修士全都杀死,一名容貌俊美,气度不凡的男子撕开空间屏障,径直走到宋宇飞身前。

琼羽呢?男子沉声询问。

什么?宋宇飞握住玉环步步后退。

噬天环的主人琼羽仙子呢?男子再问一遍。

她已经死了。

你是谁?宋宇飞心中默念琼羽仙子四字,明白那是女子的名号。

相识多年,竟在死后才从别人口中得到她的信息,何其可悲。

死了?男子怔愣,显然无法将这个陌生的字眼跟一个玄仙搭上边。

那是琼羽,当年为了救他力战众多仙人的琼羽,怎会陨落在区区大千世界中?他不敢相信。

男子化为虚影进入玉环,直过了许久才出来,面色非常难看,咬牙切齿的呢喃着‘破天剑’三字,已然认准了仇人。

他拎起宋宇飞,凭空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焚寂峰正被许多正派人士包围,魔道中人素来各自为政,便只远远旁观,并不救援。

宗漪站在焚寂峰顶,徐徐开口,想要昆仑镜?拿去吧。

话落将悬挂在绝壁上的昆仑镜抛入黑压压的人群中。

众修士纷纷跃起抢夺,眨眼间就已把身边的同盟击杀大半,最后还是凌霄宗的一位五劫散仙拔得头筹,将昆仑镜吸入掌心一看,立时怒焰滔天。

宗漪,你竟真的把昆仑镜毁了!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病?这位散仙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

众修士定睛一看,无论如何也无法忽略昆仑镜正中心的一个破洞。

曾经流光闪烁神威浩瀚的上古神器,现在只是一块破铜烂铁。

等了许多天,就为了看你们今日这幅嘴脸。

有趣,太有趣了!周允晟站在绝壁上抚掌大笑。

远处旁观的魔修们也爆发出嘲讽的哄笑声。

各宗长老气得脸颊通红,二话不说就朝焚寂峰上攻去。

既然昆仑镜已经毁了,便只能杀了宗漪,占了他的焚寂峰。

宗漪纵横修真界多年,想来手中的宝物不会比无极仙宗的库房少。

他们这方有数万高手,焚寂峰才师徒两个,完全是碾压性的优势。

然而还未袭到近前,他们就明白自己将宗漪低估到了怎样可笑的程度。

莫说几万高手,就是再来十万,他一人也能对付。

他周身冒出无数黑色剑光,几乎把朗朗乾坤都完全遮蔽,庞大威压从空中降下,当即就把几个化神期的修士打落在地,吐血不止。

被他剑光重创的修士无法调动元神,便也失去多年练就的神通,不得不狼狈退后。

然而他的徒弟却以十分诡异的方式忽然出现在这些人身后,五指成爪插-入他们内腑,将他们毕生修为吸食殆尽。

不多时,焚寂峰的山脚下就丢弃了许多空空如也的皮囊。

周允晟连吸了上百人,个个都是化神期以上的高手,修为累加起来不知有多少万年。

他感觉自己的修为正在急速飙升,此战结束,说不得就能直接跨过化神期和合体期,成为渡劫期的大能。

宗漪见他吸的开心,便都留了活口,还甩袖将几个半死的大乘期修士和散仙扔到他脚下让他享用。

如此阴毒的手段,让这些正派人士恐惧不已。

他们纷纷起了退意,祭出法宝遁逃。

守在战圈外的魔修们本就怀着捡漏的心态,立时便挑了几个肥羊追上去。

此一战,正道高手折损了大半,剩下一些也都身负重伤,没有宗漪亲自化解伤口上的剑意,早晚也会陨落。

而魔道中人则开始了狂欢,大肆进攻各个宗门,将资源洗劫一空。

因为一面昆仑镜,浩天世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浩劫当中。

各大宗门如何肯罢休,纷纷向仙界递传消息,邀请从自己宗门飞升的上仙前来救援。

半月之后,焚寂峰下又迎来了一批访客,观其气息,竟个个都是仙界中人,其中属一位红衣男子和一位白衣男子最打眼。

红衣男子乃仙界中威名赫赫的赤凤仙君,因实力不输于仙帝,曾率领诸仙叛反仙庭,被囚禁在三十三天外。

若非感知到道侣的神魂消散,他不会拼尽全力打破禁制,来到浩天世界。

他身边的白衣男子虽然气度也很不凡,却只有元婴后期的修为,站在一群仙人中未免可笑。

这些仙人只为宗门出头,并不敢与逆贼赤凤仙君动手。

赤凤仙君身具凤族血脉,便是这次杀死了他,过个千年他又会涅槃重生,而且实力分毫不减。

这样难缠的人物,连先帝都拿他无法,其他仙人自是退避三舍。

得知宗漪竟杀死了他的爱侣琼羽仙子,这些仙人只能为对方招惹仇恨的本事感叹。

能把破天剑道修炼至大乘期的,果然不是凡人,也许连仙帝对此人也很忌惮,否则不会到现在还不派属下前来擒拿赤凤仙君。

思忖间,焚寂峰顶忽然集结起团团乌云,轰隆隆的雷声不绝于耳,却是周允晟要渡劫了。

他吸收了太多灵气,要连渡化神期跟合体期两劫,说不准还能把大乘期的劫一块儿渡了。

掐指一算,少则须扛162道天雷,多则须扛243道天雷。

周允晟抿唇,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自己——不作不死。

当时吸得太嗨,完全把渡劫的事儿给忘了。

莫怕,有我在。

宗漪亲吻他头顶,然后从指环中取出一件件防御法器,叮嘱道,扛不住就让它们帮你扛,不要硬撑。

我去把外面的人解决了。

眼见劫雷就要落下,他再次亲吻爱侣发顶,信步走出破天宫,抬起手臂挥出一柄巨剑。

这些仙人没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连个招呼都不打,而且实力如此强悍,竟不输在场任何一人。

他们本来觉得围攻一个大乘期修士有些胜之不武,便打算站在一旁看赤凤仙君动手,眼下却不得不全力反击,否则便会陨落在此处。

堂堂上仙死在一个大乘期的修士手中,说出去定会成为整个仙界的笑柄。

宗漪踩在剑光上,将这些人引到别处,见不会危及破天宫内的爱侣,这才使出种种手段。

他周身剑光四溢,莫说举手抬足,就是眼光扫过也能对这些上仙造成伤害。

赤凤仙君与他缠斗在一起,很快就使出凤族最强大的术法焚天决,意欲置他于死地。

宗漪一剑砍去却只化解了部分神通,被熊熊烈焰撞个正着,却毫发无损。

赤凤仙君用惊骇的目光看着他。

要知道,就算仙帝中了焚天决,也绝无可能再站起来。

这人究竟什么来路?上古大神?宗漪以前从不去想自己究竟是谁,为何存在,但是现在,他忽然间就明悟了。

他的身体忽而化为实体,忽而化为虚影,不停变幻闪烁,目光也越来越冰冷无情,近乎于一台机器。

然而触及到与爱侣缠绵的记忆时,他却从无情变有情,勾唇微笑起来。

什么修士,什么仙人,什么天道,全都是他弹指间就能覆灭的存在。

他生来就是为了毁灭,除却一人以外。

这样想着,他的身体终于化为实体。

在此期间,赤凤仙君施展了好几个威力巨大的神通,却都穿透他的身体,未能造成任何伤害。

眼见他终于凝实,赤凤仙君挥舞焚天剑砍杀过去。

无聊的游戏。

冰冷的话音像雷霆一般砸在众仙人的心上。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宗漪斩断焚天剑,捏碎了赤凤仙君的神魂。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们只觉眼前一黑,便彻底消散在天地间。

端坐在仙庭中,用窥天镜旁观这场大战的仙帝及其从属,莫不嘴唇发白,目露骇然。

这人果然只是大乘期的修士吗?这么早就结下死仇,待他飞升,仙界可还有他们的位置?他们丝毫也不怀疑此人能顺利飞升,连仙君都能斩落,渡一个九九重劫定是轻而易举。

但宗漪此时已没有飞升的念头,看见不停降落在破天宫内的劫雷,他面色越来越阴沉,抬起手臂,使出自己全身的力量朝天空劈去。

什么天道?不过是一串变异的数据而已。

天空剧烈震荡了一下,竟顷刻间收起劫雷,展露出蓝天,仿佛在示弱一般。

躲在赤凤仙君布下的防御法阵中的宋宇飞张口结舌的看着这一切。

他知道宗漪很强,却不知道他已经强到连天道都退让的地步。

他究竟是什么来路?然而不等他多想,宗漪就挥出一缕剑光,将他的元婴和神魂绞碎。

与此同时,整个世界开始震荡,四周的景物忽而化为虚影,忽而化为实体,片刻后变成光点飘散。

周允晟匆忙从破天宫中跑出来,急促的问道,怎么回事?宝贝儿,你听着,这个世界就要崩塌了,我现在就送你离开。

宗漪将人拉入怀中,用最大的力气抱牢。

因为这次拥抱过后,他们将面临永久的分离。

一串数据与一个灵魂,不可能会有未来。

他不愿将爱人囚禁在这个虚幻地,注定要被毁灭的空间中,他应该去享受现实世界的多姿多彩,哪怕那多姿多彩再也没有他的参与。

他可以无情的毁灭一切,却绝舍不得伤害爱人一丝一毫。

送我去哪儿?你怎么了?恢复记忆了?周允晟心底浮起不祥的预感。

送你回到现实。

宗漪将自己的力量注入爱侣体内,见他的灵魂散发出璀璨的金光,足以保护他穿过数据乱流回归身体,这才罢休。

宝贝儿,我爱你,永远爱你!见爱侣还要追问,他大掌覆盖在他后脑勺上,给了他一个疯狂地,缠绵悱恻地亲吻,吻毕不等他反应,将他朝虚空抛去。

宗漪,我草你八辈儿祖宗,你送我离开问过我的意见了吗?你那变态的占有欲呢?周允晟声嘶力竭的怒吼。

耳边哐当一声巨响,让他脱离了分别的场景,转头看去。

这是一间病房,他正赤果果的躺在修复舱内,身上还沾着淡蓝色的修复液,一名护士正蹲在地上捡托盘和散落的医疗仪器,抬起头时表情堪称‘欣喜若狂’。

医生,快来呀,1号修复舱的病患已经清醒了!她打开通讯器大喊。

门外立刻响起一串凌乱的脚步声,然后一群白大褂拿着各种仪器检查周允晟的身体。

这是他被主神禁锢前的家乡,处于星际纪元的地球。

这些人他不认识,但这具年轻的,只有十六岁的身体他却化成灰都认识,这就是他,真正的周允晟。

他回来了。

-----------------周允晟花了三个小时适应环境,然后向护士讨要自己的个人终端。

你想上网?对。

我昏迷了三个月,总要了解一下近期的情况。

个人终端已经被取缔了。

现在全星际的人都不敢再使用星网。

为什么?因为人工智能造反了。

很多用精神力连接星网的人都陷入了深度昏迷,军方猜测是星网的智能终端‘女皇’出现了异常,将他们的精神力捣毁。

女皇还操控机器人袭击我们的帝国大厦,外面已经战火连连了。

护士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周允晟先是一愣,复又冷笑起来。

所谓的主神,其实就是女皇吧。

它要干什么?创造一个机器智能的世界?很久以前,发明星网的it教父威尔逊先生就曾说过,当机器智能发展到一定程度,很有可能产生个人意识从而对人类社会造成毁灭性的破坏。

现在,他的预言终于成真了。

人类早已离不开星网和机器智能。

从学习到生活,从政治到军事,从交流到管理,人类的各个方面早已被机器智能渗透。

离开机器智能,人类将寸步难行。

女皇能轻而易举的控制各大帝国的机甲部队和星舰,人类对上它毫无胜算。

周允晟扶额,冷笑声越来越大。

护士被他笑得头皮发麻,迟疑道,听军方人士说,现在唯有黑客能拯救世界,因为黑客能入侵女皇的系统将它捣毁。

你是全星际最顶尖的黑客,军方花了大力气救治你。

现在你醒了,下午他们就会过来找你谈话。

你,你真的能拯救世界吗?护士用希冀的目光看着他。

入侵女皇的系统?岂不是说还能回去找宗漪?周允晟收敛表情,沉思起来。

他对拯救世界没有兴趣,但如果能把自己的爱人带回来,这桩差事他接了。

你知道吗?算上这回,我已经当了三回救世主了。

他黑亮的桃花眼里满是势在必得。

133|13.1机甲和星舰向来是军方的杀手锏,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一个帝国的军事实力。

然而现在,这两样威力巨大的武器却都被女皇控制了,并且用来毁灭人类本身。

军方想要摧毁女皇的源代码,但找了许多黑客都没能成功,他们连女皇设下的第一道防御都进不去。

无奈之下,军方只能断开女皇的能源系统,希望造成它停摆。

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就算拆除了能源系统,女皇依旧在运转,而且越来越有攻击性。

与此同时,医学家们发现,那些登陆星网而陷入昏迷的人纷纷出现脑死亡的症状。

他们大胆猜测,女皇的能量来源会不会就是这些人的精神力,俗称灵魂。

虽然猜测缺乏科学根据,但军方对此却非常重视,将那些幸存下来的病患集中转移到保护区。

在确认了这些人的身份后,军方惊讶的发现,他们都是各个领域的佼佼者,精神力也都十分强悍,其中一人更是曾经入侵了国防系统的星际第一黑客周允晟。

从十三岁开始,他一直是军方通缉的要犯,但抓捕了三年,愣是连他的影子都没摸到。

每个帝国的国防系统都是女皇亲自设计并建造的,如果周允晟连那些系统都能轻而易举的攻陷,应该也能捣毁女皇的终端。

于是他们将周允晟放入1号修复舱,尽全力救治他。

得到他苏醒的消息,帝国元帅亲自来到医院探望。

说医院其实有点名不副实,不过是个废弃很久的地下防空洞而已。

现在的人类为了躲开女皇的监视和攻击,很多都开始移居地下,军队的调动方式甚至倒退回远古时期的无线电报。

……所以,现在的帝国乃至全人类,都需要您的帮助。

元帅把情况交代一遍后诚恳的说道。

周允晟没有及时作出回应。

老实说,虚幻跟现实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现在的科技非常发达,人类在星网中也能拥有嗅觉、触觉、听觉等五感,受伤了会疼痛,难过了会落泪。

若不是爱人自作主张将他送回来,说不准他现在也已经彻底陷入虚幻而脑死亡了。

他沉思片刻,问道,威尔逊博士制造女皇时曾经预言了现在的状况,他不可能一点安全措施都不做。

与女皇并存的应该还有一套自毁程序,一旦检测到女皇出现异常,自毁程序就会启动。

你们的电脑专家没有开启这套程序吗?元帅似乎很意外他竟一下就问到了点子上,连忙答道,除了威尔逊博士,任何人都不知道星网还有这样一套自毁程序,要不是一个月前它忽然自己启动,我们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周允晟点头,知道自己对爱人身份的猜测是正确的,迫不及待的要求道,带我去你们的机房,我要破解这套程序的运作方式。

然后入侵进去找宗漪。

元帅神色黯然的摆手,这套程序消失了。

周允晟动作一僵,差点从病床上摔下去,勉强压抑住心慌后问道,消失了?什么意思?那套程序开始运作后我们都很高兴,看着进度条从百分之零上升到百分之六十,我们都以为女皇就要被摧毁了,但女皇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命令机甲部队找到我们的机房,将启动那套程序的电脑砸碎。

等机房重建起来之后,我们发现它消失了,所有的数据库都找不到它的存在。

周允晟掐了掐掌心,沉声问道,那女皇呢?女皇也消失了,但我们确定它只是躲起来了,因为那些机甲和星舰现在还在保护安放它终端和源代码的机房。

周允晟摊开掌心,看着鲜血淋漓的四个指甲印,说道,给我感应头盔,我进入星网去帮你们找到那套程序。

元帅大喜过望,还来不及道谢,又听少年说道,但是我有条件,你们必须取消之前对我的通缉令,给我一个合法的身份还有一大笔钱。

如果能带着爱人回来,他当然要为两人日后的生活做打算。

那是当然,我们已经拟好了合约,您看一看。

元帅拿出一份纸质文件和一支钢笔。

没有个人终端,他们现在只能用这些古老的东西。

周允晟只花了半分钟就把厚厚一沓文件看完,签下自己的名字。

元帅立即将他带到军方的秘密基地,给了他一个与星网连接在一起的感应头盔。

大家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位烈士,谁也不知道这次睡下去,他还能不能醒过来。

周允晟却并没有立刻戴上,而是拿出自己的工具箱,对头盔进行改造。

在浩天世界的时候,007已经毁掉了,他现在需要一个像007一样的辅助工具,那有助于他在星网的数据库中检索各式各样的程序,以便早日找到自己的爱人。

所幸他这次有先见之明,悄悄把自己的一缕神魂融入了爱人的神魂中,应该能感应到他的存在。

忙碌了好几天才把头盔改造完毕,且内置了许多防火墙以免被女皇察觉,他戴上头盔躺进修复舱。

再睁眼的时候,他坐在宽大的会议桌旁,周围是许多穿着正装的精英人士,对面的墙上安装了一面巨大的led屏,正在播放一些3d动画。

以周允晟的眼光来说,这些画面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粗制滥造,然而周围的人却都看得入神,脸上莫不呈现出惊叹的神色。

动画播放完毕,一名身穿蓝色套装,长相清纯可人的女子走到台前,详细解说粘贴在展示板上的图片。

图片是一些人物和风景,风格奇幻,色彩斑斓,堪称美轮美奂。

随着她一步一步往下解说,在场的精英们全都微笑起来,有几个还忍不住发出赞叹声。

端坐在主位的周允晟盯着女子的脸,脑海中不断循环着whatthe*这句话。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他会回到被主神控制后第一次出反派任务的世界?那女人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他曾经疯狂追求的心上人,对方就是化成了灰他也认识。

可能是主神为了让他更快的融入环境,在这个世界中,他使用的是自己的本名。

他是y市某家上市it公司周氏的唯一继承人。

这家公司由他的外公周棠创立,短短几十年就积累了上亿资产,在华国不算什么,在y市却稳坐it界头把交椅。

然而周棠事业顺遂,生活却很不如意,妻子早丧,只为他留下一个宝贝女儿。

为了不让女儿受委屈,他没有再婚,还帮女儿物色了一个上门女婿,也就是周允晟的父亲方鲲鹏。

方鲲鹏在大学执教,长相儒雅,气质温和,与周母非常恩爱。

他素来不爱插手周氏企业的事,有空就写诗作画,出门采青,是个不折不扣的文人。

周棠对他非常放心,临终前将周氏百分之五的股份送给他做补偿,另外的股份全都给了女儿和外孙。

周允晟身为周氏企业的唯一继承人,刚大学毕业就进入周氏身兼要职。

他从小备受宠溺,又加之家境优渥,便养成了狂傲自负的性格,看上什么非要弄到手不可。

当然,这是主神给这个人物拟定的人设,无论周允晟本身是什么性格,他都要按照这个人设去行动。

在主神的控制下,他‘疯狂爱上’了自己的学妹孟婉,并动用各种手段追求她。

孟婉是设计专业,美术功底非常了得,他听说孟婉毕业后在找工作,就把孟婉弄到周氏企业上班。

孟婉靠自己的能力进入了研发室,负责制作周氏准备在年底重磅推出的一款网络游戏的美工部分。

在工作中,她频频爆发出灵感,让这款游戏从一个简单的雏形慢慢变得丰满。

眼下,由于制作经费不足的原因,她正在做最终陈述,希望周氏高层能看见这款游戏的潜力。

周允晟正是在这个时候穿过来的,不用听孟婉分析,经历过一次实况的他自然知道这款游戏会火爆到什么程度,一年吸金十几亿,足够买下好几个周氏。

孟婉解说完毕,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鞠躬下台,用希冀的目光朝主位上的青年看去。

青年身穿一套黑色西装,面容俊美的令人窒息,浑身更散发出一股优雅高贵的气质。

几名行政秘书频频偷窥他,目光十分具有挑逗性。

但只有孟婉才知道,这人光鲜亮丽的外壳下究竟隐藏着怎样自私霸道的性格。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他,甚至可以说厌恶。

周允晟当然知道孟婉厌恶自己,这回没了007的辖制,他还会搭理孟婉才怪。

非但不搭理,他还会让这个世界的男女主付出沉重的代价。

反派从来没有好结局,所以在这个世界,他死得非常惨,用三个成语形容那就是——众叛亲离,身败名裂,死无全尸。

本以为憋屈的往事已经成为历史,哪料到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周允晟思忖片刻,意识到这种现象一定跟自己的爱人有关。

他意欲摧毁女皇,女皇尽力反抗,之后他们两败俱伤,一个消失了,一个躲起来默默恢复数据。

由于全星际都取缔了个人终端,女皇没有新的能量注入,数据恢复的不彻底就产生了这种数据倒退现象。

爱人现在究竟在哪里,可曾受创?周允晟心神不宁的想到。

周总,您有话想说吗?见大家都等着boss表态,助理只能出声提醒。

周允晟瞬间回神,合上企划案说道,让研发部做一份预算送到我办公室,会议解散。

上一世,他给这个项目批了一千万资金,后来又批了一千万,虽然周氏最后因为这个项目破产倒闭,但这一世,他仍旧要让这个项目做下去。

研发部的成员发出欢呼声,孟婉更是走上前向周允晟道谢,但姿态非常矜持高傲,仿佛主动与周允晟说一句话是对他的恩赐。

周允晟却连个正眼也不看她,直接走出去了。

行政部的几名秘书指着孟婉尴尬的背影交头接耳,窃笑连连,让孟婉青白的脸色变成了涨紫色。

周允晟回到办公室,摸了摸变幻成一枚黑色耳钉的感应器。

他管感应器叫008,希望它能比007更好用。

用精神力启动008,他入侵女皇的数据库,开始寻找爱人的踪影。

这是一项大工程,也不知何时能结束。

但他相信爱人不会离自己太远,只要他出现在自己方圆五百米之内,他就能准确的锁定他。

他会在这个世界吗?或许。

但是无论如何,他会把这个世界全都翻遍才离开,所以还需赶紧将这些碍眼的东西清除,再弄一笔足够环游世界的财富。

虽然这是虚拟的世界,却和真实的世界没有任何差别,他在这里只是个精神力比较强悍的人,而不是无所不能的神,做什么事都少不了金钱这种必需品。

在穿过数据乱流时,他获得的能量为了保护自己的灵魂早就消磨掉了,其中绝大部分来自于宗漪。

会不会正是因为缺少了这部分能量,才让宗漪不敌女皇莫名消失了?想到这里,周允晟心里非常难受,恨不得马上去到爱人身边。

正当他心烦意乱时,房门被敲响,助理把研发室的预算送了过来。

像上次一样,他们要了一千万。

周允晟大致扫了两眼,在表格下方追加了一千万。

有了这两千万,足够他们提前半年把游戏开发出来。

遣走助理时,他交代道,让研发部把游戏的所有资料全都送上来,包括数据资料。

助理点头应诺。

几分钟后,孟婉将一个优盘拿上来,欲言又止。

周允晟接过优盘插-入电脑,调开游戏的源代码开始修改,然后将自己修改过的源代码设置成隐藏状态,用原来的代码覆盖。

他的技术领先技术部的员工几千年不止,就算星际纪元的顶尖黑客来了,也不一定能发现。

花了一分钟搞定这一切,他抬眸朝站着不走的孟婉看去。

他知道孟婉打算向自己借钱,还一借就是三百万,就为了给患上白血病的妹妹治疗。

她们是孤儿,父母很早就去世了,这些年一直相依为命。

孟婉厌恶周允晟,却又不明着拒绝他,看中的就是周允晟的慷慨大方。

果然,孟婉察觉到他略带关切意味的眼神,迟疑开口,周总,我能不能预支今年的薪水?周允晟对孟婉非常照顾,给她的年薪是三十万,对于一个初出社会的大学生而言算是顶尖的待遇。

一开口就是三十万,无论谁都会好奇的问一句。

孟婉就等着周允晟来问。

周允晟顺了她的意思,惊讶的问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多钱?是不是家里出事了?孟婉眼眶泛红,楚楚可怜的把妹妹患病的事说了一遍。

周允晟听得眼眶也红了,二话不说给她开了一张三百万的支票,还说给她妹妹联系华国最好的医生,言语间频频暗示要包养她。

孟婉脸都白了,看向周允晟的目光充满恨意,但这笔救命钱却不能不要,犹豫了很久才点头,夺过支票摔门而去。

周允晟脸色立即阴沉下来,考虑该怎么让男女主这一世过得生不如死。

其实孟婉有男朋友,对方名叫方知非,这个世界的男主,也是周允晟那丝毫不沾铜臭味,与周母感情甚笃的文人父亲方鲲鹏在外养的私生子,真爱为他生下的宝贝。

方知非一直想自主创业,无奈方鲲鹏的财产被周母把持的很紧,存了几十年也只存下两百万,全都给了方知非做启动资金。

方知非是学it的,有着堪比黑客的高超技术,与几个同学合资开了一家小小的,只有十几个员工的it公司。

他前脚将钱投入公司,后脚孟婉的妹妹就生病了,无奈之下只能让孟婉去找周允晟。

别误会,他并没有唆使女友出卖*的意思,而是给周允晟设置了一个陷阱。

果然,周允晟下班后刚踏出公司,就被一个专演色-情-片的女明星缠住了,做了很多暧昧不已的动作。

小报记者拍下两人纠缠的画面,第一时间发到网上,说周氏少东私生活糜烂云云。

周母对儿子的管教非常严格,立刻把儿子召回老宅痛骂一顿,还不允许他再住在外面的公寓,上班下班都派两个保镖盯着。

周允晟无法,只能暂时歇了霸占孟婉的念头。

而且他对孟婉是‘真爱’,更想得到她的心而不是她的人,一时间倒也风平浪静。

正是因为这笔救命钱的刺激,让方知非意识到自己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强大起来,否则什么都保护不了。

他心智不凡,手段狠辣,又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被他盯上的周氏,下场可想而知。

周允晟甩掉小明星,果然被周母召回家臭骂一顿。

上一世,他根本不想借钱给孟婉,更不想包养对方。

他一个gay,包养女人算什么?摆着膈应?要不是系统接连给他发布了借钱和包养的任务,也不会引出后面的种种烂事。

说穿了,反派只是推动剧情成全男女主,必要的时候被男女主炮灰掉的工具而已。

系统让他追求孟婉的同时,还让他跟别的女人上-床,他要是硬不起来还会控制他的身体自主行动。

那些屈辱的画面,直到现在还印刻在周允晟的脑海中。

现在,这具身体是他自己的,从出生开始就跟随了他十六年的脸,怎么可能认不出?原本的周允晟长相随了周母,只能算是普通,哪有方知非遗传至方鲲鹏的儒雅俊逸。

但是现在,这张俊美至极的,一眼看过去能夺人心魄的脸,却独属于周允晟。

这是他的容貌和身体,所以一定要保持干净。

这样想着,他立即拿出手机,跟原主那些炮-友说分手,完事了才安心的睡过去。

第二天,他没去公司,而是转道去了医院,替他挂号的保镖频频用诡异的目光扫视他裤裆。

好端端的挂什么生殖科?难道少东得了性-病,或者那方面出了问题?周允晟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一点也不尴尬,进去大半个小时才被医生亲自送出来,目中满是同情。

周先生,患了这种病一定不要有心理包袱,要试着放轻松,或许是因为压力太大了,过一阵就能恢复。

行,我会定期过来复查。

这件事还请你帮我保密。

一定的,一定的。

医生知道周允晟的身份,忙不迭的点头,心中对他的同情更甚。

长得那么帅,还那么有钱,怎么偏偏得了这种病,简直丢失了最大的生活乐趣。

保镖非常敬业,早就把等待在门口的病人赶走,以免泄露雇主的*,听见医生的话,当即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准告诉我母亲。

周允晟戴上墨镜,遮住惹眼的相貌。

两名保镖齐齐点头。

------------------公司高层对新款游戏表现出了相当的推崇,周总更是一口气批下两千万的经费,让研发部的人倍感鼓舞。

他们废寝忘食的工作,慢慢做出了大致的雏形。

看着梦幻一般的游戏场景,新颖超前的玩家设定,孟婉知道这款游戏一定能火。

连她一个学艺术设计的都知道,更何况方知非这种it精英。

他惋惜这款游戏为何不是自己公司研发的,思考了几天,针对周允晟和周氏布了一个陷阱,企图吞掉这块注定会赚大钱的蛋糕。

这半年,周允晟摆脱了周母的掌控,过上了真正糜烂的生活。

他一边加紧逼迫孟婉,也间接性的逼迫方知非,一边跟许多女明星纠缠,还让报社拍到许多露骨的照片。

这天,他把一个三线小明星带进五星级酒店的套房,两人干巴巴的对坐了一个小时后,他给女明星开了一张面额十万的支票。

坐一个小时赚十万,对于三线小明星来说已经是天价,对方笑嘻嘻的接了支票,又说了许多奉承话,若有所思的瞥了他裤裆一眼,这才离开,刚出酒店大门,照例被某家小报社给拍到了。

两名保镖把服务员送来的套餐摆放在茶几上,默默为雇主叹息:为了掩盖自己不行的事实反弄出一个花心糜烂的坏名声,雇主也是蛮拼的。

134|13.2孟婉拿着一个优盘走进电梯,摁了顶楼的数字,站在她身边的一名同事好笑的问道,不会又是给周总送资料的吧?是啊,每隔一星期周总就要审查我们的资料,这都成惯例了,今儿不用他打电话,我们部长让我主动送上去。

这都是些数据资料,复杂的程式和代码他能看懂吗,他又不是学it的。

我估计他大概只是想看看送资料的人而已。

同事意味深长的笑起来。

孟婉非常尴尬,将手插在口袋里不说话了。

这半年来,周允晟一直在疯狂的追求她,然而同时又跟很多女人不清不楚,让她感觉恶心极了。

这样的人,懂得什么是爱吗?他有的只是可笑的占有欲罢了。

撇开金钱和地位,他什么都不是,他连知非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同事见孟婉面沉似水,知道自己玩笑开过了,呵呵笑了两声也闭了嘴。

到了公司顶楼,孟婉径直朝总裁办公室走去,路过助理办公室时,下意识的朝里面看了一眼。

小孙正在接听电话,脸色非常苍白,还有些魂不守舍。

孟婉勾了勾唇角,收回目光后敲开隔壁办公室的门。

进来。

男人的嗓音非常性感。

孟婉推门进去,见周允晟正在操作电脑,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到脑后,露出棱角分明,俊美无俦的脸庞,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缝着,显得非常专注。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毫无疑问,现在的周允晟能迷倒全华国绝大部分的女性,即便他情史糜烂。

但很不幸,我孟婉偏偏就是少数几个不会受周允晟迷惑的女人。

我有自己的坚持和判断力。

想到这里,孟婉收回目光,将优盘递过去,周总,你要的资料。

嗯,放下吧。

对了,之前我借给你三百万你还记得吗?周允晟头也不抬的问道。

我记得。

孟婉心中发紧,害怕对方又拿那笔钱逼自己就范。

你现在有钱还了吗?没钱。

孟婉用屈辱的语气说道。

那么从现在开始,你的工资和年终奖都要用来偿还这笔债务,并且把借条给我补上。

看在大家是老熟人的份上,利息我就不收了。

孟婉盯着认真操作电脑的男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以为这笔钱是周允晟赠送给她的,为什么现在又要她还?怎么,不想还,也不想写借条?你这是打算赖账。

我问问你,你跟我是什么关系?凭什么我要无缘无故送给你三百万?你拿了我的钱却什么都不愿意付出,你说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吗?就连-妓-女也比你高尚。

周允晟终于抬头,眼里充斥着嘲讽与鄙夷。

孟婉自尊心很强,被一个曾经把自己捧到天上的男人如此恶语相向,脑子都懵了,指尖更是不受控制的颤抖。

好,我现在就给你写欠条。

我的工资你也拿去吧。

孟婉知道如果自己不写欠条,就会被逼着跟周允晟上-床,于是抽-出笔筒内的圆珠笔,刷刷写了一张欠条,扔下优盘摔门走了。

白给周氏打工三年?做梦!三年后周氏已经不复存在了,她等着看周允晟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孟婉前脚离开办公室,后脚就给男朋友打电话哭诉。

方知非对周家人本就恨之入骨,一边安慰女友一边催促内线快点动手。

那些即将发生的事,即便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对周允晟来说依然记忆犹新。

他还是第一次被整得那么惨,要不是心理素质过硬,估计早就崩溃了。

他觉得主神就像个烹饪师,系统是调味料,那些被摄取的灵魂是食材,主神用煎炸蒸煮等种种办法将这些灵魂加工成自己喜欢的味道,然后一口吃掉。

但是吃多了早晚会被撑死!在心里暗讽一句,周允晟打开研发部送来的资料,照例将源代码修改一遍然后隐藏备份,让助理送回去。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他毫不意外的发现备份文件被复制盗取了。

为了防范于未然,他在自己的电脑内安装了一个监控软件,能够监测到除自己之外还有谁动过电脑,翻看的都是些什么资料。

只要一出现异常,软件就会及时截取证据发送到他的邮箱里。

他打开邮件,助理小孙那张布满冷汗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慌里慌张的下载了文件,并把所有痕迹都清除干净。

上一世,小孙盗走文件后卖给了方知非,方知非抢先注册了游戏版权,在周氏召开游戏发布会的档口将周氏科技告上法庭,要求周氏支付巨额的赔偿款。

这是典型的恶人先告状,但版权已经在他手里,小孙盗走资料时手脚又做得很干净,没什么切实证据,周允晟还中了方知非的暗算而导致身败名裂,身陷囹圄,官司自然败诉了。

周氏丑-闻-缠身,股票一度跌停板,新开发的游戏不能上市,几千万制作费打了水漂,专业人才纷纷跳槽,带走了客户和核心技术,周氏以最快的速度败落下去,而得到巨额赔偿的方知非利用这笔钱和从周氏挖走的人才,把游戏改善过后推介出去,第一年就狂赚几亿,让自己的小公司一跃成为it界的新秀。

此后他生意越做越大,而孟婉则在艺术创作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成为扬名世界的艺术家。

当时的周允晟明明有几千几万种手段能够翻身,研发部那群所谓的精英耗时几年做出来的游戏,他只需几天时间就能完成,而且动画效果、游戏人物、背景、游戏规则等设定绝对能碾压这个世界最火爆的网络游戏,但他偏偏什么都不能做。

反派系统一句‘抹杀’就把他所有的反抗都压了回去。

他只能咬牙切齿的旁观男女主的成神路,并且在系统的安排下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妈的,想起来依然觉得憋屈!这回游戏规则由我制定,咱们慢慢玩!他入侵小孙的电脑,嘴角的笑容堪称阴狠。

方知非还有个隐藏身份叫‘木马屠城’,是华国最顶尖的黑客。

他本人没跟小孙见过面,一直借网络跟小孙进行交易。

小孙将盗取的资料发给他之后,他就在网络上消失了,以至于后来小孙落网,竟连自己的雇主是谁都不知道,更交代不清楚事情始末。

没有切实的证据成为这起侵权案败诉的最大原因。

天知道当时站在原告席上的周允晟多想要一台电脑,三下五除二的把方知非在网络上活动的痕迹全找出来。

方知非那点技术也配称黑客,简直是个笑话。

直到现在,他还忘不了那种有能力翻盘,却偏偏受制于人的感觉。

那段时间,系统跟他说得最多的两个字就是‘抹杀’,他永远都忘不了。

找到方知非跟小孙在网络上交易的证据,他想了想,还是没打算一下就整死方知非。

他曾经经历过的一切,这一世必定要让方知非也品尝一遍。

把有关于方知非真实身份的证据截取出来,他用一个优盘下载好放进抽屉,完了给孟婉打电话,让她陪自己吃晚餐。

孟婉拒绝了几次依然被死死缠住,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

两人来到某家五星级酒店的西餐厅内。

周允晟自顾坐下,并没有像往日那样为孟婉拉开椅子铺好餐巾,而是拿起菜单翻看。

孟婉习惯性的站在椅子旁等待,见此情景脸色非常难看,还是服务员有眼色,上前为她解围。

周允晟点好自己那份,这才将菜单递给孟婉。

过了几分钟,服务员送来了餐前酒,他用高脚杯盛好,握在手中轻轻摇晃。

窗外淡金色的阳光洒落在他脸上,让他焕发出一种高贵而又圣洁的气息。

孟婉定定看了他一眼,这才挣扎般的移开目光。

即便再痛恨周允晟,她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容貌具有毁灭性的冲击力。

两人相对而坐默默无言,恰在这时,周允晟接到一个电话。

版权已经申请到了吗?很好,还有几个附加技术的专利权你也别忘了。

不光在我国要申请,米国也一样。

米国那边也进入了公示期?好,很好,回来给你加工资。

周允晟挂掉电话,心情明显愉快起来。

孟婉却心慌意乱,勉强定了定神问道,什么版权,什么公示期?当然是《魔界争霸》那款游戏的版权。

周允晟浅酌一口,淡粉色的嘴唇被酒液染成了深红色,看着有些妖异。

已经申报成功了吗?怎么一点音信都没听到?小孙是周允晟最信任的属下,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啊!已经申报成功了,我心血来潮让人去办的,不是什么大事。

周允晟漫不经心的摆手。

这个时期的华国it界还处于网络游戏刚起步的阶段,很多公司对游戏版权并不重视。

但在星际纪元,人们对知识产权的保护却相当严密,还在研发阶段就会申报各种各样的版权和专利,以杜绝侵权和盗版等违法行为。

周允晟受不了主神为他安排的角色,在他看来,他曾经扮演的周允晟简直是个弱智!不是什么大事?你知不知道为了买到游戏的源代码以抢注版权,知非花了多少钱?两百万啊!相当于他们公司整两年的盈利!孟婉差点揪住周允晟的衣领质问。

这两年来,知非究竟有多么辛苦没人比她更了解,那两百万是他游说了很久才从公司账户中调出来的,现在全都打了水漂,另外几个股东必定会追究他的责任。

现在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挽回损失?孟婉看似认真的切牛排,实际上心里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周允晟很享受逗弄猎物的过程,看着他们在绝望与希望的边缘浮浮沉沉,那种心灵上的愉悦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

他等待方知非的反击,并热切盼望这一世他能玩出新花样。

他知道,主神不但能通过培养灵魂的方法吸收能量,还能通过气运之子的强大来获得能量。

这些所谓的命运之子,说穿了只是它的神经元的一根触须。

当把这些触须全都砍断的时候,它就会变得虚弱并且不堪一击。

他破坏性的举动误打误撞唤醒了宗漪,所以说他们天生就应该在一起。

想到这里,周允晟露出一抹温柔的浅笑,但片刻后,浅笑被震惊的表情取代。

他猛然站起身,不但带倒了椅子,还摔碎了一只酒杯,鲜红的液体浇淋在他西装裤上,却没能博得他丝毫关注。

他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在酒店内来往穿梭的人群中扫视,最后锁定了一名背对着他,正在前台登记的旅客。

旅客的身材非常高大,目测至少有190公分,宽肩窄腰大长腿,黄金比例的分割线,昂贵得体的定制西装勾勒出极具爆发力的肌肉线条,以至于仅仅一个背影就能迷倒绝大部分女性。

周允晟大步朝那人走去,途中冒出几个身穿黑衣的壮汉拦截,都被他利落的避开。

他揪住男人后领将对方翻转过来,挥拳朝他俊伟不凡的脸上打去。

宗漪我草你祖宗!你送我离开问过我的意见了吗?你还记得我们曾经的誓言吗?我他妈非揍你一顿不可!他赤红的眼珠里有伤心,有愤怒,还有重逢的欣喜若狂。

他要狠狠揍这个男人,然后再好好亲吻他。

他简直太折磨人了!男人非常错愕,反射性的挥舞拳头反击,在砸上青年俊美脸庞的一瞬间不知为何又顿住了,莫名其妙的下不了手。

几名保镖立马围上来,其中一人还想掏出手枪,被老板冷厉的目光制止了。

男人回神后躲开了青年的攻击,用尽量温和的方式反剪青年手臂,将他压制在地板上,哑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攻击我?你说什么?周允晟扭头惊问。

我说你是谁,为什么攻击我。

要是换个人,男人早把对方扒皮抽筋严刑拷打个几千遍,但眼下,连他都觉得自己格外的有耐心。

他探究的目光在青年俊美妖异的脸上转了几圈,最终定格在他燃烧着怒焰的,明亮异常的桃花眼上。

这双眼睛有震惊、愤怒、失望、难过、彷徨,唯独没有恶意。

青年不自觉的皱眉抿唇,神情显得委屈极了,就仿佛自己做了天大的对不起他的事。

男人在记忆里反复搜索有关于青年的记忆,却发现他们从未见过。

如此漂亮的一张脸,如此明亮的一双眼,只需见过一次就终生难忘。

你是谁?他迫切的想知道这个问题。

周允晟迅速从震惊中回神,不断安慰自己:连女皇都出现了数据倒退,爱人的记忆出了问题也是很正常的。

没关系,慢慢来,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曾经的一切。

他黑亮的眼眸一点一点黯淡下去,装作非常尴尬的打量男人几眼,说道,抱歉,我刚才认错人了。

男人自然听见了他刚才的怒吼。

宗漪,是这个名字吧?看来认错人这种说法是可信的,当然,青年眼中并无恶意才是他选择相信的最主要原因。

宗漪跟你是什么关系?男人非常在意这一点。

关你屁事!你自己都不记得还来问我?周允晟挣脱钳制,揉着酸痛的胳膊离开。

几名保镖意欲上前拦阻,被男人制止了,他面无表情的盯着青年远去的背影,目光暗沉。

周允晟刚才那是赌气,还没走出大堂又后悔了,匆匆折返回来,看见男人还在前台,立即跑过去。

喂,那谁,给我一张名片,今天无缘无故揍了你,改天我请你吃饭。

他话音刚落,就收获了几名保镖自以为洞察了真相的鄙夷眼神。

又是一个借故跟老板攀关系的,不过这人攀关系的方式特别新颖,而且风险巨大,一不小心就结仇了。

他们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只等老板一声令下就把人扔出去。

男人定定看了他一眼,取出一张做工精致的名片递过去,似想到什么又收回来,借前台的圆珠笔写下一串电话号码。

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全天二十四小时都能接听。

周允晟得意的翘起唇角。

他看得出,爱人的眉宇间有两道深深的沟壑,可见是个冷漠严肃的人,非常不容易接近。

然而才见过一面就能把私人号码交给自己,足以证明他对自己的感情并未消失。

管你是谁,有没有记忆,你终究逃不过我掌心。

他用桃花眼夹了男人一下,又举起名片吻了吻,这才缓步离开。

易峥?好名字。

没有职务?回去查一查就知道了。

见青年在挑逗了自家老板以后竟安然无恙的离开,几名保镖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然而更惊悚的事情还在后面,号称‘机器人’的老板,竟被青年的电眼和飞吻弄得耳根通红。

他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仿佛很冷酷,但似要滴血的耳垂早就出卖了他的手足无措。

先生,您的入住登记办好了,房间是1888,电梯在您右手边。

服务员及时缓解了易峥的尴尬。

他正要举步离开,就见对面西餐厅的服务员小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份账单。

经理,刚才打架的那名客人逃单了,该怎么办?她一脸的紧张,要是查不到逃单的客人,这笔钱就该她来出。

那位客人消费了好几千,几乎是她一个月的工资,女客也早就跑得没影儿,跟约好了似得。

她哪儿能想到一身贵气的客人会是吃霸王餐的流氓。

大堂经理认得周允晟,摆手说道,没事,那是周总,他肯定是忘了,我们把账单寄给他们公司就成。

易峥掏出一张黑卡递过去,说道,我帮他付。

他叫什么?谢谢易先生。

他是周氏科技的少东,咱们y市的名人。

大堂经理想起周总那些花边新闻,忍不住咂舌。

长成那样,不风流也不行啊。

易峥点头,拿回卡后信步离开,一进房间立即让保镖去查青年的背景。

他不是怀疑他,只是想更了解他,这种*来自于心灵的最深处,无法克制。

与此同时,周允晟已经利用008查出了爱人的身份,易峥,归国华侨,在米国经营博彩生意,是世界范围内的博彩巨头。

这次华国想把某个省区划出来发展博彩业,他受邀前来投资。

众所周知,做博彩生意的人,背景都干净不了,易峥的家族就是米国最大华人帮派的创始者,虽然现在已经洗白,但影响力不容小觑。

终究是等同于女皇的高端程序,每一个身份都很显赫。

这家伙没有记忆,流落到这里究竟想干什么?周允晟思考了半天,忽然觉得自己魔怔了。

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爱人怎么知道自己只是一串数据?对他来说,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要生活,也要工作。

所以周允晟,你必须把他当做有血有肉的人看待。

他有感情,会伤心、难过、喜悦、愤怒,他跟你一样,需要理解也需要爱。

思及此处,周允晟更坚定了带爱人回到现实的决心。

他摸摸耳垂上的008,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构想。

--------------孟婉离开酒店后立即给方知非打电话,告诉他游戏版权已经注册了,他们拿到的资料已经成了废品,如果按照资料把游戏开发出来,周氏企业必定会起诉他们。

一个十几人的小公司,怎么可能是周氏那种庞然大物的对手。

方知非挂掉电话后直接把装载资料的优盘给摔碎。

他慎重向几名合伙人道歉,表示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挽回损失,否则就无偿转让自己的股份。

看在他很有诚意的份上,合伙人同意了。

小孙在盗取资料后便辞职回老家,刚进家门就被几个警察以盗窃商业机密罪抓捕起来。

他说不清自己把资料卖给了谁,警方问不出更多的东西,只能静静等待购买机密的人冒头。

小孙入狱的消息刺激了病重的父亲,老人家拒绝治疗,没几天就过世了。

他认为是自己的病拖累了儿子,否则他干不出这种违法的事。

周允晟在清算名单上把小孙的名字划去,上一世让他不痛快的人,这一世谁也甭想过得痛快。

洗了个澡,把衣柜里的衣服全试了一遍才挑出最得体的一件,他站在落地窗前给易峥打电话。

喂,我是周允晟,还记得我吗?易峥手里正拿着一沓资料,上面全是周允晟跟各种小明星纠缠的照片,脸色极为阴沉。

不记得。

周允晟是谁?他冷硬开口。

哦,不记得就算了。

周允晟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易峥差点把手机捏碎,他盯着黑掉的屏幕,认真考虑要不要拨回去。

正当他解锁键盘的时候,铃声又响了。

我跟你在酒店里干了一架,你这么快就忘了?原来是你。

易峥暗暗松了口气,告诫自己下回说话别矫情。

我想请你吃饭,你有时间吗?什么时候?现在?易峥翻看行程表,点头道,可以。

我马上来接你。

周允晟欢天喜地的挂了电话。

易峥立马让秘书把接下来的行程全都推迟,打开衣柜,看见清一色的,款式毫无变化的黑色西装,忍不住露出苦恼的表情。

135|13.3周允晟身穿一套浅灰色的格纹西装,是典型的学院派风格,黑亮的发丝垂落在耳际,显得顺滑而又蓬松,整个人洋溢着优雅知性却也青春活泼的气息。

他坐在靠窗的绛红色天鹅绒沙发上,单手支腮陷入沉思,静谧完美得像是一副油画。

当易峥终于挑选好一件黑色西装踏出电梯时,表情微微怔愣。

他放慢脚步,漆黑深邃的瞳孔中唯余青年的身影,当青年感应到他的存在也偏头看过来时,他的心脏仿佛被时速高达五百公里的火车狠狠撞击了一下,各种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汇合爆炸。

但他面上却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走到青年身边询问,久等了吗?如果等待的对象是你,一万年我也觉得不久。

周允晟用认真严肃的语气说着极具挑逗意味的话。

站立在易峥身后的两名保镖用诡异的目光打量他。

他们之前以为周氏的少东只爱女人,现在看来是男女通吃啊。

但是把老板当成猎艳对象就不怕人间蒸发吗?周氏虽然很有钱,但跟易氏财团比起来却什么都不是。

这位周氏少东果然色胆包天。

周允晟根本不管别人怎么想,他仔细打量易峥,笑着点头,你穿西装的样子很帅,特别禁欲。

我真想把它们一件一件扒下来。

他忍不住舔了舔唇,目光闪亮。

两名保镖转头朝自家老板看去。

老板素来洁身自好,从不让这些居心叵测的人近身,这回怕是要发飙了吧?但很遗憾,易峥今天的忍耐力堪称非凡。

他只是不自在的整理了一下袖口便温声道,我们上哪儿吃饭?都听你的,你爱吃什么我就带你吃什么。

周允晟决定好好照顾自己的爱人,他甚至亲手帮爱人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态度殷勤备至。

易峥用深沉的目光打量他,似乎有话要问又忍住了,等车开出酒店才道,我想吃法国菜,这里有地道的法国餐厅吗?有,就在前面不远。

周允晟边开车边打电话订餐。

好在他是vip客户,想吃随时都有位置。

把车停好,他正要去帮易峥解安全带,却被他握住指尖,力道大的能把他骨头捏碎。

你把我当什么?女人?怎么可能!你就是你,任何人也不能取代!周允晟惊讶的反驳。

说这话时,青年眼里闪烁着真挚而热切的光芒,就仿佛自己在他心中是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易峥压抑在心底的怒气慢慢消散,放开他指尖后说了一句抱歉。

下回有话好好说,别一上来就动手动脚。

周允晟甩着通红的指尖,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易峥强忍住了把青年抱进怀里揉捏的冲动。

两人走进餐厅,各自点好食物,周允晟一边替爱人倒酒一边打听他在这个世界的生活状况。

若是换个人这么探听消息,易峥早就把对方处理了,但面对青年,他却提不起一点的防备。

直觉告诉他,青年不会伤害自己,当然,这要把他的那些风流艳史除开。

吃完正餐,在品尝餐后酒的间隙,周允晟冲站在台上的小提琴手弹了个响指。

对方立即走过来,彬彬有礼的问道,客人想点什么曲子?来个浪漫一点的。

周允晟塞给他几张大额钞票。

小提琴手露出得体的笑容,围着两人演奏起来。

这是《卡门幻想曲》,融合了西班牙独有的热烈与欢快,非常容易调动旁听者的情绪。

周允晟眼睑微合,表情慵懒,手里的红酒杯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着,显然十分陶醉。

易峥却面无表情,坐姿笔挺,不等小提琴手演奏完毕就摆手让他下去。

分明是两个人的晚餐,旁边总有第三个人围着他们打转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浪漫,是扫兴。

周允晟看出了他的不耐烦,补救性的问道,你不喜欢听小提琴演奏?易峥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但在青年很喜欢音乐的前提下他也绝对不会说出来。

他的技巧不够,再好的曲子在他手里都是浪费。

我喜欢完美的东西。

就像你。

最后这句话莫名其妙从潜意识中浮现,让易峥眸色微暗。

周允晟从未认真追求过爱人,每一次都是爱人主动来到他身边,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牵引他。

如果没发生爱人自作主张送他离开的事,他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才会意识到他必须主动去了解爱人的需求。

单方面的付出支撑不了一份感情。

这一次,该轮到他去追随爱人的脚步。

哪怕爱人永远无法恢复记忆又如何?他只需把每一次的相见看作是他们的初恋就可以了。

他记得在某一次轮回中看见一部名为《初恋五十次》的电影女主角只能保留一天的记忆,第二天醒来就会把男主角忘得一干二净。

他当时还感叹男主角傻叉,能折腾,这样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然而真轮到自己,却发现无论对方存在多大的缺陷,哪怕连种族和灵魂状态都不同,爱了就是爱了,绝无法放弃。

易峥就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的东西。

他用热烈的目光看了爱人一眼,然后站起身,借来一把小提琴,温柔浅笑,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为你奉上。

这首《forus》献给你也献给我,献给未来的我们。

他弯腰,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仪,用轮回了无数次才修习的完美技巧将这首浪漫却又略带感伤的曲子演奏出来。

他专注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没离开过易峥俊美刚毅的脸庞,就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这举动,示爱的意味太明显太火辣了,引得其它几桌的客人频频看过来。

他们认出了周氏少东那张惹眼的俊脸,即便受过再高等的教育也忍不住与同伴八卦起来。

周总这是泡腻了女人改泡男人了?不对啊,那男人穿着得体,气质冷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怎么看都不是作受的料。

难不成周总甘愿被上?大家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起来。

好在这是高档场所,没有不入流的狗仔,否则明天周总的风流艳史又要增添辉煌的一笔。

易峥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悸动,但耳根还是忍不住红了。

他强忍住回视青年的欲-望,端起酒杯啜饮,本该涩中带苦的酒液这会儿却甜的有些发腻。

他装作不经意的朝站立在自己身边,微微弯腰倾情演奏的青年看去,刚触及他充满爱意的目光就仿佛被烫了一下,不得不极其克制的转移视线。

再对望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把青年压在餐桌上给办了。

如果青年事先包了场,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付诸行动。

青年璀璨的眼眸、因喝酒而嫣红无比的薄唇,低垂时微微颤抖的睫毛都在撩拨着他脆弱的神经。

他没爱过女人,也没爱过男人,甚至于没爱过世界上的任何人,但现在,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死寂的心脏开始跳动,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一曲终,餐厅内的所有人齐齐鼓起掌来。

他们从不知道y市最浪荡的纨绔子弟竟然拥有如此高超的小提琴演奏技巧,与优美旋律交织在一起的炽热感情则更加动人心扉。

哪怕一个外行,也能透过他的演奏理解他热烈爱着某个人的心情。

难怪他敢去泡那气质冷冽的男人,原来是猎艳技能已经点满的缘故。

有几个相熟食客的冲勇气可嘉的周总微笑点头。

周允晟向大家弯腰致意,末了坐回原位,说道,我希望我们的结局不要像罗密欧与朱丽叶那样天人永隔。

要死一块儿死,要活一块儿活,你觉得呢?易峥还未回答,他的两个保镖就接二连三的咳嗽起来。

你两现在是什么关系?犯得着说这种情深无悔的话吗?该不会今天没吃药吧?易峥冰冷的眼刀一扫,两名保镖立马安静了。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在无法全身而退的情况下,我更愿意让他活下去。

易峥很少说这种感性的话,但面对青年,他自然而然就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周允晟眼眶湿润了,抬头看向天花板,努力不让眼泪掉出来。

这该死的混蛋总有办法让他感动。

他快速把眼眶里的湿意眨掉,然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那就远离危险,这样谁也不用做出取舍。

他必须尽快想办法把爱人带出去,否则他还是会凭着本能去寻找主神然后两败俱亡。

他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对拯救世界根本没有兴趣。

易峥不理解青年天马行空的说话方式,但依然认真的点头,似想到什么面色阴沉下来,徐徐开口,周总这是在追求我吗?就像追求那些小明星?不知道周总这回打算花几天时间攻陷我?周允晟看上谁会花一星期时间去追求对方,一星期后上不了手立马就放弃,被媒体戏称为一周目情人。

易峥只要想到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情史就戾气上涌。

周允晟优雅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连忙解释道,我的确在追求你,如果你不答应,我愿意花一辈子的时间等你。

我跟那些明星根本没有关系,你以后就知道了。

我对天发誓,你是我的初恋,一辈子的初恋。

他做了个极其慎重的起誓动作。

他被主神抓进异度空间时才刚满十六,哪谈过恋爱?之后被反派系统控制,活得不人不鬼,就更不可能看上谁。

这人的确是他的初恋,各种意义上的。

易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淡淡开口,抱歉周总,我并不喜欢男人。

这并非假话,在此之前他的确不喜欢男人,当然也不喜欢女人。

他想看看在自己拒绝了青年之后,青年能坚持多久。

如果他的表现不能令他满意,回米国的时候他不介意将人绑回去。

撩拨了他的欲-望却又中途放手,后果会非常严重。

周允晟指尖蠢蠢欲动,真想揪住男人衣领把他拉过来,吻到他窒息。

他盯着男人削薄的唇瓣说道,别太快拒绝我,我们可以先试着相处看看。

对了,不要叫我周总,太生疏了,你可以叫我允晟、晟、亲爱的,亦或者宝贝儿。

后面两个称呼太肉麻了,让两个保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易峥却半点异样都没有,耳尖甚至在听见宝贝儿三个字时微微动了一下。

他喜欢这个充满爱意的称呼。

如果青年能做到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个,他也会把所有的爱全都赠予他。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易峥避而不答。

周允晟露出沮丧的表情,却又很快收敛,买单后去停车场取车。

将人送回酒店,他这才想起今天的约会还缺了一样礼物,连忙跑到附近的花店去买。

他从没追求过谁,手段终究有些生嫩。

易峥脱掉西装外套,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满上。

你们要吗?不了老板,工作中我们不能喝酒。

两名保镖齐齐摇头。

易峥接连灌了三杯,这才露出放松的姿态。

其中一个保镖试探性的说道,老板,您要是不喜欢周先生的骚扰,我们可以帮您解决。

这种小企业的少东,吓一吓就能让他知难而退。

他想来就来,不准阻挠他。

易峥面色微沉。

难道您不但不讨厌周先生,还很享受他的追求?两名保镖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非常惊人的真相。

易峥放下酒杯,解开衣领最顶端的两颗纽扣,衬衫贴身的剪裁勾勒出他健硕的肌肉,让他看上去十分危险。

两名保镖识趣的朝隔壁套房走去。

很明显,老板现在需要静下来想一想,毕竟搅基是一条不归路。

恰在这时,门铃响了,一名保镖前去开门。

周先生你好。

他脸色有些发青,这不才分开没几分钟吗?你好,我找你们老板。

周允晟朝门内看了看。

请进。

保镖侧身邀请,看见被他捧在怀里的一大束红色月季,表情有些诡异。

周先生不愧为y市最风流的纨绔,猎起艳来行动力惊人。

你怎么又来了。

易峥喷出一股酒气。

周允晟火辣的目光在他壮硕的胸大肌上流连片刻,自然而然走到他身边,在他落座的单人沙发的扶手上坐下,瞬间拉近彼此的距离。

忘了把这个送给你。

他把花塞进易峥怀里。

怎么不买玫瑰买月季?舍不得花钱?易峥觉得自己的语气像个妒夫。

只要一遇上青年,他就莫名其妙的失控。

月季才是属于我们的花。

你知道红色月季的花语吗?周允晟低头去看爱人,目光专注的可怕。

易峥被他这样一看,顿时浑身都舒坦了,哑声问道,红色月季的花语是什么?我纯洁的爱人啊,我热烈的恋着你。

最后一个字音消失在唇齿间,他低下头,如愿以偿的吻住了爱人的唇瓣。

易峥怔愣了一瞬,很快就回过神,手臂伸到青年脖子后面将他箍住,加深这个吻。

两名保镖没想到情节会发展的这样快,连忙拉上房门出去了。

两个男人之间的吻自然是疯狂的,激烈的,就像一场战斗,隔着门板,舌头与唇齿摩擦造成的啧啧声和动情的呻-吟依然清晰的传来。

十分钟后,那令人脸红心跳想入非非的声音才逐渐淡下去。

周允晟拉开房门,冲两名保镖摆手告别,纯白的衬衫粘满了鲜红的花汁,裤裆处隆起一团,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走在他身后的易峥也同样沾满了花汁,裤裆处的隆起更为夸张。

他们情绪太激动,一不小心把月季花压扁了。

明天还跟我一起吃饭?周允晟斜倚在门框上,拉扯领带。

他刚才很想把床单滚了,偏偏易峥这个假正经不同意。

装吧,早晚憋死你!他看了看男人快撑破的裤裆,冷笑着暗忖。

易峥可不想落入一周目情人的陷阱。

再说了,太容易到手的东西往往不会被珍惜,让这小混蛋如愿了,天知道他会不会第二天就消失。

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不想动用非法拘禁的手段。

明天再说吧。

他避而不答。

周允晟将他脑袋压低,在他唇上用力咬了一口,这才哼着歌吊儿郎当的走了。

易峥抹掉唇角的一丝血迹,发自内心的笑起来。

这次的华国之行果然来对了,他发现了一个让他如此着迷的宝贝。

-----------------周允晟一摇三晃的走到停车场,看见一名身穿火红色小短裙的女人正站在他的车前打电话,听声音快要哭出来了。

对方的身材非常火辣,胸部浑圆,臀部挺翘,从侧面看去形成一个完美的s形。

他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仔细看过之后阴狠的笑了。

又是这个女人,方知非就不能换个招数?他风度翩翩的走过去,问道,小姐,你怎么了?需要帮助吗?不,不需要。

虽然这样说,但哭腔更明显了,转过来的一张脸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算得上极品。

周允晟适时流露出惊艳的神色,越发殷勤的搭讪。

女人在他的劝慰下止住了哭泣,还愿意坐他的车离开,两人在分别时交换了电话号码,此后频频联系。

-----------------今天周先生有没有打电话?易峥一边审批文件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周先生刚刚才打电话过来约您吃晚饭,我照例帮您回绝了。

助理尽职尽责的说道。

这是第八天,周先生依然没放弃约自家老板,算是打破了一周目的记录。

易峥批完文件,皱眉说道,给他回电话,就说我答应了。

助理立即拿起手机。

某家中餐馆内,周允晟正往沸腾的火锅里扔食材,易峥坐在他对面冷声开口,听说你最近跟一个女人走得很近?吃醋了?周允晟挑高一边眉毛。

易峥看了一眼手表,站起身就走。

周允晟连忙抱住他劲瘦的腰,讨好道,亲爱的别生气,我跟那女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她动机不纯,我打算吊着她好方便查出幕后黑手。

我跟她青青白白的,什么都没干过。

易峥回头看他,对上他略带祈求的眼神,这才转回来坐下。

周允晟连忙给他添菜,揪住他领带啄吻他嘴唇,最后来了一个火辣辣的舌吻。

这么多天没见,想死我了。

吻毕,他喟然长叹。

易峥什么脾气都没了,直接将一颗鹌鹑蛋塞进他嘴里。

两人分明没怎么在一起,但相处时却对彼此的喜好了若指掌,仿佛认识了几百年一样。

要不要我帮你查?他自然的抹掉青年嘴角的酱汁。

不用,我已经有头绪了。

我的事我自己解决,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开口。

周允晟摆手。

两人吃完饭,回到酒店照例吻的难分难舍。

周允晟试着把人压在床上,用力拉扯对方皮带,见对方并不反抗,还主动挺起腰方便自己动作,顿时大喜。

就在最关键的时刻,助理在外面敲门,说是晚上有一个重要的视频会议,让老板做好准备。

易峥拍了拍青年挺翘白嫩的屁股,用尽所有自制力将他掀开。

你该不会是故意吊我胃口吧?周允晟黑着脸穿衣服。

易峥眸光微闪。

周允晟咬牙切齿的笑道,行,你吊吧,吊的老子没兴趣了早晚憋死你!末了甩门而去。

没过多久,他接到红裙女人打来的电话,约他在某高级会所见面。

他挂断电话后冷笑两声,穿得十分骚包的去了。

女人请他喝酒,他只喝了一杯就趴了,女人在酒保的帮助下把他搀扶回楼上的客房,脱了衣服躺在他身旁等待。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女人意识到情况不对,先试了试他鼻息,确定人没死才开始拨打电话。

你不是说给他下了药吗?他现在睡死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她催促道,那好吧,我在房间等你,你快点。

片刻后,房门被敲响,两名体格壮硕的男人走进房间,查看了周允晟的状况后确定事情成不了,便开始解自己的皮带。

你们想干什么?女人惊慌起来,试图跑去开门,却发现房门不知何时反锁了。

两人没答话,三两下脱掉裤子,将女人摁倒在周允晟身旁的空位,猴急的扑上去。

不是说请我来演场戏吗?为什么来真的?放开我,钱我不要了!救命啊,有人强-奸啦!其中一人将一粒药塞进女人嘴里,还用内裤堵住她刺耳的尖叫。

在三人忙碌时,周允晟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前世的确是演戏,这一世男主角不配合,女主角只能跟别人搭戏。

替身就是替身,为了做出最逼真的效果,自然要把假强-奸变成真强-奸。

上辈子害过他的,这辈子都要付出代价。

136|13.4上一世周允晟根本不想搭理红裙女人,她眼中的算计他怎么可能看不出?但是系统给他发布了接触女人的任务,明知前面是个陷阱,他也不得不往里跳。

果不其然,女人在跟他约会的时候往他酒杯里下药,将他带到楼上的客房。

那是一种名为神仙水的新型毒-品,摄入后会导致神经极度亢奋,并激起强烈的性-欲,当时的周允晟心头恨的滴血,身体却不听使唤,急不可耐的朝女人扑过去。

女人拼命反抗,弄出许多伤口,感觉火候到了才大声呼救。

毫不意外的,她的同伙飞快带着警察找上门,抓了个现行。

当周允晟衣衫不整的被带上警车时,会所门外满是大小媒体派来的记者。

他彻底出名了。

由于证据确凿,他以强-奸-罪和吸-毒罪被刑事拘留,周母找到那女人说要私了,给了对方七百万,对方先是答应,拿到钱以后却立马翻脸,依然把周允晟告上了法庭,还在开庭之前躲的不见踪影,把周母气得差点心脏病发作。

周母后来又去找人疏通关系,却也被抓了起来,罪名是贿赂和妨碍司法公正。

周氏的掌权人先后进了牢房,周氏顿时陷入混乱,股票接连几天跌停板。

为了自救,公司连忙举行了新游戏的发布会,却又被方知非以侵权罪告上法庭。

受丑-闻的影像,这场官司输得十分彻底,当周母和周允晟先后从牢里出来时,周氏已经易被方知非的公司收购,方鲲鹏坚决跟周母离了婚,并表示忍耐了她几十年,看见她的每分每秒都在犯恶心。

周母原本以为出狱后还有丈夫能依靠,却没想到丈夫及其私生子才是导致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

她一时想不开,从周氏科技的顶楼跳了下去。

周允晟出狱后接到系统发布的任务,让他开车去撞方知非和孟婉。

他当时就想骂娘,要报仇有很多方式,为什么要用这样傻叉的办法?他随便制作几个软件就能重振周氏科技,为什么要毁了自己一辈子?但系统一句‘抹杀’逼得他不得不朝两人撞去。

根据主角不死定律,两人自然没事,他却变成了高位截瘫,最后满心绝望之下自己扯掉供养器自杀了。

当然,这也是系统发布的任务,它乐于看见他用各种凄惨的方式死去。

如此精彩的过往,周允晟怎么可能忘记?现在的他只管在床上躺尸,就不配合,这女人总不能在他昏迷的时候一边扯自己衣服一边呼救,把警察叫上来吧?在为难的时候,她一定会给幕后黑手打电话征求意见。

周允晟了解方知非,对方头脑非常聪明,而且做事狠绝不留余地。

这次他没抢注到游戏版权,自然会把怒气发泄到自己头上。

自己昏迷不醒不能参演,他有的是办法把假戏做成真的。

果然,他很快就雇了两个男人把女人强-奸了,并黑进了会所的监控系统,抹消了两个男人出入会所的证据。

女人喊不出来,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声,现在的她一定非常后悔吧?但周允晟绝对不会同情她,为了几个钱就能毁掉别人的人生,便要做好自己的人生被毁掉的准备。

两个男人兴头上来了,一边干一边虐打女人,直把她打的遍体鳞伤面目全非,完事以后把用过的保险套收进塑料袋里拿去销毁,警告道,别想反咬老板一口,你跟老板做交易时的证据老板已经保存下来了,你告发他自己也得不到好处,不如把这小子告上法庭。

他家有的是钱,给你的赔偿款绝对不会低于五百万。

你可要想清楚了。

女人呆滞的眼眸忽然划过一抹名为贪婪的神采,渐渐止住了哭泣。

两个男人大摇大摆的离开。

女人没有处理伤口,更没有洗澡,躺在床上静静等待,见身边的人忽然呻-吟一声醒了过来,立即披上睡衣打开房门,踉踉跄跄的跑出去,边跑边大声呼喊,救命!快帮我报警!好心人连忙用被单把女人裹起来,并拨打了110。

十分钟后,穿戴整齐的周允晟被押进警车,恰好有几个狗仔在会所门口蹲守一位女星,见此情景连忙拍下来。

用不了多久,周氏少东涉嫌强-奸的消息就会传遍全城。

------------------审讯室内,两名警察正在盘问周允晟。

周允晟什么问题都不回答,只用手轻轻触摸耳垂上的008,通过它入侵警局的监控系统,查看女人录口供的情景。

她把两个男人对她干的事全都推到周允晟身上,言辞间满是恨意。

她试图催眠自己是周允晟强-奸了自己,而且成功了。

她悲愤的情绪感染了帮她录口供的两名女警员,她们坚定的表示无论周家多有钱有势,都会将周允晟绳之以法。

确定女人录了口供,周允晟也就放心了,抬头朝面前的两名男警察看去,嗤笑道,你们说我强-奸她,那么在她体内有没有发现我的精-液?这是最有力的证据。

你戴了保险套,并且将套子冲进了马桶。

这是证人的供词。

戴了保险套也能算强-奸?强-奸犯戴套子的时候她不会跑不会反抗吗?周允晟讽刺的笑起来。

当然,这并不是他真实的想法,强-奸就是强-奸,不管对方用怎样的手段,都不能抹消罪行。

他只是想激怒两人罢了。

果然,较为年轻的那名警察猛然站起来揪他的衣领,狠戾的目光似要杀人。

打,往我脸上打,等我的律师来了,我要控告你们刑讯逼供!周允晟笑嘻嘻的指着自己的俊脸。

年轻警察的搭档立即安抚道,别上他的当,我们要是打了他,他的律师马上可以用刑讯逼供的理由把他保释出去。

而且将来在法庭上会成为他翻案的有力证据。

年轻警察目中怒火更盛,却极为克制的坐了回去。

老警察徐徐开口,我们在受害者的血液中检测出了ghb的成份,俗称迷-奸-药,你不用担心她在你戴套的空隙逃跑,因为她已经完全失去了防卫能力。

鉴证科的同事现在正在清理会所的下水管道,一旦找到你用过的保险套,在上面检测出你和受害者的dna,你将会被判刑。

我劝你主动配合我们以减轻量刑,否则八-九年的苦牢是坐定了。

周允晟拉扯领带,吊儿郎当的说道,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你当我傻吗?你他妈的……年轻警察又要挥拳头揍人,被老警察死死拉住了。

两人问了许多问题,周允晟再没有回复过一个字,懒散的靠在椅背上左看右看,模样非常气人。

连老警察也被他弄得窝火不已的时候,审讯室的门打开了,警察局长与一名身材格外高大的男人走进来。

易先生,人就在里面。

谢谢,我想单独跟他说会儿话可以吗?当然可以。

警察局长把两名下属叫出去。

老警察暗自摇头,知道捞人的来了。

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有钱人犯再大的罪,也总是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年轻警察非常愤怒,却聪明的没有表现出来。

他站在门口,通过玻璃窗监视两人的一举一动。

你来了。

周允晟一改散漫的态度,站起身去抱易峥,却被对方狠狠甩到墙上,一拳朝他门面砸去。

砰地一声巨响,拳头在触及周允晟那张俊脸的一瞬间自动偏移,砸在了他耳边的墙上。

看见这一幕的年轻警察爆了一句粗口,暗道干嘛不打死这人渣。

易峥揪住青年脑后的头发,语气冰冷,目光疯狂,是不是因为我拒绝了你,你才去找那个女人,嗯?你就那么欲求不满?早知道会这样,我昨晚就应该草死你!来吧,现在草也不晚。

周允晟扯掉领带,垫脚去吻爱人狂怒的眉眼。

来之前,易峥已经气疯了,他想自己应该把青年的双腿打断,带回米国软-禁起来,在他的四肢和脖颈拴上铁链,让他除了床哪儿也去不了,还要狠狠的草他,草到他哭着求饶为止。

但是面对这人的时候,他所有的怒火都无法对他宣泄。

他想或许是自己错了,不应该总是吊着他。

就算他喜欢玩一周目的爱情游戏又如何,他总有办法让他离不开自己。

如果昨晚他留下他,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样想着,他漆黑的眼底流露出剧烈的痛楚和悔意。

他没有再拒绝青年,而是一把将他抱起来,压在墙上疯狂啃咬他的嘴唇,直到两人的口腔被血腥味填满。

他用坚硬的那处狠狠顶弄青年一下,咬牙切齿的说道,未满二十四小时我不能带你出去。

你等着,我明天过来接你,然后草的你三天三夜起不了床。

周允晟低声笑了,舔着他耳垂低语,我根本没强-奸那女人,这是一个局。

亲爱的,你要相信我,我爱的人至始至终只有你一个,在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你是我的初恋。

我不得不承认你甜言蜜语的功力很深厚,不愧是一周目情人。

易峥冷笑,心里的怒气却渐渐消散,责备道,明知是局你还跳进来,你蠢吗?这件事媒体已经宣扬出去,还有人在网络上煽动大众情绪,要求对你这个富二代严惩。

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收拾,你小心玩火*。

明天我就带我的律师过来保释你,这种官司很好打,放心,不会有事的。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安慰性的吻了吻青年眉心。

别,千万别保释我,我想在局子里待一段时间。

我自己能脱罪,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易峥定定看他一眼,了然道,你是故意被抓进来的?你想干什么?钓鱼?没错,我想看看在我出事的时候哪些魑魅魍魉会跳出来,往后才好全都收拾干净。

所以我现在需要留给他们一点造反的时间。

当心别把你的周氏玩掉了。

放心,我有分寸。

就算周氏破产了,我分分钟也能重建一个更强大的周氏。

周允晟撩了撩额角的头发,态度很是漫不经心。

易峥爱死了他这幅狂傲的小模样,将他压在墙上深吻了几分钟,完了捏着他下颚叮嘱,有需要的时候只管来找我。

你要知道,我永远是你的支柱。

等你出来,我们就以结婚为前提正式交往,米国已经承认了同性恋婚姻的合法性。

他用极具压迫感的目光盯着青年,用行动表达了自己不接受拒绝的意愿。

周允晟愉悦的笑起来,点头道,这条新闻我也看见了,当时我就想邀请你一块儿去米国登记来着,可惜你总不接我电话。

脸上最后一丝阴郁都彻底消失,易峥捧着青年脸颊,细细密密的亲吻他唇瓣,嗓音沙哑,宝贝儿,你知道吗,我也同样对你一见钟情。

我等你出来。

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易峥才春风满面的出了审讯室,毫不在意年轻警察诡异的目光。

年轻警察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在看见男人向周允晟动手时,他以为这是一个富有正义感的好人,哪料到两人说着说着竟然吻起来了,还*无比。

你他妈的知不知道周允晟是一个强-奸-犯?一个人渣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爱?他冲男人远去的背影怒吼。

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周允晟还只是嫌疑人,并不是罪犯。

这位先生,如果你不注意自己说话的方式,我有权力控告你。

易峥头也不回的说道。

他的两名保镖用冷厉的目光盯了那警察一眼。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这件事造成的社会影响非常恶劣,网络上到处都是严惩富二代的声音,若是警方有一丁点徇私的迹象,就会遭到群众的质疑和谩骂。

红裙女人接受了媒体访问,大胆的述说了当时那段痛苦万分的记忆,让民愤越来越大。

毫不意外,周允晟被刑事拘留了,期间周母来看过他一次,去时神色恍惚,回时却冷静的可怕。

她什么都没干,既不去找那女人私了,也不试图贿赂办案人员。

周氏科技受到丑-闻的影响,股票开始跳水,紧接着某位大股东忽然退股,创立了一家新公司,并且挖走了研发部绝大部分精英员工,其中就包括孟婉。

方知非创办的公司成为了这位大股东的合伙人,在周氏资金链短缺的情况下提出了购买游戏版权的建议。

股票跌停,人才被挖,核心技术和客户被抢走,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周氏一蹶不振。

如果没有大笔资金注入,周氏将面临破产清算,周母考虑了几天决定出售游戏版权,并开出了五千万的天价,让意图趁火打劫的方知非很愤怒。

五千万,她也敢开口!这款游戏光研发费用就花了将近三千万,她开五千万的价也不算太夸张。

我会继续派人跟她谈,如果她寸步不让,我打算买下来,我很看好这款游戏的潜力。

这位股东点燃一根雪茄,继续道,我们之前已经说好,你能出多少钱购买版权,你就能在公司占多少股份。

如果你一分钱拿不出来,我只能算你们技术入股,顶多给你们十五个点。

十五个点?打发要饭的吗?但为了分享这块蛋糕,方知非不得不同意股东苛刻的条件。

他语气阴沉的说道,谈好价格通知我,我带钱过来。

走出新公司的大楼,他立即给方鲲鹏打电话。

爸,我现在需要两千五百万,你有吗?两千五百万我哪儿有!那你把周棠赠送给你的股份卖了。

有了这笔钱,我就能得到新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以后游戏上市了很快就能成倍的赚回来。

方鲲鹏考虑了片刻,点头道,那我去联系买家,有消息了再告诉你。

方知非松了一口气,说了一句爸爸我爱你就挂断了电话。

方鲲鹏盯着手机屏幕微笑起来。

这才是他的宝贝儿子,周允晟不过一个野种而已。

在他手机里安装了监听软件的周母摘掉耳机冷笑起来。

养了几十年,到底养出一头白眼狼,幸好儿子聪明,一早就把这畜牲看透了。

她拨打了助理的电话,让他寻找代理机构,用最低的价格把方鲲鹏手里的股份买回来,末了给背叛公司的股东打电话,说要把价钱提高到八千万,把对方气得差点吐血。

两方开始谈判,得了儿子保证,周母对周氏的危局并不担心,无论对方如何威逼利诱,硬是不肯降价。

眼看周氏的员工又走了一批,周氏只剩下一个空壳,她才接受了七千五百万的成交价。

如果是一个月前,周氏百分之五的股份少说也能卖五千万,现在却连一千万也不值。

周母派去的代理还未找上方鲲鹏,易氏财团就先用八百万的价格买走了这些股份,并开始陆陆续续收购市面上的散股。

这可把周母急坏了,连忙去监狱找儿子商量,回家后镇定下来,该吃吃,该睡睡。

方鲲鹏没能凑齐两千五百万,想了想,便把买给真爱的那套公寓卖掉了,还偷偷卖掉了周母送给他的豪车和所有奢侈品,东拼西凑也才只得了一千两百万。

无奈之下,方知非也抵押了自己的动产和不动产,打算拿全部身家搏一搏。

--------------------周允晟住的是单人间,条件并不好,但胜在清净。

他利用008监控外界的情况,发现周氏的蛀虫该走的全都走光了,方家父子也入了局,这才摇晃铁门大喊,警察同志,我要交代情况!立即就有警察将他带到审讯室,负责审问的还是上次那两个人。

说说当时你究竟是怎样实施犯罪的。

年轻警察拿起笔准备记录。

我没实施犯罪,我是被冤枉的。

周允晟摇头否认。

年轻警察把记录本拍在桌面上,表情愤怒,老警察连忙拦了他一下。

周允晟老神在在的说道,我得了阳-痿,连基本的性-功-能都没有,我拿什么强-奸-她?这不可能!谁不知道周氏少东是有名的浪荡子,最爱玩弄女人。

年轻警察坚决不信,老警察也露出质疑的神色。

我得这种病差不多快一年了,市人民医院有我的就诊记录,你们可以去查,也可以现在就帮我验身。

至于我那些女朋友,这不是为了证明我很行才故意装出来的吗。

我之前以为给点钱就能解决,没必要把自己的丑事抖出来,但现在你们非要让我这个无辜的人坐牢,我再不澄清那就是傻帽。

周允晟适时流露出难堪的表情。

‘不行’这种事是一个男人永远的痛,一般人都不会承认。

两个警察顿时懵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都有些匪夷所思。

带他去法医那儿做鉴定。

老警察率先回神,等嫌犯被带走以后对搭档说道,你去医院查病例,顺便把他那些女朋友叫到局里来问话。

年轻警察忙不迭的跑出去,到了市人民医院,果然查到了病例。

当时我就奇怪了,周先生已经丧失了性功能,怎么还跟强-奸扯上了关系。

我就一直等着你们来问我呢。

医生整理病例时叹息道。

我们不找你,你就不能主动协助我们调查?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周先生不主动交代,我也不好开口啊。

年轻警察瞪了他一眼,拿上病例走了,回到局里,法医的鉴定结果也出来了,周允晟果然完全丧失了-性-功能。

卧槽,这都是什么事儿!年轻警察仔细翻看受害者的口供,看见里面那些非常详实的细节描写,猜测道,老李,难道这姑娘是在诬告?她要说周允晟是用道具强-奸了她还好,偏要说周允晟如何如何施暴。

这份笔录就是证明她诬告的最强力证据,想推脱都推脱不了。

先调查清楚再说。

老警察摆手,看见曾经与周允晟交往过的一个女人走进门,立即把对方带去录口供。

他们询问了嫌疑人曾经接触过的所有女性,没一个承认跟嫌疑人发生过关系,其中百分之七八十的女人还调侃道,我当时就猜周总那话儿不行,看见他因为强-奸案上了新闻,还很惊讶来着。

我们交往了一个星期,每次见面他都只是让我坐在沙发上,坐满一个小时就给一张支票打发我走,挺变态的。

谢谢合作。

送走这些女人,两名警察对视一眼,都感觉到这个案子恐怕不是一起强-奸案,而是诬告案。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两人就接到上司的电话,要求他们彻查到底。

137|13.5由于出现了新证据,警察不得不把目前搜集到的线索汇总起来,重新进行整理调查,还把受害人叫到警局问话。

红裙女人起初还在装可怜,哭哭啼啼的控诉周氏少东的暴行,等警察把一份医学鉴定书推给她看时才彻底傻眼。

她打死也没想到周允晟会得了阳-痿,那他平时交那么多女朋友干嘛?女人被强-奸这事是真的,又因为雇主的要求不得不把这件事闹大。

雇主还告诉她周母一定会拿钱上门私了,让她只管把钱弄到手再躲起来,开庭后会把尾款付了。

但周母并没有找上门,她遭了那么大的罪,却只得了五万块钱,还要受到邻居和同事的指点,心理压力越来越大,情绪随时处于爆发的边缘。

警察像审犯人一样对待她本就让她受惊不小,看见这份鉴定书,立马就崩溃了。

难怪下了那么重的神仙水周允晟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原来他根本就不行!现在该怎么办?翻供,对,一定要翻供!女人一边抹掉鼻涕眼泪,一边改口,说那晚周允晟是用道具强-奸了自己,供述的过程前言不搭后语,被警察随便问几句就编不下去了,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到了这个时候,警察已经百分百确定她在说谎,以诬告罪将她刑事拘留。

周先生,你可以走了。

下回有事说事,不要为了脸面强背黑锅,要知道一些黑锅不是你背得起的。

年轻警察将人送到门口,态度十分温和,甚至带了一点怜悯。

这货一辈子都沾不了女人,难怪忽然改了性要跟男人在一起,也是不得已的选择啊。

哎,我哪儿知道现在的女人这么可怕。

以后再也不跟女人玩了,太他妈变态了。

还有,我的*你们可不能给我宣扬出去,否则我要告你们。

周允晟拧眉威胁。

年轻警察连忙摆手,我们绝对不会泄露你的*,但你那些女朋友会不会我就不知道了。

都是些不入流的外围女,为了炒作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周允晟点头,朝等候在门外的周母跑去。

回家的路上,周母好几次张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故作轻松的拍打儿子肩膀,没事,那病好治,不要有太大心理负担,慢慢也就好了。

那要是治不好呢?周允晟打开笔记本,不费吹灰之力就黑进了方知非的电脑。

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怎么可能治不好?国内不行,咱们就出国。

周允晟一边拷贝方知非的重要文件,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妈,治不治得好我无所谓,反正日子一样要过。

实话告诉你,我现在一看见女人就犯恶心,让我去碰她们,我胆汁都要吐出来。

完了,儿子得了心理障碍了。

周母不敢再刺激儿子,一叠声儿的说不治就不治,先回家休息。

周允晟点头,迅速搜查方知非的系统,果然没找到任何他曾跟红裙女人交易的证据。

当时两个壮汉说的话果然是用来恐吓红裙女人的,方知非行事非常谨慎,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周允晟考虑了片刻,决定等警察的调查结果出来再动手。

他退出系统,在网络上搜索《魔界争霸》上市的新闻。

由于制作团队直接被方知非挖了过去,版权也买到了手,不过几天时间他们就举行了盛大的发布会,并让玩家免费试玩一个月。

免费试玩一个月?很好,果然跟自己预想的一样。

周允晟愉悦的吹了一声口哨。

一个月之后,他会让那些背叛过他的人知道‘绝望’两个字该怎么写。

扫过一条又一条赞誉腾达科技和《魔界争霸》的新闻,周允晟指尖微微停顿,点开一个视频。

孟婉那张清纯的脸蛋出现在屏幕上,手里捧着一个奖杯,正热泪盈眶的发表感言。

几天前,她获得了新锐设计师大赛的金奖,这是一个国际赛事,含金量非常高,华国已经好几年没人进入过决赛,更别提夺得冠军。

大赛评委将她誉为设计界的明日之星,断言她将创造无比辉煌的未来。

她站在台上,美丽的像一颗星辰,在感谢了所有该感谢的人之后,她话锋陡然一转,说最应该感谢的其实是自己的恋人,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自己。

摄像师将镜头对准了it界新贵,腾达科技的ceo方知非,他露出温情款款的微笑,冲台上的女友挥手致意。

孟婉举起奖杯说道,这份荣誉有我的一半,也有他的一半。

感谢上帝让他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方知非按捺不住了,站起身,展开双臂,将走下台的女友紧紧抱在怀里。

两人高调宣布了恋情,引得媒体一片盛赞,说他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等等。

周允晟关掉视频,打开两人的微博,上面全都是一些秀恩爱的照片,看上去非常甜蜜。

儿子一直在追求孟婉,这事周母自然知道,伸手关掉网页,沉声道,别看了,这种女人不值得你爱。

公司刚出事她就辞职了,还拉走了研发部的精英,典型的落井下石,忘恩负义。

走了更好,省得日后周氏发达了他们跟着沾光。

明天我去趟公司,还有谁要走一块儿打发了,就算公司只剩下一个空壳,我照样能让它起死回生。

妈你别担心,只管跟以前一样在家当阔太太,没事了遛遛狗,跳跳舞,打打牌,跟那老东西离了婚,要包养小白脸我也帮你出钱,管保叫你玩的高兴。

周允晟搂住周母,在她布满皱纹的脸颊上亲了亲。

在现实世界,他从未享受过亲情,不知道什么叫父爱母爱。

每轮回一个世界,他的身份也大多是父母早丧的孤儿,更没什么牵绊,所以一旦遇上像周母这样温柔慈爱的亲人,他都会格外珍惜,即便知道他们只是一串数据。

周母被儿子哄的眉开眼笑,用指尖亲昵的弹了弹他额头。

儿子懂事成长了,而且能平平安安的回到自己身边,又没有方鲲鹏恶毒的言语刺激,这一世的周母比上一世坚强的多,只消沉了几天就振作起来,暗地里协助儿子收拾这帮贱人。

看见有说有笑走进大厅的母子两,方鲲鹏惊讶的摔了杯子。

允晟,你怎么回来了?你说得什么话?难道儿子不能回来?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想问案子解决了?周允晟脱掉外套,漫不经心的答道,案子出现了新证据,警方知道我是被冤枉的,自然把我放了。

说到这里,他才想起自己阳-痿那事,连忙利用008连上网络。

令他倍感惊讶的是,那些小明星竟然口风很严,没一个人站出来爆所谓的内-幕。

虽然她们爆多少周允晟就能用008清理多少,但终究烦人。

娱乐圈很乱,有些人为了红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周氏现在落魄了,她们不用担心受打压,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周允晟一点也在乎所谓的‘名声’,那玩意儿他早八百年前就扔掉了,但现在周氏还处于困境中,这种负面新闻能少一点当然更好。

他反复搜索了几遍,确定网络上非常干净,这才渐渐回过味来,莫非是易峥帮他把消息压住了?一定是的,他总是站在自己背后默默的守护。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咧嘴一笑。

方鲲鹏见他只顾着笑,不回答问题,焦急的走过去拉扯他衣服,又追问了一遍,警察找到什么新证据?会不会牵扯到知非?他心里惶急,脑门便出了许多大汗。

见了他这幅模样,周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方知非陷害儿子入狱的事,方鲲鹏果然也是知情者。

好啊,他既然不顾念这份父子情,她也不会手软。

警方找到什么证据我也不清楚,好像说那女的背后受了谁指使,意图诬告我。

周允晟甩开方鲲鹏的手,一脸厌恶。

周母上楼取来一沓文件,摆放在茶几上,平静开口,方鲲鹏,把离婚协议书签了吧。

怎么好端端的要跟我离婚?一件事没扯清楚又来一件,方鲲鹏脑子有些发蒙。

你跟别人连儿子都有了,比晟儿还大一岁,你当我不知道?他现在出息了,创立了腾达科技,准备跟我们周氏对着干,你还不过去帮他的忙?赶紧签字滚蛋!方鲲鹏发现离婚文件下面还压着许多彩色照片,抽-出来一看,全是自己跟方知非母子的亲密合照,还有自己卖掉周氏股份的影印件,顿时也省了辩解的心思,拿起笔刷刷签下自己大名,上楼去收拾衣服。

儿子创办了公司,目前势头大好,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委屈自己,净身出户就净身出户,反正这些年也捞够本了。

周母坐下来,默默把文件收拾好。

周允晟连忙抱住老妈安慰,谁这一辈子没碰上几个渣。

放心,儿子帮你出气,他们从咱家捞走多少,我就叫他们吐出多少,不够的让他们拿命赔。

你可千万别干违法的事儿啊!周母掐儿子手背。

我有分寸。

周允晟不以为然的摆手。

恰在这时,保姆走进客厅,说是有一位姓易的先生来探望少爷。

周允晟连忙让保姆去请人,自个儿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看。

一辆黑色豪车从大门口驶来,慢慢停靠在喷泉旁边。

易峥,我想死你了!你想不想我!周允晟冲过去,把刚跨出车门的高大男人差点撞倒。

男人连忙托住他臀部,往上掂了掂。

我也想你。

你确定要把腿盘在我腰上?你妈在那边看着。

易峥的嘴唇贴着青年的耳廓,语气中充满笑意。

没事,她早晚有一天要接受咱们的关系,现在先打个预防针。

周允晟夹了夹爱人的腰,这才跳下来,拉着他去见周母。

妈,这是易峥。

易峥?易氏财团的易峥?周母立刻认出了这尊大佛的身份,最近的财经杂志天天都在报道易氏财团进军华国的消息,谁要是记不住这张俊伟不凡的脸,那真是白在商业圈里混了。

是我,伯母您好,一点见面礼不成敬意。

易峥彬彬有礼的问候,并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礼盒递过去。

周母傻不愣登的接了,在保姆的提醒下才把人请进客厅。

妈,你不打开礼盒看看?周允晟孥了孥嘴。

周母连忙打开,发现里面放置着一枚祖母绿的胸针,周围镶嵌着许多璀璨夺目的蓝钻,一看就价值不菲,顿时惊住了。

这礼物太昂贵了!周母言辞间隐有推拒之意,她记得这枚胸针好像叫‘翠鸟’,在佳德利拍卖行拍出了三千万的天价。

妈你收下吧,别跟他客气。

他没爸没妈,以后就把你当妈了。

周允晟笑容狡黠。

易峥低头看他笑眯了的眼睛,恨不得将他压在沙发上狠狠蹂躏一通。

他自然的揽住青年肩膀,说道,宝……允晟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这份礼物只是小小心意,您要是不收我真要伤心了。

周母不得不收下,转而追问两人认识的过程,得知两人早已通过网络相交多年,感情深厚,心道难怪儿子说能重振周氏,原来背后有易氏支持。

她彻底放心了,亲自去厨房做水果拼盘。

方鲲鹏拎着箱子下来,看见易峥,明显愣了一下。

易峥这张脸最近曝光率很高,华国多得是人想跟他搭上关系,就连儿子前几天也说想跟易峥见一面,谈一个合作项目。

易先生?他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易峥只瞥了他一眼,态度冷淡。

你还站在那里干嘛?要我叫保安来请你吗?周允晟冷笑。

方鲲鹏这才回神,冲易峥点点头,推门出去,看见停靠在喷泉池边的黑色豪车和几名保镖,越发肯定了易峥的身份。

周允晟跟易峥是什么关系?易氏财团会不会对周氏伸出援手?他们会不会对儿子展开报复?一个又一个念头在周父脑海中打转,他连忙掏出手机给儿子打电话。

周允晟坐了一会儿就按捺不住了,冲厨房喊道,妈,我跟易峥有公事要谈,等会儿谈完了再下来吃水果。

哎,你们去吧,我让保姆去买菜,易先生今天留下来跟我们一块儿吃晚餐好吗?我的荣幸。

易峥真诚的表现极大的取悦了周母,她笑眯眯的挥手,你们去吧,今晚我亲自下厨。

刚关紧房门,彬彬有礼的易峥就变得凶恶万分,将青年压在门板上激吻,将彼此的舌尖都允出了血丝。

血腥味刺激了关押在两人心底的野兽,他们滚落在地毯上,紧紧拥抱对方。

你-性-无能?法医怎么鉴定的?易峥捏了捏青年硬邦邦的那处。

他的鉴定没有问题,我对别人都是-性-无-能,只对你才硬的起来。

周允晟舔去嘴角的银丝。

易峥埋在他颈窝低笑,笑声充满了餍足和愉悦。

这个人至始至终都没有欺骗自己,他的全部果然是属于自己的。

现在高兴了?周允晟挑高一边眉毛。

很高兴。

高兴那就继续,是谁在警局里说要草死我来着?今儿要是草不死我,你就别下床。

周允晟毫无危机感的开着玩笑。

易峥二话不说将他扛起来扔在床上,覆盖下去。

房间的膈音效果很好,两人又是低吼又是急喘,更有沉闷的啪啪声,几次路过的保姆一点儿都没听见。

事毕,易峥将瘫软如泥的青年抱进浴缸,说道,在水里来一次。

别,快吃饭了,咱妈还在下面等着呢。

周允晟连忙摆手。

他差点就忘了,这人可是能覆灭主神的存在,别提逆天的武力值,那方面也刚刚的。

在床上挑衅他纯粹是找死。

如果能把《九转炼体之术》再练起来就好了。

周允晟泡在浴缸里发梦。

易峥将他里里外外洗干净,裹好浴巾抱到床上,用吹风机吹干头发,完事儿了找出一套新衣服换上。

蹲下-身给青年穿鞋时,他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非常熟悉,好像做过千万遍一般。

发什么呆?周允晟用穿着白袜子的脚去踩爱人俊美无俦的脸庞。

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喜欢照顾你。

易峥发自内心的笑起来,心底既洋溢着幸福感,又充斥着莫名其妙的失而复得的狂喜。

周允晟一听这话马上从床上跳下来,帮爱人穿西装打领带,末了死死抱着他劲瘦的腰,用发誓的口吻说道,以后换我来照顾你好吗?我们互相照顾吧。

易峥觉得自己的胸腔快被巨大的幸福感撑爆了。

分明是刚刚才认识,感情却来得那样迅猛,连一丝抵抗都没有就让他彻底沦陷。

这也许就是宿命的安排。

周允晟点头,在他唇上盖了个印章,笃定道,没人爆我的料,是不是都被你处理了?易峥点头道,我不喜欢外界揣测你的-性-生活,那会让我非常暴躁。

你究竟行不行只要我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周允晟用桃花眼乜了他一下,爽朗的笑了。

---------------------------------------------周氏少东被释放了,这个消息引起了广大媒体的注意。

立即就有人断言这背后存在黑-幕,要求警方作出解释。

警方不能暴露当事人的*,便把批捕红裙女人和新锐设计师孟婉的消息公布在官网,说这是一起合谋欺诈诬告案,在案件处理完毕后会安排媒体对两个嫌疑人进行采访,让更多的人了解隐藏在案件背后的真相。

媒体不叫嚣了,纷纷打电话到警局争取独家采访权,最后自然是央视拔得头筹,很快就制作了一期专栏对案件始末进行剖析。

案件要被搬上央视的权威法制节目,叫嚣着有黑-幕的网民们彻底安静了。

国家领导人才刚换届,一波又一波的反腐运动在全国开展的如火如荼,周氏说破了天也只在y市有影响力,在全国还排不上号。

他们要是收买了y市的警局,想也知道警局不可能接受任何媒体的介入,更何况是央视。

黑-幕说不攻自破。

然后人们才注意到,被逮捕的其中一个女人竟然是孟婉,那个被誉为设计界明日之星的孟婉,没有搞错吧?她跟周氏少东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整他?不光民众觉得匪夷所思,就连周允晟也感到惊讶。

他一直以为孟婉并未参与那些丑-事,却原来她比他想象的还要‘能干’。

红裙女人是她找的,两个壮汉也是她叫去的,干这些事时她只想到能帮方知非报复周家,别的都不在乎。

红裙女人被关了两天就精神崩溃,把她供了出来,当警方找上门时,孟婉很镇定,为了不让警方继续深入调查,她义无反顾的把所有罪名都扛下,只说周允晟近年来频频骚扰自己,自己为了报复才设了这个局。

央视对她进行了采访,深挖她黑化的心理路程。

她也不客气,将周允晟描述成一个无恶不作的小人,一个利用金钱和权势逼迫自己的混蛋。

她还诉说了妹妹得病后两姐妹的艰辛生活,大打煽情牌。

新闻一经播出便引起了群众的深切同情。

大家要求法院从轻宣判。

孟婉其实是个受害者,她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什么逻辑?她迫不得已就能毁掉我的人生?就能指使两个男人轮-奸一个女人?世界上那么多可怜人,岂不是人人都能杀人?那这个社会还要法律干什么?我自问没什么对不起她的,相识几年,连一根头发都没碰过她,更别提逼她。

她妹妹生病,我二话不说就借给她三百万,这是她写的借条,你们看一看。

从那天起,她决口不提还钱的事,还趁周氏出现危机的时候带领制作团队离开,让我的公司面临破产的危机。

要没有我这三百万,她妹妹早就死了,我用最大的善意对她,她却用冷刀子刺我,她算什么受害者?我就从没见过比她还要狠毒的女人。

我怀疑她之所以陷害我是为了赖掉这笔欠款。

周允晟也接受了央视的采访,并把借条摊开在摄像机下。

其实栏目组设置了一个陷阱,把孟婉的陈述放在第一集,等观众对她同情起来,又把周允晟和红裙女人的供述放在第二集。

相比于周允晟的理智,红裙女人几乎是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她一边痛哭一边咒骂孟婉,说孟婉是婊-子,明明说好只是演戏,在药晕了周允晟后却叫了两个男人轮-奸自己,简直畜生不如。

记者采访了几位当事人,又去孟婉家中看了看。

孟婉的妹妹已经动完骨髓移植手术,目前恢复情况非常良好,方知非不便出面,就请了几个护工照顾她。

在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记者不能采访妹妹,就找附近的邻居问话。

真想不到孟婉会做那种事,她平时看上去很温柔,说话都细声细气的。

周允晟纠缠她?没见过,从来没见过,倒是她男朋友天天上门,两个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听说她妹妹治病花了八十万,我们都以为她日子快过不下去了,哪料到她妹妹出院前几天她还买了一台宝马x5去接妹妹,阔气着呢!是啊,听说连男朋友的创业资金都是她给的,因为这个,两人的感情特别好,见面就吻来吻去的,也不注意影响。

我当时还想她一个孤儿,事业上也没闯出什么名堂,跟哪儿来那么多钱,原来都是找别人借的。

那人也忒好说话了,随随便便就给她三百万。

邻居你一言我一语,慢慢拼凑出一个从别的爱慕者那里骗钱补贴家人和男友,等爱慕者没有利用价值了便设计陷害的毒妇形象。

记者告别邻居,又采访了孟婉的几个同事。

从没在公司见周总为难过她,顶多就是每周让她送一次研发报告,还要打电话三催四请,活像她才是老板,周总是打工仔一样。

对啊,每次她进去一两分钟就出来,把门摔的震天响。

我还以为周总欠她几百万呢,原来是她欠周总几百万,这年头债主不好当啊。

周总经常约她,十次她有十一次不答应,周总摇摇头就走了,下次继续约,没见刁难过她,更没有穿小鞋的说法。

她刚大学毕业就被周总调到研发部当美术策划,年薪三十万呢。

周总那么照顾她,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害周总。

几个同事都已经离职,没必要为了讨好老板说假话。

而且这些事全公司的人都知道,随便问谁都这样说。

负责采访的记者原本对孟婉是抱有同情心的,第二集做完却已经对她深恶痛绝。

这期节目播出以后,谩骂周允晟的声音彻底消失了,孟婉在国民们心中有了新的称号——黑寡妇。

借了钱不还,还跳槽挖墙角试图整垮老东家,最后为了赖账设仙人跳,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就是一条狗也知道感恩,她却连狗都不如。

曾经笼罩在孟婉头顶的光环顷刻间破灭。

138|13.6由于两个壮汉还在潜逃,案件处于调查期,孟婉被警方暂时扣押在拘留所,抓到逃犯就立即移交法庭审判。

就是没抓到两个逃犯,刑事拘留37天后,她也一样要进入司法审判程序,只不过上庭后的证据没那么充分罢了。

但无论证据充不充分,孟婉自己已经承认了罪行,数罪并罚之下将面临十年以上的刑期。

孟婉并不是不懂法的人,但她错就错在太相信方知非的安排,又太低估了周允晟。

她总以为周允晟就是个愚蠢透顶的二世祖,随便设一个陷阱就能让他摔的粉身碎骨,却万万没想到真正摔的粉身碎骨的那个人会是自己。

这些天,她每晚都会遭受同囚室的女犯人的暴打,身上没一块完好的皮肤。

她们冲她吐口水,无休无止的谩骂,由于长相最精致,身体最羸弱,她便成了这些人发泄怨气的工具。

她们偶尔还会剥光她的衣服,让她绕着囚室爬行,把她当狗一样对待,甚至撒了尿让她舔干净。

只进来几天,孟婉就已经快要崩溃了,更别提今后漫长的牢狱生涯。

她想起了曾经那个光鲜亮丽,前途无量的自己,再看看身上丑陋而肮脏的囚衣,心里的悔意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当她快要坚持不住时,方知非来了,看向她的目光充满爱意与抚慰。

是我害了你。

他悠长叹息。

孟婉没说话,他继续道,你放心,我会聘请最好的律师团队帮你打官司。

官司怎么打?警方那里已经证据确凿,我当时为了保护你亲口承认……方知非打断了她略带怨恨的话,你还记得你妹妹吗?她现在刚做完骨髓移植手术,今后还需要天价的治疗费以度过排异期。

你乖一点,我帮你照顾妹妹,等以后你出来了,我们就结婚。

你放心,我会一直等你。

孟婉睁大眼睛看过去,隐隐明白了他充满温情话语背后暗藏的威胁,呆怔几分钟后捂着脸默默流泪。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方知非的心机有多么深沉。

他从最初就没插手过这些事,只是巧妙的提出建议并引导她去行动。

就算她现在改口供,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他早就想好了退路,那就是拿自己顶罪。

孟婉悲从中来,改低泣为痛哭。

方知非怜惜不已的安慰,婉儿别怕,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的。

别哭,我一定等你。

你滚!你给我滚!孟婉声嘶力竭的怒吼。

方知非叹息着走了,但他知道孟婉为了妹妹什么苦都能忍受,只要妹妹还在自己手里,她就绝不会干蠢事。

在回程的路上,他打开手机关注周氏的消息,却意外发现一个爆料贴,楼主把方鲲鹏和周家的恩恩怨怨写的详实无比,还贴了许多方鲲鹏出轨的照片,并晒出周允晟和自己的出生证明,上面都有方鲲鹏的签字。

网友们大哗,然后纷纷转发,表示方鲲鹏简直是他们见过的最不要脸的渣男。

私生子比婚生子还大一岁,拿着老婆的钱去养小三,方知非创办公司的钱原来都是从周家挖的,这一对儿父子真他妈的创造了恶心人的世界纪录!还有网友分析说孟婉是方知非的女朋友,或许陷害周允晟那事根本就是方知非策划的。

周允晟入狱,周氏大乱,他就可以趁火打劫。

卧槽,好狠毒的心思。

这条评论一出,纷纷被网友们奉为真相帝。

方知非恼火异常,一边删除贴子一边给律师打电话,说要控告诽谤者,让他们马上拟定律师函并公布出去,这才让流言平息下来。

但他的个人形象终究是毁了,从以往的青年才俊变成了阴谋家,私生子。

好在玩家并不在乎开发商品行如何,只在乎游戏本身的精彩度,所以客户群并没有因此而流失,反倒逐日上升。

方知非还来不及松口气,方鲲鹏却脸色灰败的回家了。

他在大学里教授的是古典文学,一直提倡文学素养与品德修行齐头并进的原则,还曾发表了一篇非常著名的文章叫做《文人如何保有风骨与道德底线》。

他将自己标榜为德才兼备的文学家,一直备受学生和同事的推崇。

这篇爆料贴一出,他精心维护的形象轰然崩塌,走到哪儿都被人指指点点,非议不止。

校领导在确认了事情的真实性后勒令他停职,然后召开教职工大会讨论要不要辞退他。

自从发生被陷害的事以后,周家现在备受y市人民的关注与同情。

以前说周允晟风流浪荡,败家纨绔的人,现在全改了口,说他豪爽大方真性情,人特傻特白特甜,可惜被孟婉那样的黑寡妇糟蹋了云云。

方鲲鹏这个时候跟周母离婚本就惹人非议,猛然爆出这样龌龊的内-幕,简直叫人不骂他一句畜牲都难。

这样的人竟在大学里当老师,y大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因此,校领导一点都不通融,当天就让方鲲鹏办理了停职手续。

方鲲鹏前脚刚进家门,学校的电话后脚就到了,说教职工委员会以全票通过的方式决定将他辞退,让他明天去办离职手续。

方鲲鹏是真的热爱教书育人这份工作。

他坐在客厅里老泪纵横,方母搂着他不停安慰。

看见家里一片愁云惨雾,方知非感觉很不舒服,招呼也不打直接回房了。

他滑动鼠标,搜索有关于周氏的消息。

周氏今天将召开股东大会决定是否破产,它是y市的龙头企业之一,媒体自然对它的命运非常关注。

股民们把周氏的股票全都抛售了,除非哪家公司愿意投入巨额资金挽救,否则不会出现奇迹。

周允晟跟周母徐徐走进会议室,两人身穿同款的白色西装,手挽着手,神态自若,跟一脸愁绪的其他股东形成鲜明的对比。

感谢大家陪我留到最后。

周允晟在主位坐定,淡笑开口。

这些人其实没他说得那么高尚,等他们回过神想抛售股票时,已经没有下家敢接手了。

现在谁不知道周氏必定会垮,买了周氏的股票相当于买了一堆废纸。

我敢保证再过五年,你们一定会为自己今天的决定感到庆幸。

我不是来跟你们讨论破产问题的,而是讨论两款游戏的发行问题。

股东们听到这里都愕然的瞪大眼睛,周氏都已经这样了,哪儿来的钱开发新游戏?周总这是在梦游呢还是在梦游呢?周允晟抬手打断股东们的质疑声,笑道,在此之前,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位新股东,易先生,请进吧。

易峥面无表情的走进来,在他右手边落座,冲大家略一点头。

易先生握有周氏百分之三十六的股份,是我们公司的第二大股东。

在此危难时刻,我非常感谢易先生及时向周氏伸出援手。

谢谢。

他站起来伸展双臂。

易峥冷峻的面容迅速融化,也紧跟着站起来,用力将恋人抱进怀里,还隐晦的亲了亲他耳尖。

笼罩在股东们头顶的阴云立马消散,变成了晴空万里。

谁不知道博彩业是赚钱最多最快的行业之一,易氏财团不但有钱,还有背景,有他强力注资,周氏想破产都难。

怪不得周总前两天来公司巡查的时候那么硬气,毫不犹豫就把几百张辞呈全都批了,原来人家早有准备。

股东们连忙向易峥表示感谢,会议室里一片和乐融融。

周允晟抬手打断大家的寒暄,打开背后的led屏,开门见山道,在研发部制作《魔界争霸》的时候,我也在试着研发我自己的游戏。

老实说,我对《魔界争霸》的制作成效非常不满。

在我眼中,它只能用‘拙劣’两个字来形容。

股东们用诡异的目光偷觑周总。

《魔界争霸》一经推出就获得了华国制作最精良游戏的美誉,玩家以每天几百万人的速度递增,一旦开始收钱,一年就能横扫几个亿。

这样的游戏还挫裂,周总也是被方家父子气狠了,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易峥倒是很喜欢恋人骄傲自负的小模样,单手支腮,兴味的看着他。

周允晟也不废话,直接插盘开始讲解,宏大激昂的音乐和惊天动地的场景像炸弹一样爆开,震得这些股东们好半天回不了神。

等周允晟讲解完毕,他们还沉浸在游戏中难以自拔。

那哪儿是游戏,分明是一个逼真的世界!《魔界争霸》跟这两款游戏放在一起,果然只能用拙劣两个字来形容。

这两款游戏的版权和著作权都在我手里,不存在任何法律纠纷。

我们现在来讨论发行问题。

周允晟话音未落,股东们就以百分百的热情投入这场讨论。

记者在周氏门口蹲守了四个多小时,眼看天快黑了准备收工回家时,却接到周氏公关部的电话,说周总要发布一条重要消息。

难道是宣布破产?记者们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立即在官网和微博上发了动态,然后继续等待。

方知非靠倒在椅背上,微笑翻看这些记者的微博,但是没过多久,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报记者就在自己的微博上发布了一个视频,转发数量几分钟上万次。

周允晟那张俊美妖异的脸庞出现在一排排话筒后方,他笑容满面的揽住身边一个高大男人的腰,说道,如果你们在等待周氏破产的消息的话,那么我要跟你们说一声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周氏刚刚获得易氏财团的鼎力支持,已经顺利度过这场难关。

三天后我们还将发行两款新游戏,更多的消息我在这里不便透露,只能说这两款游戏在制作方面远胜《魔界争霸》,敬请大家期待。

在我看来,《魔界》还只是半成品,存在许多瑕疵,根本达不到发行上市的标准,某些人急功近利的做法令我不齿。

记者们围上去想问问题,被易峥派来的保镖隔开了。

易峥将恋人的脸庞压在自己怀中,一边安抚性的拍打他肩膀一边带领他冲出重围,担心闪光灯太过刺激,还用另一只手遮住恋人的眼睛。

无需任何言语,单从肢体动作就能看出这两个人交情匪浅。

易氏财团强力注资周氏的消息迅速出现在各大财经杂志的官网上,可以预料的是,明天股市只要一开盘,周氏的股价就会急速攀升。

易氏财团在米国三大信用评级机构的等级一直是aaa,股民们素来对易氏财团的投资方向信任有加,易氏参股周氏,岌岌可危的周氏立马比放进保险箱还安全。

方知非看见这条消息,当即砸了手边的咖啡杯。

他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冷静下来,连接到腾达的服务器,看见《魔界争霸》不断增长的玩家人数,这才觉得好受多了。

瑕疵品?周允晟那蠢货还真敢说!经过他修改完善的《魔界》将成为近五十年内无人能超越的经典,时间早晚会证明一切。

第二天,周氏的股价果然一路飘红,三天后若是新游戏的发布会获得成功,想必还会继续登顶。

之前疯狂抛售周氏股份的股民们悔的肠子都青了,当然也有抄底的股民们欣喜若狂,在证券厅里跳起了广场舞。

离开周氏的股东和职工暗恨到内伤,都等着看能胜过《魔界争霸》的游戏究竟长什么样儿。

他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开发出新游戏,就算开发出了,要超越《魔界》也是妄想。

我们的制作团队目前是国内最顶尖的,他再也找不到比我们更好的人才。

方知非斩钉截铁的说道。

腾达老总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沉声询问,你跟我说老实话,《魔界》真的不存在半点技术问题?我的能力你还不知道?周允晟那是故意在诋毁我们公司,不用理他。

就在两人商讨应对策略时,技术部的部长火急火燎的敲开房门,说道,不好了,魔界出现了大规模掉线问题,玩家的投诉已经超过五万人次,方总您赶紧去看一看吧。

方知非立即放下文件赶去技术部,腾达老总掏出一粒速效救心丸吞服,心底忽然产生了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实际上,《魔界》不仅仅发生了掉线问题,还出现了更多更严重的情况。

有的玩家说自己的装备不能用了,有的玩家说技能失效了,就算使用4m的网速,游戏画质依然卡的能让人发疯,等卡完了,玩家也死了,而且所有装备都莫名其妙的消失,简直像撞了鬼一样。

投诉信铺天盖地的涌入腾达官网,还有愤怒的玩家直接把种种问题爆料到论坛里,斥《魔界》为包装精美的翔。

垃圾!再也不想玩了!幸好没收钱,否则我他妈的一定要把腾达总部给砸了!小公司就是小公司,质量没有保障。

那天周总发话说《魔界》是半成品,我还骂他无耻,故意抹黑腾达,现在看来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腾达就是从周氏手里买走了《魔界》的版权,这款游戏究竟做成什么样,最有发言权的应该是周氏。

对啊,周氏毕竟是大公司,游戏没达到制作标准肯定不予推行,但腾达就不同了,好不容易买到这颗摇钱树,没种活就开始拼命摇,最后受损失的还不是我们这些玩家!幸好问题爆发在试玩期,要是爆发在收费期,我一定要告腾达欺诈。

诸如此类的言论充斥在网络上。

之前《魔界》得到多少赞誉,现在就要承受多少诋毁。

玩家的数量开始急剧减少。

腾达老总询问清楚状况后差点晕死在当场,狠狠掐住方知非的胳膊,咬牙道,《魔界》的后期制作是你和孟婉带领的团队负责的,出了问题也应该由你们来承担。

你们赶紧给我想办法,否则大家一块儿玩完!为了创办腾达,两人把全部身家都投入进去,还举借了数额庞大的外债。

公司能不能立起来全看《魔界》的发行情况,现在《魔界》口碑奇差,试玩期过后肯定赚不到什么钱,两人只有亏得血本无归的份儿。

方知非首次露出紧张地表情,打开服务器的终端开始查找问题。

他检查了好几遍,拧眉说道,游戏源代码被人恶意篡改了,服务器还遭到了黑客的攻击。

没事,都是小问题,把代码改回来再设几个防御系统就行了。

那你们快改,改完了把服务器受到黑客攻击的消息公布出去,让玩家知道不是我们游戏的质量有问题。

老总松了一口气。

方知非点头答应,带领团队连夜修改代码。

但是他显然低估了问题的严重性,无论他怎么修改,等存盘备份的时候,源代码又会恢复成之前的状态。

方知非用尽了所有手段,也未能修改哪怕一个字符,这让他意识到篡改代码的人技术远远在他之上。

第二天下午,他终于放弃了,联系了米国的一位朋友,花重金让他来改码。

这人是方知非在米国留学时通过网络认识的,他的黑客技术全部来自于此人。

此人是米国顶级黑客组织的创办者,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黑不进去的系统,包括各国的国防系统。

要不是跟方知非交情深厚,他绝不会接修改代码这种小case。

你放心,我这位朋友是世界上最厉害的黑客之一,有他出手绝对没问题。

方知非再次安抚焦急等待的老总。

他话音刚落,那头就连接了他的电脑,并播放了一个音频。

john,这次不是我不帮你,对你出手的人技术已经超神,我也无能为力。

你看,他还嘲讽我。

john,我希望你好好想想自己究竟得罪了什么人,然后把他们的名单给我。

这位黑客太酷了,我要跟他交朋友!对方用变频器处理了自己的声音,显然不想暴露身份。

音频过后又有一个视频跳出来。

这是一块电脑屏幕,一排排修改过后的游戏代码忽然形成一个漩涡,不停地打转,几秒钟后,一个身穿纸尿裤的小屁孩拿着一把水枪从漩涡中心爬出来,瞄准屏幕对面的人,奶声奶气的说道,不准动,我是正义的使者,你已经被捕了!小屁孩肥嘟嘟粉嫩嫩的,看上去非常可爱。

在视频的末尾,方知非还能听见朋友那变了调的大笑声。

然而方知非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不能修改代码意味着他们必须重新做一套,还要将之嵌入游戏进行各种各样的调试,这样一来,别说一个月,就是大半年也解决不了问题。

真等到那个时候,《魔界》的口碑早已跌入谷底,再也扶不起来了。

七千五百万,买来的却是这样一件垃圾,方知非明明没有心脏病,却感觉胸口一阵一阵的闷痛,而腾达老总早已翻着白眼晕死过去。

联想到周允晟斥《魔界》是半成品的话,方知非完全有理由怀疑这名黑客是对方找来的。

他咽不下这口恶气,回到家打开笔记本,试图黑进周氏的办公系统。

刚碰触到第一扇防火墙,他就被弹了出来,穿纸尿裤的小屁孩出现在屏幕上,用手里的水枪向他扫射,嘴里发出biubiubiu的声音。

方知非偏不信邪,再次进攻防火墙,小屁孩换掉水枪,扛起一杆比他高出大半截的火箭炮,扣下板机。

轰的一声巨响吓了方知非一跳,对方做出来的3d特效太过逼真,让屏幕呈现出被火箭炮轰击过后的碎裂模样,然后闪了两下彻底报废了。

我草你妈!方知非狠狠将鼠标砸出去,不得不承认论起黑客技术,他连对方的万分之一都难以企及。

他十指插-入发间,不断揪扯自己头发,表情狰狞而又痛苦。

烦乱之下,他丝毫未曾发现笔记本的摄像头并未失去效用,正在默默拍摄他狼狈不堪的一面。

周允晟趴在床上,扶着电脑屏幕大笑。

易峥腰间只系着一根浴巾,走到床边拍打恋人挺翘的臀部,哑声说了一句调皮。

他现在已经扎根周家,并且用彻夜长谈的理由霸占了恋人的半张床,周母竟一点儿也未觉得奇怪。

明天是公司的游戏发布会,我等不及想看方知非的表情了。

《魔界》那样的劣质品他也敢拿出去卖,简直笑掉人大牙。

两款游戏一出,免不了被拿来跟《魔界》比较,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139|13.7现在的周氏科技底气很足,新游戏的发布会举办的非常盛大,不但邀请了全国最知名的媒体,还花重金分别请国内的一线男女明星做代言。

周允晟和易峥坐在一起,一个笑容优雅,一个面无表情,当男女明星的表演结束以后,记者们立刻蜂拥过去询问两人问题。

易峥是记者的主要采访对象,堆积在他桌前的话筒也最多。

他淡淡开口,今天是游戏发布会的现场,请各位分清主次。

记者们转向周允晟,却见他懒散一笑,摆手道,话不多说,我们的游戏究竟精彩到什么程度,大家自己看吧。

他打开身后巨大的led屏,无数黑色的流光滑过,渐渐拼凑出一座巍峨的宫殿,一个身穿道袍容貌俊伟的男人抱着一位伤痕累累的少年步入宫门,嗓音低沉而又浑厚,从今天开始,星海就是我宗漪的关门弟子,你们回去吧,无需再求。

镜头转移,站在门外的仙风道骨的老人与一妙龄少女露出嫉恨的神色,却依然僵硬的弯腰称是。

两人走到山崖边,脚踩两道剑光遁去。

画面陡然一转,当初伤痕累累的少年早已经痊愈,虽然容貌不变,气质却乖戾无比,他时而虚无时而凝实的身体在无数面容扭曲的修者中穿梭腾挪,一双手化为利刃,毫不留情的收割他们的生命。

他玄色的道袍早已经被血水浸透,脸颊一侧溅上一串殷红的血点,让他本就俊美的面容呈现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妖异感。

什么魔功,什么心经,不过是为了杀人夺宝编造的借口罢了。

你们既然污蔑我方星海坠入魔道,今日我就大开杀戒,将这罪名彻底坐实。

少年清越的嗓音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的空洞感,让人听了既觉得舒畅,又觉得遍体生寒。

话音刚落,一个个修者就在他手里化为一蓬蓬血雾爆开,鲜红的雾气萦绕在少年周身,他微微仰头深嗅一口,脸上露出迷醉的表情。

虽然画面是用3d特效制作的,但少年妖异的脸庞美得那样摄人心魂,就连鼻端的呼吸,睫毛的颤抖,都仿佛能隔着冷硬的屏幕感知到。

他的愤怒,他的绝望,他的残忍,他犀利的身手和诡谲的功法,都一再带给人这不是虚幻而是真实的错觉。

喧闹的台下安静的落针可闻,记者们大张着嘴,目光呆滞。

纵使上帝赐予他们最丰富的想象力,他们也绝无能力描述出少年一丝一毫的风采。

他亦正亦邪,杀伐果断的性格像一团烈火将屏幕引爆。

一场杀戮过后,围剿他的修士不得不祭出最厉害的诛仙阵将他困住,带头的赫然是那名仙风道骨的老者。

今日我便代替你师尊清理门户。

他嗓音淡然,目露悲悯,却带给人十分强烈的违和感。

少年被困在诛仙阵中受阳极神火的焚烧,妖异而又邪肆的脸庞终于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台下的观众们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扣住,闷痛不已。

他们为少年的悲而悲,为少年的喜而喜,为少年所遭受的污蔑而怒气填胸。

就在少年迷失了心智欲掏挖自己内丹时,天空降下一道威严无比的声音,谁人敢代替我宗漪清理门户?好大的胆子!话音未落就有漫天黑色剑光袭来,以雷霆万钧之势穿透了空间的壁障。

台下的观众们纷纷抱头捂脸,以免误伤,竟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来自于剑光的威胁。

剑光没入屏幕的瞬间,画面转回诛仙阵外的修士。

他们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绞成碎片,无数法宝也都被剑光穿透化为光点,更有一柄以元神凝聚而成的黑色巨剑朝法阵外的宗门袭去,将之一劈两半。

镌刻着‘无极仙宗’四个字的绝壁在轰隆隆的巨响中迸裂,无数亭台楼阁毁于一旦。

漫天的尘土和血雾中,男人将再次遍体鳞伤的少年抱入怀中,徐徐开口,星儿的功法传承于我,既然你们斥他为邪魔外道,也罢了,我师徒二人从此离开无极仙宗,堕入魔道。

若是你们想除魔卫道,只管来魔界的毒瘴之地寻我。

我宗漪修炼破天剑道四百余载,既能破天,亦能诛仙!他驾驭剑光从容离去,在场的修士竟无一人敢于拦阻,镜头从破败的宗门移向血流成河的土地,血水扭曲变形后化为殷红的雾气,烘托出用雷霆之势写就的四个狂草大字——破天诛仙。

在大气悲凉的音乐声中,第一个游戏的宣传片结束了。

然而那个美轮美奂也残酷至极的修真界却深深扎根在观众们的脑海中,让他们不停回味,不停唏嘘,然后心向往之。

还不等这些人喘口气,第二个游戏的宣传片紧接着开始播放。

这是一款名为《星战》的科幻游戏,与之前的古风背道而驰。

但画面质量、人物设定、故事情节、背景音乐等,都与第一款游戏不分伯仲。

当密密麻麻的虫族出现在人类聚居区大肆屠杀进食时,观众们齐齐倒抽一口凉气,还有人发出惊恐的叫声;而机甲战士勇武的表现和默契的配合则让他们情不自禁的喝彩。

宣传片把最精彩也最刺激的画面全都剪辑在一处,形成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画质的精细程度能微小到游戏人物的一根头发丝,宏大到巡游在浩瀚宇宙中的星际战舰。

极度逼真的3d特效已经酷炫到令人颤抖尖叫的程度。

那哪儿是什么游戏预告,却是成本上亿的特效大片,与欧美大片放在一起比较还能甩出它们几十条街去。

什么叫制作精良?这才叫制作精良!《魔界》跟这两款游戏一比,果然只能用‘拙劣’两个字来形容,或者更不客气的说,它就是一部粗制滥造的半成品。

周总当日的话言犹在耳,今日再看竟没有一丝一毫夸大的成份。

预告片播完了大概一两分钟,台下才响起如雷的掌声。

为《星战》做代言的男明星悄悄挪到周允晟身边,腆着脸问道,周总,能不能送我十张游戏碟片?我他妈的现在手痒!这两个预告片在未播出前是高度机密,别说他,就连很多公司高层都没看过。

他是资深网游玩家,一眼就能看出这两款游戏究竟精彩到什么程度。

周允晟笑着点头,对发布会取得的成效感到非常满意,只除了身边这人气势越来越阴郁。

把余下的工作交给发行部部长,周允晟拉着爱人离开会场。

两人坐上一辆黑色商务车朝家驶去。

今天怎么一直不说话?周允晟握住爱人修长的指尖把玩。

他故意制作了那两个预告片,就是为了刺激爱人的记忆,现在看来好像有点用处。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头痛不痛?他笑着去揉爱人的太阳穴。

我应该想起什么?易峥擒住他手腕,眸色黑沉,闭了闭眼,他用略带痛苦和疑惑的嗓音说道,我的头不痛,但是这里非常难受。

他指向自己的心脏。

周允晟叹息一声,改去按揉他胸膛,却被他猛然拉入怀中,用最快的速度解开彼此的西装裤,撞了进去。

周允晟闷哼一声,斥道,你他妈的发疯了?知不知道我现在是个凡人?易峥并不搭理他的胡言乱语,自顾动起来,用强壮的胳膊将他楼得很紧很紧,紧到恨不得把自己的肋骨碾碎了将他融入胸膛和血液。

唯有用如此粗暴的方式才能让他真切的感受到,这个人还在。

他回来了,他并没有失去他。

周允晟感受到他躁动不安的心情,叹息一声后将驾驶座的隔离窗关闭,旋身与他面对面,温柔的亲吻他晦暗深沉的双眼,看见从这双眼里满溢而出的爱意,哑声低笑起来……----------------------有了易氏财团的支持,现在的周氏根本不差钱,发布会刚结束,两个预告片就同时在各大主流媒体上轮番播放,网络宣传更是铺天盖地,声势浩大。

方知非跟腾达老总坐在办公室里准时收看预告片,音乐声渐渐消去,两人的表情由轻蔑嘲讽变成了震撼与不敢置信。

曾经在他们看来无比经典的《魔界》,现在竟显得那样不堪入目。

你不是说你们的团队是国内最顶尖的吗?那这是怎么回事?!最顶尖的团队制作出来的就是这种垃圾?方知非,你他妈好好看看,看看你跟人的差距在哪里!没有本事就别铺这么大的摊子,要不是你撺掇我,我能离开周氏自立门户?你他妈把我害死了你知不知道!腾达老总一边怒骂一边往嘴里灌速效救心丸。

方知非盯着电脑屏幕,眼珠赤红,面容扭曲。

要做出如此完美的两款游戏,非得花七八年的功夫不可,但周氏上上下下却没一个人知道周允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研发的,又是请的哪支团队。

就算被冤枉入狱,他也一声不啃,静静蛰伏,直到《魔界》和父亲的股票全都卖出去了,他才跳出来,用匪夷所思的方式力挽狂澜。

由此可见,他早就对现在的局面了若指掌。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二世祖,败家子,相反,他心机之深沉手段之狠辣,远远在自己之上。

方知非抹了把脸,神色狰狞的笑起来,他承认自己输了,但他可以被打败却绝不会被打垮。

这才只是第一局,后面的日子长着呢。

腾达的研发部内,除了几个实习生,其余人全都是周氏科技的老人。

他们僵硬的坐在椅子上,等预告片播放完毕,才纷纷放开呼吸。

在此之前,他们傲然的宣布,华国没有任何一支团队能够与他们比肩,所以周氏科技想要靠与《魔界》抢占市场的方式重新崛起,那简直是做梦。

但现在,周氏科技用事实告诉他们,他们所谓的最顶尖的技术不过是一堆粗劣的,不值一提的垃圾罢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低头,仿似被人狠狠扇了几十个巴掌,脸颊火辣辣的疼。

毫无疑问,周氏科技必定会强势崛起,而且发展的比以前更好。

他们原本都是周氏的元老级人物,不少人还曾获赠股份成为公司的主人翁,但现在,他们卖了股份跳槽来到腾达,本以为能够凭借自己的双手创造一个神话,却原来创造出来的是一个笑话。

一旦腾达倒闭,在信用额度和职业道德严重受损的前提下,他们根本找不到像样的工作。

毁了,一切都毁了!想起舌灿莲花将他们挖过来的孟婉和方知非,他们心底涌上强烈的恨意。

---------------------------两款游戏各自主攻华国市场和欧美市场,欧美市场的宣传自然由易氏财团负责,而华国市场根本不用费心宣传,试玩版刚一上线,头天的下载数量就超过了二十万。

玩家在试玩半个月后已经达到疯魔的程度,各种赞誉出现在大大小小的游戏论坛上,为游戏打出更广的知名度。

看完预告片我立马就下载了,当时只有一个感觉,这真的是两款游戏的预告片,而不是欧美大片?效果简直碉堡!我很好奇真正的游戏画质会不会与预告片存在差距,但现在我只能用八个字来形容我的感受——身临其境,好玩到爆!良心之作!不提各大宗门的主要npc和吊炸天的boss们,就连一株草一朵花,也仿佛拥有生命一样。

这绝不仅仅是一款游戏,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刚才我进入炼气期了,感觉丹田里面热热的。

旁观了一位npc师兄进入金丹期渡劫的场面,劫雷太逼真,我现在整个人都处于麻痹状态。

制作出这款游戏的团队技术已经超神,估计欧美那边都没人能够超越!顶楼上,刚得到消息,欧美某个娱乐公司看了预告片后惊为天人,希望能跟周氏科技的制作团队合作拍摄一个魔幻大片,投资数额最少两个亿。

好莱坞那么多的特效团队他们压根就看不上。

诸如此类的溢美之词充斥在网络上,试玩期刚刚过半,《破天诛仙》的玩家数量就已经达到令人膛目结舌的一千万,当然开始收费后这一数据必定会降低,但也牢牢占据了全球玩家数量最多的游戏的榜首。

《星战》在欧美的成绩也非常惊人,目前的下载次数是五十五万,且逐日递增。

之前玩家们担心的技术问题一直没有出现,反倒玩得越久,越能体会两款游戏究竟制作精良到何种尽善尽美的程度。

《破天诛仙》囊括了人界、魔界、仙界、神界四个大副本,每一界又有许多小副本,游戏现在才只更新到人界副本,之后等级越高,进入的副本也就越难,精彩程度也成倍增加,是越玩越欲罢不能的类型,更有炼气期、筑基期、金丹期等严格的等级划分,晋级时需扛雷劫,让玩家真切的体验了一把修仙的感觉。

可以说一旦开始玩《破天诛仙》,很少有人舍得离开。

与之相反,《魔界》的技术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掉线掉装备的次数多了,很多玩家直接删掉了游戏软件。

用他们的原话来说就是——玩过《破天诛仙》和《星战》,根本提不起劲去玩别的游戏,更何况是《魔界》那样的垃圾。

现在,《魔界》的试玩期已经结束,腾达开始向玩家收取费用,方知非接过财务递来的报告,扫了一眼上面极其惨烈的数据。

腾达不仅没有赚钱,还在短短一个月中亏损了将近一千万,如果再加上之前购买版权的七千五百万,贷款借来的两千万宣传费和后期制作费,聘请黑客修改源代码的五百万美元,腾达的亏损额度高达一亿三千多万。

要想挽救腾达,不但得及时填补这个巨大的窟窿,还必须再注入一笔巨额资金,就像易氏财团挽救周氏那样。

但自己上哪儿再去找一个易氏?自己是私生子并陷害婚生子入狱的丑-闻-一爆出来,曾经与自己走得很近的人全都刻意疏远,甚至退避三舍。

直到了此时此刻,方知非才意识到名誉受损对他造成的影响有多大。

合作的双方首先看重的是彼此的人品和信用额度,然后才是实力。

而他的人品和信用额度显然已经破产。

现在的他就像一只困兽,每天徘徊在绝望与疯狂的边缘。

然而对周允晟来说,游戏还远未结束。

他把方知非电脑里的几份文件发送给税务局,完了又用008合成了一个视频文件和两个音频文件,植入方知非的财务文件夹中。

翌日,方知非刚进公司就看见身穿制服的税务人员把财务室和自己的电脑封存了。

总裁已经心脏病发送去了医院,他不得不走过去交涉。

我们接到举报,说你们公司非法融资数额巨大,现依法审查你们的账目。

当然可以,如果有需要,我们一定尽力配合。

方知非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自己的电脑。

他相信没人能找到他隐藏起来的财务文件,所以心里半点紧张感都没有。

一名税务人员打开他的电脑,轻而易举就翻找出与财务相关的文件,点开后看了几眼,表情略微怔愣。

他十分冷静地点击暂停键,然后戴上耳机继续播放。

几分钟后,他摘掉耳机喊道,头儿,你过来看一下。

方知非站在办公室外,看见两人盯着自己的电脑容色古怪,平静的心情开始焦躁起来。

几间办公室已经处于税务人员的管控之下,他不能擅闯,只能来来回回的踱步。

片刻后,领头的税务人员拨打了一个电话,边叙述着什么边用冷厉的目光扫视过来。

方知非抹掉额头的冷汗,迈着僵硬的步伐朝茶水间走去。

他往杯子里倒了两袋黑咖啡粉,试图用苦味冲淡心底的不安。

两名税务人员状似不经意的路过,发现他并没有潜逃,便等在走廊外。

到了这会儿,方知非已经察觉出了异常,他想他必须马上从这里脱身,否则会发生非常危险的情况。

他装作手抖,将咖啡泼在身上,然后故作从容的朝洗手间走去。

然而两名税务人员也跟了进去,用冰冷的目光盯视他。

他没有办法,洗掉咖啡渍以后乖乖出去,还未走到办公室门口,几个警察匆匆跑过来,一边宣示他的主权一边将他铐住。

--------------------审讯室内,面对刺眼的灯光和办案人员的冷脸,方知非哑声开口,警察同志,我究竟犯了什么罪?负责审讯的还是那一老一少两个警察。

年轻警察拿出一台用证物袋包裹的笔记本,问道,这个你认识吗?认识,是我的手提电脑。

那你跟我们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年轻警察打开笔记本,调出隐藏在财务文件夹中的视频,将屏幕转向嫌疑人。

方知非拧眉看过去,顿时脸色灰败。

那是红裙女人被两个壮汉-轮-奸的画面,从她拖着昏迷不醒的周允晟进房间开始,到给孟婉打电话求助,再到两个壮汉过来将她-轮-奸,过程非常清晰。

这台笔记本一直是我和女朋友共用的,我不知道文件夹里竟然会有这种视频。

方知非摆出错愕的表情,却忽然看见视频的左下角处,一个穿纸尿裤拿水枪的3d小屁孩凭空出现,biubiu两声又消失了。

他瞬间明白,自己似乎又一次跌入了对方设置的陷阱,而且一次比一次杀机更浓。

表情由错愕变成恐惧,他高声强调道,这个视频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知道孟婉会在里面存放些什么。

你们去查啊,这台笔记本上一定会有她的指纹!她是搞设计的,平时用得比我还多。

年轻警察不动声色的关掉视频,点开一个音频文件,方知非和孟婉的交谈声清晰的传来。

婉儿,那件事怎么样了?人找到了吗?找到了。

可靠吗?可靠,那女人是卡奴,为了维持高消费透支了十多万,在酒吧里寻死觅活的。

我跟她谈妥了,把周允晟弄进牢房就给她二十万,周芳芳(周母)给的封口费算她另赚的。

听说周家很有钱,随便一出手就是上百万,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很好,你小心点。

知道了,爱你哟!险恶无比的对话在甜蜜中结束,叫人听了不寒而栗。

年轻警察冷冷看了方知非一眼,点开第二个音频文件。

知非,周允晟一直昏迷不醒。

戏演不下去了该怎么办?找人替他。

你是说让人把那女人真-强-奸了?嗯。

可那是犯法的!被人抓到叫犯法,没被人抓到就不叫犯法。

把强-奸视频拍下来,那女人不会说出去的。

好了,赶紧去办吧。

交谈声戛然而止,方知非脑海中唯有一个念头——音频是假的!这些话他一句都没说过!就算说过,也绝不是这样说的,只是意思相近而已。

有人在陷害他!140|13.8腾达ceo方知非被捕的消息很快就出现在各大媒体的财经和社会版面上。

因为之前《魔界》的火爆,又因为孟婉获奖后高调秀恩爱的行为,还因为两人超高的颜值和传奇性的奋斗历程,广大人民群众对两人的关注度一直很高。

现在,曾经被国民们誉为最有才华的一对儿,女的因强-奸、欺诈、污蔑等罪行入狱,男的后脚也跟了进去,赫然变成了最无道德底线的一对儿。

然而两人的关注度非但没有下降,还一路飞涨。

很多人都在询问方知非被捕的原因,但因为案件还在审理当中,不便透露消息,所以警方一直没有做出回应。

周允晟暗中帮税务人员破解了方知非设在腾达账务系统中的防火墙,狠狠坑了腾达一把,回头利用某个办案人员的微博将视频和音频发出去,标题写道——请大家见识一下真正的衣冠禽兽。

不过几分钟,该微博的转发数量就已经过万。

民众对此感到非常愤慨。

原本在他们心里,方知非一家三口就是无耻的代言人,这下更变成了恶毒阴险的禽兽,博主这名字真没有取错。

方家父子不愧是一脉相承,老子骗婚骗财,儿子更夸张,还要周家家破人亡。

他们从周家捞钱时怎么就能那么心安理得?他们陷害周允晟时怎么就能那么泰然自诺?周家究竟欠了他们什么?他们简直没有一点道德底线和法律意识!方知非那句‘不被人抓到就不叫犯法’的言论在网络上火了,恰好现在全国正处于严-打时期,这句话在网络上出现的太频繁,形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以至于惊动了公安厅。

公安厅还特地打来电话,要求严格审理此案。

而那名利用微博将视频和音频发布出去的办案人员因为泄露物证被免职。

他连连喊冤,说微博不是自己发的,要求组织帮忙调查,网警调查后没发现黑客入侵的痕迹,依然将他清理出警界。

看见警局官网上发布的停职公告,周允晟挑眉笑了。

他跟你有仇?易峥看了一眼摆放在恋人膝头的笔记本。

上辈子有仇。

周允晟闭眼,再次想起上一世的情景。

正是这名警员在方知非的示意下收取了周母两百万,在拿到周母行贿的证据后立即上缴,致使周母被捕。

而他不但从方知非那里得到一大笔好处费,更因为廉洁奉公的行为获得上司赏识,此后一路高升仕途顺遂。

周允晟一来就发过誓,曾经让自己,让周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这名警员自然也在其中。

易峥并不知道恋人在想些什么,却也感受到了他愤怒的心情,安抚性的揉了揉他发顶。

商务车在法院门口停下,两人扶着一名戴口罩的小女孩走进法院,周母紧跟在后,面容轻快,看见蹲守的记者,略微点头打了个招呼。

记者们想涌上去采访,立刻就被几名保镖隔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行人走进一号审判庭。

今天是方知非受审的日子。

方鲲鹏与小三手挽着手坐在左侧旁听席,额头抵在一起念念有词,似乎是在祈祷。

周母走到右侧旁听席落座,冷笑道,祈祷是没有用的,把方知非的罪行说给上帝听是污染上帝的耳朵。

你不要太过分了!小三眼泪汪汪的开口。

方鲲鹏用保护的姿态搂住她,看向表情懒散的周允晟,厉声说道,知非告诉我音频是你聘请黑客合成的,是假的,绝对不会通过警方的检验。

知非会没事的,等他出来,我就向警方举报你!好啊,那就等他无罪释放那天再说吧。

周允晟走到方鲲鹏身边,居高临下的看他,一字一句开口,其实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方知非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他让孟婉陷害我的事,你一直是知情的,所以看见我被释放才会惊讶的连杯子都摔了。

你的儿子从来只有方知非一个,对我除了漠视就是鄙夷。

但是你知道吗,我依然要感谢你。

前来旁听的群众对这场豪门大戏格外关注,纷纷竖起耳朵。

我要感谢你在周家的时候伪装的那样道貌岸然,把最正直无私也最才华横溢的一面展现在我面前,耳濡目染之下让我成为一个善良的好人,懂得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懂得伸手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你以前常说,最好的教育就是言传身教,我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

在你偷偷组建的小家庭里,你可以不用伪装,坦然的暴露真我,所以方知非才有样学样,继承了你隐藏在骨子里最黑暗也最肮脏的一面。

方知非能有今天,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而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你用截然不同的方式教育出了截然不同的两个儿子,你难道就不会反思吗?他顿了顿,真心实意的说道,所以我要感谢你把所有的正能量都留给了我,这是你赠予我的最好的礼物。

话落略一鞠躬,在右侧的旁听席落座,仪态和风度不能更优雅。

周母眼眶蓄满泪水,安静的坐在儿子身边,老怀大慰的拍了拍儿子脊背。

此时法官已经坐在台上,检方辩方都已各就各位,旁听者也来了七七八八,听见这席话,旁听者们率先鼓起掌来,脸上露出感慨的表情。

法官心里非常欣赏周允晟,却还是敲了敲木槌示意大家安静。

方鲲鹏木然的站在原位,被小三一扯才颓然坐下。

他想起自己在周家时总是把自己伪装成品德高尚的文人,周允晟稍微犯一点小错就严厉的斥责他甚至体罚他。

这样做得时候,他根本没有善待这个孩子的想法,更多的是想从他脸上看见痛苦的表情。

但是回了外面的小家,他就会完全放松下来,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周棠和周母,宣泄他的不满与愤怒,还常常把儿子叫到身边,告诉他要得到某些东西就应该不折手段。

他完全没有想过这样的做法会对两个儿子造成怎样的影响。

直到了此时此刻,才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他自以为对周允晟的折磨和冷待,恰恰将他推上了一条正确的道路,而对方知非的溺爱与包容,却让他主动往深渊里跳去。

真正害了方知非的人是自己!教育家,自己怎么配得上教育家三个字。

方鲲鹏用力掐破掌心才没当场晕过去,面容灰败不堪,活像瞬间老了几十岁。

没事的,知非说音频是假的,警方一验就能验出来,所以这场官司肯定能赢。

小三安抚性的拍打他手背。

方知非戴着手铐来到被告席,先是看了看方鲲鹏和母亲,然后用狠戾的目光剜了周允晟和周母一眼。

他之前已经跟律师通过气,让他们把音频拿去华国最顶尖的鉴证实验室检测,如果有人工合成的痕迹,绝逃不过检测人员的法眼。

他自己说出来的话,自己还能不知道?音频证据撤销后,仅凭一个视频根本定不了他的罪,他可以全都推到孟婉头上。

检方与辩方各自做了陈述,然后出示证据,让方知非倍感意外的是,两个音频文件依然在证物之列,并没有因为造假而被撤销。

这是什么情况?我反对!音频文件是假的!是周允晟雇佣的黑客伪造的!我没有说过这些话!检方立即出示了好几家实验室对音频文件的鉴定书,表明文件的真实可靠性,法官看过后宣布反对无效。

紧接着又有孟婉站出来,力证音频的真实性,并表示是自己信不过被告的人品偷偷录制的。

孟婉,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不顾你妹妹死活了吗?方知非已经气疯了,连旁听者都能听出他话中的威胁,更何况法官。

孟婉轻蔑一笑,冲坐在周母身边戴口罩的小女孩挥了挥手。

她现在宁愿相信周家也不愿相信方家,所以周母一提出交易条件就同意了,而且检举方知非还能让自己少坐几年牢,何乐而不为。

要不是方知非,她能有今天?方知非这才发现缩成一团的小姑娘,与对方充满恨意的目光对上,霎时清醒不少,颓然的瘫坐在被告席上。

人证物证俱全,几天后,法院宣布方知非所有罪名成立,被罚入狱十年,又加上金融欺诈和非法融资等罪,刑期再加五年并赔偿巨额罚款。

曾经备受推崇的it界新贵,一朝沦落为阶下囚,命运之叵测令人唏嘘。

腾达的资产被全部冻结,倒闭只是早晚的问题,而曾经风靡一时的《魔界》彻底在网络上绝迹。

方鲲鹏无力偿还儿子欠下的债务,不得不与小三搬出豪宅,临走只带出来几件衣服。

他本想随便在哪个二三流大学找一份教书的工作,但他那张老脸在y市实在是太出名,连野鸡大学都不敢聘他,怕被家长投诉。

两人走投无路之下差点去要饭,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廉租房,却又被债主找上门,打得头破血流。

前路除了无尽的绝望什么都看不见。

周允晟在法庭上的话终究被人传了出去,华国民众将之封为‘终极版的言传身教’,对一代人的教育方式起到了非常巨大的警醒作用。

当然,周允晟也并不是百分百完美的人,但与方知非一比,明显要高尚的多。

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生不如死,周允晟曾经发誓要送给方知非的一切,现在都已经兑现,然而他并不觉得满意。

方知非被送往吕岷山监狱关押,那是华国首批新型监狱,犯人有极大的自主权,能学习各种职业技能,还能读书上网,当然这一切都要在狱警的监视下进行。

得知自己将要去往这所监狱,方知非垂眸笑了。

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只要还能上网,他就无所不能。

头几个月他一直很安分,且不着痕迹的讨好狱警,等他们放松警惕后便利用网络黑了几个坏死的账号,得到一大笔钱。

他把一小部分打给方鲲鹏及母亲,另一小部分用来贿赂狱警,以得到更多的上网时间。

经过大半年的搜索和试探,他联系上一个黑道组织,出五百万买周允晟一条命。

把猎物的照片和基本资料发过来。

与他接头的人打出一行字。

方知非迅速调出周允晟的照片,刚准备按下发送键,就见屏幕闪了两下忽然黑掉了。

他心尖微颤,正要重启电脑查找问题,却见屏幕重新亮了起来,周允晟那双狭长的桃花眼正微微眯缝着扫过来。

五百万,我的命竟然只值五百万?他那独特的,无机质的冰冷嗓音丝丝缕缕的钻入耳膜,像一把无形的锥子。

方知非立即戴上耳机,以免被别人听见。

别动,我是正义的使者,你因为买凶杀人已经被逮捕了!周允晟拿出一把绿色的小水枪,冲电脑屏幕扫射,并用变声器把自己成熟的声线变得奶声奶气。

方知非忍不住捂脸,感觉皮肤冰冷刺骨,仿佛真被射中了一样。

而屏幕那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到周允晟身旁,用低沉性感的嗓音笑着说了一句‘顽皮’,还伸出手探入他衣摆,抚摸他结实的腹部,嘴唇贴在他颈边细细密密的亲吻。

别闹,让我先收拾了方知非。

周允晟拍开男人的脑袋,笑容非常邪恶。

方知非眼睛一再睁大。

他认出来了,那男人竟然是易峥,他跟周允晟竟然是情侣关系,难怪舍得出几个亿挽救周氏。

周氏刚出事,他就冒出来收购散股,两人之前肯定是认识的,而且关系匪浅。

但自己收买了周氏科技那么多元老,还把女友放在周允晟身边,硬是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可见他一早就在防着身边所有人。

他并不蠢,恰恰相反,简直老谋深算的可怕!那两款游戏的制作风格跟3d小屁孩如出一辙,而现在,周允晟不但拦截了自己的信号,还拿出手枪用不能再熟悉的,奶声奶气的腔调威胁自己,‘正义的使者’究竟是谁不言而喻。

方知非打死也没想到,周允晟竟然也是黑客,而且技术远远超越了自己,超越了同时代的任何人。

难怪他能瞒着所有人制作出《破天诛仙》和《星战》,难怪他能把自己和孟婉的音频合成的天衣无缝。

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方知非咬紧牙关,勉强抑制住了崩溃的嚎叫。

周允晟又朝屏幕射了两枪,吊儿郎当的警告道,方知非,正义的使者会一直盯着你,千万别干违法的事。

电脑屏幕兹啦响了几声忽然开始漏电,要不是狱警及时用塑胶棍将方知非刨开,双拳还压在键盘上的方知非一定会被电死。

事后,狱警检查了这台电脑,硬是没发现任何异常。

能利用黑客技术远程对一台电脑造成破坏,还借此杀人,周允晟的实力已然超出了方知非的想象。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网络中是无所不能的,却原来还有一种人在网络中是神祗一般的存在,他能在弹指间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方知非这才意识到与周允晟为敌的自己究竟犯了怎样一个可怕的错误。

如果周允晟果真要他死,他早已经死了几百次。

但他没有,反倒一直躲在暗处,像逗弄渺小的蝼蚁一般逗弄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朝杀机四伏的陷阱里走去还犹然未觉。

他一定无数次的在背后嘲笑自己的骄傲与自负,在他看来,自己才是彻头彻尾的傻瓜。

方知非想得越多,心里的难堪和挫败也就越强烈,第二天再打开电脑时,竟发现自己的双手在瑟瑟发抖,根本无法进行操作。

他的自信心终于崩塌了,从此一败涂地,对周允晟除了怨恨之外,更增添了深深的恐惧。

直到这个时候,周允晟才觉得满意。

他固然可以在自己刚被陷害的时候就合成视频和音频放到网上,让自己脱身,但他没有,而是选择了另一种看似笨拙实则有效的方式,所等待的,所图谋的,正是今天。

第一回合就ko对手当然爽快,却不符合周允晟的复仇美学。

他要在方知非自以为成功的时刻一脚将他踹下绝望的深渊,还要用他最以引为傲的技能去狠狠的打击他,让他彻底失去自信心从而再也站不起来。

他要让他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生不如死,每一天都活在无尽的绝望与懊悔中。

从精神上完全摧毁一个人,这才是周氏复仇法的终极奥义。

抚了抚微弯的唇角,他将‘木马屠城’是方知非的证据发送给警局。

一直悬而未决的周氏商业机密被盗案也找到了主使者,警方立即提审方知非。

一个月之后,方知非刑期又加五年,并被送往关押重刑犯的离岛监狱。

在那里只有辛苦的劳作和恶劣的环境,可没有网络这种东西存在。

方知非只去了两个月就被折磨的生不如死,每当忆起往事便哭得不能自已。

周家的钱财本就与他无关,父亲与周芳芳结婚也是出于自愿,他对周家的怨恨可说是毫无根据。

如果他能放开周家,不去觊觎本就不该属于他的东西,现在的他一定过得非常幸福。

然而世界上没有如果,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永远无法回头了。

--------------------------------------------------大仇得报,周允晟立即把爱人约到初次见面的酒店,叫了两份红酒牛排。

他一会儿摸摸上衣口袋里的小盒子,一会儿整理放在桌上的花束,颇有些坐立难安,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连忙捧着花束站起来。

易峥也拿着一束红色月季,彼此看了看,表情略微尴尬。

原来你也买了花,那交换一下吧。

他接过恋人手里的花,然后把自己的塞过去。

旁边几桌宾客发出善意的笑声。

心有灵犀一点通。

周允晟迅速恢复镇定,垂头嗅闻浓郁的花香。

餐厅正中摆放着一架钢琴,一名女琴师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看见周总朝自己弹指,立马弹奏起《梦中的婚礼》。

易峥猜到什么,不自觉的摸了摸胸前的口袋,觉得求婚这种事最好还是自己先说。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但最终两人还是一起说了出来。

周允晟扶额,表情非常挫败。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轰轰烈烈的来一次求婚,然后深情的恳求道:请你嫁给我!这句话对易峥这样的硬汉说出来,爽感简直突破天际,光是想象他就硬了。

但是易峥太狡猾了,根本不给他机会。

别沮丧,求婚这种事本来就该老公(老攻)先说。

易峥将恋人扶额的手握在掌心,慢慢掏出一个黑色天鹅绒的盒子,笑道,宝贝儿,嫁给我吧。

在一起!这是用餐的某位腐女发出的极度兴奋的尖叫声,其余宾客纷纷微笑致意。

周允晟抽-出自己的手,推拒道,这顿饭别吃了,先回去问过我妈吧,她要是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

自己求不成,爱人也别想求成。

易峥忍俊不禁,连连点头。

结果回到家里,周允晟还未开口,周母就先看向易峥问道,你求婚成功了?怪只怪周允晟之前的布局太成功,周母以为儿子真的是性-无-能,被陷害后又对女人深恶痛绝、退避三舍,便绝了让他娶妻生子的打算,被易峥偷偷洗脑了半年,竟毫无芥蒂的接受了两人即将结婚的消息。

不提易峥出手挽救周氏的恩情,单看他对待儿子的态度,那真是好的没话说,周母自认为找个最贤惠的媳妇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周允晟被噎住了,用桃花眼狠狠夹了爱人一下,点头道,成功了。

妈,赶紧回房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就去米国登记。

到了这会儿也没必要矫情了。

早收拾好了,你们去收拾吧,我负责做饭。

周母相当从容的走进厨房。

周允晟一下跳到爱人身上,咬住他高挺的鼻子。

易峥托着他挺翘的臀部,将他往上掂了掂,眼里缀满璀璨而细碎的星光。

毫无疑问,这绝对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141|14.1十年后,方知非被人打死在牢房里,得到消息的同一时间,周允晟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弹出了那个世界,一股堪称狂暴的能量注入他的灵魂,在他回到自己的身体时又转移到008的储存器内。

醒了,他醒了!不知谁欢呼一声。

然后就是几双手把晕晕乎乎的周允晟从修复舱内扶出来,并帮他擦干身体。

我昏迷了多久?他脱掉感应头盔,四处看了看,这里还是那个破旧的地下医院。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

一名小护士将一粒营养胶囊塞进他嘴里。

找到自毁程序了吗?元帅得到消息匆匆赶来。

没有,但是发现一点痕迹,我需要更多时间。

周允晟穿上衣服,抱着头盔走进独属于自己的工作室,沉声说道,我需要整理数据,这段时间谁也不能打搅我。

元帅点头答应了,现在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对付女皇,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更何况对方还完全算不上死马。

周允晟花了三天时间将笨重的头盔式的008改造成异次空间中的耳钉样式,但里面存储的能量却并未减少,还增加了一段易峥的精神波长。

他反复研究这段波长,将之改写成一组代码,如果能搜集到完整的一套代码,他就能把易峥带回现实世界。

七天后,他离开工作室朝重症监护区走去,那里摆放着灵魂被困在星网中的受害者的身体。

为什么连奥尔将军也脑死亡了!他的体质和精神力分明都是s级,他应该能挺过去的!上帝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可怕的事。

我们还能战胜女皇吗?几个小护士一边拆卸一名病患身上连接的感应器,一边恐惧不安的流泪。

周允晟定睛一看,认出病床上的男人是曾经被誉为帝国的明日之星的奥尔将军。

他出身高贵,能力卓绝,才27岁就立下赫赫战功,是最有可能接替帝国元帅这一职务的人。

一个多月的沉睡让他消瘦了很多,但面部轮廓却越发深邃硬挺,并不像一个将死之人。

一名身穿军装的年轻男子正弯腰抚摸他的脸庞,表情非常悲痛。

周允晟走了过去,仔细看了那年轻男子一眼,认出对方是杰拉姆·亚赛,奥尔将军的弟弟。

他的演技能骗过所有人,除了轮回数万年,已经成精的周允晟。

他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悲恸的气息。

感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哥哥的照顾。

见护士完全拆掉了奥尔身上的医疗器械,他走过去与她们一一握手。

不,这是我们的工作。

几名护士羞愧的摇头。

杰拉姆还想再说什么,一名士兵跑过来,告诉他该去出任务了。

他走到病床边,虔诚的亲吻兄长的额头,转身的时候眼角掉下一滴泪珠。

等他走远了,几名护士彼此对视一眼,无限唏嘘的叹了口气。

我能单独跟奥尔将军待一会儿吗?我是他的粉丝。

周允晟敲了敲敞开的房门。

当然可以。

护士们认出了他的身份,立即走过去搀扶他。

奥尔将军确定已经脑死亡了吗?是的,感应器已经不能检测出任何脑电波了。

你们能帮我把感应器再连上吗?我想跟他说说话,没准儿他又忽然醒过来了呢?医学上不是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吗?少年的眼睛非常黑亮,因为悲伤还沁出许多泪水,看上去非常可怜。

护士受不了他祈求的目光,又想着下回他再睡过去,没准儿也醒不过来了,她们无法拒绝一个英雄提出的小小要求。

她们一点儿也不怕麻烦,将之前拆掉的医疗仪器全都接上,看见毫无起伏的脑电波,忍不住摇了摇头。

周允晟等护士们退出房门,这才俯身朝病床上的男人看去。

毫无疑问,对方的灵魂已经被女皇吞噬了,躺在这里的只是一具空空如也的皮囊,而他恰好需要这么一具皮囊。

他摘掉008,扎入男人耳垂,开启了能量输送按钮,并把易峥的一段精神波长植入男人大脑。

五分钟后,平直的脑电图开始跳跃,并发出充满希望的滴滴声,周允晟微微一笑,这才重新戴上能量已经放空的008。

发生什么事了?几名护士就等在门外,听见响动立即跑进来,看见重新恢复脑部活动的奥尔将军,惊讶的目瞪口呆。

啊,活了,竟然活了!快去叫医生。

几人呼啦啦跑了,留下一名同事检查各种数据。

请你们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周允晟抚了抚男人消瘦的脸颊,慎重恳求道。

当然,我们会的。

谢谢。

周允晟略一点头,大步朝机房走去。

他的想法是对的,他能把爱人带回来,所以他现在一刻也不能松懈,必须破译爱人的一整套源代码,然后在现实世界中帮他组建一个灵魂体,并让他真正活过来。

他知道这就是女皇一直想干的事,它吞噬了那么多灵魂,一是为了能量,二是为了找出重塑灵魂和身体的秘密。

如果它能在现实世界中找到一个人类帮助它,并毫不隐瞒的把自己的源代码告诉对方,它应该会成功。

但周允晟从不担心这种情况的发生,也许会有人类愿意帮助女皇,然而要让女皇交出自己的源代码,那是绝无可能的,它太谨慎多疑了。

周允晟一路疾走,甫一推开机房的门就大声说道,我要再次进入星网。

好的。

大家有条不紊的准备。

不用感应头盔,我戴这个就可以。

他指了指耳垂上的黑色耳钉,脱掉衣服浸入修复舱。

----------------------再睁眼的时候,周允晟正坐在一辆疾驰的豪车内,窗外的景物像虚影一般划过,留下一片模糊的灰色。

他感觉到自己身边坐着一个人,却没有转头看对方一眼的心思,而是自顾搜索起脑海中的记忆,然后勾唇笑了。

很好,这又是一个曾经让他死无全尸的世界,而且憋屈度远超上个世界。

在这里,他是一个名叫黄怡的留守儿童,生活在非常偏远贫穷的山村。

他从小由爷爷奶奶带大,长到十六岁才见过父母几面。

因为家境贫寒,夫妻两必须没日没夜的打工,连过年都因为没有路费而常常回不了家乡,只能把赚到的绝大部分钱打给父母,让他们好好供孩子读书。

周允晟读初一的时候爷爷奶奶过世了,读高一的时候父母双双出了车祸,因抢救无效而死亡。

他原本可以跟随父母去大城市,靠开发软件改善家庭环境,但系统不允许他那样做,并给他发布了留守农村的任务。

肇事者试图用几万块钱掩盖他父母死亡的真相,他当时愤怒到了极点,却因为系统的禁锢什么都干不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等待,等到爷爷奶奶去世,等到父亲母亲去世,等到外公外婆去世,终于把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等来了。

对方长得非常俊美,狭长的凤目中满是忧郁和冷漠,当他穿着昂贵的西装戴着雪白的手套出现在周允晟破破烂烂的小土窑里时,周允晟还以为看见了天使。

他清冷的气质似乎把浑浊的空气都净化了。

当时周允晟就想着:如果这个男人是gay,他一定会出手。

但很遗憾,男人不是gay,也不是天使,恰恰相反,他是一个恶魔,一个没有道德感也没有是非观,彻头彻尾的恶魔。

他走到周允晟身边,用冰冷刺骨的目光打量他沾满污迹的脸庞,许久之后才淡淡开口,你还有一个亲人,想见她吗?系统适时发布了跟随男人离开的任务,然后他就点头了,还在男人充满厌恶的目光中抹了一把鼻涕。

凡是系统让自己亲近的人,一定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已经意识到自己是个反派的周允晟当时就把那一丝好感扔到脑后,对男人戒备起来。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有系统在,刀山火海他都得上。

事情和他猜测的一样,等待他的果然是那样黑暗的未来。

现在的他刚好穿到跟男人离开家乡的时刻。

男人有非常严重的洁癖,把他带入市里最好的酒店,结结实实洗了三个小时的澡,等服务员搓掉他三层皮以后才让他换上一套干净的休闲服,坐车赶往帝都。

黄怡的家乡离帝都很遥远,两人连同一名助理换乘了好几种交通工具才顺利抵达目的地。

在十几个小时的旅途中,男人一个字都没跟周允晟交谈过,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也幽深一片,更多的时候,他就像一团毫无存在感的空气,然而俊美无俦的外表和优雅高贵的气度又会让他像一束光芒那般耀眼。

无论走到哪儿,总会有人认出他,却从未冲过来干扰他。

他们害怕污染了这团澄净地空气,亦或是被他的光芒耀花了眼睛。

当时的周允晟很好奇男人的身份,但反派系统绝不会给他提供任何信息。

直到很久以后,周允晟才知道男人是华国最年轻也最富有才华的钢琴演奏家,十二岁就夺得了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的冠军,现年26,却已经举办了无数场钢琴独奏会,场场爆满。

从小到大,神童、天才、钢琴之王等美誉被不断加诸在他头上,这样的人,有孤高自傲的资本,也有藐视所有俗世之人的权利。

眼下,他们刚下飞机,正前往男人位于郊区的豪宅,在那里,周允晟将遇见开启他上一世悲惨命运的关键人物,这个世界的女主。

142|14.2这是一个占地数百公顷的高尔夫球场,沿途经过几个果岭,风景非常独特,大片大片的绿色草坪带给人舒适凉爽的感觉。

男人的家就坐落在高尔夫球场的南侧,是一栋带花园和喷泉水池的欧式别墅,花园里种满了各种名贵花草,五彩斑斓蝶儿翩跹的美景让人仿若置身于梦中。

如果周允晟真是从贫寒农村来到帝都的孤儿,没准会被这种场面吓住。

但他不是,所以他内心非常平静,却又摆出惊呆的表情,等车子停稳后立即跳下车跑到男人身边,拉住他戴白手套的手,以表达自己的害怕和彷徨。

因为系统发布了讨好男人及其家人的任务,这种事他上辈子也做过。

不准碰我,这是你必须遵守的第一条规矩。

男人立即甩开他,嗓音里充满厌恶。

哪怕隔着一层布料,他也不喜欢陌生人的碰触,于是把手套脱掉,随意扔在地上。

周允晟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男人却不理会他,径直朝大门走去,他的助理提着两箱行李,对少年同样不闻不问。

他们的反应跟上辈子一样。

周允晟走在两人身后,低头掩饰嘴角的冷笑。

男人还是那样不屑于伪装,倒也是,面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半大少年,他没必要花费心思去哄骗对方,只要把对方带入这样一个优渥的环境,任谁也舍不得离开。

一名头发花白,身穿黑色西装的老者为男人拉开大门,弯腰道,您回来了,晚饭快准备好了,您可以先去泡一个热水澡。

话落朝后瞥去,冷漠至极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上辈子,周允晟甫一踏进这扇门,就已经知道这里对自己来说不是天堂,而是地狱。

这家人险恶的用意太明显了,也许能骗得了没见过世面的黄怡,却绝对骗不了他。

他走进客厅的时候心里不断拨打着110,面上却露出怯弱卑微的表情,然后被沙发上端坐的,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女惊住了。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被老者带到客厅,看见了等候在那里的一名中年贵妇和一名妙龄少女,画面与上一世完全重叠。

少女猛然睁大眼睛,白得过分的脸颊浮出两团红晕,她想站起来,却被贵妇拉住了,温柔的叮嘱一句,别太激动。

你好,我是薛静依。

少女一只手伸过来,另一只手压住自己胸口。

周允晟盯着这只手看了一眼。

对方的皮肤很白,是那种病态的苍白,指甲盖呈现出淡紫色,是重症心脏病的表征,多走几步路都气喘吁吁,还要聘请家庭护士随时照看,可见少女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

周允晟素来不缺乏丰富的想象力,也不啻于用最险恶的用心去揣测人类的所作所为。

上辈子,在意识到自己跟少女有百分百的可能性是双生子时,他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明白为什么男人那么厌恶他还要接他回来。

双生子——共用一个dna的完美复制体,世上再没有比双生子更好的器官供应者。

如果少女得的是白血病倒也罢了,捐几次骨髓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问题,但看样子,少女明显得的是心脏病,这家人是想要自己的命。

来到薛家的第一天,周允晟就已经看清楚了自己站在怎样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边缘。

但他无力反抗,照着系统颁布的任务讨好薛家人,嫉妒少女陷害少女,然后理所当然的被揭穿被厌恶,等到‘阴差阳错’之下发现自己被收养的真相,便开始设计杀害少女。

当然,作为一个反派,他是绝对不会成功的。

他还记得上辈子自己是在追杀少女的途中被少女不慎从二楼推下,脑袋磕在茶几上造成了重度脑损伤,身体完全瘫痪了。

薛家人本想马上摘除他的心脏,却被少女阻止。

她费心照顾他,不愿意用同胞兄弟的生命换取未来,哪怕他想将自己残忍的杀死。

当她又一次因为心脏病发昏倒时,对薛家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拔掉了他的氧气管。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那种窒息而亡的闷痛。

不堪的往事在脑海中打转,咆哮着嘶吼着,想要把这家人送入地狱,然而周允晟面上却半点不显。

他握住少女的纤纤玉手,嗓音打着颤,你是谁?为什么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两人继承了父母最优秀的基因,眼耳口鼻无一不精致,组合在一起更具有莫大的吸引力,不过一个温婉,一个英气,一个高贵典雅,一个卑微怯弱,还是能看出明显的差别。

我是你的姐姐,或者妹妹?少女也很苦恼,转回头用求救的目光朝中年贵妇看去。

中年贵妇也是个不屑于伪装的人,上前几步冷淡开口,你们原本是双胞胎,十六年前你父母抛弃了静依,是我们收养了她。

不用分什么哥哥姐姐,直接叫名字吧。

免得处出感情来。

我叫黄怡。

周允晟从善如流的介绍自己。

目前少女刚经历过一次严重的心脏病发,差点没能救回来,所以身体非常虚弱,经不起任何一点风吹雨打。

在少女把身体调养到能动手术的状态前,薛家人会养着他,就像养一只待宰的猪。

bull*!周允晟心里直骂粗话,面上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装出一副‘我有很多话要问,但是我胆小没见过世面,不敢问’的样子,抓耳挠腮,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贵妇轻蔑的瞥他一眼,施恩般开口,坐吧。

谢谢。

周允晟如蒙大赦,不敢坐实了,只半边屁股沾在奢华的皮质沙发边缘。

少女有很多话要问,刚想张口却见兄长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下来了,连忙走过去挽住他胳膊,依赖之情溢于言表。

在得知自己不是薛家的亲生女儿时,她曾经害怕彷徨过,但更多的却是窃喜。

她那见不得光的背德之情终于有了容身之地。

兄妹两感情很好,虽然男人素来沉默寡言,但对妹妹的询问总会耐心的回应一两句,也不排斥肢体上的接触。

中年贵妇也褪去冷漠的外衣,关切的探听男人一路上过得如何,有没有受苦。

客厅里坐满了人,脉脉温情在空气中涌动,却与周允晟毫无关系,直到了现在,男人甚至都没想过自我介绍一下。

或许在他看来,这个卑微怯弱的少年迟早要死,关注他是种浪费。

周允晟悄悄挪了挪屁股,终于找了一个舒坦的姿势坐下,脑袋低垂着看似很怕生,实则在打盹。

十分钟后,这家的男主人薛瑞回来了。

在周允晟眼里,薛瑞才是薛家唯一的聪明人,他手段圆滑,行事谨慎,哪怕骨子里烂透了,表面也伪装的跟慈善家一般。

他对周允晟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并说想收养他给女儿做个伴。

周允晟自然受宠若惊,感激涕零。

但是现在户口和手续还没办下来,小怡就先住着,等手续齐了叔叔再送你去上学。

谢谢叔叔。

以后都是一家人,别说这些客气话。

薛瑞给周允晟碗里添了一筷子菜,听见妻子的冷笑声狠狠瞪了她一眼。

薛静依和男人认真用餐,不发一言。

晚餐过后,薛瑞把周允晟叫到书房问话,关注点在于他还有没有亲人,得知他果真孑然一身,目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若不是亲生女儿忽然去世,导致妻子患了忧郁症,他绝不会收养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婴。

但薛静依刚来薛家头一天,他的公司就接到一笔庞大的订单,妻子也摆脱了忧郁症的影响,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正常,让他坚信薛静依是薛家的福星,即便后来诊断出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也没有抛弃她的打算。

养了十六年,小猫小狗也该养出感情了,更何况是人。

为了挽救爱女,薛瑞找了许多心脏,却因为血型特殊的缘故没能配型成功。

他恍惚想起,当年把薛静依送来薛家的中介似乎说过薛静依还有一个双生兄弟,这才急忙派人去找。

事关一条人命,他不敢假手他人,只能让儿子去。

索性儿子虽然性格孤僻冷漠,对妹妹却是真心疼爱,并没有怎么犹豫就把人带回来了。

薛瑞说了很多场面话,为周允晟勾画了一个幸福美好的未来,这才让他回房休息。

路过楼梯拐角,看见拿着一杯水往上走的男人,周允晟忍不住撩拨了一下,哥哥,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头也没回的说道,我不是你哥哥,今后不要让我再听见这个称呼。

周允晟缩着脖子抱住肩膀,一副‘我好怕怕’的样子。

等男人的脚步声远去,他身后的房门悄然打开,薛静依探出半个脑袋喊道,黄怡,你进来,我们聊会儿天。

老管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目光冰冷刺骨。

周允晟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就走进少女房间。

当着少女的面,薛家人不会暴露他们险恶的用心,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

当然,背着少女他会更加行事无忌,这次回来,不把薛家送进地狱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老管家以担心小主人病发为理由留在房内,背着手站在门口,每一道皱纹都写着‘严苛’两个字。

哥哥叫做薛子轩,好奇怪,你竟然会不认识。

哥哥可厉害了,从小到大都是天才,我给你看哥哥的照片。

薛静依用崇拜的口吻述说薛子轩的一切,从他第一次学琴到第一次获奖,再到第一次召开独奏会,眼底的爱慕之情越来越浓烈,一本又一本相册被她从床底拖出来,堆得满地都是。

现在的薛子轩对薛静依只有单纯的亲情,要等自己开始陷害薛静依,让她一次又一次遇险,一次又一次被薛子轩拯救,两人才会发展出更亲密的关系。

然而这一世没了反派系统的辖制,周允晟压根没功夫当两人的红娘。

薛家人看他像死人,他看他们何尝不是?但薛静依该怎么办?她似乎是无辜的。

周允晟瞥了一眼沉浸在美好回忆中的少女,眼底滑过犹疑的神色。

之前曾经说过,他不啻于用最险恶的用心来揣度人类的所作所为,哪怕薛静依表面看上去再纯洁善良,他也无法全然信任她。

薛静依获得他的心脏后仿佛涅槃重生,对生命有了不一样的领悟,也使她的钢琴弹奏技巧得到质的飞跃,仅用三年苦练就成为与薛子轩比肩的钢琴演奏家,由此可见她是一个多么聪明,多么富有灵性的姑娘。

薛家人把黄怡接回家中藏起来,且事先解雇了几个保姆,只留下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和护士,还让黄怡蓄起长发穿上中性服装,打扮得与薛静依一模一样,并经常带他到医院做体检……这种种异常之处,周允晟不相信薛静依会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薛家人试图抹消黄怡存在的痕迹,就仿佛那个卑微的少年从未曾存在过,除了薛瑞,他们甚至不屑于给他一点点虚假的温情。

他们把外在的痕迹全都清理干净,内在动机却连遮掩的功夫都懒得花费,把黄怡视为一个愚蠢的,任由他们宰割的牲畜。

他们的做派那样明显,但身为中心人物的薛静依直到最后被黄怡追杀还搞不清楚状况,未免有点可笑。

周允晟有理由怀疑薛静依早就知情,但也不会凭主观臆测就定她的罪。

他打算给她一个机会,如果她抓住了,他就放她安全离开薛家。

当他思考完毕,薛静依也翻完了最后一张照片,接过管家递来的纯净水喝了几口。

这些年你过得很幸福。

周允晟叹息道。

你呢?你过得好吗?薛静依偏头。

我吗?十六年来我只见过爸妈几面,你知道的,他们要去外面打工。

我们那里非常贫困,住的是小土窑,穿得是旧衣服,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顿肉。

我上学要翻四个山头,凌晨三点半就必须起来,春秋还好,夏冬两季如果碰上暴雨或暴雪,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山涧里摔死……周允晟用平淡的口吻述说乡村的生活。

那些苦他实实在在的经历过,对别人来说或许难以忍受,对他来说却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最坚强的内心往往是在最痛苦的煎熬中打磨出来,就像极度灼热的熔岩淬炼出璀璨夺目的钻石一般。

他甚至要感谢主神让他经受这些磨难,否则他不会站在这里,而是像奥尔·亚赛那样成为一个活死人。

薛静依眼眶通红,捏着手帕不停擦眼泪。

周允晟并没有安慰她,他知道这些眼泪不过是种表象,其实薛静依根本没把真正的亲人放在心上,否则不会这么长时间都不问一句。

但是这并不怪她,他们对她而言终究是陌生人,还是曾经抛弃她的人。

老管家立即走上前轻轻拍打她脊背,然后用冷厉非常的目光盯视周允晟,小姐身体不好,请你今后不要再刺激她。

她生了什么病?周允晟故作担心的询问。

没什么,只是身体比较虚弱,情绪不能起伏太大。

你该回房了。

老管家下了逐客令,等周允晟走到门口时又补充道,当年是你的父母主动抛弃了小姐,因为他们养不活她。

小姐过得好与不好,从此以后都与你们没有关系,同理,你所承受的苦难,也不能归结到小姐头上。

一个人该得到什么失去什么,命中早已注定,如果觊觎原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当心得不偿失。

这是对自己的警告?以为自己因为薛静依过得好就起了嫉妒心,故意刺激她?这些人还真以为黄怡是个愚蠢的,见识短浅的黄毛小子呢?周允晟勾唇冷笑,回头时表情却非常诚恳,你说得对,如果命中注定她要失去什么,那也是老天爷的安排,如果硬要违背老天爷的意思逆天改命,原本曾经属于她的东西也有可能一并失去。

我没觉得我以前的日子是在受苦,更不认为我到了你们薛家是享福。

但我还是要感谢你们把我带出来。

略一点头,他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离开。

老管家在听见‘逆天改命’四个字的时候瞳孔剧烈收缩了一瞬,心道莫非他察觉了什么,却又很快否定。

他绝不相信一个待在闭塞乡村的少年会有如此可怕的洞察力,不过是误打误撞而已。

薛静依从悲伤中缓过劲儿来,拉扯老管家的衣袖哀求道,福伯,黄怡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他的气。

这十六年他的确受苦了,你们对他好点儿。

小姐我知道了,您快躺下休息。

福伯帮小主人拉好被子,慎重交代道,如果今后他问您生了什么病,您一定不要告诉他。

为什么?薛静依眸光微闪。

防人之心不可无。

虽然他是您的同胞兄弟,但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各方面都不了解,万一他见薛家富贵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我怕他会对您不利。

小姐您知道,我们薛家可不是普通人家。

薛静依沉吟片刻后点头,初见亲人的喜悦消失的一干二净,唯余满心不安。

---------------------周允晟只在头天见了薛家人一面,之后除了休养中的薛静依,其他人都不见踪影。

薛瑞是薛氏财团的老总,很忙碌;薛李丹妮是著名的小提琴演奏家,整天飞来飞去演出不断;薛子轩跟薛李丹妮一样,基本上没有业余时间。

屋子里只剩下兄妹两、老管家、家庭护士和薛子轩的助理。

该助理深得薛家信任,专门负责监视周允晟。

周允晟试着跟老管家要一台手提电脑,对方竟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且立即送到房间,插上光纤。

在他看来,周允晟是个彻头彻尾的土包子,能学会玩空当接龙就算不错了。

周允晟还真的在他眼皮子底下玩了一天空当接龙,所以从第二天起,他上网的时候再没人监视过。

薛静依发现他非常安静,坐着发呆就能耗上一整天,渐渐放下了对他的戒备。

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周允晟的头发已经及肩,找到管家说要剪成平头。

不用,你跟小姐留一样的发型,你们是双胞胎。

管家一边说一边把一堆新衣服挂进衣柜里。

周允晟拎起其中一套,在身上比划了一下,皱眉道,这件衣服看上去很像女孩子穿的。

这些衣服小姐那里也有,你们是双胞胎,穿一样的好看。

现在流行中性风,你可以上网去查。

老管家难得耐心的解释。

周允晟内心冷笑,面上却羞红一片,仿佛觉得自己太没见识了。

他换上其中一套走进薛静依的房间,扭扭捏捏的扯了扯衣摆,管家让我们留一样的发型,穿一样的衣服,虽然是双胞胎,但我是男的,你是女的,这样不会显得很奇怪吗?而且他还不准我在外面走,像是要把我关起来。

薛静依留了好几年的长发刚刚被造型师剪成及肩的中短发,正伤心着,听见这话不由愣了一下。

管家对黄怡的态度她是知道的,连基本的尊重都谈不上,又怎会费心帮他打点造型?而且他们的确在软-禁他,竟然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好像生怕他逃了亦或被外人看见。

这举动本身就很诡异。

穿着掐腰白衬衫的黄怡跟她站在一起时就像照镜子,不是朝夕相处的人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薛静依盯着少年略带阴柔的脸庞,眸色变幻不定。

周允晟见状随便扯了几句就离开了。

当天晚上,薛静依拨通薛李丹妮的电话,几次要问都不知道该怎么张口,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半夜跑到薛瑞的书房,在他文件柜里翻找。

她知道父亲保存了她所有的医疗记录,如果他们真有那个打算,一定会带黄怡去医院做配型,而医疗记录里会留下蛛丝马迹。

想到这里她心头巨震,差点瘫软在地。

她记得黄怡来的第二天福伯就把他带到医院,说是做一次全面的体检,难道那一次就是去配型?她双手抖得厉害,把文件一份一份放回原位,不打算再看,却不小心碰到桌上的鼠标,让电脑屏幕亮了起来,上面是一份医学报告书,左下角标注着四个醒目的红色字体——配型成功,受测人的名字赫然是黄怡。

她差点尖叫出声,慌忙把电脑关上,失魂落魄的跑了。

第二天她开始发高烧,周允晟陪伴在她身边悉心照顾,温柔的态度连家庭护士都自叹弗如。

喝口热水。

周允晟将枕头垫在薛静依腰后。

谢谢。

薛静依接过水杯,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有话想跟我说?周允晟鼓励道。

薛静依正想点头,心脏却剧烈抽痛了一下。

这种痛苦从三岁起就开始伴随她,医生还曾断言她活不过二十五岁。

二十五,正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她的理想、她的爱情,在人生刚起步的阶段就已经凋零。

她甘心吗?当然不!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甘心去死?用力压了压疼痛不已的胸口,薛静依缓缓摇头。

周允晟靠倒在椅背上,勾唇笑起来。

很好,他已经给过她机会了,但是她没抓住。

只要今天她提醒他赶紧离开薛家,哪怕一个像样的理由也不给,他都会放过她。

自私的人往往活得比较久,他可以理解薛静依的痛苦,却绝不会原谅。

143|14.3之后的很多天,周允晟都在引导薛静依说出真相,但令人失望的是,不,或许应该说意料之中,她从纠结痛苦慢慢变得麻木,闪烁不定的目光也越发沉静。

她悄悄拨打了私人医生的电话,询问他如果不做手术自己究竟能不能活下去,医生在经过长久的沉默后给了她否定的答案。

我好好调理,不会太生气也不会太高兴,安安静静的过日子,这样也不行吗?我不想用别人的心脏。

她带着哭腔喊道。

医生用悠长的叹息回答她。

她哭累了,这才挂断电话,因为之前情绪起伏太大,心脏又开始一阵接一阵的抽痛。

起初她还硬撑着,没过几分钟就倒了下去,有气无力的唤道,福伯,小邓,药,我的药!护士小邓并未走远,赶紧跑过来给她喂药,并及时将她放平,解开最顶端的纽扣,托着她的头部让她能保持呼吸畅通。

老管家立即拨打私人医生的电话,对方感觉不妙已经在来的路上,一行人把薛静依抱回房救治。

所幸薛家财大气粗,家里什么医疗器械都有,甚至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帮女儿换心脏,薛瑞还把其中一个地下车库布置成非常先进的手术室。

忙到晚上□□点钟,薛静依的情况才开始好转。

医生没把她今天打电话哭诉的事告诉老管家,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下楼途中碰见跟薛静依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目光像手术刀一般渗出冷意。

周允晟略一点头,侧过身子让医生先走。

他把一碗白粥放在薛静依床头,柔声说道,静依你好点了吗?好点了就吃些东西,不然身体受不了。

老管家将粥碗端起来,面无表情的问道,黄先生擅自动用了厨房?目前家里只有他、护士小邓和一名男性助理,做饭的活儿自然全落在他头上。

黄怡什么时候学会了用厨房用品他都不知道,感觉非常恼怒且不安。

黄怡做出来的食物,他绝不会让小姐碰哪怕一口。

不是我做的,是助理先生。

周允晟摆手,表情非常无辜。

老管家面色依然十分严厉,叮嘱道,今后这些事不用黄先生来做,照顾小姐是我们的责任。

但我不是她的兄弟吗?管家并不答话,只轻蔑的笑了笑就端起碗走了。

他必须重新给小姐准备一份晚餐。

薛静依躺在床上,木然的盯着头顶华丽的水晶灯。

她知道,如果不做手术的话,自己活下去的希望非常渺茫。

她的血型是非常稀少的hh,也就是俗称的孟买血,全华国十几亿人口,只有三十四个人跟她血型相同,除了少年,她也许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跟自己配型成功的人。

静依,我感觉你的家人都不喜欢我,我想离开这里。

周允晟拧眉抱怨。

不,不要离开!薛静依瞬间从麻木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用力擒住少年细瘦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他肉里,哀求道,不要走,留下来陪我!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离生的希望越近,她就越害怕死亡,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懦夫。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份报告书我从没看见过!她不停催眠自己,悲戚而又痛苦的表情慢慢变得平静。

周允晟意识到,她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了。

这样一想,上辈子同样的情况也曾发生过,薛静依本来调理的非常好,却莫名其妙的发病,醒来后死死拽着他的手,用饱含热泪的眼睛盯着他,仿佛亏欠了他很多。

难道那个时候她也发现了真相?人性果然是自私的。

周允晟轻拍她手背安抚,好吧,我不走,我就是随便说说,因为福伯跟我讲话的时候总是阴阳怪气的,助理和小邓也都不理我。

别生气,我会说他们的。

薛静依虚弱一笑。

从这天起,薛静依对周允晟的态度发生了本质的改变。

她不再防备他,而是竭尽所能的对他好,仿佛在弥补什么。

她跟福伯等人做了沟通,让他们尽可能的善待自己的兄弟。

毫无疑问,她的努力让周允晟过得非常舒坦,只除了穿的衣服越来越女性化以外,没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大概因为心情开朗了的缘故,薛静依的身体状况慢慢得到改善,一个月后偶尔能绕着花园走一圈。

周允晟试图搀扶她,被她阻止了。

她下意识的不想让周允晟跟自己出现在同一个地方,那会让附近的住户产生怀疑。

但为了弥补这份歉意,周允晟提出想在高尔夫球场里逛一逛的时候她同意了。

当他又蹦又跳的在草坪上撒欢的时候,薛静依待在房间,透过窗帘的缝隙观察他。

她羡慕他拥有健康的身体,璀璨的笑容,光明的未来。

然而她原本也应该拥有这些东西。

小姐别看了,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福伯将窗帘全部拉上,走到屋外把周允晟叫回来,将伪造的户口本和身份证递过去,先生已经帮你办好了户籍,但还有一个月学校就开始放暑假,所以要上学最好还是等下个学期。

嗯,我知道,现在进去我也跟不上课。

周允晟乖巧的点头,拿起身份证看了一眼,表情有些惊讶。

薛晋怡,这是我的新名字?当然,先生收养了你,你自然要跟先生姓薛,请你把原来的名字彻底忘掉。

户口本和身份证我先替你收着,免得弄丢了。

老管家将东西拿回去,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离开,丝毫也没想过少年愿不愿意丢弃自己的过往。

周允晟盯着他消瘦的背影,笑得像个恶魔。

他当然知道薛家为什么要为他取一个跟薛静依发音一模一样的名字。

薛家好歹是百年望族,在华国拥有巨大的影响力,薛瑞三人不在的时候自然安安静静,他们一回来少不了举办各种宴会,邀请各界名流。

为防客人无意中撞见少年引起怀疑,他们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们不但改造了他的外貌,还夺走了他的姓名,让他活在薛静依的阴影中。

当薛静依需要的时候,他就会彻底消失。

周允晟咀嚼着自己的新名字,满心的暴戾无法压抑。

-------------------薛静依得知少年已经改名为薛晋怡,对他越发有求必应,常常凝视着他的侧脸出神,眼眶里蓄满泪水。

这天,她在琴房里练习指法,因为长期卧病在床的缘故感觉有点生疏,不得不几次停下来调整状态。

你在干什么?周允晟斜倚在门框上。

我在练琴。

你想学吗,我教你。

看见少年露出好奇的神色,薛静依微笑招手。

你先弹一遍让我看看吧,我看一遍就会了。

周允晟搬了张椅子坐在少女身边,大言不惭的说道。

好啊,那你仔细看。

薛静依抿嘴笑起来。

欢快的钢琴曲叮叮咚咚响彻琴房,叫人听了心情愉悦。

周允晟起初还乖乖坐着,听到后面摇头晃脑,颠来倒去,很是乐在其中。

薛静依看见他活泼的小模样,弹奏的越发起劲。

她很久没这么快活过了。

两人玩得非常投入,都没发现薛子轩静静站在门口。

他今天刚到家,本想回房洗个热水澡,却被妹妹的琴音吸引了过来。

感情把握的很精准,只是技巧上存在许多欠缺。

但是无妨,技巧可以通过训练加以弥补,领悟力和情感的投入却需要天赋。

妹妹很有天赋,这是他对她最满意的一点。

薛子轩心中暗自点头,摆手让福伯把行李先提回房间。

好听吗?一曲弹完,薛静依满怀期待的问道。

好听。

周允晟点头。

那你学会了吗?薛静依故意逗他,她并不认为少年只需看一遍就能学会弹钢琴,除非他是天才。

但是很不巧,周允晟恰恰就是这样一个天才。

弹奏钢琴就像编写程序,只需利用固定的按键创造出富有规律的几段组合就行了,更何况他还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你坐过去,我弹给你听。

周允晟将薛静依扶到自己的位置,然后坐在钢琴前,随便按了两个键。

薛静依捂着嘴笑起来,但是很快,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一串熟悉至极的旋律从少年飞舞的指尖溢出,比她之前弹奏的更轻快,更灵动。

他眼睑微合,表情沉醉,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琴音时而宛转悠扬如翠鸟啼鸣,时而轻柔缓慢似鲜花绽放,时而灵动活泼像露珠滚落,第一小节演奏完毕,进入节奏更快的第二小节,他弓着背,叮叮咚咚的敲击琴键,仿佛有无数雨点落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蓝盈盈的湖泊里,激起一小朵一小朵的水花。

初夏时节的清晨,景色美得像仙境。

少年用看不见的琴音勾勒出这样一个活灵活现,美轮美奂的仙境。

不只薛静依听呆了,连薛子轩都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一曲结束,周允晟将手摆放在膝盖上,问道,我弹错了吗?你以前学过钢琴?不等薛静依回答,薛子轩大步走过来,头一次用专注的目光打量眼前的少年。

没学过,看一遍就会了。

周允晟盯着自己的双手,想起上一世的情景。

上一世,也是在薛子轩回来这天,薛静依教他弹钢琴。

那时候他还只轮回第二次,除了黑客技术并没有掌握别的什么技能。

但他自诩聪明绝顶,认为弹钢琴不过是小菜一碟,只看了一遍就把薛静依的演奏完美复制了出来。

但薛子轩的态度却和现在完全不同。

他走过来狠狠压下琴盖,差点碾碎他依然摆放在琴键上的十指。

当他痛呼出声的时候,他一字一句警告道,你的琴音就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散发出腐朽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今后再碰钢琴,我就把你的双手打断。

话落转身离开,从此再也不看他一眼。

当时周允晟暗地里咒骂薛子轩变态,鸡蛋里挑骨头,并坚定的认为自己的弹奏没有问题。

直到很久以后,他终于摆脱反派系统的控制,敢于在轮回中倾注自己的喜怒哀乐,并真心实意的爱上某个人,才真正明白薛子轩这番话的含义。

他的琴音没有感情,所以是缺失灵魂的行尸走肉,也许外行人看不出问题,但薛子轩却在第一个音符响起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适。

薛子轩在现实中极其冷酷,没有同理心,没有道德感,没有是非观,就像活在黑白默片中的怪诞人物。

所以当薛瑞让他带黄怡回来时,他明知道父亲想挖取少年的心脏,也感觉不到任何问题。

唯一能让他的生命变得鲜活而又灼热的东西就是音乐。

一旦往他耳膜内灌输足够动人的音乐,他冷酷的心就会变得柔软无比,反之,谁若是玷污了音乐,他就会陷入狂怒。

他绝不会嫉妒比自己更有才华的音乐家,在他看来,他们是世界上最宝贵的财富。

他崇拜他们,维护他们,下意识的向他们学习。

也因此,薛子轩在音乐界拥有极高的声誉和极好的人缘。

他每年都要捐一大笔钱给音乐机构,以便能培养出更多富有才华的音乐家。

薛子轩很少把谁看进眼里,但是现在,他走到少年身边,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目光灼热的可怕。

我没学过钢琴,家里穷,没那个条件。

周允晟站起来,模样局促不安,实则非常享受对方的注视。

引起薛子轩的兴趣正是他今天最主要的目的。

如果想让一个游戏变得更好玩,那么就一定要不断的制造矛盾和冲突,薛子轩正是他扰乱薛家的杠杆。

薛子轩了然的点头,目光更灼热几分。

黄怡的家庭条件他是知道的,之前恐怕连钢琴都没见过,更何论弹奏,如果只听一遍就能弹到这种程度,那么他在音乐上的天赋恐怕还在自己之上。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薛子轩并没有被狭隘的嫉妒心控制,恰恰相反,他感到非常愉悦,不,或许用兴奋来形容更为贴切。

他乐于沉浸在优美的乐音中,那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还在跳跃,血液还在流动。

他希望人类能创造出更多更好的音乐,把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妙。

他破天荒的绽放出一抹微笑,问道,弹奏刚才那首曲子时,你感觉到了什么?周允晟用略微发干的嗓音说道,就像,就像清早起床,呼吸第一口新鲜空气的感觉,很高兴,很有动力。

薛子轩伸出手想要拍打少年发顶,见对方偏头躲避,愉悦的心情丝毫未受影响。

你的感觉是对的,那首曲子就叫《清晨》。

我再弹一首曲子,你看好了。

他在钢琴前落座,脱掉纯白的丝质手套,认真弹奏起来。

毫无疑问,他的演奏水准远超同时代的音乐家,他对生命的领悟是病态的,怪诞的,但恰恰因为这种病态与怪诞,让他的琴音带上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冲击力,这种冲击力能够直接撞入听众的灵魂。

他取得的成就越来越多,走得也越来越远,直至把所有人都抛到身后。

然而谁也不知道他心中的孤独感是多么强烈,他渴望拥有一个能引起共鸣的伙伴,一个能用音乐撼动他灵魂的存在。

大气磅礴的琴音在空气中久久回荡,一曲结束,他收回双手朝少年看去,学会了吗?学会了。

现在弹一遍给我听。

薛子轩让出位置。

薛静依坐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略带青紫的指尖用力掐住衣摆。

明知道不应该,她依然希望少年无法完成演奏,那样哥哥就不会把温柔而又专注的目光投射在他身上。

她记得小时候,哥哥从不会看她一眼,但是某一天,当她怀着激动的心情为哥哥弹奏了一曲小步舞曲,哥哥首次将她抱起来,笑道,这才是我们薛家人。

因为一首曲子,他认同了她的存在,由此可见他对富有音乐才华的人多么偏爱。

如果少年的天赋超越自己,或许哥哥会喜欢他胜过自己。

她心中翻腾着浓重的危机感,揪着衣摆喊道,哥哥,我胸口好痛。

薛子轩立即抱起她前往卧室,不忘交代道,明天在琴房等我。

周允晟点头,亦步亦趋跟上。

薛静依听了这话心脏真的疼痛起来,然而她能阻止一次,却不能阻止一世,更无法将自私的心态表露出来,那会招致哥哥的厌恶。

她躺在床上,疲惫的神情中透出不安和仓惶。

等医生走了,周允晟悄悄拉开房门溜进来,问道,静依,你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什么总是晕倒?没什么,小时候没养好,身体比较虚弱。

薛静依说谎的功力越来越深厚,面对少年时虽然还有愧疚感,却一天更比一天淡薄,尤其是今天过后。

那你好好休息。

周允晟爱怜的摸了摸少女苍白的脸颊,感觉到她瞬间僵硬的肌肉,眼里滑过一抹嘲讽的暗芒。

翌日,周允晟大清早就被老管家挖起来带到琴房,薛静依早已经坐在钢琴前,弹奏昨天薛子轩弹奏的那首曲子,末了期待的问道,哥哥,我进步了吗?还要多练习。

薛子轩语气淡漠。

这种程度的琴音还无法打动他,但也不至于令他讨厌。

虽然这个妹妹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但却奇迹般的拥有薛家人独有的音乐天赋,如果她身体状况允许的话,苦练几年应该会有不小的成就。

你过来弹一遍。

他朝站在门口的少年招手。

薛静依慢腾腾的让开座位,下意识的抚了抚胸口,今天不能再装病了。

周允晟用衣摆擦拭手掌,慢慢将十指放在相应的琴键上。

也许曾经的周允晟对弹奏钢琴一窍不通,更因为被系统控制而不敢表露内心真正的情感,用生硬的模仿摧毁了世上最动人也最美妙的事物,但现在的周允晟却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他摆脱了系统的桎梏,打破了心中的藩篱,经历过最深沉的悲哀,也得到过最极致的欢愉。

无论你想让他用音乐表达出何种感情,他都能把它宣泄的淋漓尽致,像夏天的暴雨,冬天的冰雪,春日的暖阳,秋日的微风,他能用音乐构造一个虚幻而又真实的世界。

这首曲子名叫《海》,描述的是深海中群鱼嬉戏的场景。

周允晟闭了闭眼,将情绪调节到最佳状态才开始弹奏。

少年的周身萦绕着灿烂的日光,指尖抬起又落下,划出一道道斑驳的光影,仿佛无数银白的小鱼在身边游动。

他用力按压,制造波涛汹涌的海潮,轻轻敲击,又让潮水悄然落下。

他灵活的指尖从琴键的这一头飞快滑过那一头,仿佛白色的海豚在追逐美味的沙丁鱼群,在它们制造的漩涡里鸣叫翻滚。

他用美妙的旋律再现了深海中无与伦比的景色。

薛静依掌心一直覆盖在胸口上。

少年的琴音越动听,她就感觉越不安,总会忍不住去偷看哥哥的表情,发现他正用难以描述的灼热目光注视少年,心脏暮然间抽痛了一下。

周允晟的指尖移动的越来越缓慢,直至完全静止,潮水缓缓退去,露出柔软地,金色的沙滩,弹奏结束。

薛子轩走到少年身边,哑声问道,喜欢弹钢琴吗?他绝不接受否定的答案,少年拥有如此惊人的天赋,合该是为音乐而生。

当然喜欢。

周允晟局促不安的站起来。

很好,从明天开始,你跟我学弹钢琴,每天早上六点准时来这里。

他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好的。

周允晟脸颊涨红的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直到这个时候,薛子轩才真正把少年放在心上。

我叫薛晋怡。

薛静依?薛子轩皱眉。

是这个薛晋怡。

周允晟在自己掌心比划。

薛子轩点头,发现助理在门口招手才意识到今天还要去学院授课。

他穿上外套,整理好领带,走到门口时忽然想起什么,柔声开口,我叫薛子轩。

周允晟傻不愣登的点头。

黑色豪车驶出碎石子铺成的小道,薛静依站在窗边远眺,直到车身隐没在一大片树林中才回头朝少年看去,嗓音艰涩,哥哥很喜欢你。

周允晟红着脸,支支吾吾开口,是吗?可我一点儿也没感觉到。

他要得正是薛子轩的喜欢,而且是越来越喜欢,直至难以自拔。

当然,这份感情与爱无关,而是关乎于信仰。

薛子轩的信仰是音乐,而他只需让他见识到自己在音乐上的才华就能成为他信仰的一部分。

亲人和信仰究竟该如何取舍?这对挚爱音乐的薛子轩来说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144|14.4薛子轩发现少年是个不可多得的音乐天才,他只花一天时间就学会了看五线谱,指法方面起初还只是单纯的模仿自己和薛静依,两周过后已经具备了强烈的个人风格。

他和自己一样,是为音乐而生,这让薛子轩在教导他的过程中得到了巨大的乐趣。

每周四薛子轩都要去帝都音乐学院上课,原本他对此很享受,现在却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那些学生虽然不乏才华横溢者,但与少年比起来却显得如此平庸无奇,他已经得到了最好的,为什么还要这些残次品?为了一节课,他牺牲了每天早上陪伴少年练琴的时间,这让他有些焦躁。

下课。

终于讲完最后一个乐理,他拒绝了学生的提问,匆匆朝停车场走去。

与此同时,周允晟正在琴房练琴。

薛子轩对他要求非常严格,每天早上六点练琴,十二点休息,下午两点再练,七点停止,几乎没什么空闲时间。

若换成刚进入轮回的那个他,这会儿早已经发飙了,但现在的他对音乐也十分热爱,并不会觉得枯燥亦或是难熬。

薛静依本以为少年性子活泼,坐不住,很快就会放弃学琴。

但凡他说一句‘不想学’或‘弹琴无聊’之类的话,哥哥一定会厌弃他。

但结果令她大失所望,少年不但坚持了下来,而且每一天都在进步,他把对音乐的热爱全都倾注在越发纯粹动听的琴声中,让人听了心旷神怡。

哥哥看他的眼神从最初的灼热变成如今的痴迷,让薛静依越来越不安,即便身体很不舒服,也坚持每天守在琴房。

周允晟弹奏完一首曲子,朝坐在窗边发呆的少女看去,清越的嗓音中含着笑意,静依,会不会觉得很无聊?我们来玩四手联弹怎么样?不。

薛静依心不在焉的拒绝,看见薛子轩的座驾从远处驶来,又点头道,行,弹哪首曲子?她想让哥哥一直看着自己,不要去注意别人。

你想弹哪首?周允晟翻看曲谱。

《水手》吧。

薛静依在护士的搀扶下坐在钢琴前,把曲谱翻到第八十五页。

她和哥哥第一次合作也是弹得这首曲子,喝醉了的水手在酒馆外呐喊,大笑,调侃过路的时髦女郎,气氛从活泼到疯狂,最后水手卧倒在墙根下酣然入睡,旋律也缓缓终结。

整首曲子的节奏从快到极快,再慢慢变得舒缓,虽说难度不是很大,却需要投入百分百的热情才能表达出酣然大醉的畅快感。

周允晟知道薛静依一定会选择这一首,事实上,他挖了个坑让她往里跳。

跟薛子轩一块儿弹奏时,因为心中怀着不可告人的爱慕之情,她借助音乐大胆释放着与心上人亲近的快乐。

因为这份爱与快乐,她即使没喝酒也显得醉醺醺的,像那些急于寻欢的水手。

这让她的琴音具有无与伦比的感染力。

薛子轩曾经说过,薛静依弹得最好的一首曲子就是《水手》。

她试图重新夺得薛子轩的关注,周允晟却偏偏不想让她如愿。

他喜欢充满矛盾与冲突的游戏,更喜欢把一个人逼迫到绝境之下再欣赏对方拼命挣扎的模样。

因为曾经的他,也跟他们一样在绝境中挣扎。

这首曲子我从没弹过。

心里怀着满满的恶意,周允晟面上却笑得越发甜蜜。

你不是会看曲谱了吗?正因为没弹过才更要尝试。

薛静依将指尖放在琴键上,听见楼下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立即开始弹奏。

叮叮咚咚的琴音在指尖流淌,薛静依努力寻找着以前弹奏这首曲子的感觉,但身边的人并不是能让她迷醉不醒的那一个,除了枯燥、难受、愧疚、嫉妒等负面情绪,她没能找到哪怕一丁点乐趣。

她勉强让自己继续,却发现身边的人已经停下了,正用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她。

怎么了?她嗓音干涩。

静依,不想弹就不要弹了。

周允晟柔声劝慰。

我想弹啊,难道我弹的不好吗?薛静依不自觉捂住胸口。

好与不好,其实她早就感觉到了。

四手联弹对演奏者的音乐表现力要求非常高,而她刚才只是单纯的按琴键,并没有沉浸在乐曲中。

她毁了《水手》。

如果心中充满了丑陋的情绪,就不要用你的双手碰触钢琴,那会污染它。

去一边坐着吧。

站在门口的薛子轩缓缓走进来,目光里充满了压抑与不满。

他对现实中的一切几乎没什么感知,就像活在一个无形的真空里,然而当音乐注入这片真空,他又会变得格外敏锐,一眼就能看穿演奏者的所思所想,让人无所遁形。

假如你告诉他,杀人是不对的,他只会用冷酷的微笑回应,但如果你把这句话用最美妙的声音唱出来,他会极为专注的盯着你,然后点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薛子轩就是这么一个怪诞的人。

看见薛静依苍白的面容和颤抖的指尖,周允晟微微低头,掩饰遍布在瞳仁里的讽笑。

四手联弹能训练演奏者的音乐表现力,但前提是要找一个好搭档。

我陪你练。

等薛静依让开后,薛子轩坐在少年身边,表情和语气变得十分温柔。

上课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想,少年今天有没有好好练琴,是否取得进步,将来又会囊获怎样辉煌的成就。

他对他的现在饱含关注,对他的未来更充满期待。

周允晟局促不安的点头,稍微坐远了一点。

琴音再次响起,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他们就像两个在海上跋涉了数月的水手,怀着激动的心情踏上陆地,迫不及待的朝最近的小酒馆跑去。

那里的酒虽然廉价,却没有海风吹拂过后的腥气和苦涩,灌入喉咙火辣辣的疼,却在疼过以后产生烧灼一般的畅快感。

他们喝的伶仃大醉,追逐着性感妖娆的女郎说着大胆露骨的情话,被女郎的爱慕者揪住衣襟痛揍。

然而他们是水手,拥有海浪冲刷而成的强健体魄,只有暴风和巨浪能把他们埋葬,任何别的东西都无法将他们击垮。

哪怕醉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他们依然狠狠还击了对手,在众人的尖叫、咒骂、口哨声中扬长而去,然后悄无声息的睡死在某个暗巷中,亦或者墙根下。

两人用琴音述说了这样一个充满激情与冒险的故事,仿佛它就在他们眼前上演。

慢慢收回指尖,薛子轩转头去看少年。

他脸颊酡红,眼神迷蒙,粉色薄唇微微开启,像喝醉了一样急促的呼吸。

见自己看过来,他快速眨眼,模样显得懵懂而又纯真,一束阳光落在他发顶,让他鼻头沁出的几颗小汗珠显得非常晶亮醒目。

薛子轩忽然之间就看呆了。

少年本人,跟他的琴音一样美。

分明有非常严重的洁癖,他却不自觉的伸出手,想要擦拭少年鼻头的汗珠。

少年却猛然后仰,避开了他的碰触,让他心底涌上一股淡淡的失落。

出汗了,擦一擦吧。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条手绢。

谢谢。

周允晟接过,小心翼翼的在自己鼻头点了点。

薛子轩觉得拘谨不安的少年非常可爱,于是柔声道,你像一枚高音符。

啊?周允晟懵然无知的回视。

老实说,他虽然能看透薛子轩的性格,但从没跟他交流过,压根理解不了他古怪的说话方式。

薛静依却猛然揪紧衣摆。

哥哥曾经说过,高音符圆头圆脑的,是最可爱的音符。

毫无疑问,他是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夸奖少年,可惜他听不懂。

不能再让他们相处下去了,哥哥对待黄怡的态度一天更比一天温柔,一天更比一天专注,总有一天,黄怡会占据他的全部心神。

这种预感来的莫名其妙,薛静依却对此深信不疑。

她捂住胸口,用痛苦的腔调喊道,哥哥,我难受。

福伯,带小姐回房休息,我给张医生打电话。

薛子轩拿起手机拨号,并未有离开琴房的打算。

薛静依见此情景心脏真的开始抽痛,却立即阻止道,不用打电话了,我吃一粒药就好。

我就待在这里听你们练琴。

小姐还是回房休息一下吧。

福伯担忧的劝解。

我躺在这里也是一样。

音乐能舒缓情绪,挺好的。

薛静依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福伯心想也是,确定她并没有发病,这才离开。

周允晟故作关切的询问了一会儿,还想跑出去帮她拿一条毛毯,却被薛子轩阻止了,让护士去,我们继续练。

他喜欢跟少年一起弹琴的感觉。

周允晟无法,只能坐回去。

薛子轩挑了一首节奏很快的舞曲,他原本以为少年会跟不上自己,但少年指尖翩飞,表情愉悦,显然没有感觉到任何难度。

当他开始演奏的时候,会把拘谨的态度远远扔出去,变得活泼而又开朗。

他甚至在他看过去的时候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然后绽放出比窗外的日光更耀眼的笑容。

在那一瞬间,薛子轩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液体在自己冰冷的心脏里流淌,慢慢浸入四肢百骸,再从毛孔逸散出来,变成快乐的气泡蒸发掉。

他也不自觉的咧开嘴角,冲少年绽放璀璨笑容,然后恶趣味升腾,一只手斜插进他双手间,来了个变奏。

少年愕然的睁大眼睛,却在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也把左手移过去,配合的天衣无缝。

他们时而双手并行,时而交叉弹奏,随心所欲的改编这首曲子,当一曲终结,他们同时流露出餍足的表情,像饕餮客享用了一顿最美味的晚餐。

真好玩!周允晟用衣摆擦拭手心的汗水,笑着赞叹。

还想玩吗?薛子轩用温柔至极的目光注视他。

还想玩。

少年用力点头,黑亮的发丝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薛子轩再一次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看上去十分柔软的发顶,却还是被躲开了。

他眸光暗淡了一瞬,却飞快掩去,指着另一张曲谱说道,弹这首《波尔卡》吧。

他们就这样一首接一首弹了整整一个下午,若非管家前来催促他们吃饭,恐怕还会一直弹到深夜。

薛子轩的童年非常单调,几乎没有享受过游戏的乐趣,但就在今天,他终于明白了小男孩得到一件珍贵礼物时的心情。

那样爱不释手,难分难舍,连睡觉都想将他牢牢抱在怀里。

当他沉浸在这美妙的愉悦感中时,薛静依却被强烈的嫉妒之情折磨的心力交瘁。

她看着他们用指尖舞动嬉戏,看着他们彼此凝视,黑亮的眼底流露出惺惺相惜的情义,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想要冲过去用力将他们分开的欲-望。

当天晚上,她忽然发起高烧,刚略有好转的身体状况又开始急剧下滑,如此反复,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调理到能动手术的状态。

-----------------------因为薛子轩的重视,管家和助理的态度明显发生了改变。

说到底,薛子轩才是薛家真正的继承人,当薛瑞不在的时候,一切由他做主。

周允晟得到了更大的人身自由,但依然不允许跟薛静依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当然,现在的薛静依也不能随便出门走动,顶多坐在窗户边看一看风景。

这天,周允晟结束早上的练习,前往餐厅觅食。

他端起水杯,还来不及喝上一口就愣住了。

不停颤抖的灵魂告诉他,他一直寻找的人就在附近。

福伯,我出去玩一会儿!话落一溜烟的跑出去。

等管家从厨房追出来,少年已经跑得没影儿,只得让助理赶紧去找。

周允晟绕着高尔夫球场跑了一圈,终于在十八洞附近找到了目标。

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中的男人,俊美至极的脸庞笼罩在宛若实质的阴冷戾气中,令人望而生畏。

他嘴里叼着一根雪茄,一名身穿黑衣的保镖正半跪在地上帮他点燃。

也不知保镖说了什么,他狭长的凤目微微一眯,放射出森寒杀意。

保镖立即退后两步,拿出手机打电话。

不远处的草坪上,几个男人正在打高尔夫球,似乎受到男人浓重威压的影响,他们频频失误,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因为恐惧,他们早已失了玩兴,却因为男人喜欢看人打球而不敢擅自停下来。

白色的小球落在远处的沙坑里,几人发出懊丧的叹息声,惶恐不安的偷觑男人表情。

看到这里,周允晟欢快的笑了,踮起脚尖喊道,喂,我能进来看球吗?男人转头回望,瞳孔忍不住收缩了一瞬。

那是一名长相非常精致的少年,星眸琼鼻,唇红齿白,灿笑的时候似乎浑身都在发光,晃得人眼晕。

男人吐出一口烟雾,试图模糊掉这唯美的,令自己的视网膜和心瓣膜双双刺痛的画面。

几名保镖见老板眉头紧皱似有不悦,立即走过去撵人。

让他进来。

男人吸一口雪茄,装作浑不在意的移开视线。

球场的工作人员连忙打开铁丝网附近的小门,让少年,亦或者少女,进来。

男人不习惯跟陌生人接触,他盯着不远处正在打球的几个人,装作非常专注。

但少年偏要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还试图伸出指尖去戳他毫无知觉的双腿。

一名保镖露出‘你找死’的表情,凶神恶煞的走过去,却被老板冷厉的目光制止了。

男人握住少年纤细的指尖,哑声问道,你想干什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少年答非所问,黑色的桃花眼里沁出迷蒙的水雾,仿佛心疼极了。

这让男人感觉非常不自在,推开少年狠狠抽了一口雪茄。

他真搞不懂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放少年进来,若是换个人,早处理掉了。

在此之前,他竟然半点也没考虑过少年是怀着怎样的目的接近自己。

如果他试图杀他,刚才已经得手了。

即便脑中不停冒出各种各样阴暗的猜测,男人依然没有开口驱赶少年。

一碰上少年清澈无比的眸光,他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是生病还是意外?能治好吗?少年一点儿也不害怕他的冷脸,喋喋不休的询问。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畏啊!几名保镖为少年胆大包天的行为点赞。

你不认识我?男人冲少年精致的小脸蛋吐出一口烟雾。

少年呛住了,咳得脸颊通红,却兴奋的追问道,你叫什么?你说了我们就认识了。

男人没有答话,而是指着少年光溜溜的两条腿说道,怎么不穿裤子就跑出来了?虽然宽大的白衬衫遮住了私密部位,却衬托出一双腿越发雪白笔直,半遮半掩的感觉比不穿更吸引人。

他恨不得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将他下半身包起来。

周允晟爽朗一笑,大大方方掀开衣摆,我有穿啊,你看。

薛家为了掩盖他平坦的胸部,为他购置的上衣大多非常宽松,裤子更是以牛仔短裤和紧身裤为主,务必让他看上去像个女人。

牛仔短裤堪堪包裹住少年挺翘的臀部,腰线开的很低,露出小巧圆润的肚脐,如此曼妙的景致毫无防备的撞入眼帘,让男人眸光瞬间暗沉。

他用力拉下少年衣摆,转而用阴鸷的目光警告站在周围的保镖。

几名彪形大汉露出怪异的表情,然后有志一同的背转身去。

穿着。

他快速脱掉外套扔在少年身上。

周允晟喜笑颜开的接过爱人递来的‘定情信物’,满足的喟叹道:占有欲还是那么强,死变态一点儿也没变,真好。

他把外套系在腰间,发现爱人阴沉的表情略微舒缓,马上翘起唇角冲他讨好的笑。

男人冰冷的眼底止不住沁出柔色,伸手摸了摸他小巧耳垂上的黑色耳钉。

一串代码毫无预警的闯入008的数据库,令周允晟大吃一惊。

原来这人对他的爱和信任已经达到了如此程度:哪怕没有记忆,哪怕初次见面,也能凭着潜意识将决定自己生死存亡的源代码毫不犹豫的交付。

他爱他胜过生命。

周允晟摸着滚烫的耳垂越加灿烂的笑起来,笑着笑着眼里沁出晶莹的泪花。

孩子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男人狠狠掐了掐少年嫩白的脸颊,命令道,不是说想看球吗?推我上果岭。

好。

周允晟大声应诺,吭哧吭哧的把193公分高,82公斤重的男人推上果岭,然后蹲坐在他身边傻笑。

他现在哪里有心思看球,满心都是找到爱人的愉悦。

他就知道爱人一定会在他曾经经历过的世界等待他。

他们的牵绊来自于灵魂最深处,谁也不能斩断。

他只顾盯着爱人英俊不凡的侧脸看,火辣辣的目光令人坐立难安,脸红心跳。

看我做什么,看球。

男人冲少年脸上吐烟圈,见他又被呛住,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让几名保镖很是受惊,不明白那个随时随地阴沉着脸,动不动就放杀气的阎王爷哪儿去了,被异形附体了吧?周允晟咳得眼睛通红,心里却喜滋滋的,屁股挪了挪,更加靠近男人,扒拉在他腿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儿?问那么多干什么?男人揉乱少年黑亮的头发。

问清楚了我以后好去找你。

周允晟害怕爱人会忽然消失掉,这成了他最大的梦魇。

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家住哪儿。

男人用诱哄的语气说道。

他不明白自己跟哪儿来那么多耐心陪少年周旋,更不明白为何对他提不起一丝防备。

我……周允晟刚要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阴沉的嗓音,小怡,跟我回去!他转头,发现薛子轩的车停靠在不远处的林荫小道上。

素来优雅冷漠的男人此刻竟露出紧张万分的表情,眼里充斥着深深的忌惮和一丝恐惧。

爱人也挑眉,目露了然。

很明显,这两个人是认识的。

周允晟放心了,丢下一句‘我以后再来找你’便朝薛子轩跑去。

只要从薛子轩那里得到一个名字,他就能把爱人在这个世界的生平查个底儿掉。

少年像一只蝴蝶,异常灵巧的翻过铁栅栏,朝薛子轩跑去,然后被塞进车里消失不见。

发现男人紧盯着车尾看,目露沉吟,一名保镖低声说道,阎爷,她应该是薛二家的那个小女儿薛静依。

女孩?女孩不可能这么可爱。

去查,他绝不是薛静依。

男人嗤笑。

几名保镖心中升起强烈的,掏耳朵的欲-望。

阎爷刚才是在开玩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145|14.5薛子轩的脸色从来没那么难看过,周身更散发出一股极其躁动不安的气息,以至于前来迎接的管家和助理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以后看好小怡,不要让他接触陌生人。

等少年蹦蹦跳跳上楼以后,薛子轩才沉声叮嘱。

他惹事了?管家目中滑过一抹厉色。

要他说,一早就应该把黄怡软-禁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吃好喝的供着。

没有,在果岭上跟薛阎说了几句话。

薛子轩脱掉外套,扯掉领带,焦躁的感觉一直未曾褪去。

少年趴伏在薛阎的膝盖上,用充满依恋之情的眼神凝视他,那场景现在想来还能刺痛他的心脏。

他坐在沙发上,捂着胸口若有所思。

管家发出惊骇的呼声,急忙问道,阎爷怎么会有闲心跟陌生人说话?别是发现了什么吧?转而一想又觉不对,换心并不是什么大事,就算阎爷发现了也必不会阻挠,更何况谁能想到薛静依还有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兄弟。

薛子轩心不在焉的摇头。

我以后不会再让他出门。

老管家承诺道。

为什么不让他出门?只要他把琴练好了,他想去哪儿玩就让他去,你们只需跟着他,确定没有危险就行。

薛子轩下意识的回应。

少年特别喜欢在翠绿的草坪上撒欢,笑起来的样子仿佛最美妙的音符,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鲜活起来,他不忍令他失去这份快乐。

老管家想问问薛子轩是不是忘了带少年回来的初衷,但略一思索就选择了沉默。

就算他忘记了,先生和夫人总不会忘记。

周允晟匆匆跑回卧室,解开系在腰间的西装外套,放在鼻端深嗅一口,淡淡的古龙水的香味和雪茄的烟尘气混合在一起,强烈的熟悉感差让他落泪。

他抱着外套躺倒在床上,兴致勃勃的滚了两圈,这才开始检查里里外外的口袋。

没有手帕,打火机,名片夹等杂物,这件外套干净的过分,难怪敢脱下来随便扔给一个陌生人。

周允晟沮丧的叹了口气,这才把外套抖落整齐挂在衣柜里。

他用008合成了爱人的一张照片,利用脸谱搜索软件在网络上查找爱人的身份,但结果令他十分失望,网络上什么都没有。

他关掉电脑,溜溜达达来到客厅。

薛子轩今天很反常,竟没有第一时间回房洗澡换衣,而是坐在那里发呆。

薛静依安安静静靠在他身边,眼底压抑着极其深沉的爱意。

她身体越虚弱,情感的躁动就越强烈,这是无可避免的,当人类的身体受到束缚,思想就会无限放飞出去。

周允晟唇角微翘,走进厨房端了一篮水果出来,放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

静依,想吃水果吗?我帮你削。

他左手拿着一个大苹果,右手拿着一把水果刀比划。

不要,你自己吃吧。

薛静依立即收起眼底的情绪,笑容勉强。

薛子轩却猛然回神,夺过少年手里的水果刀,语气严厉,今后不要碰刀具。

为什么?为了远离危险。

艺术家的手经受不住哪怕一丁点伤害。

薛子轩一边说一边握住少年白皙而又纤长的手指,用痴迷的目光凝视。

他把自己的掌心贴合在少年掌心,丈量他手掌的尺寸,发现少年比自己的稍微短了一截,忍不住露出温柔的笑容,然后指节微弯,与他十指紧扣,徐徐开口,不要觉得我是在大惊小怪。

知道罗杰吗?周允晟想把自己的手指抽出来,却被男人扣得更紧,只得点头道,知道,我有在网上看他打篮球,他很棒,是全世界最棒的。

他以前更棒,状态最佳的时候投球命中率能达到80%,现在却只有34%,知道是为什么吗?难道是因为削苹果的时候把手割伤了?周允晟盯着水果刀迟疑开口,明明大脑堪比谷歌,却还要在人前装白痴的感觉真难受。

不是削苹果,是剪雪茄。

他不小心割断了自己右手食指的韧带,导致食指无法弯曲从而影响投球命中率。

我们的手将要进行比投球更精细的工作,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它。

薛子轩无法克制对这双手的喜爱,边说边一一亲吻五根粉红圆润的指尖。

周允晟像被电打了一样,用力把手指抽-出来放进衣兜里,暗骂薛子轩变态。

薛静依脸颊煞白,嘴唇发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小时候连一个拥抱一个搀扶也要苦苦哀求才会给予的哥哥,现在竟然主动亲吻了黄怡,而且还用如此温柔缱眷的表情。

他对黄怡究竟怀抱着怎样的感情?果真只是欣赏吗?薛子轩显然也被自己的行为惊住了,但他并不后悔,反而在心底不停回味少年微凉的指尖贴近自己唇瓣时的触觉。

像轻柔的微风拂过,又像雪白的羽毛掉落,感觉妙不可言。

然而那深深地悸动和喜悦之情,在看见少年抗拒的神色时尽数变成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失望。

薛子轩收起浅笑,强硬的把少年揽入怀中,抚摸他很久以前就想抚摸的柔软发顶,一字一句说道,以后不准躲开我,听见了吗?可是你曾经说过,不准我碰你。

周允晟勉强压下挣扎的欲-望。

原来少年并不是排斥自己,而是太乖巧听话了,薛子轩先是怔愣,然后愉悦的低笑起来,你当然可以碰我,你是最特别的。

是他得到过的最珍贵地一份礼物。

周允晟拼了老命才把脸颊憋红,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垂头的一瞬间,他飞快扫了薛静依一眼。

她正蜷缩在沙发上,用力抱紧一个巨大的靠枕,脸颊埋在枕中看不清表情。

但周允晟知道她必定非常痛苦,因为她扣紧枕头的指节已经泛出苍白的颜色且微微颤抖。

以前的薛子轩只对她一个人特别,当这份特别忽然转移给另一个人,还变本加厉时,也不知道她会经历怎样的心理折磨。

薛子轩抱着少年,就像一个小男孩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的玩具,满脸的新奇和愉悦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

他试探性的用指尖卷起少年腮侧的一缕发丝,反反复复的看着它们弹跳松开,荡回原位,怎么也看不够。

他甚至想用嘴唇去贴一贴少年粉嫩的唇珠,尝尝它的滋味。

这股冲动来得那样猛烈而又莫名其妙,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所幸管家说晚餐已经备好,他才没继续纠结下去。

终于离开男人的怀抱,周允晟大松口气,拿起筷子狠狠刨饭。

薛静依也得到了解脱,默不吭声的坐在椅子上发呆,碗里的食物一口也没动。

小姐,您是不是不舒服?管家走过去询问。

没事。

薛静依摆手否认,却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盯着哥哥,希望他能关注自己一下。

结果让她大失所望,薛子轩正用笨拙的姿态给少年夹菜,旁的并不关心。

他总是这样,只看自己想看的,只听自己想听的,若是要获得他的青睐,必定得用无上美妙的音乐去打动他。

薛静依从来不具备这种能力,但黄怡可以,他的琴音一天比一天完美,如果他愿意,他可以用它俘获任何人。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和嫉妒心占据了薛静依的思绪,她哐当一声放下调羹,踉跄着上楼。

管家用冰冷的目光盯视少年一眼,立即跟过去。

周允晟这才开始追问薛子轩爱人的身份。

你不用知道他是谁,以后看见他远远躲开,他很危险。

薛子轩似乎想起什么,脸上露出恐惧与难堪交杂的情绪。

周允晟试着旁敲侧击,没能问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只得放弃。

--------------------------第二天,薛瑞和薛李丹妮匆匆赶回来说是要参加家族举办的宴会。

薛家是百年望族,还保留着传统的宗族制,族规远远凌驾于法律之上,没有谁敢于违抗。

别看薛瑞在外面风光无限,实则他创办的薛氏财团也不过沾了薛家本家的光,其规模与薛家本家的财富比起来不值一提。

如果离开本家庇护,他什么都不是。

为了打入本家的权力中心,他花巨资购买了现在居住的这栋别墅,只是因为薛氏宗族的族长每年夏天都会来此处度假,至于他平时住在哪里,却没有任何人知道。

这一届的族长按辈分来说是薛瑞的族叔,名叫薛阎,然而年纪却只比薛子轩大两三岁,是上一届族长薛老爷子明面上的幼子。

薛老爷子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去世了,因为生前最宠爱他的缘故,把一半家产都交给他打理。

但薛老爷子天性风流,统共娶了四房太太,还置了许多外室,不但家里有六个嫡子四个嫡女,外面还有十几个私生子。

他一死,薛家顿时陷入惨烈的争产大战,一人独得半壁江山的薛阎毫无悬念的成为众矢之的。

也不知是意外还是人为,薛老爷子刚入土半年,他就发生了车祸,因救治不及时,下半身瘫痪了。

他的几个兄弟吃相非常难看,不但瓜分了他的家产,还让他像狗一样爬出薛家。

从小到大薛老爷子眼里只看得见他,他们自然对他恨之入骨。

薛阎当时是如何咬着牙爬出去的没人看见,旁人只知道十年后他重新归来,亲手打断了所有兄弟的双腿,让他们从客厅一直爬到一公里以外的柏油马路上。

这些人爬过地面时留下的一道道血痕把在场的旁观者全都吓傻了,从此以后,薛家本家成了薛阎的一言堂。

但他是个很有本事的人,用‘智多近妖’来形容也不夸张,刚接手薛家三年,就把一个本已经没落的腐朽宗族扶持成了华国第一望族,无论是嫡支还是旁支,都靠他的荫庇而活,所以哪怕他脾气越来越残暴,也没谁敢露出一丁点的不满神色。

他发话说要举办宴会,明知受到邀请的希望非常渺茫,薛瑞还是带着妻子火急火燎的赶回来。

先生,阎爷送请帖过来了。

管家神色略显激动。

怎么有两封?薛瑞大喜过望,拆开第一封看了看,很正常,是邀请他携妻儿参加的,第二封却十分诡异,竟把薛静依的名字单独列出来,诚邀她盛装出席,这是什么意思?薛瑞傻眼了,将请帖递给妻子。

爸爸,我不要去!薛静依惊慌失措的大喊。

她其实是见过薛阎的,在他夺得家主之位的那一年。

当时他邀请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薛瑞,听说薛瑞的儿子是难得一见的音乐天才,他兴致一起让薛子轩弹奏一曲。

薛子轩目下无尘,只在神圣的音乐殿堂或琴房里演奏,极度厌恶用音乐讨好权贵的做法,在他看来,那是一种亵渎。

他冷冰冰的拒绝了,薛阎用兴味的目光打量他,柔声开口,既然不想弹就算了,今后也别弹了。

话落将薛子轩的手掌压在桌上,一根一根掰断。

掰到第三根时,薛子轩不得不屈服,薛李丹妮早已跪在他脚边,哭着喊着求他放过自己儿子。

薛阎轻笑一声放开薛子轩,用手杖点了点钢琴,命令道,弹,一直弹到我满意为止。

于是薛子轩强忍着断指的剧痛,弹奏了整整两个小时,宴会刚结束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薛李丹妮赶紧将他送到国外,花了一两年时间才让他的指尖重新恢复往昔的灵活。

这是薛静依第一次看见高贵优雅的母亲和兄长露出如此狼狈的一面,而她无所不能的父亲却连一句申饬的话都不敢说,甚至在此之后送了许多礼物赔罪。

从此以后,薛阎就成了薛静依的噩梦,而薛李丹妮和薛子轩从未曾淡忘过当时那种恐惧万分的感觉。

对演奏家来说,毁掉双手比毁掉生命更令他们难以承受。

我不去,我会害怕。

知道父亲对薛阎恭顺到怎样的程度,薛静依捂着胸口大声重复。

不要让静依去,她心脏负荷不了。

薛李丹妮连忙把女儿搂进怀里拍抚,心中同样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阎爷单独给她送了请帖,是能说不去就不去的吗?这是在打阎爷的脸,今后我也不用在薛家混了。

薛瑞语气极为阴沉。

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单独给静依送请帖,一定是弄错了,你派人去问一问吧。

或许不是弄错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管家把黄怡偶遇薛阎的事大略说了一遍。

原来是他惹出来的祸!薛李丹妮恨的咬牙切齿,立刻就想让管家把少年带下来教训,却被薛瑞阻止了。

既然阎爷想见他,那就带他去。

是不是阎爷发现了什么?薛李丹妮想到某种可能,顿时浑身发冷,但碍于女儿在场,很多话不能明说。

不会,他们不但外貌一样,连声线都差不多,阎爷只在静依9岁的时候见过她一面,怎么可能辨认出他们之间的不同。

你不要乱想,把人带过去给阎爷看看就知道了。

薛瑞大手一挥做下决定。

于是当天晚上,周允晟收到一件纯白色的曳地长裙和一双高跟鞋,管家告诉他薛家宗族要举办一次宴会,小姐不能不出席,但喧闹的环境对她的健康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让他务必代替小姐一次。

作为薛静依的好兄弟,周允晟义不容辞的答应了,等管家一走,立马将长裙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小怡?看见从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的,宛若精灵般美好的少年(少女?),薛子轩愕然的睁大眼睛。

是我。

周允晟努力保持着平衡,从今天早上开始,薛李丹妮就不停折腾他,还让他穿着高跟鞋练习了好几个小时。

他发誓,等游戏结束,一定要让这些人付出惨痛地代价。

薛静依抿嘴笑道,小怡打扮起来好漂亮,有一种森系少女的味道,特别清新。

周允晟没说话,低头不停拉扯裙摆,走了两步发现裙摆实在太长,又将之拢成一团抱在怀里。

薛子轩自然而然的走过去,揽住他纤细的腰,将他半拖半抱送进车里,还用手掌垫住他头顶,怕他磕碰了哪里。

这样细心温柔的哥哥是薛静依从未见过的,仿佛从高高在上无欲无求的神祗忽然变成了拥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如果这份改变是因为她,那么她会欣喜若狂,但这份改变偏偏来自于黄怡,所以她永远也无法接受。

盯着远去的汽车,她渐渐收敛起淡笑的表情,露出阴郁的神色。

这一片山林连同高尔夫球场全都是薛家本家的产业,薛阎就居住在风景最好也最高的一座山上,从大门到宅邸至少要开二十五分钟的车才能到,获邀参加宴会的大多是嫡支和旁支最有头脸的人物,而薛瑞还远远达不到那个程度。

当他偕同妻儿出现时,许多人甚至都不认识他,但薛子轩的脸还有一点辨识度,这些人略一点头,态度不冷不热。

汽车行驶到山脚下时,周允晟就感知到爱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怀着激动的情绪踏进宴会厅,并坚定的拒绝了薛子轩的搀扶。

到处都是人,却没有自己寻觅的身影,他试着踏出去,然后晃悠着双手险些摔倒。

当心。

一只强壮的手臂从侧面伸过来,及时托住他臀部,并在他富有弹性的臀肉上恶意揉捏几把。

周允晟瞪圆眼睛,用‘你找死’的凶狠表情转头回望,看见爱人那张笑得邪肆万分的俊脸,下意识就露出惊喜的神色。

感知到少年的情绪变化,薛阎越发觉得愉悦。

他坐在轮椅中,右手依然搭放在少年臀部,左手伸出来,施恩般的握了握薛瑞的手。

这是你的宝贝女儿薛静依?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

是啊,孩子嘛,都是见风长,一不留神就比我们还高了。

静依,子轩,快跟叔公问好。

薛瑞把儿子朝前推去。

叔公好。

周允晟强忍笑意,没想到这一世爱人竟然是薛静依的叔公,这辈分可真够大的。

薛子轩把少年拉到身边,这才冲薛阎点头问好,态度冷淡。

薛阎阴森的目光在他牵着少年的手上打转,笑道,听说你的琴技最近几年又有长进,宾客都来齐了,你给大家表演一段吧。

这是把薛子轩当成走穴的艺人看待。

薛子轩露出屈辱的神色,曾经被掰断的指尖神经质的抽搐起来。

即便他拼命让自己遗忘那些不堪的记忆,对薛阎的恐惧也早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只要一看见他,就仿佛噩梦重演。

他努力调整着呼吸,在薛李丹妮眼泪汪汪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缓慢朝放置在舞台上的钢琴走去。

等等,我来替哥哥弹吧,我的琴技也很不错。

叔公,你想听什么?周允晟站立不稳,弯腰询问的时候把手支在爱人轮椅扶手上,以便能保持平衡。

薛阎眸色暗沉的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算了,我不想听了。

他不想让少年在众目睽睽之下演奏,如果此处无人,这个提议倒很合他的心意。

薛李丹妮大松口气,连忙抱住儿子拍抚,并同时向少年递去感激的眼神。

薛瑞却很不悦,认为少年毁了儿子在阎爷跟前露脸的机会。

他毕竟不是艺术家,无法理解艺术家的清高。

我很喜欢静依,不介意让他陪陪我吧?薛阎下一句话让薛瑞喜出望外,立马点头答应。

薛子轩想要追过去,却被母亲死死拉住,又见少年回头摆手,笑容轻快,这才无奈放弃。

这是他第二次品尝无能为力的滋味,全都拜薛阎所赐。

第一回见你没穿裤子,第二回见你穿着裙子,你还记得自己的真实性别吗?走到休息区,薛阎肆无忌惮的抚弄少年裸露出来的一大片背部,指尖沿着他微微凹陷的脊椎线上下移动,颇为爱不释手。

周允晟对爱人的无所不知一点儿也不意外,用泛着水光的桃花眼瞪过去,然后放松身体靠在他肩膀上。

十六岁的少年,正是最容易动情的物种。

有人想走过来攀谈,看见这一幕笑着举了举酒杯便自觉走开了。

那女孩姓薛又如何,别说血缘早已经出了五服,就算是直系血脉,阎爷想要谁又能阻止?薛瑞见状心弦猛然绷紧,似乎想到什么又很快露出喜色。

薛子轩站在阴暗的角落,平生头一次明白了何为仇恨,何为嫉妒。

146|14.6刚出门的时候,周允晟浑身都不自在。

薛李丹妮为了掩饰他的性别,原本打算为他挑选一件非常保守的礼服,最好是从头包到尾,但她只把少年当成一个为女儿提供*心脏的容器,又怎么会有耐心帮他打理,随便翻了翻时装店送来的图片集,指着一件纯白色的,高领长袖撒花曳地裙说道,就是它了。

她只看见模特的正面照,却不知道翻过第二页还有一张背面照,前面看上去非常保守的礼服,后面却挖空了一大片,别说蝴蝶骨、脊椎线,就连股沟都露出一小截,性感的让人把持不住。

直到快出发的时候周允晟才把礼服换上,也终于发现了设计师的‘小心机’,脸都绿了。

然而家里实在找不出第二件适合他的礼服,再去买又来不及,一行人只能将错就错。

现在,罪魁祸首竟然还有脸问他记不记得自己的性别,他立马讥讽道,要不是叔公在请帖里重点标注了‘盛装出席’四个字,我能穿成这样?这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薛阎低声笑了,我没想到他们会为你挑这么性感的衣服,不错,我很满意。

手掌沿着脊椎线慢慢滑入股沟,那处的皮肤格外柔嫩细腻,微微下陷的软肉裹住他指尖,像是被允吸住了一样。

他喉结耸动几下,哑声道,对着我你倒是机灵,一猜就透,对着薛家怎么那么笨。

周允晟穿着高跟鞋本就站不稳,被他有意无意的撩拨,腿早就软了,半边臀部搭在他轮椅扶手上,这才免于瘫软在地的窘境。

薛阎顺势搂住他的腰,摆出占有的姿态,并让保镖为自己点燃一根雪茄,徐徐开口,你知不知道薛静依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性感,但周允晟却觉得抽烟的男人其实更性感,爱人拧着眉头吞云吐雾的样子他已经很久没看见了,一时间有种穿梭了无数岁月才又终于找到他的释然和欣悦。

他根本没注意他在说什么,胡乱点了点头。

薛静依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心脏移植,绝活不过25。

放眼全华国,你是唯一能为她提供心脏的人。

嗯。

周允晟依然心不在焉。

这就是薛瑞把你接到薛家的目的,杀了你为他养女续命。

薛阎用力抽吸雪茄,表情阴冷。

他能理解薛瑞急于救治女儿的心情,但他千挑万挑,不该挑上他一眼就看中的宝贝。

嗯,我知道了。

周允晟漫不经心的答应。

薛阎这才发现他有些神思不属,挑眉道,知道了?这就是你的回答?你刚才有没有听我说话?他原本以为少年会吓得瑟瑟发抖,然后主动躲进他怀里寻求庇护,那样他就能顺理成章的将他纳入羽翼。

然而眼下,少年的反应跟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没在听。

周允晟老实坦白。

薛阎被气笑了,用力揉捏他臀肉。

周允晟差点呻-吟起来,眼尾浮上一抹桃红色泽,软着腔调说道,薛家的烂事我没兴趣知道。

连攸关性命的事你都没兴趣,那你对什么感兴趣?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如果你用抽过雪茄的嘴来吻我会是什么滋味。

我猜一定像站在火山口的边缘往沸腾的岩浆中心蹦极,*滚烫的感觉和急速跳动的心脏一定会让我快乐的死去活来。

轮回了那么多世,周允晟早已经把甜言蜜语这项技能点满,而且他说得都是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没什么好羞怯的。

他一看见爱人就有马上跟他滚床单的冲动,这不是肤浅或欲求不满,而是深爱他的最直接的表现。

饶是薛阎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也不由被少年调戏的红了一张老脸,刚才那点不满全都变成了压抑不住的喜悦。

他想马上把少年拉入怀中狠狠吸允他甜蜜的双唇,却在伸出手的一瞬间犹豫了。

这里显然不是一个好地方,对待珍贵宝物的态度不是把他摆放在大庭广众之下亵玩,而是把他珍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他的独特与美丽。

深吸口气,薛阎用最大的制止力将少年推开些许。

干嘛不吻我?周允晟知道他在想什么,一面暗暗觉得高兴,一面又忍不住去撩拨。

乖,现在场合不对。

薛阎轻轻揉弄少年性感的腰窝。

周允晟撇嘴,看见服务生走过,立马招手让他送两杯红酒,却被薛阎及时阻止,你还没达到法定年龄,不能喝酒。

拿一杯牛奶过来,要热的。

一杯温热的牛奶送过来,周允晟蹬掉高跟鞋,小抿一口,舒服的直叹气。

红酒跟牛奶是他最爱喝的两种饮料,爱人至始至终都记得。

薛阎侧头凝视他,眼底流露出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爱意。

他掏出手帕替少年擦拭沾满奶渍的嘴角,低声问道,你早就知道薛瑞把你带回来的目的?知道。

他们都当我是白痴,但其实我是天才。

周允晟发现薛子轩正看着自己,翘起唇角冲他乖巧一笑。

薛子轩立即放下酒杯大步走来,却又被薛李丹妮拉住,往一群名媛中间推去。

薛阎朝那边冷冷瞥了一眼。

你如果想离开,记得告诉我一声。

他沉声说道。

少年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并不是陷入狼群的羔羊,而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猛兽,蛰伏在暗处用戏谑的心态观察着自己的猎物,看着他们做出种种可笑至极的举动,等玩腻了便会毫不犹豫的发起攻击。

他用纤细柔软的外表隐藏自己强悍的内心。

越了解少年,薛阎就越是为他着迷。

他想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比少年更适合自己。

那你把电话号码给我。

周允晟立马顺杆爬。

薛阎嘴唇贴在他耳边说了一串数字。

周允晟默默记下,指着他双腿问道,怎么弄的,还能治好吗?小时候出了车祸。

能治好如何,不能治好又如何?你很介意?薛阎眸色暗沉了一瞬,勒住少年腰肢的手臂不自觉用力。

几名保镖特别怜悯的看了少年一眼,说什么不好,偏要说老板的双腿,这不是存心找不痛快吗?我想着,要是治不好的话很多姿势就不能用了。

不过没关系,我回去以后慢慢研究,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周允晟煞有介事的点头,其实他个人倒是很喜欢骑乘位,日后这个姿势会使用的相当频繁。

薛阎花了一分钟才消化掉隐藏在这句朴实无比的话中的巨大信息量,下-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支起一顶帐篷。

几名保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为少年怒点三十二个赞。

见过主动的,没见过这么主动的,却又一点儿也不显得轻浮放荡,反而认真严肃到可爱的程度。

这样的极品,估计一百年才能碰上一个,瞧瞧,连老板都把持不住了。

赶紧收了吧!这不但是保镖的心声,也是薛阎的心声。

他忍了又忍才没当场脱掉少年底裤,将他摁在自己的坚硬上。

他扶额,嘴里发出无奈至极的叹息。

今天邀请少年出席宴会根本就是个错误,他应该派人直接把他绑在床上。

周允晟挑高一边眉毛,用古怪的神情盯着爱人硕大的那处,手里的牛奶杯蠢蠢欲动。

又在想什么?薛阎发现自己永远跟不上少年的思路,他就是个大宝贝,不断挖掘就会不断为他带来惊喜,当然,还有惊吓。

我在想要不要把这杯牛奶泼在你身上,然后我就可以顺势陪你回房换衣服。

网上有人总结说这是最狗血老套的约炮招数,我看挺实用的。

周允晟小口小口的抿着牛奶,表情无比乖巧,言辞无比黄暴。

一名保镖实在憋不住了,扭过头咳嗽。

薛阎感觉自己的心脏和自制力正经受前所未有的考验。

什么叫磨人的小妖精?这才叫现实版的磨人的小妖精,他真想把少年的礼服扯成碎片,不分场合,不分时间,狠狠地,疯狂地要他,让他这张令人又爱又恨的小嘴除了动情的呻-吟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

周允晟花了半分钟考虑,然后把杯子歪了歪,偏在这个时候,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忽然出现在休息区,猛然将他撞开,扑通一声跪在薛阎脚边。

牛奶终究是泼了,却没泼在薛阎身上,全贡献给了光滑的大理石地板。

周允晟遗憾的叹了口气。

阎爷我冤枉啊,我从来没跟中兴的人接触过,您做事好歹要讲证据……男人急急开口。

闭嘴!薛阎一巴掌扇掉男人几颗牙齿,接过保镖递来的手杖,狠狠插-入男人手背。

男人凄厉的惨嚎起来,捂住破了一个血洞的手满地打滚,殷红的鲜血溅落在雪白的地板上,显得那样触目惊心。

觥筹交错的宴会厅顿时安静的落针可闻,有些人退后几步摆出明哲保身的姿态,有些人慢慢围拢过去表示支持。

当然,这些人一般都是深得薛阎信任的人,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薛瑞就是退到最外围的那类,一边安抚受惊不小的妻子,一边伸长脖子查看黄怡的情况,倒不是担心他,而是害怕他惹怒了阎爷连累自己,见儿子试图往里挤,虎着脸将他扣住。

薛子轩已经不记得今天是第几次被父母禁锢了自由,焦躁的心情像是一把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

男人还在惨嚎翻滚,鲜血凌乱的涂抹在地上,透出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腥气。

薛阎却很享受,掏出一支雪茄点燃,慢悠悠的吸了一口,这才朝缓步走到自己身边的青年男子看去,查查他怎么进来的。

是。

那人毕恭毕敬的点头。

几名保镖等男人叫够了,这才将他抬下去,又有几名服务员迅速把脏乱的地板打扫干净,喷上香水,仿佛之前血腥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真的没发生过吗?周允晟低头看看自己沾满血点的裙摆,额角有些抽搐。

小怡,有没有被吓到?薛子轩挤了进来。

周允晟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薛阎一把扯过去抱在腿上,将他脑袋按压在怀中,轻柔地,一缕一缕梳理他脑后的发丝。

他厌恶薛子轩的语气和眼神,不得不向所有人宣示自己的主权。

是我粗心了,差点就忘了怡儿患有心脏病,见不得这种场面。

他略微低头亲吻少年发顶,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嗓音安慰道,怡儿别怕,叔公在这儿呢。

周允晟配合的缩进他怀里,抬手掩住懒洋洋的哈欠。

薛阎这些年过得跟苦行僧一样,但凡送到他身边的尤物都被他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不少人猜测他可能车祸时伤了下-体,有心无力。

但刚才围拢过来的时候,薛阎裤裆撑起那么大一顶帐篷,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见。

好事被人打断,难怪他要发那么大火儿。

跟他关系最近的几人彼此对视,都明白他恐怕是看上薛二家的闺女了。

硬都硬了还自称叔公,要脸吗?阎爷,我妹妹身体从小就不好,我想先带她回去。

薛子轩尽力克制住把人夺过来的冲动。

他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却不包括薛阎。

阎爷,您看小怡这一身血,实在是……薛瑞硬着头皮走过来。

他也不想得罪这人,但对方总抱着黄怡也不是个事儿,要发现了他真实性别就糟了。

我亲自送他回去。

薛阎示意保镖推自己出去,末了冲众位宾客交代道,你们随意,想走就走,想玩就继续玩,让薛老四帮你们安排。

众人笑着点头,摆出一副‘我们懂得’的暧昧表情。

薛瑞又是兴奋又是担忧,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等他上了车先行驶离,这才去停车场取自己的车。

刚才真没吓着?薛阎掏出手帕,擦拭沾染在少年脸侧的一滴血珠,完了忍不住亲吻他因为困倦而显得格外迷蒙水润的眼睛。

吓着了,你快亲我一下安慰安慰。

周允晟凑过去,指了指自己嘴巴。

薛阎撑不住笑了,分开他双腿,让他盘坐在自己腰间,低声问道,你那么肯定我会喜欢男人?不管你之前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反正以后只会喜欢我。

周允晟迫不及待的堵住他薄唇,用舌头扫荡他口腔里淡淡的烟味,有些涩,有些咸,但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甜蜜。

薛阎立即伸出舌头迎合他,心中满足的喟叹。

两人吻的难舍难分,交-合的唇齿间滴落一根银丝,直吻到舌尖麻木,嘴唇红肿才意犹未尽的分开。

薛阎撩起少年裙摆,拉开他底裤,时轻时重的揉弄,闭着眼睛认真聆听他粗重的喘息声和闷哼声。

在车里交待了一次,抵达薛家时周允晟腿有些发软。

他的高跟鞋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儿去了,赤脚踩在碎石子路上时忍不住哎呀惨叫,然后像弹簧一样蹦来蹦去。

薛阎笑着看了一会儿,这才把少年捞到轮椅上抱好。

在此之前,他从不知道只是单纯的看着一个人,心中就会升腾起那样巨大的幸福感。

如果之前的苦难是为了换来与少年的相遇,那么他甘之如饴。

看见家主亲自送黄怡回来,管家大吃一惊,硬着头皮邀请家主留下吃宵夜。

薛阎拒绝了,叮嘱少年赶紧洗澡睡觉,亲眼看着他摇摇晃晃上楼便立即告辞,薛瑞到家时连个人影儿都没看见。

先生,阎爷说以后让薛晋怡多去他那儿走一走。

管家如实回禀。

知道了。

薛瑞点头,眼中滑过一抹喜色。

不行。

薛李丹妮厉声反对,他要是发现了那小子的身份该怎么办?阎爷受伤了,根本就不能人道,只要黄怡小心一点不会出事的。

薛瑞凑到妻子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薛李丹妮沉吟片刻,勉强点了头。

他们当时站在最外围,没能看见发-情中的阎爷,这会儿还对坊间流言深信不疑。

薛子轩没心情跟任何人交流,他慢慢爬上楼梯,在二楼的走廊里站了很久,终于敲响少年房门。

找我什么事?周允晟刚洗完澡,腰间只系了一根浴巾,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水,皮肤因为热气的熏蒸泛出诱人的色泽,一股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扑面而来。

薛子轩愣住了,头脑一片空白。

没事我要睡了。

周允晟催促道。

我说过的话你忘了吗?离薛阎远一点,他是个疯子。

当时如果我不过去,他就会为难你。

你不想给他们弹琴,我看得出来。

只要是你不愿意做的事,我不会让任何人勉强你。

周允晟看似笑得真诚,实际上心里腻歪极了。

薛子轩没有同理心,无法切身的体会别人的感受。

哪怕那人为他付出所有,他也不会有一丝动容。

然而眼下,他素来冷硬的心房却开始慢慢变得柔软,像是被温水一遍又一遍的冲刷浇淋,洗去尘埃。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忽然伸手将少年抱住,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转身匆忙离去。

周允晟关紧房门,用手帕反复擦洗额头,确定那滑腻的触感完全消失才停下来。

住在对面的薛静依听见哥哥上楼的声音时就悄悄打开房门,却没料到会看见他亲吻少年的画面。

亲吻指尖代表着崇拜你,亲吻额头代表着疼爱你,这两句话是薛静依偶然在网上看见的。

哥哥崇拜黄怡?想起他看向他时特别专注深邃的眼睛,或许也能用近似于崇拜的心折来形容。

而疼爱,他那样小心翼翼的对待他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她以为黄怡只是自己的影子,是一个早晚会死去的容器,但现在,情况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

如果哥哥对黄怡的感情不断加深,他一定舍不得伤害他。

那意味着她即将面临死亡。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最爱的人放弃。

薛静依关紧房门后滑坐在地上,拼命忍耐心脏的剧痛。

她没有向任何人求助,自暴自弃的想着或许就这样死了也是一种解脱,但是第二天,她竟然醒过来了,在没有吃药也没有注射强心剂的情况下竟然醒过来了。

她踉跄着站起来,对着镜子里脸色灰败的少女低声嗤笑。

这是一个奇迹,同时也证明了老天爷想让她活下去的意愿,那么她为什么要放弃?绝-不!用口型无声说出这两个字,她打理好自己,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餐厅。

薛瑞等人早就出门了,只有周允晟坐在餐桌前摆弄手提电脑,管家在厨房里烤面包。

薛静依烧了一壶热水,笑道,想喝奶茶吗?我帮你泡。

好,谢谢。

周允晟头也没抬的答应。

刚烧好的水非常烫,护士小邓想过去帮忙,被拒绝了。

薛静依端着两个杯子飞快朝餐桌走去,到得周允晟身边时手抖了一下,两杯奶茶哗啦啦全泼了出来。

被泼个正着的手提电脑兹啦响了两声便黑屏了,机体内部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所幸周允晟躲避及时,否则放在电脑键盘上的双手就是不废也要脱层皮。

薛静依惊叫着退后,一面掉泪一面道歉,护士和管家连忙走过去安慰,谁也没功夫搭理真正的受害者。

没关系,你身体不好,这些事以后让别人来做吧。

周允晟指着沾了几滴咖啡渍的衬衫说道,我回房换一件衣服。

回到房间反锁房门,他脱掉衬衫,坐在床沿扶着额头低笑起来。

薛静依想干什么?废掉他一双手?因为这双手能弹奏出让薛子轩神魂颠倒的乐曲?所以说他从来就不相信世上有真正纯白的灵魂。

再善良的人,也会心存私欲,而人性会否被私欲掌控,端看外界的诱惑或者威胁够不够大而已。

薛静依既要面对死亡的威胁,又要面对失去心上人的痛苦,她若是还能一如既往的保持本心,周允晟才要感到奇怪。

她的黑化,早就在他的预料之内,当她看见那份报告书却缄口不言时,她已经行走在一条永远无法回头的道路上。

她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和黄怡之间只能活一个。

而她终于坚定的选择了自己。

两个最重要的棋子都已步入局中,游戏可以开始了。

147|14.7周允晟换好衣服来到餐厅,还不等坐下,就见昨晚为薛阎处理内鬼的那名青年男子带着和煦的微笑走进来,身后跟着诚惶诚恐的管家。

从两人的言谈中可以判断,这人就是薛阎最倚重的心腹薛老四,而薛静依早就被管家叫回了房间,免得招人怀疑。

静依,还没吃早饭?薛老四自来熟的打招呼。

没吃,你吃了吗?周允晟拿起一块吐司。

我吃了,阎爷没吃,让我来接你去陪他吃早餐。

走吗?薛老四笑眯眯的抽掉少年指尖的吐司,放进自己嘴里。

周允晟装作拘谨的朝管家看去。

管家得了薛瑞吩咐,笑道,上楼换身衣服再去吧。

周允晟点头,跟随在管家身后,薛老四自顾走进厨房,拿了一瓶草莓果酱,一层一层往吐司上刷,跟不要钱似得。

阎爷想见的人是小姐,但小姐身体不好出不了门,你代替小姐去跟阎爷相处,不要让他发现你的身份。

阎爷这人行事狠辣,惹恼了他后果非常严重,想必昨晚你已经看见了。

管家言辞间满是威胁。

周允晟知道这家人就是这样,一旦被他们摆布一次,他们就会把你的乖顺和妥协当做理所当然,毫不留情的压榨你的最后一滴剩余价值。

所以这样的人家才能教育出薛子轩那样的怪物;所以薛静依再如何纯洁善良,也只需一点点误导就会走上歧途。

他内心嗤笑,面上却装作惶恐的点头。

管家对他的怯弱很满意,从衣柜里找出一件掐腰白衬衫和一件紧身牛仔裤让他换上,又帮他挑了一双白色板鞋。

好了,下去吧,记住不要让阎爷发现你的身份。

管家将他推出房门,一再叮嘱。

周允晟唯唯诺诺的答应。

薛老四已经把一盘吐司连带一罐草莓果酱都吃完了,正用餐巾纸优雅的擦嘴,看见两人下搂也不同管家多废话,拉着人就走。

这都几点了你还没吃早饭?一点儿也不注意身体。

周允晟刚踏入餐厅就熟门熟路的拉开薛阎身边的椅子坐下,抬眼看看餐桌,帮他夹了几个小笼包并几个蒸饺。

有粥吗?我想吃鱼片粥。

他一边调酱料一边询问,那架势活像跟薛阎同居了十几年一样,半点不见在薛家的拘谨和胆怯。

原来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难怪薛阎能看上。

薛老四一边暗忖一边坐在两人对面,把两笼蒸饺拖到自己手边。

周允晟抬眸瞥了他一眼,薛阎便已经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他一天要吃八顿,他家就是因为他能吃,养不起,才把他扔给我带。

周允晟爽朗的笑起来,叉了一个小笼包沾了点酱料,放进爱人碗里,然后走进厨房盛粥。

等人走了,薛老四才咋舌道,你们真的才认识三天?我看着怎么像认识三十年一样?老夫老妻的感觉不要太浓。

薛阎低头吃包子,没工夫搭理他。

其实他根本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不过找了个借口把少年接回来,如果少年对此很在意,他可以试着改变,毕竟他们要在一起一辈子。

连同今天,他们才见过三次面,现在就说一辈子似乎有点太早,但他潜意识里已经认定少年会是他的伴侣。

等少年满十八岁,他就跟他结婚,上了薛家族谱他就是他的人了。

这样想着,薛阎露出一抹温柔笑意,把坐在对面的薛老四吓得够呛。

周允晟用托盘端了三碗鱼片粥出来。

谢谢嫂子。

薛老四嬉皮笑脸的接过粥。

嫂子都叫了,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周允晟用调羹搅拌粥水,态度那叫一个云淡风轻理所当然,害得薛老四一口粥呛进气管,咳得差点背过气去。

想什么来什么,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薛阎低声笑了,大手覆盖在他后脑勺上,将他拉到唇边亲了一口,柔声道,等你十八岁。

还有两年,那么久。

周允晟放下调羹叹气,惹得薛阎从低笑变大笑,将他抱进怀里揉搓了一通。

他喜欢少年的热切和直白,喜欢他看向自己时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专注。

被他爱上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薛老四捂住眼睛,暗暗叹息阎爷这是老房子着火,无可救药了。

吃完早饭,薛阎带少年回自己卧室,别墅里设置了电梯,各处还有轮椅通道,非常便于行动。

你什么时候离开薛家?他操控轮椅驶到衣柜边。

再过一阵吧。

周允晟盘腿坐在床上。

过一阵是多久?薛阎打开衣柜,取出一套崭新的休闲服扔过去,换上吧,别整天穿得不男不女。

牛仔裤绷那么紧,不觉得难受?少年一来他就注意到他被裤子裹的紧紧的两条长腿和愈显挺翘的臀部。

薛家那丫头虽然长相跟少年一样,但气质和心性却差了少年一大截,真以为日后他会糊涂到分辨不出他们的区别?一件宝物和一块瓦砾放在一起,除非他眼瞎了才会取瓦砾而舍宝物。

周允晟利索的换上,叹息道,终于穿了一回正常男人该穿的衣服,这才是生活。

薛阎撑不住笑了,伸手拍打他屁股,周允晟跨坐在他腰上,像个馋猫一般追着去吻他嘴唇。

两人立即陷入火热的交缠。

感觉到爱人起了反应,周允晟跳下地,解开他腰带埋头动作,直等爱人低吼着释放才用纸巾擦拭。

去洗澡?他哑声询问。

好。

薛阎感知到他目中隐藏的火辣意味,刚消下去的那处又飞快站立。

周允晟兑好水,脱掉薛阎衣裤,将他抱起来放进浴缸,毫不吃力的状态让薛阎很是吃惊。

瞥见爱人目中的诧异,周允晟挑眉道,看什么,我好歹也是男人。

两人在浴缸里纠缠了一个多小时才意犹未尽的分开,墙壁和地板到处都是泡沫,连浴巾都湿透了。

周允晟并不打理自己,将爱人捞出来放在轮椅上,搅干一条浴巾帮他擦拭身体,完了抱到床上盖好薄被,吻了吻他薄唇说道,等会儿,我马上就来。

他回到浴室擦身,然后换好衣服,拿着一个吹风筒出来。

薛阎半靠在床上静静看着他。

插上电,把彼此的头发吹干,周允晟找了一件浴袍帮爱人穿上,盘腿坐在他对面喟叹道,其实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

哪样?薛阎握住他脚踝,将他拖到怀中抱牢。

就是这样,周允晟指了指他无法行走的双腿,笑道,你哪儿也去不了,我就可以把你揣在口袋里随身携带,我能照顾你一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觉得挺好。

薛阎眸色变得格外暗沉。

他猛然翻身将少年压住,狠狠的吻他甜蜜无比的双唇。

少年人的誓言大多不过是随便说说,但他知道这并不包括怀里的宝贝。

他是真的不在意他的残缺,甚至为能照顾他一生而感到喜悦。

他嘴上说得平淡,眼里的情义却炙热的叫他难以承受。

宝贝儿,我爱你。

他咬着少年殷红的唇珠,一字一句表白。

周允晟翘起唇角,灿烂地笑了。

薛老四让人把新购置的钢琴搬进客厅时薛阎正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提电脑,少年抱着双腿窝在他臂弯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天,也不知说了什么有趣的话,薛阎低笑起来,用嘴唇碰了碰少年额头,亲密的氛围比早上更加浓郁。

阎爷,钢琴放在哪儿?薛老四捂着腮帮子,觉得牙都快被酸掉了。

他从来不知道动不动就放杀气的阎王爷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把我书房隔壁空出来布置成琴房。

薛阎头也不抬。

周允晟却跳下沙发跑到钢琴边,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然后打开琴键试音。

薛阎感觉怀里空荡荡的,脸色不由变冷。

薛老四连忙推开少年关上琴盖,说道,电梯太窄,搬不上去,我让他们从阳台往上吊,你让开,小心磕碰了。

周允晟这才回到薛阎身边,抱着他脑袋啃了几口。

-------------------薛子轩等到晚上八点才看见薛老四的车驶进花园,立即走到廊下,面无表情的看过去。

少年打开车门跳出来,却又被一只大手拉住,不得不趴在车窗上听车里的人说话。

声音很小听不真切,但依稀传来‘明天’、‘一起’、‘宝贝儿’等字眼,串联起来毫无意义,但亲昵温柔的态度却十分明显。

薛子轩走上前,坚定的把少年拉到自己身后,淡淡开口,天晚了,阎爷该走了。

薛阎用阴森的目光回视。

周允晟从薛子轩身后探出脑袋,挥手道,叔公再见。

嘴上说得正经又乖巧,却撅起嘴唇作飞吻状。

连薛老四都被他逗笑了,更何况是爱他爱到痴狂的薛阎。

他冷硬的面容瞬间软化,一面低笑一面摆手,明天见,记得陪我吃早餐。

等车子开远,薛子轩才握住少年手腕质问,不是说过让你离他远点吗?为什么不听话?可是管家一定要我去。

周允晟低头嗫嚅。

薛子轩满腔怒气瞬间消弭,将他拉入怀中爱怜的拍抚,我会跟福伯说,今后不用再去了。

谢谢哥哥。

周允晟乖顺点头,试探性的揪住他衣摆。

哥哥?这个称呼是如此的亲昵而又温暖,换来薛子轩低沉的笑声。

薛静依站在窗边,盯着夜色中几乎融为一体的两人,眸中翻搅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

当天晚上,薛子轩跟薛瑞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走出房门时两人脸色铁青。

周允晟没兴趣监听争吵内容,很早就睡了。

薛子轩无力阻止薛阎带走少年的举动,因为他的父亲才是出卖少年的罪魁祸首。

他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无能,因此而变得越来越沉默,坐在钢琴前一弹就是一整天,眼底的忧郁和疯狂令人心惊。

但是当少年回到家里,坐在他身边陪他练琴时,萦绕在他周身的孤寂和冷漠却又一扫而空,像个无忧无虑的小男孩一般笑起来。

看见他一天更比一天在乎少年,已然踏入泥沼无法自拔,薛静依心痛如绞。

148|14.8这天,薛静依收到了肖邦国际钢琴大赛的邀请函,这是钢琴界最盛大的赛事,分为儿童组,青少年组和成人组,如果获得青少年组的冠军,将会无条件被世界最高音乐学府柯蒂斯学院录取,并赠予非常丰厚的奖学金。

当年的薛子轩以12岁稚龄获得了青少年组的冠军,并且成为柯蒂斯录取的年龄最小的学员,因此而扬名世界。

当年的他被誉为钢琴王子,现在的他早已成功为自己加冕。

论起弹奏钢琴,没有任何一位演奏家敢声称自己一定能胜过他。

他高超的技巧和充沛的感情早已征服了世界。

作为他的妹妹,薛静依一经报名就受到了媒体和圈内人士的广泛关注。

他们对她寄予厚望,都在猜测她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钢琴女皇。

当然也有人担心薛静依的身体可能支撑不了残酷的比赛,所以在考虑要不要给她发函。

薛静依亲自打电话到组委会,表示自己可以坚持比赛,薛子轩为了支持妹妹,主动与组委会签订合约,成为成人组的评委。

他今年才27岁,却要审评一群年龄可能比他还要大的演奏者们的资格,事情似乎有些可笑。

然而消息一出,没人对此提出异议,所有向组委会递送参赛申请的演奏者们都认为能让薛子轩聆听他们的演奏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组委会最终妥协了,将邀请函发给了薛静依。

这场赛事每五年举办一次,每一个名额都异常珍贵,他们自然不喜欢发生缺席的情况,那对落选的人来说尤其不公平。

薛静依太高兴了,这是黄怡来到薛家后她收到的唯一的好消息。

早上,等黄怡被薛阎接走以后,她缠着薛子轩陪自己练琴。

她打开琴盖,微笑着一一抚摸黑白的琴键,仿佛生命又充满了阳光和希望。

哥哥,你能帮我挑选比赛时要弹奏的曲子吗?她拿出几本曲谱。

薛子轩遥望窗外,不言不语。

哥哥,你怎么了?薛静依小心翼翼的喊道。

薛子轩这才回神,语气淡漠,你把自己最拿手的先挑出来练习,我听一遍再说。

好。

薛静依喜滋滋的把其中一本琴谱翻开放在谱架上,弹奏一首欢快的舞曲。

她倾尽全部心力,只为了用琴声打动哥哥,若是能得到他一句赞许,就仿佛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

她参加比赛不仅仅是为了获得柯蒂斯音乐学院的入场卷,更是为了吸引哥哥的注意力,让他看见自己的努力和优秀,从而更爱自己一点。

哥哥,看着我好吗?求求你看我一眼!欢快的舞曲到了最后变成绝望的悲鸣,薛静依将双手狠狠按压在琴键上,一滴泪水顺着眼眶滑落。

她毁了这首舞曲,若是往常,哥哥早就走过来严厉的斥责,然而眼下,他却连一个音符都没听进去,站在窗边眺望远方,背影显得那样孤寂。

她知道他在等待黄怡。

黄怡离开的十几个小时,他能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直到日落。

她真想走过去拥抱他,大声告诉他自己是多么爱他,请求他给予自己一点关注。

这些狂乱而又热切的想法,在看见他冰冷无机质的眼眸时全都化为烟尘消散。

双手反复按压琴键,制造出刺耳的噪音,却没能让男人回头看一眼,薛静依这才颓然放弃,擦掉眼泪云淡风轻的问道,哥哥,我弹的怎么样?薛子轩头也没回的道,继续。

他根本就没在听,所以不予置评。

薛静依差点忍不住笑了。

这还是她的哥哥吗?如果是在以前,他早就把她扔出去了。

现在,他的眼里只看得见黄怡,耳里只听得见黄怡,心里也只能思考与黄怡有关的点点滴滴。

在他看来,除了黄怡以外的人或许都是一团空气。

薛静依抚了抚刺痛的心脏,翻开下一张曲谱弹奏,弹到第二小节,薛子轩忽然转身打开房门,步履匆忙的跑下楼。

薛静依眸色微变,似想到什么隐在窗帘后往花园里看去,果见薛阎的车从不远处的林荫小道驶来。

黄怡回来了。

薛静依怀着嫉妒的心情看着哥哥将他拉到身后保护,又看着薛阎探出头仔细交代什么。

两个男人互相对视,眼里充斥着烈火一般熊熊燃烧的敌意。

然而黄怡只用清越的嗓音说一句‘叔公再见’,两人难看的面色瞬间就变得愉悦。

显然,他们对这句话的理解很不一样,但对黄怡的疼爱却都是那么深刻,他无需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需抬眸一笑或张张嘴,就能取悦他们。

分明是双胞胎,老天爷却把健康的身体,美丽的微笑,过人的天赋全都赠予他,而自己除了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脏什么都无法拥有。

这不公平!这样想的时候,薛静依显然忘了自己十六年里都过着怎样奢华舒适的生活,也忘了她真正的亲人曾遭受的苦难。

当她收拾好满心嫉妒坐回钢琴前时,门开了,薛子轩牵着少年走进来,原本冰冷淡漠的脸庞如今笼罩着一层暖融融的笑意。

你刚才说让我帮你挑曲子,你中意哪几首?全在这里。

薛静依把一本琴谱递过去,心中苦涩难言。

原来之前自己说过的话,弹过的曲子,他全都没听进耳里。

虽然早就知道,但是看见他如此迥异的态度,她依然觉得无比难过。

周允晟凑过去瞟了几眼。

薛子轩察觉他的靠近,笑睨他一眼后将他揽入怀中,将曲谱放在膝头方便他阅览。

薛阎的离去让他心情大好,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他永远不要再回来。

小怡,你怎么回来了?薛静依尽量不去看相依相偎的两人。

叔公有事要处理,可能一两个月都不来球场。

周允晟无辜的眨眼。

事实上并非薛阎有事,而是他想到今天是薛静依收到邀请函的日子,特意赶回来,为此还签订了很多不平等条约。

上辈子薛静依也在今天收到了邀请函,然后系统立刻发布任务让他破坏薛静依的比赛。

但命运之子就是命运之子,无论薛静依受多大的打击,都能迅速振作起来且越战越勇。

他记得决赛的时候,他弄伤了她的手指,她却凭着惊人的毅力完成了高难度的演奏并获得冠军。

也是在那一天,薛子轩才真正把她当成一个优秀的女人看待,而不是妹妹。

这一世,他不会用系统颁布的弱智手段去陷害薛静依,他有一个更好玩的计划。

静依,听说你收到肖邦国际钢琴大赛的邀请函了?恭喜你。

周允晟笑着说道。

谢谢。

薛静依客气的点头,心中暗恨薛阎为何走的时候不把他一块儿带走。

你最近一段时间可以陪静依练习。

她在技法上还存在很多不足,你能帮她指正或作出正确的示范。

薛子轩轻轻揉弄少年细软的发丝,眼里暗藏失而复得的喜悦。

薛静依脸色阴沉了一瞬。

虽然少年才刚开始学琴,但无论是技巧还是表现力,都已经远远超越了全盛时期的她,说一句指正并不夸张。

但她还是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表面笑着答应,心里却存了较劲儿的念头。

她只是长期卧病疏于练习,努力准备一个月必定能追上少年甚至赶超。

这样想着,她弹奏的时候便特别卖力,对薛子轩的意见也尤为重视。

少年不再离开自己,而是抱着平板电脑静静窝在自己身边,偶尔困倦了还会枕在自己膝上睡一觉,这让薛子轩常常会忍不住微笑起来。

他迅速找回状态,又变成了那个对音乐十分苛求的钢琴家,一旦薛静依弹错某个音符就会厉声要求她停下重来。

每当这个时候,周允晟便会抬眸冲薛静依灿笑。

他知道已经黑化的薛静依会把这个安慰性的笑容看作是嘲讽和轻蔑,这会彻底搅乱她的心神。

果然,薛静依一天更比一天紧张,发挥的也越来越失常,尤其薛子轩在她失误后为了引导她,还会让周允晟再弹奏一遍。

少年完美无缺的演奏像是一座难以跨越的鸿沟,让薛静依清晰的意识到无论自己如何努力,也没有追赶上他的一天。

她强撑着不在哥哥面前露出怯懦的神态,但她自己知道,她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只需某人轻轻一推,就能让她的自信心彻底塌陷。

待在琴房练习于她而言原本是种乐趣,现在却变成了煎熬。

周允晟眼见她容颜憔悴,眸光暗淡,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这些天,他有意用琴技碾压她,为得正是击垮她的自信,逼迫她在黑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从而陷入癫狂。

对于长久处于绝境中的人来说,清醒与疯狂仅一线之隔。

两人并肩朝琴房走去,面上谈笑晏晏,实则各怀心思。

薛子轩取出一本琴谱递过去,语气严厉,按照你这几天的水准,第一轮预赛就会被淘汰。

这是我为你挑选的曲子,你专心把它们练好,或许能保证你进入决赛。

薛静依接过后匆匆翻看一遍,脸色煞白。

这本琴谱只囊括了五首曲目,是世界上公认的难度最高的钢琴曲,别名又叫《超技练习曲》,从‘超技’两个字就能知道演奏它们必须具备怎样高超的技巧。

世界上最顶尖的演奏家都不敢夸口自己能把五首曲子完整的弹奏出来,事实上,能顺利完成其中的两三首就足以令他们感到骄傲。

而薛子轩正是世界上唯一能完整弹奏这五首曲目的人。

他为薛静依设定的标准如此之高,一下就让她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薛静依翻开曲谱时指尖都在颤抖。

第一首曲子是难度最低的,然而一瞥见它的名字,薛静依头脑便一片空白。

《地狱之火》,运用双音技术最多的钢琴曲,一个小节中最多设置了一百二十个双音,其中更有六七十个双颤音,一旦在弹奏中手指过于紧绷,亦或两个音受力不均,这首曲子就毁了。

有钢琴演奏家曾经戏言:能完美弹奏《地狱之火》的人,对自己双手的掌控力应该比机器人更精确。

薛静依用力深呼吸,努力让指尖放松下来。

你能做到的,你一定可以!她不停安慰自己,然而才弹奏到第二行就出了差错,一个双音出现了断层,让旋律陡然变得尖锐。

停下重弹。

薛子轩厉声呵斥,见正在摆弄电脑的少年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似乎受到了惊吓,连忙走过去轻轻拍抚他发顶。

少年腼腆一笑,重又低头摆弄电脑。

薛子轩这才放缓语气说道,重新弹一遍,不光指尖需要彻底放松,连手腕也是。

薛静依点头答应,双手却更为僵硬。

她硬着头皮继续,弹奏到第一小节的末尾时,连续出现的十几个双音让她备受惊吓,指尖在琴键上乱作一团,原本美妙的旋律变成了不堪入耳的噪音。

停!你究竟怎么了?我记得你的水平不止这样。

让开,我给你示范一遍。

薛子轩眉头紧皱。

薛静依连忙让开,忐忑不安的望着他。

周允晟放下电脑,趴在琴沿上眼巴巴的开口,哥哥,这首曲子很有意思,我能弹一遍吗?薛子轩冰冷的面容瞬间融化,温声道,过来试试吧。

周允晟坐在钢琴前,先把曲谱翻看一遍,记在心里,然后摆脱琴谱自如的弹奏。

这首曲子源于作曲家的一个噩梦。

他梦见自己跌入地狱,那里到处都是幽蓝色的火焰和可怕的恶魔。

火焰烧灼他,恶魔追逐他,他饱受惊吓的奔逃,然后一个蹬脚醒了过来,才发现一切不过是场梦。

于是他一边抹汗一边哈哈大笑。

所以这首曲子的前三个小节充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双音和双颤音,将恐怖、阴森、疯狂的氛围营造的淋淋尽致,最后一个小节却充满了释怀和喜悦,令听众彻底摆脱之前胆战心惊的感觉。

巨大的情感落差和前后迥异的风格是这首曲子最亮眼的地方,而连续出现的双音奠定了这首曲子的超高难度。

周允晟纤长的指尖在琴键上滑动,利落而又精准的摁下一个个音符,当他演奏结束,薛静依不自觉的摸了摸手臂,发现上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演奏的太完美了,高超的技巧几乎能与那些成名多年的音乐家比肩。

薛子轩站在钢琴边,用近乎于痴迷的目光凝视少年。

当他演奏结束,他压下狂乱的心跳,哑声赞许,完美,我已经没有什么能教导你了。

周允晟腼腆的笑起来。

已经没有什么能教导了吗?连钢琴之王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少年的演奏技巧已经达到了让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薛静依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被名为嫉妒的毒液腐蚀出几个血洞。

看见哥哥冲自己招手,她反射性的退后两步。

静依,之前你看清楚了吗?过来弹一遍,记住一定要放松。

好。

薛静依低头看向钢琴,一股幽蓝色的火焰忽然从琴键的缝隙中窜出,呼啸着朝她面上袭来。

她连忙后仰躲开火舌,差点因此而摔倒。

周允晟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低声询问,你怎么了?没,没怎么。

薛静依定睛一看,琴键上哪有什么火焰,是她太过紧张产生了幻觉。

她慢慢将手指摆放上去,指尖却仿佛被灼烧一般疼痛难忍。

分明只需轻轻一按就能弹奏出美妙的旋律,但现在,她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少年第一次弹奏就把《地狱之火》演绎的如此完美,而她要从这座高不可攀的山峰的峰脚爬上顶端,甚至凌空超越,那怎么可能?别说现在的她做不到,就是全盛时期的她,也同样无法做到。

只需按下几行音符,她就输了,输掉了自信和骄傲,也输掉了哥哥的关注。

她多么想让哥哥也用同样痴迷的目光凝视自己,但她知道,她永远无法打败少年。

她忽然趴伏在钢琴上痛呼起来,手肘和胸膛压迫琴键,发出刺耳的嗡鸣。

薛子轩面色一变,立即将她抱起来送往卧室,管家闻听动静一边给医生打电话一边准备药材和医疗器械。

薛静依是真的发病还是装的,周允晟没兴趣知道。

他只知道她的骄傲和自信已经被他彻底碾碎。

如此,游戏才能进行下去。

------------------------薛静依是装的,她不想在哥哥面前出丑,从而衬托的黄怡更优秀。

或许是因为遭受过太多打击的缘故,那天独自从昏迷中醒来后,她发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增强了很多,以往总让她心痛如绞的画面,现在已经可以装作毫不在乎的面对。

第二天凌晨,她悄悄来到琴房,坐在钢琴前发呆。

直过了半个多小时,她才把双手放在琴键上,试着弹奏最简单的一首舞曲,但熟悉的旋律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串凌乱的,毫无意义的音符。

曲谱明明印刻在脑海中,眼睛一闭就能浮现,到了现实里,她却无法用琴键将它们表达出来。

她似乎失去了弹奏的能力。

薛静依心慌意乱,换了一首曲子继续尝试。

但她越急切,手指就越不听使唤,原本还有一点规律的琴音到后来彻底乱了,吱吱嘎嘎像是几欲崩塌的老旧楼梯。

这哪里是音乐,而是折磨人的噪音,如果哥哥听见了,一定会用力关上琴盖把自己的双手压断。

薛静依终于停下来,盯着颤抖不止的双手发呆。

她知道短时间之内,自己怕是没有能力再碰钢琴,因为一坐在钢琴前,她感受到的不是期待和愉悦,而是恐惧和不安。

黄怡过分优秀的表现诱导了这种心态的产生,然后让它一天更比一天严重,直至昨天遭受到碾压性的打击才真正爆发出来。

薛静依轻轻关上琴盖,回到卧室。

琴房里铺设了隔音棉,她没吵醒任何人,所以现在有时间静静思考一会儿。

她打开电脑,认真浏览换心手术的相关资料,最近一个多月,她正是靠着这些资料让自己熬过了一次又一次打击。

一篇报道跃然而出,久久停留在她视线当中。

一名年轻男子移植了一颗心脏,在康复之后,他发现自己拥有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记忆,更具备了以前不曾具备的能力。

这让他的生活产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专家分析道:人类的心脏也能储存记忆,可以使心脏移植者得到原主的某些技能。

非洲的一些原始部落就有吞吃敌人心脏以获得力量的习俗。

薛静依用阴森的目光凝视这篇报道,许久之后抿唇笑了。

如果移植了黄怡的心脏,她是不是也能获得他过人的音乐天赋?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他算什么,一个为自己存储心脏的容器,一个活在自己阴影里的可怜虫,凭什么让自己感到恐惧?她笑得越来越阴狠,看见摆放在桌上的邀请函,做下了一个决定。

既然她短时间内失去了弹奏的能力,便让黄怡代替她参加比赛。

她看重的并不是丰厚的奖金,而是进入柯蒂斯音乐学院学习的机会。

凭她的能力,至少还需苦练好几年才能考上,而黄怡轻轻松松就能做到。

反正他也是要死的,干脆利用个彻底。

等得到了他的心脏和天赋,没有谁会发现当初参加比赛的那个人不是她。

这样想着,她冷静的关掉电脑,摁响急救按键。

--------------------------薛家人围在病床边面容憔悴,尤其是薛李丹妮,眼睛都哭红了。

薛静依拉住她的手,虚弱开口,妈妈,我会死吗?胡说什么,你一定会好的,我们已经想到办法了。

老公,你说是不是?是,只要你赶紧把身体养好,我们就能马上为你做手术。

言下之意是说心脏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薛静依抿嘴笑了,看向面色铁青的薛子轩,试探道,哥哥,你说我能好起来吗?薛子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站起身往外走,头也不回的道,你注意休息。

他终于意识到妹妹的存活建立在少年的死亡之上,这让他痛苦的几欲窒息。

他现在根本无法正视薛静依的存在,她是一个残次品,却要用扼杀天才的方式去弥补她的残缺,这是犯罪!149|14.9薛静依故意不吃药,让身体状况迅速恶化,但这只是表象,一旦达到目的,她就会尽力调养至最佳状态,以便能承受住心脏移植手术的风险。

在那之前,她要把黄怡亏欠她的全都要回来。

她向薛李丹妮提出了让黄怡代替自己参加比赛的要求,薛李丹妮无疑是薛家最疼爱她的人,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并把此事告诉薛瑞。

薛瑞决定派几个保镖时时刻刻跟着黄怡,免得他在比赛过程中暴露身份。

薛静依又让管家把黄怡叫过来,摆出一副垂死的模样,说想让更多的人记住自己,想亲自站上那个舞台却无能为力,想在这个世界多多少少留下曾经存活过的痕迹。

这是她的遗愿,希望她的兄弟能帮她完成。

周允晟内心冷笑连连,眼眶却通红一片,考虑片刻后答应了。

薛静依握住他的手,虚弱的道谢。

薛家所有人都围着她团团转,但凡她提出什么要求,莫不尽最大的努力为她实现,然而到了薛子轩跟前,得到的只有冷酷的否定。

不行,这是作弊,我不能同意。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一本曲谱,连个眼角余光也未给薛静依。

这些天他甚至没前往她的房间探望过一次,他已经无法正视她的存在。

可是我听说阎爷过两天就回来了,如果小怡代替我去参加比赛的话还能躲开他。

薛静依拿出事先想好的说辞。

薛子轩明显愣了愣,几分钟后沉默的点头。

若是以往,哥哥绝不会同意这种做法。

他常常说音乐是最真实的,容不得一点虚假,故而对抄袭作弊假弹等行为深恶痛绝。

但现在,为了留住黄怡,他却能放下所有原则。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不知道他会在自己和黄怡之间选择谁。

薛静依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情不自禁的问道,哥哥,你想让我活下去吗?我活了,黄怡就必须死,你会怎么选?薛子轩用格外冰冷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走了。

他当然想让妹妹活下去,但前提是她不能掠夺少年的生命。

死亡是一种极其自然的过程,世上每一个人都无法避免,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真到了那一天,平静接受才是最从容的应对。

他并没有看见,在自己转身的时候,妹妹的眼睛里充斥着多么浓烈的怨恨。

-------------------代替薛静依参加比赛一直在周允晟的计划当中。

薛家想隐瞒他的身份,他就偏要名扬世界,等真相揭开的那一天,小小的薛家根本无法控制事态的发展。

为了确保他不跟外人接触,薛家派了几个保镖监视。

预赛已经开始,休息室里坐满了十二至十八岁的青少年,其中家世显赫者不知凡几,却也没几个像他这样高调,总是被一群戴墨镜的大汉围着。

有人很看不惯他的做派,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还有人试图走到他跟前抗议,被几个保镖拦住。

这一举动为他招来了更多冷嘲热讽。

还未开始比赛就如此高调,等会儿输了别太难看。

每个参赛者都曾录制了一段vcr上交组委会,组委会将之剪辑在一起播放,为的是让大家了解彼此的水平。

vcr是薛静依未发病之前拍摄的,没有经历过生死磨难的她虽然也算有天赋,但在选手中间顶多只能排中上。

他们并不曾将她看作真正的对手。

而这样一个实力平平的人,却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确实让很多选手凭生一种某人在狐假虎威的感觉。

事实上,薛子轩的才华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样想着,不少人摇头冷笑,主动疏远了他。

尤其是最有希望夺冠的奥地利选手汉娜,她为每一个选手都带了一份小礼物,唯独遗漏了周允晟。

这种台下的明争暗斗对周允晟来说无关痛痒,他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低头翻看一本曲谱。

片刻后,休息室里响起接二连三的抽气声,依稀还能听见‘天啊我要晕倒了’之类的夸张表述。

周允晟心有所感,抬眸一瞥,却见薛子轩快步朝自己走来。

他今天穿着一套灰色礼服,脖子上系着一根黑白灰三色条纹交杂的丝质领巾,手上戴着纯白的手套,看上去像是从中世纪油画中走出的贵族。

其间有人拦住他要签名,都被他拒绝了,走到少年身边,他如冰雕般冷硬的面容才略微和缓,俯身问道,紧张吗?不紧张。

周允晟摇头。

为了公平起见,我不能做你的评委,但我会在台下看着你。

相信自己,冠军一定是你的。

他脱掉手套抚摸少年脸颊,表情和语气说不出的温柔。

周允晟腼腆的笑了笑。

薛子轩还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是他发现自己在这方面格外生疏,拧眉想了很久也没能找出一句合适的,只得像雕塑一般站在少年身旁。

他想自己或许可以给少年一个拥抱,刚准备弯腰,却见薛阎被薛老四推了过来。

他立即挡在少年身前,这里是选手休息区,闲杂人等不能进来。

那他们是怎么进来的?薛老四冲围在少年身边的几个保镖孥嘴。

看得这么严,当少年是囚犯吗?小怡有心脏病,为了避免他发生意外,组委会同意我们派人保护他。

薛阎没说话,只冷笑了一声。

薛子轩还想赶两人离开,一名工作人员匆匆跑进来,说是组委会要召开一个紧急会议,让他赶快去。

哥哥你去吧,我没事的,叔公又不会吃了我。

周允晟轻轻拍打他手臂。

薛子轩反复握拳,冷冷瞪视男人一眼后走了。

你们先下去。

薛阎冲几名保镖摆手。

这些人无不知道阎爷的威名,哪里敢违抗,低着头鱼贯出去。

哥哥?叫得挺亲热的。

他是你哪门子的哥哥?薛阎握住少年手腕冷笑,上下打量他,嫌弃开口,这是什么衣服?每次见面你就不能穿得正常一点?周允晟拉扯身上纯白的连衣裙,无奈耸肩,这是组委会发放的统一服装,女选手都这么穿,我有什么办法。

没事,我很快就能离开薛家了,再也不用受这份罪。

薛阎将他拉到身边,揉捏他纤长的指尖说道,比赛结束我们就举办订婚仪式,我帮你定做一套礼服,你喜欢黑色还是白色?你穿什么颜色?周允晟来了兴趣,蹲下-身趴伏在他膝盖上,眼睛亮晶晶的。

我穿黑色。

那我穿白色。

好,就这么定了。

薛阎轻快的笑了,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往他无名指里套,徐徐开口,这是订婚戒指,结婚戒指以后我们两一块儿去挑。

等比赛结束,我帮你补办一个盛大的求婚仪式,你想让我下跪吗?周允晟张开五指反复欣赏做工精致的钻戒,又见他无名指也戴了一枚款式相同的,满足的笑道,不用了,求婚仪式我来办吧,要下跪也该是我下跪,你只管等着就好。

他按捺不住满心的喜悦,抱住男人脑袋用力亲了几口,响亮的声音引得所有人都好奇的看过来。

薛老四每次听两人对话都忍不住想笑,不得不喟叹老板这回是捡到宝了。

少年虽然才十六岁,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这段感情投注了多少心力。

他的爱如此深沉而又毋庸置疑,一旦认定了谁,就会紧紧拉住那人的手带领他一往无前的向幸福奔去。

唯有这样的人,才能让心硬如铁的薛阎动容。

薛阎摁住少年后脑勺,给了他一个唇舌交缠的热吻,又捏了捏他指尖以示鼓励,这才离开休息室。

选手们本就对周允晟的做派不屑,这会儿更认定了他只是个耽于享乐和肉-欲的草包,便都不再看他,心中暗暗为薛子轩有这样一个妹妹感到惋惜。

---------------------------比赛有条不紊的进行,几个种子选手表现都颇为不俗,评委们纷纷给出极高的评价。

尤其是汉娜,她演奏的曲目是《康派涅拉》,世界上难度最高的钢琴曲之一,在预赛阶段就拿出这种曲子,把比赛的格调直接往上提升了好几级。

排在她后面的选手如果没有更亮眼的表现,最终只能沦为陪衬,而评委们在水准拔高的情况下给出的分数或许会比他们的实际表现更低。

因为掌声经久不息,她一直在向观众鞠躬致谢,直过了一两分钟才离开舞台。

周允晟恰恰排在她后面出场,此时正站在台阶下仰望。

祝你好运。

与少年错身而过时,她翘着唇角说道。

你临时改变了参赛曲目?周允晟用标准的德语询问。

他记得参赛名单上汉娜报的曲目是《悲怆》,她忽然提高了难度会让后面的选手陷入极其尴尬的境地。

当然,如果有绝对的实力,这点小插曲并不算什么。

是啊,你也可以临时改变一下。

汉娜笑嘻嘻的说道。

你的提议很好,我喜欢竞争激烈的比赛。

周允晟微笑点头,写了一张小纸条递给台下的评委。

评委们看过纸条后大吃一惊,派人跟少年反复协商后见他心意已决,只能点头同意。

坐在后面几排的薛子轩见幕布迟迟没有拉开,走过去询问情况。

亲爱的轩,你妹妹临时改变了曲目,她要弹奏《致帕洛切夫》。

我们规劝过她,但是她并不愿意采纳我们的意见。

so……工作人员耸耸肩,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致帕洛切夫》并没有被收录在《超技练习曲》中,但弹奏时的困难程度与它们相比只高不低。

这首曲子鲜为人知,弹奏者更是寥寥可数,不仅因为其需要大师级的弹奏技巧,还需要投入常人难以想象的充沛情感。

上个世纪最著名的钢琴演奏家普法洛因为练习这首曲子而导致了精神崩溃。

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人能把它完整的演奏出来。

它一经问世就被誉为‘魔鬼的音乐’,演奏者需要不断地大力敲击琴键,连续弹奏不协和弦,旋律至始至终都停留在高-潮未曾消退。

这首曲子首演的时候,听众由于受不了强烈的琴音刺激而选择集体退场。

从那天开始,《致帕洛切夫》就彻底退出了主流音乐的舞台,直到一个世纪之后的现在,才有音乐家发现隐藏在它旋律中的独特魅力而打算让它重现人世。

但他们无一例外的失败了,就连薛子轩也曾表示自己只能弹奏出《致帕洛切夫》的形体,而无法重塑它的灵魂。

魔鬼的音乐或许只有魔鬼才能演奏。

这也是评委震动的原因。

他们不想眼睁睁看着一名有潜力的选手因为挑错了曲子而被淘汰。

但如果他自己坚持的话,他们也不会阻止。

主持人将临时更改的曲目报出来,台上台下嘘声一片。

休息室里的选手们更是笑得颇为幸灾乐祸,冲汉娜竖起大拇指。

要不是汉娜刺激了薛静依,她也不会主动找死。

很好,竞争者又少了一个。

阎爷,小怡还没上台呢,他们嘘什么?薛老四是个不通音律的粗人。

薛阎正用手机百度,看见《致帕洛切夫》的介绍,不由挑高一边眉毛。

魔鬼的音乐,这么刁。

薛老四凑过去看了看,嘴里直咋舌。

两人说话间,幕布拉开了,穿着纯白连衣裙的少女(少年)已经坐在钢琴前,一束光线聚焦在头顶,将他照射的纤毫毕现。

他微微低垂着眼睑,似乎在调整情绪。

评委们并不催促。

少女能选择这首曲子已经证明了他的勇气,他们愿意多给他一点时间。

坐在家里观看直播的薛静依暗暗咬牙,怎么也想不明白黄怡为何会临时更改曲目。

难道他以为自己能弹奏出连哥哥都无法完美演绎的曲子吗?他是太自大还是太愚蠢?早知道就不该让他去参加比赛,一来就搞砸了!周允晟在回忆《致帕洛切夫》的创作背景。

它的编写者是上个世纪并没有什么名气的音乐家卡兰斯,在曲子公演并得到无数恶评后,他服毒自杀了,尸体在他居住的破旧小阁楼内慢慢腐烂,直到一个月后被房东发现。

当时公众都认为他是因为无法接受失败而选择了死亡,毕竟他花了整整七年的时间谱写这首曲子,说一句‘呕心沥血之作’也不为过。

但周允晟并不这么认为。

这首曲子为什么叫《致帕洛切夫》?帕洛切夫究竟是谁,跟卡兰斯是什么关系?当时的人查不出,也不想查,但周允晟拥有008,想要找到真相是轻而易举的事。

通过搜索史料库,他发现帕洛切夫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他是卡兰斯高中时期的同学,两人关系非常亲密,但在他们毕业的时候,帕洛切夫因为受不了家人的虐待自杀了。

从他死亡的那天开始,卡兰斯将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花费在了谱曲上,曲子完成并公演的第二天,他也同样选择了自杀。

用毕生心血来向一个亡魂致敬,并义无反顾的追随他而去,那是怎样一份厚重的感情?仅仅只是单纯的朋友吗?周允晟并不这么认为,根据当地的医疗记录显示,帕洛切夫曾经被家人送入精神病院治疗,原因是爱上了同性。

在那个年代,同性恋者得不到丝毫尊重,一经发现就会被整个社会排斥。

帕洛切夫遭受了怎样惨无人道的折磨才会选择死亡?而卡兰斯,他的爱人,又是怎样在无尽的绝望中坚持下来?《致帕洛切夫》的旋律为何至始至终那么狂暴,真的只是为了表达失去爱人的痛苦?不,应该还有怨恨,反抗,谴责,谴责这个残忍无情的社会毁掉了他们幸福的可能,毁掉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交织在狂暴旋律中的情感只有纯粹的爱和恨,两者合二为一变成毁灭。

在爱人死后卡兰斯真正想做的事其实是毁灭这个残忍的世界,但他没有能力付诸行动,只能把无尽的爱恨谱写成旋律,宣泄给所有的听众,甚至于连帕洛切夫,他都是心存怨恨的,恨他抛下他独自面对死亡。

当听众因为受不了刺激而谩骂退场时,他的心情应该很痛快淋漓吧,所以他才会心满意足的离开这个世界。

当时的乐评人何其敏锐,他们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一首魔鬼的音乐,因为毁灭和死亡是它的主旋律。

想到这里,周允晟深吸口气,用力按下第一个音符。

他也曾经历过最热烈的爱情,最痛苦的折磨;也曾在看不见尽头的绝望中拼命挣扎,想要反抗这个残忍无情的世界。

当爱人将他抛回本体独自赴死时,他也同样的恨他,却也撕心裂肺的爱他。

卡兰斯的心情,他感同身受。

台下的评委和听众在忍受了长久的寂静后都在等待他胆怯退场,却没料到他不动则已,一动竟如此雷霆万钧。

随着第一个高昂的音符迸溅而出,一段又一段极其厚重,尖锐、不和谐的旋律像山岳崩塌一般滚滚袭来。

少年快速地,猛烈地敲击琴键,因为太过用力手背都爆出一条条青筋,脸上带着狰狞而又痛苦的表情。

他脊背忽而绷直,忽而又颓然弯曲,发丝随着摆动的头颅在光柱中划下一道道痕迹。

他指尖迅速从这一头滑到那一头,用快得肉眼难辨的速度将挤满了一个小节的三百多个音符一一敲击出来。

高昂的琴音连续不断的撞击听众的耳膜,直入心脏,让他们感到恐惧不安的同时又觉得痛苦而压抑,仿佛有一双手捂住了口鼻,令他们陷入绝望的窒息。

少年显然比他们更痛苦也更绝望。

因为深陷在琴音中不可自拔,他脸上布满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随着头颅的摆动洒落在手背和琴键上,在光柱中闪耀出晶莹的星点。

他咬紧牙关,重重压下最后一个音符,仿佛从地狱传来的乐音戛然而止。

他双手无力的摆放在琴键上,粗重的喘息从听筒扩散出来,回荡在演奏厅的每一个角落。

台下安静的落针可闻,有人捂着胸口满脸惊惧,有人抿紧双唇默默流泪,还有人陷入呆滞无法抽离。

直到今天,他们才真正意识到,原来音乐果真具备直击灵魂的力量,他弹奏的每一个音符都能让他们的灵魂感受到疼痛并因此而瑟瑟发抖。

刁!刁爆了。

薛老四目瞪口呆。

连他一个大老粗都能被少年的音乐震撼,更何况满厅的专业人士。

薛阎率先鼓掌,在他之后,掌声稀稀拉拉的响起,直至交汇成雷鸣。

八位评委齐齐站起来大声叫好,脸颊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

有生之年能听见如此纯粹的《致帕洛切夫》,他们死而无憾。

薛子轩挤开身边的听众奔上舞台,将少年紧紧拥入怀中,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

他被他征服了,从身体到灵魂。

安可!台下的观众一批接一批的站起来,喝彩声交汇成滔天浪潮。

周允晟推开薛子轩向大家弯腰致敬,脸上还带着些许痛苦的神色。

薛子轩脱掉白手套,为他擦拭满脸汗珠,然后再次热烈的拥抱他,骄傲的笑容全世界都能看见。

薛阎因为行动不便被卡在听众席上,只能脸色铁青的盯着台上。

我要治腿。

他简短交代。

啊?不是说不想治吗?薛老四先是怔愣,看见跑上台与少年并肩站立的薛子轩,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好,回去就帮你安排手术。

他如释重负的笑了。

能拥有一个爱愈生命的人,再不幸的人生也会慢慢变得幸运。

选手们挤在过道上,表情格外精彩。

少年无论是技法还是表现力,已经能跟当世最顶尖的音乐家比肩。

在汉娜提高了比赛的水准之后,少年更是将之推向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别说青少年组,就是成人组,他也是当之无愧的冠军。

而现在,比赛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半决赛和决赛,他又将带给大家怎样的震撼?评委们有志一同的打出最高分。

完美,除了完美他们给不了任何别的评价。

少年谢过听众原本准备下台,却又被热烈的呼唤回来,他们太喜欢他了,希望他还能演奏一曲,但这显然不符合大赛规则。

周允晟只能再三谢幕,直过了五分钟才在薛子轩的揽护下回到休息室。

后面出场的选手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所以表演的时候格外放松。

他们知道自己再如何努力都无法超越少年。

比赛才刚刚开始,冠军的人选就已经确定,除非少年在此期间发生什么意外无法正常参加比赛。

坐在电视机前的薛静依手忙脚乱的吞服了一粒救心丸。

少年无与伦比的天赋已经严重超出了她的预估,现在她开始心慌了,不确定自己在得到少年的心脏后能否攀登到与他同等的高度。

站在舞台上的他就像是天边的星辰,那么遥不可及。

150|14.10由于赛事在网络和电视上全程直播,周允晟的演奏全世界的音乐爱好者都能听见。

后面的选手在表演什么他们已经完全没有兴趣了,纷纷在社交平台上发表感言。

我以为汉娜肯定是这一届钢琴比赛的冠军,她一出来就震撼了全场,要知道她演奏的《康派涅拉》可是五首《超技练习曲》中的一首。

我当时就想:好吧汉娜,你太残忍了,你让下面的选手怎么活?要知道钢琴之王的妹妹可还没出场呢!但是我错了,汉娜或许真的很有天分,但跟joy(薛静依英文名)比起来真是差的太远了。

她只能跟一群青少年比赛,但是joy却已经能跟许多成名许久的顶级钢琴演奏家比肩。

她的这首《致帕洛切夫》只能用完美、震撼、无与伦比这三个词语来形容,连她哥哥,曾经的钢琴之王sean(薛子轩)在她面前也要甘拜下风。

我就在现场,没有近距离听过joy演奏的人永远无法体会到那种令人窒息的强大感染力。

我的耳朵和心脏都被她按压的生疼,当演奏结束,我整个人战栗了一分多钟。

一直以来这首曲子都被人称为魔鬼的音乐,我也曾找到sean演奏的视频欣赏过,但完全无法领会它的魅力。

当时只觉得难听,恶心,眩晕,但就在刚才,我听了joy的演奏,我落泪了,哭得不能自已,现在只想做些疯狂的事宣泄那莫名其妙出现的绝望感。

我的上帝,在此之前我从不知道有人能把钢琴弹成这样!看见她的正面了吗,扭曲的,狰狞的,满是汗水和泪水的黏糊糊的一张脸,但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她美极了,当她重重压下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我盯着她因为绝望和痛苦而显得格外闪亮的眼睛,只觉得心脏都快爆裂了!我一向只听流行音乐,古典音乐是什么玩意儿,能吃吗?好吧,这是一个小时之前的我刚说过的一句话,但现在的我要把这句话吃掉。

joy的演奏让我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打动灵魂的音乐。

她高超的技巧已经能够让全世界的演奏家都顶礼膜拜,当然其中也包括她的哥哥。

她投注在旋律中的情感是任何人都无法复制的!那是一种具有毁灭性的力量!我想在joy之后,再也没有人能把《致帕洛切夫》演绎的如此完美。

joy的演奏将成为永远无法超越的经典。

joy,joy,joy,她太棒了!预赛就拿出这种水平,我对接下来的半决赛和决赛的期望值已经达到顶点。

我原本是冲汉娜来的,但现在我只期待joy一个人的表演。

我觉得组委会应该把joy调整到成人组,让她跟一群青少年比赛太不公平了。

当然,就算在成人组,她也具备碾压性的实力!不愧是钢琴之王的妹妹,原来遗传基因真的能决定一切。

诸如此类的赞美让这一届钢琴比赛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周允晟的演奏太具有感染力,哪怕从不听古典音乐的人也不由自主的为他着迷,从而成为他忠实的粉丝。

在他演奏完之后,许多听众忍不住在社交网络上发表了感言,并把自己拍摄的现场视频发布出去。

少年本就长得格外精致,当他因为太过悲伤痛苦的音乐而扭曲了面容时,那不仅仅没有折损他的美丽,反倒令他具备了摄人心魂的力量。

接下来的表演已经没有人在乎了,他们心不在焉的听完几首钢琴曲,便都堵在过道里想要与少年说几句话。

他才十六岁,单薄瘦小的身体里却隐藏着如此可怕的爆发力和连上帝都嫉妒的天赋。

媒体记者闻讯赶来,看见被薛子轩护在怀中的少年,争先恐后的把话筒递到他嘴边,请问薛小姐练习钢琴几年了?请问半决赛的时候你会弹奏什么曲目?请问你为何决定弹奏这首曲子?连普法洛都因此崩溃,你现在感觉如何?周允晟一言不发,用巨大的墨镜遮住自己半张脸。

薛子轩一只手揽住他单薄的肩膀,一只手遮挡在他侧脸,拧眉说道,请让让,我妹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无法承受太过嘈杂的环境。

如果她出了什么意外,我将控告你们。

那么薛先生,请问你对你妹妹今天的表现满意吗?你认为她弹奏的《致帕洛切夫》和你弹奏的有什么区别?谁更好些?已经被保镖护送到保姆车边的薛子轩回过头坦诚开口,我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事实上,我为他感到无比的骄傲。

他演奏的《致帕洛切夫》已经远远超越了我的演奏,如果卡兰斯现在还活着,我想他也会非常满意的。

他略一点头,关上车门快速驶离。

薛阎坐在轮椅里,隔着五六十米远的距离观望。

他也很想把少年抱在怀中,护着他在喧闹的人群中穿行,让他免于任何伤害,但因为残缺的双腿,他什么都无法为他做到。

什么时候动手术?我想尽快。

他示意薛老四推自己离开。

我给布鲁克医生打个电话问一问,当年我劝你动手术你不听,现在保护不了自己媳妇,后悔了吧?薛老四一边调侃,一边拿出手机拨电话。

薛阎的腿并非不能治,而是他怕麻烦一直没治。

他似乎对什么都不在乎,包括亲情友情,权力地位,甚至于自己,但忽然之间,薛晋怡就那样出现了,让他本是一具空皮囊的身体长出了心肺,冒出了热血,变成了一个活着的,会喘气儿的人。

这可真是谢天谢地。

------------周允晟回到酒店时还觉得非常难受,血管像是被什么浓稠的东西堵着,让他格外迟钝也格外压抑。

《致帕洛切夫》不愧为卡兰斯花了七年时间编写的复仇曲,他不仅报复了听众,还报复了弹奏者,在表演结束之后,弹奏者需要极其强大的自我调节能力才能恢复正常。

周允晟现在就很需要时间来静静沉淀一下,偏偏薛李丹妮闻听消息后赶到酒店,此时正不停训斥。

你不能表现的这么优秀!接下来的半决赛和决赛你收敛一点。

她斩钉截铁的命令。

她从未关注过少年,只知道对方正跟儿子学琴,天赋还不错的样子,但万万没想到他的天赋岂止‘不错’?说‘惊才绝艳’也丝毫不会夸张。

在排演的空隙,薛李丹妮也观看了钢琴比赛的直播,少年表演结束后的五六分钟,她的头脑都是一片空白,连灵魂也止不住的颤抖。

别说薛静依达不到他的水准,就连浸淫音乐几十年的薛李丹妮也完全不敢与之攀比。

他表现的如此优秀,引来那么多关注,女儿今后要是无法超越他该如何向外界解释?这份荣耀太过庞大而沉重,已经完全超出了薛静依的承受能力。

周允晟面无表情的撩了她一眼,淡淡开口,我做不到。

你怎么会做不到?难道这双手不是你的吗?薛李丹妮气急败坏的质问。

当我坐在钢琴前,它们就不属于我,而属于旋律。

如果你想让我用这双手毁了那些美妙的旋律,抱歉,我做不到。

周允晟用坚定的语气一字一句说道。

薛李丹妮是小提琴演奏家,这样的心情她也同样拥有,只要拿起弓弦,她心中所有的念头都是用最完美的方式把旋律演绎出来。

让她故意毁掉一首曲子,就如同让最虔诚的信徒亲手砸烂寄托他们信仰的圣殿,那是无可饶恕的罪行。

薛李丹妮愣住了,几次张口都无法成言。

她一方面被深深触动,另一方面又为女儿的将来担忧。

女儿的琴技如果达不到跟少年同样的高度,现在这些赞誉在未来都会成为谩骂和讽刺。

少年的优秀不会成就她,而会毁掉她!薛李丹妮走到吧台边倒了一杯红酒,她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薛子轩一直站在窗边眺望霓虹闪烁的都市夜景,当少年说‘坐在钢琴前它们就不属于我’时,他的心脏狠狠震颤了一下,猛然回头朝他望去。

他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诱惑他的心,让他除了音乐和他,再也无法思考别的东西。

事实上,最近的几天他很少考虑其他,满脑子都是少年弹奏钢琴时认真的模样。

母亲,你走吧。

他拉开房门,语气冰冷。

什么?薛李丹妮有些呆怔。

你走吧,不要打搅我们,有什么事等比赛结束再说。

他不耐烦的皱眉。

薛李丹妮对儿子的疼爱更胜女儿,见他面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不禁有些发憷,放下酒杯迟疑的走到门口。

再见。

薛子轩将她推出去,砰地一声甩上房门。

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做你自己就好。

他走到少年身边,居高临下的盯着他漆黑的发顶。

他很想像平常人那样,说一些逗趣的话安慰少年,但他拼命搜索记忆库,除了上万首钢琴曲的曲谱,没能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或许应该弹奏一首欢快的曲子。

他盯着放置在阳台边的白色三角钢琴思忖,却听少年沉声说道,你能离开吗?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告诉我,你是不是无法摆脱《致帕洛切夫》的影响?薛子轩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我能摆脱它的影响,但我现在需要独立的空间。

周允晟抬头,露出一双赤红的眼睛。

薛子轩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就伸出手朝他眼睑摸去。

不要碰我。

周允晟偏头躲避,再也无法压抑隐藏在心底的,对薛家人的厌恶。

薛子轩无法理解别人的感受,世界上唯一能令他动容的只有少年,他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都像是电影胶片储存在他脑海中,只需静下来,就会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播放。

或许因为回味过太多次,他能敏锐的察觉他的情绪变化。

他在厌恶他,甚至于憎恨,这让他首次品尝到何谓撕心裂肺,心痛如绞的感觉。

他拼命回忆自己是否有哪里做的不好,然后脸色越来越苍白。

不会的,小怡不会知道自己将他找回来的初衷。

他没有途径知道。

他如是安慰自己,心想这一定是弹奏《致帕洛切夫》的后遗症,这才让狂乱的心跳恢复正常。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他不知所措的站了一会儿,这才三步一回头的离开。

房间里终于安静了,周允晟将薛李丹妮喝过的红酒杯扔进垃圾桶,重新找了一个杯子倒满,一饮而尽。

连喝三杯,他才觉得凝固的血液开始重新流动,痛苦而又压抑的感觉一点一点开始消散,不禁长出口气。

恰在这时,门铃响了,他心有所感,快步走过去拉开房门。

薛阎跟薛老四果然站在外面。

好大的酒味。

薛老四四处嗅嗅。

你还好吗?薛阎满脸担忧。

你来了我就好了。

周允晟慵懒一笑,倾身将193公分的大汉拦腰抱起,扔在床上,一屁股坐在他腰间。

薛老四赶紧将轮椅推进去,关紧房门跑了,心道:怪不得老板要动手术,不动手术就得被媳妇抱来抱去的,确实有点伤自尊。

薛阎翻身将少年压住,语气十分紧张,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没从那首曲子中走出来?听说有人因为弹奏《致帕洛切夫》而导致了精神崩溃,他不得不多想。

是的,我很害怕。

周允晟凑近些许,用赤红的眼珠逼视爱人,咬牙开口,答应我,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准抛下我独自消失。

你能做到吗?做不到的话我现在就抱着你从窗户跳下去,咱两一了百了。

当爱人将他抛回现实选择与主神同归于尽时,他不是不担心,也不是不怨恨,只是将这种情绪隐藏了,因为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再次把他找回来。

直到演奏了《致帕洛切夫》,那种无处倾诉的恨和撕心裂肺的爱才被引导出来。

当接受军部指派的时候,他曾想着,如果找不到爱人,就这样死在虚拟世界也未尝不是好事,因为这个世界至少还有他,而现实世界只有空寂的房间和冷漠的人群,并不值得留恋。

他现在既想好好爱他,又想干脆一把掐死他省得日后牵肠挂肚,心情矛盾的无以复加。

我能做到,你再相信我一次。

薛阎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用一个‘再’字,仿佛自己曾经向少年许下过同样的承诺却没能做到。

他被少年掐的差点断气,不得不伸手抚弄他戴着黑色耳钉的耳垂。

一串源代码毫无预警的闯入资料库,让周允晟迅速找回理智。

知道惹怒了自己就用源代码来取悦?这人就算失忆了,骨子里也还是那么狡猾!轻微的低哼一声,他垂头吻住他削薄的嘴唇。

薛阎大手覆盖在他后脑勺上,不断加深这个吻,眼里满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周允晟的演奏彻底火了,国内外多家主流媒体对此进行了连续几天的重点报道,演奏的视频更是在电视和网络上一播再播,每一个收听者都会产生不同的感受,但无一不被他高超的技巧和强烈的情感所震撼。

还有人把薛子轩的版本跟他的版本放在一起进行比较,哪怕对音乐最不敏感的人,也能轻而易举区分出二者的不同。

薛子轩只是用双手弹奏,而周允晟却是用灵魂在呐喊。

不少乐评人断言:毫无疑问,joy已经超越了她的兄长,她会成为本世纪最伟大的钢琴家,没有之一。

在十六岁的稚龄便得到如此崇高的赞誉显然是非常罕见的。

一位国际大导演在听过《致帕洛切夫》后立即打电话联系组委会,提出与周允晟合作的要求。

他现在拍摄的一部有关于世界末日的灾难片非常需要这种让人一听就感到绝望的配乐。

他甚至觉得如果这部影片不能启用少年的琴音就会变得残缺不全,从而成为他的终身遗憾。

因为被薛家限制了人身自由,别说单独出门,就连手机这种必备品周允晟也从来没见过。

那些试图接触他的人辗转找到薛子轩,让薛子轩烦不胜烦,然而远在华国的薛静依却比他烦恼无数倍。

她一方面欣喜于少年取得的成就,一方面又害怕未来的自己无法超越他树立的一座座丰碑。

薛李丹妮告诉她最好让黄怡赶紧退赛,因为她的天赋永远也追不上他,日后水平倒退的太多也许会招惹很大的麻烦。

她断然拒绝了,心里却慌乱的厉害。

只要得到黄怡的心脏,他能弹奏出来的曲子我也同样可以。

她需要不断的安慰自己才能抵御住一天更比一天忐忑不安的心情。

黄怡已经优秀到了让她感到恐惧的程度,直至今日,她还无法弹奏钢琴,尤其在听过他演绎的《致帕洛切夫》之后。

她不无恶意的想着,黄怡也许是魔鬼,因为只有魔鬼才能演绎出如此蛊惑人心的音乐,凡人是不能跟他相提并论的。

魔鬼的心脏究竟隐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她恐惧的同时又倍感期待。

-------------半决赛开始了,休息室里清空了一大半,仅留下二十六名选手。

他们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闲谈,眼角余光总忍不往朝坐在角落里显得特别安静沉稳的少年看去。

这回没人说他做作高傲,天才再如何高傲都是应该的,不需要凡人去理解。

汉娜被一群人围在中间,问及这次演奏的曲目时表情非常难看。

因为周允晟擅自更改曲目的缘故,她不得不把决赛上要演奏的曲子拿出来,过了半决赛,她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已经没有难度更大也更熟练的曲目了。

我的上帝,你竟然要演奏《彼得鲁斯卡》,那可是钢琴演奏家们公认的难度排在第七位的曲子。

这还是半决赛吗?我已经绝望了!听了她的答案,一名选手崩溃的捂住额头。

我觉得你还是先坚持一会儿,听了joy的答案再晕倒也不迟。

另一名选手指了指角落里的少年。

我去问他。

一名华国选手自告奋勇。

他跑过去,毫不意外的被保镖拦住,只得伸长脖子喊道,薛静依,你待会儿要演奏的曲目是什么?介意告诉我们吗?汉娜听不懂华文,但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

她衷心希望对方挑选的曲子,难度不要比自己的高。

《炫耀》。

周允晟淡淡开口。

你说什么?华国选手掏了掏耳朵。

西尔斯的《炫耀》。

周允晟补充完整。

华国选手倒抽一口凉气,跑回去,对刚才那名女选手说道,好了,你可以晕倒了,他要弹奏西尔斯的《炫耀》。

上帝啊!没法活了!有人如丧考妣,有人兴奋期待,休息室里顿时乱作一团。

音乐界永远不乏才华横溢者,因为过于惊人的天赋和过于充沛的情感,很多音乐家往往脾气古怪,难以合群。

上个世纪出现了许多钢琴大师,他们无比闪耀的光芒将新世纪的钢琴演奏家衬托的格外平庸黯淡,若非出了一个薛子轩,很多乐评人甚至说新世纪是钢琴演奏陷入没落的世纪。

在群英荟萃的上世纪,西尔斯毫无疑问是最受瞩目的钢琴大师之一。

但他本人却并不接受‘之一’这个后缀。

他从三岁起就展现了惊人的音乐天赋,六岁独立创作了一首圆舞曲并演奏出来,十一岁扬名世界。

他性格极为傲慢,宣称自己是最出色的,足以凌驾于同时代所有钢琴大师之上,这一言行为他招惹了许多抨击。

为了有力的反驳这些抨击,他即兴创作了《炫耀》,并表示除了自己,再也没有人能将它完整的演奏出来。

《炫耀》与《致帕切洛夫》的风格完全相反,并不包含激烈的情感起伏,事实上曲作者在编写它时压根就没有投注情感,只是为了炫耀自己高超的技巧。

它的名字跟它的内容保持了惊人的一致,用现代人的话来说纯粹是为了炫技。

这首曲子总共分为四个小节,每一个小节的每一个音符都需要使用不同的弹奏技巧,它囊括了所有风格所有流派的指法,没有能与西尔斯相媲美的高超琴技,弹到第一小节的第一个段落时演奏者就会因为手忙脚乱而大出洋相。

也因此,它被誉为世界上最难弹奏的钢琴曲之一,且排名高居榜眼,而它原本的名字叫做《西尔斯狂想曲》,后来许多钢琴演奏家受够了这首曲子,便把它改为略含贬义的‘炫耀’二字,被广大音乐人所接受。

如果说《致帕切洛夫》是魔鬼的音乐,那么《炫耀》就是傲慢鬼的音乐,二者都不是常人能够驾驭的sean,你妹妹这么任性你知道吗?快把她带回家去!这是所有选手共同的心声,包括傲慢的不可一世的汉娜。

151|14.11组委会安排各位选手进行抽签,得知周允晟即将弹奏的曲目后,没人想排在他后面,他的表演会把他们衬托的越发平庸,明明大家都是同龄人,差距却如此明显。

他已经优秀到令人感到畏惧的程度,与他同台竞技需要非常大的勇气。

将手伸入暗箱时,大家都在拼命祈祷,连自诩天才的汉娜也不例外。

她原本已经把这一届的冠军和柯蒂斯音乐学院的入场卷视为囊中之物,却没料到半途会杀出一个薛静依。

因为薛子轩的缘故,她以前也曾关注过对方,那时候她分明是很普通的一个人。

华国人以骄傲为耻,以谦虚为荣,或许她以前隐藏了实力。

有实力就应该尽情展现,而不是猝不及防的冒出来打击人,该死的,她一定是故意的!汉娜愤愤不平的把手从暗箱里抽-出来,一看号码,脸色顿时发白。

12号,中间靠前一点,原本是个非常好的数字,却因为周允晟抽中了11而变成了死亡排位。

在他之后,谁还耐烦听她演奏?不,怎么会这么巧!一定是有人作弊了,我要求重新抽一次!汉娜出身奥地利上流家庭,表面看上去大方得体,实际性格非常霸道。

她坚持认为从预赛开始自己就和薛静依的号码紧紧挨在一起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为的是让她出丑。

如果具备强大的实力,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你感到恐惧。

周允晟云淡风轻的开口。

工作人员将这句话翻译成德文和英文,原本闹腾不休的汉娜立即安静了,她意识到自己无理取闹的行为已经暴露了内心的恐惧。

然而在如此强大的对手面前,谁不会感到恐惧?问一问其余二十五名选手,没有一个人愿意抽到少年之后的号码。

现场抽签的画面通过摄像机直播出去,少年话语中隐含的强大自信征服了所有观众,比赛还未开始,收视率就节节攀升。

因为一曲《致帕洛切夫》,许多从不听古典音乐的人都成了周允晟的狂热粉丝。

今天的演奏厅人满为患,摄像师将镜头对准前几排的观众,他们大多是音乐界的重磅人士,其中有薛子轩,八位评委,几位世界级的钢琴演奏大师,成~人组晋升半决赛的二十六名选手,国际流行音乐教父比尔,著名导演帕尔逊,甚至还有柯蒂斯音乐学院的院长贝克托。

举行预赛的时候,他们还分布在世界各地,手上有忙不完的工作,但聆听了少年极具魔性色彩的琴音后,他们不约而同的来到现场,想要亲身领会少年独一无二的魅力。

错过了现场聆听《致帕洛切夫》的机会是我的终身遗憾,这样的遗憾不能发生第二次,所以我来了。

主持人为了活络气氛走下台采访各位大师,德累斯顿交响乐团的首席钢琴师肯特如是说道。

我是冲着joy来的,她的琴声浇灌了我几欲干枯的灵感之源。

我希望能有机会跟她合作,她太棒了,她的双手有魔力!比尔冲着摄像机比了个no.1的手势,言辞间极尽推崇。

柯蒂斯音乐学院需要的正是joy这样富有才华和激情的学员。

会不会录取她?哦,这个问题太多余了,早在她演奏完《致帕洛切夫》后,柯蒂斯的大门就已经为她敞开。

柯蒂斯音乐学院的院长说完这句话,隐晦的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茱莉亚音乐学院的院长,他们也同样想把这个天才收入囊中,未来的竞争会很激烈。

当采访到薛子轩时,他偏头看向摄像机,一字一句开口,他未来取得的成就当然会超过我。

嫉妒?不,他是我的骄傲。

话音刚落,抽签的结果也出来了,万众瞩目的joy排在第十一位,汉娜紧跟着他出场,巨大的屏幕将选手们的顺序和演奏曲目滚动播放。

当看清joy要演奏的曲目时,不少听众忍不住捂嘴惊呼,就连前几排的评委和音乐大师也都互相讨论了几句,面上有担忧,更有期待和兴奋。

《炫耀》自西尔斯离世后多久没人在公开场合演奏过了?就连钢琴之王薛子轩,也只是私下里拿它练手,真要上台表演他都一一拒绝了,因为没有把握能一个音符都不出错。

就情感表现力而言,《炫耀》乏善可陈,但论起技法,它毫无疑问是钢琴史上的巅峰之作,哪怕按错半个音符,接下来的所有曲调都会变成怪诞的噪音,转瞬就让弹奏者丑态百出,崩溃下台。

西尔斯就是靠着这首曲子难住了同时代的所有钢琴演奏者,以至于惹了众怒,让这首曲子从高大上的《西尔斯狂想曲》沦为颇具讽刺意味的《炫耀》。

买票观看这场比赛的人大多是古典音乐的死忠,对《炫耀》这种神作可谓是知之甚详,但薛老四明显感受到了‘读书少’的压力,他凑到老板耳边低语,这些人又闹什么幺蛾子?薛阎用手机查询资料,看完后转给薛老四。

卧~槽,小怡每回都玩这么大,别的选手都被他整得没活路了。

薛老四摇头感叹。

听众对前十位选手的演奏并不感兴趣,他们之中百分之八-九十的人都是冲着joy来的,当主持人召唤第十一位选手上场时,台下的掌声格外热烈。

周允晟穿着一套纯黑色的燕尾服,长发一丝不苟的梳到脑后并打了厚厚一层发蜡,从正面看去就像剪了短发,显得英气十足。

他并不像别的选手那样鞠躬致敬,而是略微点了点头,神情十足傲慢。

他今天不是来参加比赛的,而是来炫技的,他要用高超的琴技让所有人颤抖臣服。

观众显然很喜欢他傲慢的表情,演奏还未开始就已经热血沸腾。

薛子轩用力压了压狂跳的心脏,这才忍住了冲上台拥抱少年的欲-望。

编写《炫耀》时,西尔斯并没有投入感情,但他是个完美主义者,在融合各种指法的同时也赋予了这首曲子以绝对唯美动听的旋律。

它没有任何内含,纯粹为了华丽而华丽,为了炫技而炫技,却恰到好处的迎合了大众口味,让这首曲子广为人知,直到现在还经常被运用在许多影视作品中,当然,那都是电脑合成的。

它的旋律非常活泼明快,在节奏上更是变化多端,慢的时候像蜗牛爬行,演奏者往往只需要用到一只手,快的时候却两只手都忙不过来,甚至还需动用手肘,每弹奏完一个小节就要换一种技法,若是变换不及时,立即就会被旋律狠狠甩出去,再也无法继续。

周允晟坐在钢琴前调整状态,然后抬起双手进入第一个小节,这里的节奏非常缓慢,需要演奏者很好的掌控时间,若是快上一秒或慢上一秒,下面的旋律就会像出轨的列车节节碰撞坍塌。

所有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但他以极其精准的掌控力走完了第一小节,进入被乐评人称为暴风圈的第二小节。

这一小节的风格与第一小节完全相反,曲谱上挤满了密密麻麻三百多个音符,演奏者两只手用不过来,还需加上两个手肘撞击才能堪堪支撑。

弹完这一小节就像是从暴风圈里顺利逃脱,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评委和听众屏住呼吸,等待着第一个小节的结束。

少年并没有让他们失望,他不慌不忙的进入了第二小节,摄像师重点抓怕了他白~皙的双手。

它们在琴键上腾挪跳跃,快得几乎只能看见一道道残影,动听的旋律像呼啸的狂风在演奏厅里回旋,把人的灵魂硬生生从躯体中撞击出来,令他们头晕目眩,心弛神荡。

由于双手忙不过来,组委会特意为他安排了一名专门翻曲谱的工作人员。

眼看一页曲谱弹奏完毕,这人却动也没动,若是换一个选手,现在恐怕已经无法继续了,但周允晟只淡淡瞥了对方一眼,节奏丝毫不乱。

他的双手几乎要在琴键上开出两朵炫丽的花儿,手肘一个横切撞出一串重音,像是在热油中滴入沸水,引爆了最后的高~潮,不但听众摇头晃脑沉醉其间,就连评委也都用手轻拍桌面,忘乎所以。

周允晟接连转换了四种技法,他至始至终高昂着头,眼睑微微低垂,用蔑视的表情盯着琴键,就仿佛它们早已臣服于他,能随心所欲的为他驱使。

此时此刻的他看上去傲慢极了,精致的五官越发透出一股令人无法逼视的魅力。

演奏结束,他站起来,微微扬起下颚冲台下的听众挑眉,这原本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却让听众们真切的体会到了他的强大和自负。

他是如此的优秀,以至于能像西尔斯那样用傲慢无礼的态度面对世人。

他们一点儿也无法讨厌他,恰恰相反,他们喜欢他的演奏,喜欢他的表情,喜欢他不可一世的态度。

他就应该这样肆无忌惮的活着!雷鸣般的掌声忽然之间爆发出来,坐在前排的评委率先站起身致敬,随后满场听众怕打着通红的手掌纷纷起立,嘴里不断喝彩。

唯独薛阎坐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感觉憋屈极了。

薛老四早已经忘乎所以,手指塞进嘴里打了个呼哨。

要在平时他早就被保安请出去,今天却没人理会,因为喝彩的人实在是太多。

如果西尔斯还在世的话,他也会嫉妒joy的天赋。

他谱写的《炫耀》根本难不住joy。

她弹奏第二小节的时候我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太快了,比子弹列车还要快,但也好听的要命!以往听《炫耀》全都是用电脑合成的,唯一的真人弹奏还是好几年前sean的练习曲,并不完整,今天在现场听见真人弹奏的完整版,我对joy佩服的五体投地。

大家都说她在弹奏《致帕洛切夫》时表情非常难看,今天你们应该来现场看看她弹《炫耀》是什么表情,傲慢的像一个女王!我已经被她美哭了!joy是用生命在弹钢琴!现场听众们立即将自己的感受分享到社交网络,让没能买票入场的人嫉妒的无以复加。

joy重新燃起了人们对古典音乐的热爱。

接下来表演的是汉娜,她脸色苍白的站在舞台后,看见少年缓步走来,下意识的倒退。

没人帮我翻曲谱,这事儿你知道吗?周允晟似笑非笑的开口。

汉娜和那名工作人员表情僵硬了一瞬。

周允晟点头,自顾去了,将此事反映给组委会,组委会的处理结果他并不在乎,因为他不惧怕任何竞争对手。

汉娜因为此事乱了心神,又被周允晟的精彩表现狠狠碾压了一遍,刚弹奏了两段就出现了一个重大失误。

她想要补救却无能为力,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变了调的旋律令评委大皱眉头。

剩余几名选手也都表现平平。

他们大多从五六岁开始学习钢琴,七八岁就登台表演的比比皆是,从不认为自己会怯场。

但今天,在周允晟用傲慢的态度炫耀了非凡的琴技后,他们的自信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正如与西尔斯同时代的钢琴大师被他衬托的黯淡无光一样,现在的周允晟也早早就展示出了过人的天赋。

如果不出意外,他必定会成为下一个西尔斯,与他同台竞技需要莫大的勇气。

半决赛落幕,周允晟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决赛,而汉娜则黯然离开,并接到一封警告书,负责翻曲谱的那名工作人员也被辞退了。

周允晟弹奏的《炫耀》在网上火得一塌糊涂,尤其是第二小节,每个人在看完之后还会倒回去再看几遍,为他惊人的手速感叹。

他们很快发现了工作人员未曾翻曲谱的问题,联系到汉娜收到的警告书,不少人猜出了真相,在大力抨击汉娜的同时也对周允晟的琴技膜拜不已。

他们不明白那么长的旋律他究竟是怎么记住的,要知道光第二小节就有多达三百个音符,足以创下世界纪录。

joy每一次弹奏都没有看曲谱,他的实力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听说柯蒂斯、茱莉亚、罗切斯特都在争夺她,但我觉得她其实已经达到了从音乐学院毕业的水准。

我猜学院的导师应该没什么东西能教给她了,她已经掌握了所有技巧。

你们难道就没发现joy穿男装特别帅气吗?什么傲慢的女王,我觉得她更像国王!因为她,我现在对古典音乐爱的不可自拔。

我很好奇她在决赛上会表演什么曲目。

我猜应该是《我的帝国》。

我猜也是!绝对是《我的帝国》!在演奏了《炫耀》那样的神作之后,唯一能令她感觉到难度的大概只有《我的帝国》。

请一定要演奏《我的帝国》!1。

2。

10086。

世界各地的网友纷纷在这个话题贴下面排起长龙,强烈呼吁joy一定要表演这首曲子。

-----------你要在决赛上表演什么曲目?酒店房间内,薛子轩正在为少年整理服装,看得出他很少做这种事,一件衣服叠了好几次才叠出像样的形状。

我要表演《我的帝国》。

周允晟小口小口的抿着热牛奶。

走进房间的薛李丹妮正好听见这句话,用极其复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后坐在吧台边倒酒,眉眼间满是焦躁。

她刚才又给女儿打了个电话,试图劝说她放弃让黄怡代替她比赛的想法。

继《致帕洛切夫》之后,他竟然完美演绎了《炫耀》,她当时就坐在台下,已然被他超凡脱俗的琴技折服。

她想:即使黄怡穿梭时光前往群英荟萃的上世纪,在西尔斯面前也完全不会被他的光芒掩盖。

她看得出来,在演奏时他是那样游刃有余,泰然若素,所谓的暴风圈一般的旋律根本难不住他,他比西尔斯更自信,更傲慢。

一坐在钢琴前,他就迅速退去胆怯懦弱的外衣,变得无比耀眼。

他的演奏已经具备了强烈的个人风格,是任何人都无法模仿的,就算他帮助女儿得到了柯蒂斯的入场卷又怎样?只要女儿一碰钢琴,所有谎言都会不攻自破。

所以她才会那样不安,一次又一次的劝告女儿放弃。

但不知道女儿究竟着了什么魔,坚定的认为自己一定会超越黄怡。

这不可能!她要是有天赋,早就该展现出来了!虽然心里予以否定,但薛李丹妮并没有说出口,也不敢擅自做主让黄怡退赛。

一是怕儿子生气,二是担心忽然把他带回去会惹女儿发病,毕竟能进入柯蒂斯学院就读一直是她最大的心愿。

薛李丹妮灌了一杯酒,冷声开口,你竟然会选《我的帝国》,真是勇气可嘉。

这首曲子可是一代人的信仰。

周允晟瞥她一眼没有说话,用008连接网络,匿名发布了自己要弹奏《我的帝国》的消息,顿时在网上引起了轰动。

等到决赛那天,前来采访的记者发现买票入场的听众大多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其中还有几个穿着笔挺的军装,胸前挂满了勋章。

他们都是二战时期的老兵,专程从各国赶来欣赏少年演奏。

当记者询问他们有何想法时,其中一人说道,我已经很久没听过纯正的《我的帝国》了,听说这次的演奏者只有十六岁,我原本对她挑选这首曲目是嗤之以鼻的,但我的孙子推荐我去听她弹奏的另外两首曲子,我被打动了。

我想她或许能够做到。

《我的帝国》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信仰,希望她不要毁了它,否则我会生气的!一名身穿军装的老人挥舞着拐杖狠狠告诫道。

记者收回话筒干笑两声,暗暗为joy捏了一把冷汗。

周允晟坐在休息室的角落,身边照样围着几个保镖,但他们现在拿的是薛阎的工资,只负责保护,不负责监视,必要的时候连同薛子轩也挡在外面。

进入决赛的选手总共有十人,另外九人聚在一起聊天,依稀能听见‘真大胆’、‘上帝啊’等惊叹。

他们显然很不赞同周允晟的选择。

周允晟默默翻看曲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他是第二个上场,号码刚一公布,除了抽到一号的选手欢喜雀跃外,其他人齐齐发出哀叹,他们又得沦为他的陪衬,除非他把《我的帝国》弹砸了。

一号选手因为心情放松的缘故,表现的非常优秀,走过周允晟身边时,他挥舞拳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周允晟微笑点头,抚了抚一丝不乱的鬓发。

他今天照样穿着男选手的燕尾服,只要表现出足够的才华,组委会便会给予足够的包容。

他走上台弯腰鞠躬,表情严肃认真,丝毫没有半决赛时的傲慢。

他坐在钢琴前,照例静默片刻寻找感觉。

《我的帝国》是二战时期列文帝国的著名音乐家伊万诺夫的作品,创作这首曲子时列文帝国正处于亡国的边缘。

他怀着强烈的爱国热情谱写了这首曲子,激励绝境中的国民们站起来反抗,并组建乐团免费为军队演奏。

这首曲子的旋律充满了澎湃的,催人奋进的力量,让人一听就止不住的热血沸腾热泪盈眶,其情感震撼力远远超越了《致帕洛切夫》。

如果说《致帕洛切夫》是死亡的主旋律,那么《我的帝国》就是生命的奏鸣曲,一个狭隘自私,一个广袤无垠。

这首曲子太过激励人心,很快就从列文帝国传播到全世界,让许多濒临亡国的民族又重新获得抗争的力量。

有人说这首钢琴曲是史诗级的巨作,像一头巨兽,虽然脚步沉重而缓慢,却拉动了一整个时代的历史。

它见证了法西斯的覆灭,更见证了许多民族的崛起,弹奏它需要具备钢铁一般的意志和对生命最透彻的领悟。

它在情感上的需求远胜技法,不是亲身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很难体会到共鸣。

但周允晟偏偏经历过战争时代,更明白亲眼见证自己国家走向灭亡的悲哀,他吐出一口浊气,用力按下音符。

弹奏这首曲子并不需要华丽的技巧,只需记住一句话——以钢铁为臂,以黄金铸心,以情感作足,以灵魂化翼,用最赤诚的琴音唤起大家最汹涌的怒意,告诉他们不抗争就是死亡,唯有拿起武器才会有光明的未来。

他的武器就是音乐,无形之物也能具备摧枯拉朽的力量。

他原本柔和的脸庞此时冷硬地像一面雕塑,紧皱的眉峰镌刻着愤怒和不屈,头颅随着指尖的按压用力摆动,将发丝弄得凌乱不堪,却更透出一股澎湃的生命力。

激昂奋进的旋律响彻整个大厅,许多老人早已经泪流满面,浑身颤抖,他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四处都是炮弹的轰响和战友的呐喊,他们声嘶力竭的吼着:前进,为了保卫我的帝国!周允晟的指尖也在不断前进,按下一串又一串颤音,然后戛然而止。

有音乐家曾经说过,弹奏《我的帝国》在精神上的付出相当于挖十吨煤,能把人活生生累死,这话一点也不夸张。

周允晟现在已经疲惫的无法喘息,他咽了咽口水,这才发现口腔里一片干燥,连嗓子眼也能冒出烟来,指尖持续颤抖着,无法再按响哪怕一个琴键。

他闭了闭眼,感觉头脑一片眩晕。

在他呆坐的时候,老人们一个接一个的站起来,流着热泪为他鼓掌,更有人摘下自己胸前的勋章朝少年高举,以示他在音乐上取得的至高成就。

这场比赛已经不足以用精彩二字来形容,它是一个年代的壮烈回响。

152|14.12周允晟以无可争议的实力赢得了这一届钢琴比赛青少年组的冠军,但很多人认为他的成绩远不仅于此,他应该是这一届的总冠军。

维也纳当地的媒体试图采访他,却在第二天得知他由于身体不适已经提前回国了。

这可真是遗憾。

周允晟不但在国外红极一时,在国内也火得一塌糊涂,大多数航班和巴士的电子屏都在一遍又一遍的重播他比赛时的情景,而且重点剪辑了演奏结束后全场观众起立鼓掌的画面,一张张流着泪的苍老面孔特别令人动容。

有乐评人说:如果薛子轩是国宝级的钢琴演奏家,那么薛静依就是瑰宝级的钢琴演奏家,虽然薛子轩13岁就已经成名,但他16岁的时候绝对无法具备如此高超娴熟的技巧和极具震撼性的音乐表现力。

国内各大主流媒体对他最后一场表演给予了高度赞扬,将之称为回溯时光的弹奏,更有列文帝国的网友将伊万诺夫弹奏的珍贵视频史料与他的放在一起比较,二人无论是技法还是情感投入,都展现出了惊人的一致。

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少女究竟是如何与战火纷飞中的伊万诺夫达成共鸣的,这是一个迷,他们只能用‘天赋’两个字来解释,不管怎样,天赋是决定一个人能在艺术道路上走多远的决定性因素。

有些人一辈子籍籍无名,有些人十岁出头就蜚声海内外,让人不得不服气。

周允晟穿着连帽衫,戴着黑超眼镜,在薛子轩的护送下回到薛家。

薛静依正躲在房间里观看他参加决赛时的视频,指尖神经质的点击着快进、慢进、倒带、暂停等键,阴森的目光恨不能把电视屏幕瞪出一个洞。

静依,你等的信到了。

薛瑞拉开房门,扬了扬手里的几个信封。

是柯蒂斯音乐学院的录取函吗?薛静依立即关掉电视机。

不只,还有茱莉亚音乐学院,罗切斯特音乐学院,华国民族音乐学院……,随便你挑。

薛瑞对这些东西并不了解,收到录取函以后用百度查了查,知道这些都是国际最顶尖的学院,寻常人考一辈子也没机会,黄怡却只弹了三首钢琴曲就轻松搞定。

他倒有些本事。

薛静依夺过一沓录取函,一一打开翻看。

她一面暗自惊喜,一面又忐忑不安,眼见黄怡展现出如此惊人的才华,她现在别说弹钢琴,就连坐在钢琴凳上都觉得胸口憋闷,手指发颤。

她对他的恐惧和忌惮已经深入骨髓。

父亲,张医生说我调理的差不多了,你们什么时候帮我安排手术?她装作漫不经心的询问。

为了防止她出现抵触情绪,薛瑞从未告诉她要挖取黄怡的心脏,只在言语间暗示说供体已经找好,让她安心调养。

这些天她早睡早起,吃好喝好,努力让自己恢复到最佳状态,自觉已经能承受住心脏移植的风险。

她热切渴求着黄怡的心脏,像着了魔一般,她坚定的认为他所拥有的惊人天赋都暗藏在心脏里,得到它就能得到黄怡的一切。

明天爸爸带你去医院体检,如果医生觉得可以了,我们马上就动手术。

薛瑞慈爱的拍抚女儿发顶。

那如果医生点头了,手术最快什么时候能进行?我想活下去。

她用力握拳。

大概后天吧,反正供体很新鲜,随时去取就是了。

薛瑞用平淡无奇的语气说出残忍至极的话。

也就是说后天我能得到黄怡的心脏?薛静依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就兴奋的嘴唇都在颤抖。

她勉强定了定神,将几封录取函小心放回信封。

说曹操,曹操就到,楼下传来管家跟薛李丹妮和薛子轩问好的声音。

你-妈妈回来了,下去看看。

薛瑞本打算去搀扶女儿,手机铃声却响了,于是走到安静的角落接听。

薛静依也不管他,快步跑下楼,飞扑进薛李丹妮怀里,紧接着又想去拥抱薛子轩,被推开了。

静依,你的身体好了?竟然一路小跑着下来。

薛李丹妮非常惊喜。

为了尽快移植我的心脏,她能不好吗?周允晟内心嗤笑,冲薛静依略微颔首算作打招呼。

薛静依也没有与他亲近的意思。

反正只有几天了,没必要做戏,她早就厌烦了他的存在。

最近身体好多了,明天去医院做体检。

薛静依扬了扬手里的一沓信件,喜滋滋的开口,妈妈,你看这是什么?是柯蒂斯音乐学院的录取函?耶,怎么还有茱莉亚?薛李丹妮接过一一翻看,表情非常惊讶。

这里几乎集齐了世界上最顶尖音乐学院的录取函,而且全都是由院长亲自书写签发,言辞热情洋溢,更提供了高额的奖学金。

毫无疑问,他们争抢的对象正是身后的少年,他用自己的才华征服了全世界。

薛李丹妮飞快瞥了少年一眼,目光十分复杂。

妈妈,你说我应该选择哪一所学院?我原本喜欢柯蒂斯,但现在觉得茱莉亚也不错。

你能给我一点意见吗?哥哥,你说呢?薛静依爱娇的拉扯薛子轩衣摆,被他拂开了。

你上得什么音乐学院?这些录取函是你靠自己的实力赢得的吗?不是的话就好好练琴,不要做这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他一句话把薛静依呛得眼眶通红,薛李丹妮斥了一句‘你这孩子’,连忙把女儿抱进怀里安慰。

客厅里气氛凝滞,而周允晟的一句话更让众人集体冻结,我也想上音乐学院,可以吗?不可以!(不行!)薛李丹妮和薛静依异口同声的尖叫。

周允晟露出受伤害的表情,本就白-皙的脸颊此时近乎于透明。

他们的意思是现在不可以。

你刚代表静依参加完比赛,现在又用自己的名义去报考音乐学院,比赛换人的事很容易暴露。

为了静依的前途着想,你最好等一阵儿,等静依入学满一年后我再帮你安排。

匆匆下楼的薛瑞好声好气的解释。

见少年不说话,他越发耐心优容,小怡啊,你是静依唯一的亲人,你忍心坏她名声?你还年轻,一年时间并不算长,眨眼就过了。

还有,刚才我接到外交部打来的电话,说是列文帝国的首脑点名要你在下一周即将举行的十国峰会上演奏《我的帝国》。

与其把时间花在考试上,不如好好练习,说不定还能得到国家领导人的接见,你说是不是。

说到最后,薛瑞的双眼都在放光。

终于来了。

周允晟心内暗叹。

他之所以在比赛上表现的如此高调,一是为了扬名,二是为了争取这次的演奏机会。

上一世薛静依在比赛上大放光彩,之后也收到了外交部的演出邀请,她和薛子轩分别演奏了《唐璜的回忆》和《我的帝国》,由于心脏-病忽然发作,她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完成了表演,且濒死的恐惧和强烈的活下去的欲-望让她在弹奏时爆发出了极其强大的精神力量,感染了在场所有人。

弯腰谢幕后她软倒在台下,这个画面直播出去,让她瞬间红遍全球,自此开启了绚烂辉煌的人生。

她的坚强博得了国家领导人的高度赞誉,之后更是亲自前往医院探视。

也因此,薛瑞搭上了处于权力中心的几个大人物,生意做得顺风顺水,把薛家本家都撇开了自立门户,成为华国新兴阶层的佼佼者。

他们的风光无限更衬托出周允晟的凄惨悲凉。

这辈子重来一次,周允晟一早就打算搅黄了薛静依和薛子轩的这次机会。

可是我不想等,我现在就想上学。

他一字一句开口,来到这里,你们一直让我蓄跟静依一模一样的发型,穿一模一样的衣服,甚至代替她出席宴会参加比赛。

静依说想要在世界上留下自己存活过的痕迹,我也同样如此。

但是你们的所作所为却让我觉得,你们在抹消我存活的痕迹,让我成为静依的影子。

我不会去表演,就算要去,也是以我自己的名义,我想堂堂正正的活着,再不用穿这些不男不女的衣服,留这种不阴不阳的发型。

我是黄怡,不是薛晋怡!话落转身跑出去。

薛瑞万万没料到平时乖巧听话的少年今天竟然懂得反抗了,连忙挥手让管家和护士去追。

薛子轩扔掉行李,风一样跑出去。

少年脚步踉跄,因为参加比赛的缘故,最近又瘦了很多,白色的衬衫被风撩起,越发显得他单薄渺小,仿佛眨眼间就会消失不见。

薛子轩慌了神,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唤他名字。

眼看快要追上了,拐角却驶来一辆汽车,少年看清车牌号,立即拉开车门跳上去。

是薛阎,他回来了。

薛子轩盯着飘忽远去的车尾灯,表情木然。

----------------总算是离开那个魔窟了。

还好我机智,把随身的小背包带了出来。

周允晟趴在薛阎腿上直喘气,手指不老实的戳了戳他腿上的肌肉。

弄错地方了。

薛阎握住他手腕,引领他朝更私-密的地方探去。

周允晟老脸一红,紧接着报复性的捏了捏,见男人露出似痛苦似欢愉的神色,这才哼笑着去吻他削薄的嘴唇。

两人许久没有相聚,顿时颇为缠-绵,车子稳稳停靠在别墅边,薛老四等了十分钟,掐着点儿说道,亲了半个小时,差不多得了。

大家都才下飞机,还没吃晚饭,吃饱了你两也能干点体力活,何必耗在车里,又不舒服。

你说的有道理。

周允晟拎着小包跳下车,随即弯腰把爱人抱出来。

要不是亲眼所见,薛老四打死也不相信身形纤细的少年会如此轻松的抱起牛高马大的老板。

老板少说也有85公斤,这标准足可以用彪形大汉来形容,跟少年小绵羊的形象完全是两个极端。

然而现在,瘦弱纤细的小绵羊却不费吹灰之力将一头猛兽抱在怀里,还是公主抱,那画面实在是太美,薛老四不怎么敢看。

他从后备箱取出轮椅推到少年脚边,低着头跑进屋,怕多看一眼被老板杀人灭口。

放我下来,你要抱到什么时候?见少年看也不看轮椅一眼,径直朝前走,薛阎沉声提醒。

你是我的优乐美。

周允晟没头没脑的开口。

很遗憾,薛阎完全没法get这句话的亮点。

周允晟不得不笑眯眯的补充,这样我就可以把你捧在手心。

话落呲开一嘴大白牙。

薛阎扶额,想笑却极力忍住了,用力捏了捏少年顽皮的嘴唇,徐徐说道,我过几个月要去德国动手术。

打算治腿?被我抱来抱去的伤自尊了?不,与尊严无关。

当表演结束,许多人站起来为你鼓掌,我却只能坐着。

离开会场的时候薛子轩能把你护在怀中穿过人群,我同样只能坐着。

因为这双残缺的腿,我能为你做的事很少,未来你却要为我付出很多,所以我想把它治好。

爱能让人变得更强大,薛阎现在就想变成世界上最强大的男人,如此才可以保护他最珍贵的宝物。

其实你已经为我付出很多了。

周允晟低下头亲吻爱人,眼角略微发红。

-----------今晚我来做晚饭,你们先看会儿电视。

帮爱人换好居家服,穿上拖鞋,抱到楼下的沙发,周允晟走进厨房翻看冰箱。

你会不会做?薛老四露出极不信任的表情。

别忘了我是留守儿童,连饭都不会做早饿死了。

周允晟把需要用到的食材一一拿出来,然后套上围裙。

说实话,你一点儿也不像资料里记载的留守儿童。

更像豪门贵公子,有时候又像艺术家,总之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都很能唬人,力压多少青年才俊。

你真是黄怡本人?薛老四斜倚在厨房门口,眼里全都是怀疑。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就是我。

周允晟嗤笑,见薛阎操控着轮椅凑过来,连忙拉上门斥道,做饭有什么好看的,一边儿呆着去。

薛老四摸-摸被撞扁的鼻头,把老板推到客厅。

事实证明周允晟的厨艺很不错,几样家常小菜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餐桌上,香气逼人。

薛老四饿得狠了,一边大口扒拉一边赞叹不绝。

周允晟自己都没顾上吃,尽往薛阎碗里夹菜,薛阎也忙着给他夹,两人的筷子好几次在空中架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紧接着便是两人愉悦的低笑。

吃饭就吃饭,秀什么恩爱?薛老四对此嗤之以鼻。

我都还没开始秀,你就受不了了?周允晟翻了个白眼,把吃空的碗碟放进洗碗机,又从烤箱里取出三个纸杯蛋糕,用托盘端出来。

餐后甜点,刚烤好有点烫,慢慢吃。

他刻意加重了‘慢慢吃’三个字。

但薛老四根本没听,拿起蛋糕两口就吞了。

周允晟立即捂住爱人嘴巴,警告道,别学他,当心噎死。

薛阎自是什么都听媳妇的,从侧面咬了一小口慢慢咀嚼。

周允晟双手托腮,目光专注,看见爱人咬了一口又一口,忍不住伸长脖子朝纸杯里看,心下直嘀咕:怎么还没吃到?恰在这时,薛阎嘴里发出咯噔一声响,门牙被某种硬-物崩了,取出来一看,竟是一枚男士钻戒。

周允晟爽朗的笑起来,一边把钻戒套进他无名指,一边说道,看见新闻里报道,有人为了像这样求婚曾经把爱人噎死过,我还担心你也悲剧了。

没噎死就好,没噎死咱们就结婚,别浪费生命。

话落看向捂嘴忍笑的薛老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是这个理儿。

薛老四狂点头,脸颊憋得通红。

薛阎盯着钻戒,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感冲昏了他的头脑。

你答不答应?答应了咱们就办几桌酒,上个族谱,趁这几天有空把请帖发了。

老攻,给个准话吧。

周允晟搂住爱人脖颈,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嬉皮笑脸的表情特别欠-操。

薛阎僵硬的转头,现在就想把他摁在餐桌上狠狠的进入,他怎么能这么招人爱呢?薛老四被一句‘老攻’给逗得笑喷了,连忙捂着嘴往外跑。

难怪刚才说还没开始秀恩爱,这会儿来真的果然闪瞎他钛合金狗眼。

哥,明天我带几张请帖的样式过来,你们一块儿挑一挑,我等会儿还有事,先走了。

大门砰地一声关紧,薛阎立即将少年抱起来按-压在自己肿-胀不堪的坚硬上,用极其粗-鲁的方式啃咬他红-润地唇-瓣。

爱他,现在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狠狠的爱他。

----------薛子轩回到家里,一言不发的往楼上走。

黄怡呢?薛瑞心急的追问。

被薛阎接走了。

反了天了!要不是我带他回来,他能有现在的好日子?一头白眼狼,想用薛阎来压我!我不吃这套!静依,他不去你去,十国峰会的表演很重要,这几天你辛苦点,多练习练习。

薛瑞理所当然的吩咐。

虽然薛李丹妮和薛子轩都是华国数一数二的音乐家,但他本人却对音乐一点兴趣都没有,并不明白同样的钢琴曲被不同的人-弹出来会有什么区别。

今年恰逢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而十国峰会的前身便是反法西斯联盟,《我的帝国》是必演曲目,具有非常重大的现实意义,绝不能推辞。

由于黄怡获邀,他也能借他的光得到一张请帖,从而出席最后一晚的酒会。

这是他摆脱本家走向更高层次的契机,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所以不管是黄怡也好,还是薛静依也罢,反正两人之中的一个必须上台表演。

你说什么?疯了吗?静依她怎么能行!薛李丹妮失声尖叫。

少年那是什么水平?丢到上世纪的欧洲也是最顶尖的钢琴演奏家,足以与西尔斯等巨匠比肩,能是薛静依随意代替的?而且还是演奏《我的帝国》这等史诗级巨作,薛静依恐怕连一个小节都坚持不了。

女儿究竟有几斤几两没人比她更清楚,她有天赋,但除非发生奇迹,否则永远不可能达到黄怡的高度。

奉劝你放弃这个愚蠢的念头。

薛静依不行。

薛子轩头也没回的朝上走。

他实在是太疲惫了,少年的控诉反反复复在脑海中回响,宣示着他已经对薛家的阴谋有所察觉,否则不会说出‘让我成为静依的影子’这种一针见血的话。

他其实一直都很不安吧?所以才会忽然爆发。

现在该怎么办?怎样才能安抚他,让他回到自己身边?除了这个,薛子轩没法考虑别的。

薛静依原本想拒绝,听见母亲和兄长的齐声否定,好胜心忽然冒出来,点头道,爸爸,我可以试一试。

不就是《我的帝国》?只需加紧练习,她也能弹奏出来。

好女儿,爸爸不相信黄怡能弹的你会弹不了。

不就是照着五线谱按琴键吗,简单得很。

薛瑞漫不经心的摆手。

薛李丹妮无语了,薛子轩回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父女两。

这是十国峰会的演奏,如果出了差错将造成政治事故。

薛静依,你要想清楚,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以你的水平,再练十年也赶不上小怡。

仔细听,他淡漠的语气中竟隐含了一丝轻蔑。

是啊,弹不好咱们家会被问责的,静依你别胡闹。

薛李丹妮去拉扯女儿。

我没有胡闹,你们给我几天时间,我练练就好。

薛静依非常固执。

母亲和兄长越是反对,越激起她的逆反心理。

这些天她一直没有碰钢琴,但是在梦里,她会变成黄怡的模样,穿着黑色的燕尾服,坐在大厅中央尽情舞动指尖,醒来后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是如此真实,叫她能回味一整天。

她想这一定是未来的自己,比黄怡更优秀的自己。

她是如此坚信着,以至于不愿意听任何人的劝告。

薛瑞得了保证,立即催促她去琴房。

去吧,让我看看你的水准。

薛子轩扬唇,终于流露出显而易见的轻蔑神色。

这个妹妹,他曾经也非常喜欢,但她不停利用小怡,压榨小怡,借助小怡的才华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种种行为逐渐消磨掉了这份喜欢。

她的心已经被丑陋的私欲掌控,再也不能演奏出纯粹的音乐,他仅从她浑浊的双眼就能断定这一点。

薛静依赶鸭子上架的来到琴房,坐在钢琴前深呼吸,拼命需找在梦中变成黄怡时的感觉。

我是黄怡,世界上没有能难倒我的曲子。

她暗暗催眠自己,没有意识到现实已经颠倒过来,黄怡并非她的影子,一日日的震慑打压下,她已然变成了黄怡的影子,所有的骄傲与自信被打击的粉碎,变成了偏执与自卑,一旦碰触钢琴,这些偏执和自卑就会像山洪一样爆发出来。

她找到了些许灵感,看一眼曲谱按几下琴键,看一眼曲谱又按几下琴键,弹奏出稀稀拉拉曲不成调的旋律。

不仅薛子轩和薛李丹妮大皱眉头,就连薛瑞都懵了。

这就是女儿的水平?他记得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薛静依弹到第二段就再也弹不下去,此时曲调早已经完全变形,像是一只猫受了惊吓跳到琴键上,旋律毫无规律,更谈不上动听,反而像是噪音。

她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慢慢停手,朝父母和兄长看去。

她终究不是黄怡,做不到黄怡的挥洒自如,随心所欲。

静依,你老实告诉我你能不能行。

我已经答应了外交部,他们也把节目报上去了,你现在跟我说不行会害死我的知道吗?薛瑞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顿时面色铁青。

153|14.13桌上铺开各种样式的请帖,周允晟和薛阎正认真挑选,沙发上摆放着一台手提电脑,正播着一曲钢琴曲,也不知道是谁演奏的,磕磕巴巴的简直不堪入耳。

薛老四听了两分钟就有些受不了,嚷嚷道,小怡,把这首曲子关掉行不行,太难听了!你这么高雅一个人,演奏水平世界第一,私下里怎么爱听这么磕碜的音乐?谁弹的啊,还给发到网上,也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

他一边说一边把几家花店的资料递给老板。

昨天说给他们带请帖样式其实是开玩笑,哪想到早上八点不到,老板就打电话过来,问怎么还不把请帖带来,他无法,只得把该办的事儿都办了。

这两个人不愧是一对儿,说风就是雨的性格简直如出一辙。

你只管听着就是,那么多话!周允晟笑嘻嘻的乜他一眼,将一个古风样式的请帖递给薛阎,这个怎么样?可以。

薛阎将一家花店的宣传资料铺在桌上,笑道,婚礼现场只用各种颜色的月季,不要玫瑰。

行,我喜欢月季。

周允晟拍板决定。

他们并不打算大办,把薛阎的密友和族人请过来吃一顿饭就行了,再把族谱记上。

华国不承认同性婚姻,但薛氏宗族却承认,古时还有某位族长娶男妻的记录,虽然费了一番波折,最后还是得偿所愿,由此可见薛氏一族包容力很强。

哎,卧-槽,我说是哪位大仙儿在弄鬼,原来是你姐妹薛静依啊。

你两真是一个妈生的?怎么她弹琴这么难听?听完你的演奏再去听她的,我简直想死!薛老四实在受不了噪音污染,跑去沙发关电脑,瞥了一眼屏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以前薛二在锦绣榕园办生日宴会,让他一双儿女表演钢琴,我当时还觉得小姑娘天赋很不错,弹得挺好听的,怎么现在像是手残了一样?薛老四勉强听了一会儿,问道,这是《我的帝国》?嗯,你听出来了?周允晟一大早就打开自己布置在薛家的监控摄像头,查看薛静依的情况。

说老实话,根本没听出来,看见曲谱上的字儿才知道。

薛老四发现薛静依的表情扭曲的可怕,不禁大摇其头,弹不下去就别弹了,这不是自找罪受嘛。

托了周允晟的福,他现在对古典音乐具备了一定的鉴赏能力,知道《我的帝国》是怎样一首神作,也知道薛静依的弹奏究竟处于什么水平。

说得不好听一点,只比初学者好上一线而已。

她不能不弹,我离开薛家了,她得代替我去十国峰会上表演。

噗,就这水平去给各位首脑表演?薛二脑子没毛病吧?他这是活腻歪了。

薛老四哈哈大笑起来。

我倒是希望她去,但薛李丹妮和薛子轩不好糊弄,肯定会阻止。

周允晟略带遗憾的摇头。

他原本也没打算用演出的事坑薛静依,薛静依疯了,薛家人却没疯,绝不会让她开这种国际玩笑。

薛阎笑道,那就等着薛老二过来求你吧,等他来了,我把我们要结婚的好消息告诉他。

记住,我是纯白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我什么都不知道。

周允晟箍-住他脖颈,一边交代一边啃爱人嘴唇,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好,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盛开在温房里的小雏菊,躲在我羽翼中的小雏鸟,你只要乖乖接受我的保护,不需要知道世界的残酷。

薛阎伸出舌头撬开他齿缝,模糊不清的呢喃。

没想到素来脾气暴戾的老板也会说这种腻死人不偿命的情话,薛老四表示自己真心受不了。

还有,什么小雏菊,小雏鸟,真是在形容黄怡?他明明是披着羊皮的狼好不好,没看见薛瑞一家被他耍的团团乱转?-----------三天后,薛家。

薛瑞把儿子叫到琴房,你妹妹这几天一直在练习。

刚开始的确弹得不怎么顺畅,现在已经好多了。

你帮她看看还有哪里不足,尽快给她纠正过来。

外交部通知我明天带她去参加彩排。

薛子轩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大圈,脸色更是十分憔悴。

他嗓音嘶哑,爸,你什么时候把小怡接回来?他能跑到哪儿去?薛阎那人脾气暴戾翻脸无情,给他几次好脸是赶巧,用不了几天就会腻了把他扔出来。

我到时再去,让他知道知道好歹。

我供他吃供他穿,他还有脸跟我提条件,骨头轻的野种。

薛子轩对父亲恶毒的言语非常不满,冷笑道,你供他吃穿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挖他的心脏!他要怎么知好歹?主动躺在手术台上让你们开膛破肚?怎么,你舍不得了?薛瑞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儿子。

对,我舍不得。

薛子轩坦然回视。

我们是为了救你妹妹!那就另外找别的心脏。

如果你们敢动他,我就去警察局告发你们。

薛瑞气炸了,正要发作,薛子轩却平静的推开房门,朝钢琴前的薛静依走去。

薛静依是个非常有毅力的人,认准了一件事便会勇往直前,否则上辈子也不会心脏-病发作了还坚持在台上表演。

这三天里,她没日没夜的练习,终于能顺畅的弹完《我的帝国》,原本以为绝对做不到的事,其实稍微逼-迫自己一下就能登上一个崭新的台阶,这让压抑了很久的她感到无比惊喜。

哥哥,你听听我的演奏。

她抬头灿笑。

薛子轩冷漠的瞥她一眼,走到窗边将窗帘全部拉开。

薛瑞及时收起暴怒的表情,勉强扯了扯嘴角,静依,好好弹给你哥哥听。

今天抓紧时间再练几次,明天爸爸陪你去国会大厅彩排。

好。

薛静依点头。

这段时间,她一直活在周允晟的阴影中,白天看他比赛,晚上就梦见自己变成他穿着燕尾服登台,她几乎化为周允晟的影子,幻想着能拥有本体的才华和荣耀,又加之不断翻看一些移植心脏后性格大变的报道,渐渐迷失了心智,形成一种极为偏执的心态。

在周允晟面前,她会展现出影子一般的脆弱和自卑,而周允晟不在的时候,她又会以为自己能取代他。

她早已经踏入周允晟一早为她布置好的陷阱,变得越来越疯癫偏执,这使得她无法正确的判断自己和他人。

她活在虚幻中,却认为虚幻才是真实。

过去的她,绝不会头脑发热的认为自己能完美弹奏《我的帝国》,并代表华国在那么多元首面前表演。

薛子轩双手插兜,用嘲讽的目光盯着信心满满的父女两。

他们疯了。

薛李丹妮推掉工作匆忙赶回来,因为同事告诉她薛瑞已经接受了外交部的邀请,明天就会带薛静依去彩排,他们的乐团负责给薛静依伴奏,到时也要一起去。

薛静依要当着各国首脑的面儿演奏《我的帝国》?开什么玩笑!她当时差点晕过去。

当她回到家时,薛静依已经弹奏到第三小节,她盯着曲谱,表情非常认真,这次没有按错一个音符,旋律也很连贯。

薛瑞听得摇头晃脑,陶醉不已,在他看来,只要是连贯的钢琴曲就是好的,足以登上国际大舞台。

但薛子轩和薛李丹妮的心情却只能用‘荒谬’二字来形容。

没有忍耐到一曲结束,薛子轩走过去用力压下琴盖。

薛静依双手差点被碾断,发出凄厉的惨嚎,眼眶里瞬间充满泪水,用不敢置信又恐惧不安的表情看向他。

薛瑞和薛李丹妮从惊骇中回神,连忙走过去将他拉开,质问道,你干什么要这样伤害你妹妹?疯了?我疯了?是你们疯了才对!这样的水平也想进入国会大厅表演,你们是不是以为别人都是聋子?他慢条斯理的脱掉手套,冷声开口,你让开,我给你弹一遍。

薛静依吓得心脏都在抽痛,连忙捂着红肿的指尖缩进薛李丹妮怀里,眼睛一眨,啪嗒啪嗒掉下许多泪珠。

薛李丹妮原本也想责备她异想天开,看见她狼狈可怜的模样,顿时心软了。

薛瑞被儿子连气了两回,早已经不耐烦了,但表演是大事,马虎不得,既然儿子说不行,他留下来听听也无妨,即便他认为女儿的演奏已经非常完美。

薛子轩深吸口气,用力压下琴键。

他努力让自己的思绪回到当初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努力去理解处于危难中的国人奋起反抗保卫家园的心情,但还是失败了。

这是他唯一无法演绎的一首曲目,即便已经练习了五年之久,依然不敢在公开场合演奏。

但他的水平放在那里,再如何也比薛静依高出无数个层次。

他的琴音非常坚定,更包含-着一股不屈的力量,再没有鉴赏力的人也能轻易辨别出他和薛静依的不同。

他的琴音像石头,能用来叩击人心,薛静依的琴音却像软糖,甜腻有余,坚定不足。

但《我的帝国》原本就不是什么浪漫而甜腻的圆舞曲,而是悲壮的嘶吼和呐喊。

如此一来,薛静依之前的表演倒像是一个笑话。

薛李丹妮有感于丈夫的无知,用手机搜索出《我的帝国》的资料,递给他看,无声的摇头叹息。

她也用委婉的方式告诉丈夫,女儿不行。

薛瑞不以为然的表情慢慢变得凝重,等儿子弹完,太阳穴开始一抽一抽的疼。

原来弹钢琴不是只要流畅就行的。

薛子轩沉默片刻,将手机摆放在谱架上,淡淡开口,听出我和薛静依的区别了吗?现在我再让你听听小怡和这首曲子的原作者是怎么弹的。

不懂音乐没关系,只要你不是聋子,应该能听出优劣。

他讽刺的扬了扬嘴角,这才点击播放键。

这是列文帝国某位网友自己剪辑的小短片。

他把伊万诺夫当年在战壕里演奏的视频跟周允晟在决赛上演奏的视频剪辑在一起,两人各演奏两个小节,一三、二四的交错,合在一起却没有任何违和感。

激昂壮烈的琴音将头顶的水晶灯都震得簌簌作响,如果说薛子轩的演奏像石头,这两人的演奏便是血与火、钢铁与熔岩、生命与死亡的交响乐,那种摧枯拉朽的强大力量能把人的耳膜刺穿,灵魂撼动,血液点燃。

在此之前,薛瑞从来没看过周允晟的表演,不知道坐在钢琴前的他竟然是这种状态,仿佛坚不可摧,仿佛无所不能。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表情慢慢变得扭曲狰狞。

原来这就是列文帝国首脑指明让周允晟表演的原因,他终于知道了。

幸好儿子阻止了他,否则让女儿冒冒失失去国会大厅彩排,他还有什么脸在帝都混?连他这个对音乐一窍不通的人都能听出三种,不,严格来说是四种琴音的不同,更何况别人。

薛静依躲在薛李丹妮怀里,用红肿的双手捂住脸颊,不敢去看父亲的表情。

视频刚一播放,就像一个巴掌用力扇过来,将她从自我膨-胀中打醒。

现在的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为什么之前一定要代替黄怡?简直着了魔!静依,你不是说自己一定可以吗?我要是明天带你去了国会大厅,我就成了全帝都的笑话!你还有没有一点脑子,啊?这种事是能随便答应的吗?薛瑞气急败坏的质问。

她一直生病,哪儿来的时间练琴。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让她代替黄怡去表演不是你出的馊主意吗?怎么这会儿全赖到她头上?你赶紧打电话回绝外交部,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解决!薛李丹妮将瑟瑟发抖的女儿护在身后。

薛瑞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指着沆瀣一气的母女两老半天说不出话。

薛子轩关上琴盖冷冷开口,薛静依,今后再碰钢琴我就把你的手打断。

你说什么?你敢这样威胁你妹妹!现在弹不好不代表她以后也弹不好,你当所有人都像你和黄怡,生下来就能弹琴?薛李丹妮对付完老公又开始教训儿子。

她永远都弹不好,她对音乐的执着已经没有了,只剩下肮脏的私欲。

你有听见她刚才的琴声,应该也很清楚她现在的状态,她之前还算有点灵气,现在却唯余戾气。

薛子轩徐徐开口。

薛静依脸上的血色刹那间消退的一干二净,用力搂住薛李丹妮的腰才没让自己晕倒。

薛李丹妮张张嘴,终是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

她也是音乐家,听得出一段演奏的好坏。

没有娴熟的技巧并无所谓,却不能没有对音乐的执着和热爱,少了这两样东西,演奏出来的旋律就缺少了灵魂,永远无法打动人心。

如果女儿不能调整回原来的心态,她这辈子不会取得任何成就。

但她能调整回来吗?有一个黄怡作对比,对她而言难于登天。

她似乎习惯了坐享黄怡为她带来的好处和荣誉,早已经失了本心,再也找不回来了。

薛李丹妮反手搂住女儿,心里万分懊悔。

预赛之后就把黄怡带回来,现在薛家也不会摊上这种事。

薛瑞烦躁的走了两圈,指着儿子说道,子轩,你能不能代替静依去表演?你以为上头点名要的人是你张张嘴就能换掉的?你是谁?总统?薛子轩受够了这样的家人,拿上手机自顾离开。

薛瑞僵立了一会儿,不得不拿起手机与外交部的工作人员交涉。

换掉?不,不能换,上面只要薛小姐,不考虑其他人。

不,薛先生也不行,我们只要最好的。

病发了?严不严重?如果不严重的话你们可以调理一阵再来彩排。

峰会将在两个月之后举行,还有时间。

我们打算用3d技术再现伊万诺夫先生当年在卫国战争时的演奏,薛小姐届时将与这位音乐巨匠同台竞技。

领导很喜欢这种时光回溯的创意,已经指定这档节目做晚会的压轴,如果薛小姐无法上台,我们会很难做,所以请务必出席。

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负责帮薛小姐调理身体,请放心,我们有最好的医疗技术。

不不不,不用麻烦了,静依这是老-毛病,不严重,休息几天就好。

我是担心她身体状况不稳定,到了台上会发生意外。

她来了我们自然会负责她的身体健康,排练场二十四小时都有医务人员值班,你们不用担心。

薛小姐在维也纳的表现非常精彩,能把《我的帝国》完美演绎出来的人,必定像伊万诺夫先生那样拥有钢铁一般的意志,我们对她很有信心。

工作人员越是对周允晟推崇备至,薛瑞就越是额冒冷汗,他明白自己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于是干笑着挂断电话。

怪不得要让黄怡替你比赛,原来是自己没本事。

没本事就回房待着,别出来添乱。

我要是真被你糊弄住,脸都丢到国外去了。

转身面对妻女,他恶声恶气的呵斥。

薛静依把脸贴在薛李丹妮背上默默流泪,父亲从未用如此厌憎的语气跟她说话。

薛李丹妮瞪了丈夫一眼,却也知道女儿理亏,赶紧搂着她离开。

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动手术?走得远了,薛静依才小声的询问薛李丹妮。

如果移植了黄怡的心脏,她什么高难度的钢琴曲弹不出来?这种病态的执念已经占据了她全部心神。

现在不行。

薛李丹妮眸色微暗,沉吟道,至少还要再等两个月。

现在老公肯定会火急火燎的去找黄怡,等到十国峰会结束薛家才能动他,否则谁上台表演?见女儿露出失望的神色,她连忙安慰,明天妈妈带你去体检,这两个月你好好调养身体也不错,别的事不用操心。

薛静依点头,勉强压下焦躁的心情。

-----------薛瑞刚换好西装,就见儿子站在门口,去接小怡?他挑眉,眼里满是嘲讽和笃定。

是啊。

薛瑞面色铁青。

现在除了把黄怡哄回来,没有任何办法。

我跟你一起去。

薛子轩戴上雪白的手套,率先下楼。

父子二人连夜拜访了薛宅,被佣人引到客厅等待。

薛阎听见敲门声刚坐起来,就被浑身赤-裸的少年紧紧缠住,嘴里迷迷糊糊的嘀咕,去哪儿?薛瑞来了,我下去见一见,你继续睡,我马上回来。

给你十分钟。

周允晟睁开一只眼睛瞄床头柜上的闹钟。

好,十分钟之内一定回来。

薛阎低笑着调闹钟,然后吻了吻少年圆润可爱的肩膀。

少年一刻也离不开他,特别是晚上。

薛阎记得有一回自己半夜起来喝水,在厨房多待了几分钟,少年就什么都不穿的跑出来找,那惊慌失措的表情、满是绝望的眼神、流淌在脸颊上的两行泪水,现在回想起来还能让薛阎心痛不已。

他盘问他许久才知道是因为一个噩梦,顿时又哭笑不得。

你怎么这么粘人?薛阎嘴上抱怨,其实恨不得少年二十四小时都粘着自己才好。

周允晟不满的哼了哼,似想起什么挣扎着坐起来,揉着眼睛说道,我抱你下床。

我自己能行,你继续睡。

之前没遇见你的时候,洗澡、换衣服、上下床这些事都是我自己干,你别真把我惯成废人了。

薛阎笑得无奈,用强壮的手臂撑起身体,慢慢挪到摆放在床边的轮椅上,然后披上睡袍,系好腰带。

阎爷(叔公)。

薛瑞和薛子轩双双站起来。

坐吧,这么晚来找我有事?薛阎示意佣人帮他点一支雪茄。

我们是来接小怡的。

薛子轩开门见山的道。

接他回去干什么?挖了心脏换给薛静依?薛阎用力吸一口雪茄,暗红的火光猛烈燃烧一下,更衬得他脸色阴森可怖。

薛瑞顿时汗如雨下,薛子轩握了握拳,冷静开口,这件事小怡知道吗?我不会拿这种事污染他的耳朵。

你们最好趁早收手,否则我把你们一家子的心脏都挖出来抵命。

我薛阎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们很清楚。

薛瑞连连点头,太清楚薛阎心狠手辣的程度,他早该想到的,整个薛氏宗族对薛阎而言没有秘密,他想知道什么,最详实的资料不出一小时就会送到他手边。

薛子轩即便再讨厌薛阎,这会儿也不得不感谢他维护小怡的行为。

他抬眼看他,然后僵住了。

薛阎只穿着一件丝质睡袍,衣襟大敞着,露出强壮的胸肌,一片暧昧不已的红痕从胸肌向上蔓延到脖颈,有几枚甚至能看见清晰的牙印,可见留下它的人是多么热情如火。

然而薛阎身边并没有女人,也没有男人,只有小怡。

薛子轩像掉进了冰窟窿,身心寒凉无比的同时更感到绝望迷茫。

他慢慢移开目光,看见一沓请柬散乱摆放在桌上,最上面一张用龙飞凤舞的文字写道:送呈薛照瀚先生台启,公历2013年10月1日,谨订于(星期一)农历2013年8月16日,为薛阎先生和黄怡先生举行结婚典礼,敬备喜筵,恭请光临,薛阎敬邀。

地点:龙泉山薛宅。

为薛阎先生和黄怡先生举行婚礼?他们竟然要结婚了?两个男人!?随着儿子惊骇的目光,薛瑞也看见了请柬,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154|14.14薛瑞实在是想不明白黄怡究竟跟哪儿来那么大魅力,把薛阎迷得昏头转向,这才认识多久?见过几回?竟然就要结婚了!盯着薛阎胸膛上的吻痕,他几次张嘴都没法说出话来。

薛阎什么时候知道黄怡是男人的?他打算怎么对付薛家?会不会为黄怡报仇?不不不,薛家现在什么都没对黄怡做过,今后也不会做,薛阎要是想让宗族的人尽快接受黄怡,应该还有用得上薛家的地方。

薛瑞思来想去,终于憋出一句恭喜。

我不同意。

薛子轩的嗓音在发颤,似乎正极力隐忍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你们薛家是他什么人?别跟我说他是你们的养子,你们接他回来为的是什么自己心知肚明。

我要是把真-相告诉小怡,你看看他会怎么说。

薛阎悠闲的吐出一口烟圈。

不,不能告诉他。

薛子轩的脸色比之前更差。

薛阎显然抓-住了他的软肋,他最不敢面对的未来就是有一天小怡会知道他接他回来的真-相。

他会憎恨他,厌弃他,从此再也不想见他。

薛阎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薛瑞低声下气的开口,阎爷,您放心,我们保证以后会好好对待小怡,静依的心脏我们重新再找,这件事就当从来没发生过。

我们把他接回去,办好收养手续,族人要知道他也是有来历的,应该不会太过反对,您觉得呢?薛阎盯着薛瑞看了一会儿,直把对方的冷汗都盯下来了才杵灭雪茄说道,明天我送小怡回去。

薛瑞,你尽快处理好小怡的身份,我要他堂堂正正的活着,不是他-妈-的谁的供体。

你家里那个要活就活,要死就死,跟小怡没关系,你明白吗?我明白,我明白。

薛瑞一边擦冷汗一边点头。

薛阎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不耐烦的挥手,滚吧。

等两人走了,他坐电梯回到卧室,把之前调好的闹钟关掉。

等会儿要是忽然响了,少年一定会像个弹簧一样跳起来,光着脚丫子满屋子寻找自己。

他太缺乏安全感了。

他们走了?周允晟感觉到身边的床位塌陷下去,迷迷瞪瞪的询问。

走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回薛家?你想干什么?薛阎将他抱进怀里,用胡渣子磨蹭他颈窝。

周允晟触电般抖了两小,双-腿往他腰上一缠,边磨蹭边哼哼,回去算账。

你以为我真能这么便宜放过他们?被算计了还跑回去帮他们挣脸,想得美。

我要让他们家破人亡。

真狠。

薛阎低笑着撞进他身体。

-----------薛瑞为了发泄怒气,把车开得飞快。

他要是早知道薛阎喜欢男人,而且那方面根本没有问题,一定不会把黄怡送过去,真是弄巧成拙了。

如今女儿的心脏没了,还要想办法帮黄怡弄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必定又会招惹许多麻烦。

黄怡现在可不是籍籍无名的小子,相反,他太有名了,他顶着那张脸往外面一站,几乎全世界的人都认识。

他要是弹起钢琴,那更好,简直比身份证还有辨识度,薛家立马得摊上大事。

薛瑞咬牙切齿的思忖了一会儿,扭曲的表情竟又变得放松了。

黄怡比女儿能耐,他现在是瑰宝级的钢琴演奏家,是国家重点培养的对象,借着他这股东风,他还能搭上几艘大船,跨上更高的台阶,比攀附薛阎那种喜怒无常的人稳妥的多。

他要是死了,女儿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只要一弹钢琴就露陷,他不但什么好处都得不到,还得想尽办法扫尾。

黄怡那么出名,明里暗里盯着他的人不知凡几,扫尾的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要是被谁捅出去,薛家就完了。

薛瑞越想越觉得黄怡还是活着好,活着既能笼络薛阎,稳固自己在宗族里的地位,又能往上头牵线搭桥,为薛家争名争利,简直百利而无一害。

他要是死了,种种麻烦纷沓而至,而且还都是他没有能力收拾的麻烦,薛家必定得伤筋动骨一番,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栽了。

薛瑞拍打方向盘,终于想通了。

至于女儿需要移植的心脏,现在只能继续找,找得到是她命好,找不到也就算了,收养她十六年,什么好东西都往她跟前堆,也不算亏待她。

说穿了,薛瑞其实是个相当市侩的人,非常善于审时度势,没妨碍到他利益的时候他是个善良温和的好人,一旦与他的利益产生冲突,他比薛阎还六亲不认。

他没空搭理失魂落魄的儿子,回到家就把薛李丹妮叫到书房商量。

薛李丹妮自然不愿意放弃挽救女儿的机会,跟他大吵了一架,但是迫于现实压力,不得不选择妥协。

薛阎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他们要真动了黄怡,他一准儿能把他们全家的心脏都掏出来。

他统共十几个兄弟,除了以往从未刁难过他的老九,其他人要么死了,要么残了,要么失踪了,还都找不出原因。

但是全族的人都知道这是薛阎的手笔,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薛李丹妮离开书房后去找儿子帮忙,却没料儿子坐在床-上一声不吭,等她哭得快断气了才一字一句开口,妈,你要救静依?可以,我给你我的心脏,你放过小怡。

他走到厨房,找了一把水果刀就往自己胸口插,要不是薛李丹妮阻止及时,当真能把心脏刺穿。

薛李丹妮吓坏了,再不敢提换心脏的事,好声好气的哄儿子回房睡觉。

薛子轩却睡不着,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了一夜,第二天起来眼睛布满了赤红的血丝。

薛静依发现父母和兄长的态度有点奇怪,母亲对她呵护备至,父亲则敷衍了事,兄长干脆连个正眼也不给,听见她下楼的脚步声就离开了。

她心里非常委屈,许久没动静的心脏开始一抽一抽的疼,好在薛李丹妮说要带她去体检才转移了注意力。

体检结果非常乐观,各项指标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好,甚至已经接近了正常人的水平。

那我能做心脏移植手术了吗?薛静依迫不及待的追问。

薛李丹妮事先给张医生打过电话,让他忘了之前找到心脏供体的事。

虽说是为了救人,却也要平白无故的去杀害另一个人,哪怕薛家给的钱再多,张医生心里也背负了沉重的压力。

现在人不用杀了,钱照样给,他当然很高兴。

不过在薛静依面前,他装作为难的开口,抱歉薛小姐,之前给你安排好的心脏已经给别人用了,你还要再等等。

我们找到合适的供体会给你打电话的。

怎么可能?!薛静依尖锐的嘶喊。

黄怡还活得好好的,怎么能说他的心脏给了别人?像你这种需要移植器官的病人,我们医院事先会为你们评估等级,病情危重程度比你高的人等级就高,能先于你获得供体。

所有医院都是这种制度,我们也没有办法。

张医生边解释边观察薛李丹妮的表情,见她神色黯然却没发怒,顿时放心了。

不可能,你骗我!妈妈,你不是说两个月后我就能动手术了吗?薛静依焦急的去拉扯薛李丹妮的衣袖。

静依,你听妈妈说,你的血型太特殊,心脏不好找。

我们回去慢慢等,总还会有合适的。

薛李丹妮连忙将女儿搂进怀里安慰。

薛静依却推开她,厉声质问,黄怡的心脏不就是最合适的吗?要不然你们找他回来干嘛?你们现在究竟是什么意思?不打算救我了?张医生傻了,薛李丹妮也傻了,万万没料到她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然而这么久以来,她却装作一无所知,还能亲昵自然的跟黄怡相处,她冷酷的心性让薛李丹妮难以接受。

她是个艺术家,即便再冷酷自私,也有崇尚真善美的一面。

从女儿来到她身边那天开始,她就想着一定要把她培养成世界上最优雅,最善良,最完美的淑女。

人就是这么奇怪,自己做不到的,总想让子女帮自己做到。

她不愿意女儿沾染一点点污秽,所以什么事都瞒着她,将她保护在象牙塔里。

然而现在,她却猛然间发现,女儿并不优雅也并不善良,她早就深陷在污秽中难以自拔。

难怪她坚持让黄怡替她比赛,难怪她的琴声中充满戾气,因为她什么都知道,甚至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黄怡的心脏。

当她笑着面对黄怡时,意念却恨不得穿透他的胸膛,将他跳动的心脏血淋漓的挖出来。

不能怪薛李丹妮多想,薛静依现在的表情就充满了杀气,她扭曲的五官让她看上去像一只恶鬼。

之前薛李丹妮还担心女儿会对使用同胞兄弟的心脏产生抗拒,但现在看来她对此根本没有抗拒,恰恰相反,她已经等不及了。

他们一直把她视为柔弱的,需要家人保护的玻璃娃娃,却原来她比他们更心狠一万倍。

这个认知瞬间消磨掉了薛李丹妮对薛静依的怜惜,进而产生了毛骨悚然的不安感。

要知道黄怡是她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且来到她身边后事事顺着她,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当她发病时黄怡整夜整夜守在床边,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

这些事薛李丹妮也知道一二,心里不是不感慨,当时还想着他们感情那么要好,等动完手术一定要编一个好点的理由,让女儿知道黄怡在别处过得很好,她无需担心。

现在看来,她的种种顾虑简直就是个笑话。

她哪里会担心?她一时一刻都不想让黄怡活了,所以黄怡从维也纳回来,她才会一遍又一遍的催他们帮她安排手术。

这些事,薛李丹妮自己来做不觉得如何,但原本以为纯真善良的女儿来做,她只需想想就觉得心寒。

她捂着女儿的嘴匆匆离开医院,将她推进副驾驶座,关紧车门,这才开口,你什么都知道?我要黄怡的心脏!妈妈,我要他的心脏。

薛静依一再重复,并做了一个挖心的动作。

薛李丹妮被吓住了,这个恶鬼一般的人绝不是她心目中乖巧善良,富有灵气的女儿。

她狠狠一巴掌扇过去,警告道,以后不准再提移植黄怡心脏的事。

我们薛家动不了他。

喘了口气,她迟疑开口,他是你的同胞兄弟,你忍心吗?有什么忍不忍心?你们找他回来不就是为了救我?在我心里他只是一个容器,什么都不是。

薛静依捂着脸颊,神经质的冷笑一声。

薛李丹妮颓然趴伏在方向盘上,欲哭无泪。

她知道他们把女儿毁了,就算得到黄怡的心脏,她的灵魂已经被恶魔同化,背负着杀害胞兄的罪孽,她弹不出动人心扉的音乐,也无法再过正常人的生活,掠夺和伤害会成为她的天性,或早或晚让她做出更偏激的事。

薛李丹妮原本想让女儿无忧无虑的活下去,永远保持纯真善良,然而现在的一切都跟她的预想背道而驰。

她直视女儿浑浊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你父亲打算正式收养黄怡,从今以后他是你的亲人,不是容器。

你要心脏我们帮你找,不要再打他的主意。

你要是不听话,我会把你送到瑞士去疗养,你自己看着办吧。

对眼前这个满脸阴森鬼气的女儿,她实在怜惜不起来。

她需要时间去接受她巨大的改变。

薛静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在车里又叫又闹不肯消停,薛李丹妮至始至终都没再搭理她。

-----------------周允晟吃完晚饭才被薛阎送回薛家,薛瑞对他很热络,为了劝说他去国会大厅表演,什么条件都愿意答应。

周允晟给他开了一张空头支票,回到房间立即打开电脑查看这些天的监控视频。

没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薛子轩跟他预想的一样,打脸打的很给力,他甚至像前世对付他那般,差点碾碎薛静依的手指。

看见这一幕周允晟笑倒在床-上,觉得非常解气。

对付薛静依不用任何人出手,唯有薛子轩才会对她造成最大的伤害,现在的她估计快要疯了。

薛静依确实快疯了,她躲在楼梯拐角偷听父亲和黄怡的谈话,这才确定母亲说得都是真的,他们打算正式收养黄怡。

反过来说,他们决定放弃她,让她自生自灭。

她心神恍惚的朝自己房间走去,却见薛子轩正背抵着黄怡的房门,脸上没有表情,双眼却流出两行泪水。

听见脚步声,他转头看过来,发现是她,深邃的眼里流泻-出一丝憎恨。

哥哥。

她心痛如绞,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他却避开了,头也不回的上了三楼。

薛静依躲在被窝里哭了很久,似想到什么,打开电脑联系一位最近很聊得来的网友。

如何得到一个人的心脏?她用阴森的表情打出这行字。

同一时间,周允晟在滴滴声中收到了这条信息,他抿唇笑了笑,回复道,杀了他。

杀了他?对,杀了他!只要他死了,一切就能回到正轨。

薛静依神经质的点着鼠标,好半天才把□□关掉,然后打开百度查找资料。

周允晟看见屏幕上不断跳出来的页面,已然明白薛静依打算干什么,她想迷晕他,再亲手把他的心脏掏出来,为此她搜索了有关于麻醉剂的资料,还网购了冷冻箱,手术刀等器具,并下载了一段手术教学视频。

我果然没有小看你,薛静依。

周允晟心满意足的呢喃。

薛静依是他辛苦培育出来的剧毒花朵,一旦盛开就会让身边的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的行动力如此强悍让他对最后一场游戏充满了期待。

半个月后,薛瑞和薛李丹妮相携去参加一个酒会,薛子轩去学院授课,家里只剩下薛静依和周允晟。

薛静依煮了一壶奶茶,亲手端到餐桌上哄着周允晟喝了,等他昏迷过去,便在管家的帮助下将他抬到车库。

车库里一应医疗器械俱全,她网购的那些工具倒用不上了。

小姐,还是我来吧。

见薛静依的指尖在瑟瑟发抖,管家主动请缨。

薛瑞夫妇工作忙碌,薛静依可以说是他亲手带大的,他比薛家任何人都要疼爱她,怎么忍心看着她去死?只要取出黄怡的心脏,这件事就无可改变,薛瑞夫妇回来了还能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女儿去坐牢?他们承受不了这样的丑闻,只会尽力帮她掩盖。

这心脏自然还是会移植到她身上。

薛静依摆手,不,我不是害怕,我是太激动了。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拿起手术刀在少年胸膛上比划。

刀刃非常锋利,只轻轻一碰就划开一条血痕,无影灯将这一切照射的纤毫毕现,看上去令人触目惊心。

大量血液从伤口里冒出来,吓了薛静依一跳。

她咬咬牙,还要下刀,却见少年忽然醒过来,用力将她推开。

你想干什么?他捂着伤口质问,因为服食了麻醉剂,身子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晕倒。

薛静依见他如此虚弱,并不怕他跑了,指着放在手术台上的电脑说道,摘除你的心脏。

电脑屏幕上正在播放摘除心脏手术的视频,薛静依行动力惊人,在找不到医生协助的情况下竟准备亲自动手。

她要赶在父母和兄长回来前将人杀死,又不能让他的心脏停止跳动。

好在家里设备齐全,连心脏保存液都有,免了她许多麻烦。

为什么?周允晟挣扎着从手术台上跳下来,不小心打翻了放置手术器械的托盘,手术刀和手术钳等物掉了一地。

因为我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只有你的心脏能救我。

你真以为我们把你从乡下找回来是打算收养你?别做梦了。

福伯,帮我压住他。

管家答应一声,走过去想把少年摁在手术台上,却没料他袖子里藏了一把手术刀,狠狠朝他腹部扎去,还用力搅了几下。

管家惨叫一声瘫软在地上,周允晟踉踉跄跄朝门口跑去。

他之前用福伯的手机给薛子轩发了短信,诱他回来,他现在应该到了。

果然,还未跑到门口,薛子轩就几脚踹开房门跑进来,看见只穿着一条牛仔裤,浑身浴血的少年,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又见妹妹挥舞着手术刀袭来,想也不想就把少年拉到自己身后。

他险险握住刀刃,咬牙质问,你想干什么?干-你们一早就想干的事,挖他的心脏。

哥哥,你带他回来不就是为了救我吗?难道你忘了?薛静依神态疯狂。

薛子轩十指钻心一般疼,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放手,转回头大声吼道,小怡快跑。

周允晟深深看他一眼,捂着还在滴血的伤口一步一晃的跑了,跑进客厅便恢复了正常步态,慢条斯理的拿起座机拨打110。

救命,有人要杀我!惊慌失措的声音跟嬉笑的脸庞形成强烈的反差。

不要慌,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我们会尽快派人去救援。

这里是龙泉山高尔夫球场别墅区88号,我叫薛晋怡,有人要杀我。

我现在受伤了,流了很多血,头很晕。

请你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我们马上出警。

接线员挂掉电话后越想越觉得薛晋怡这个名字很耳熟,脑中灵光一闪,连忙给上级打电话,一问才知大名鼎鼎的钢琴神童果然住在龙泉山。

警方不敢耽误,立即派了几辆警车呜啦呜啦朝龙泉山疾驰。

周允晟一边用008监控手术室的情况,一边把血蹭的到处都是,然后跑出大门拦在路中间。

薛阎的车‘适时’路过,看见他浑身浴血的模样,脸色阴沉的可怕。

这就是你说得不会出意外?那你告诉我什么才叫意外。

他揪住少年耳朵怒吼,见他露出痛色又连忙将他抱进怀里,脱掉外套按-压在他胸口上,鼻端不停喘着粗气。

看见这么长一条口子,他心脏都痛得麻痹了,终于体会到何谓感同身受。

伤口看着吓人,对身经百战的周允晟而言却连小伤都算不上。

他装模作样的叫唤,实则一直通过008在观看兄妹二人的交锋。

得亏薛瑞做事仔细,布置手术室时样样器械齐全,连带也安装了手术实时监控系统,只要无影灯一打开,监控系统就会自动运转,并将画面储存起来。

他没想到薛子轩为了救他能毫不犹豫的握住刀刃,他不敢放手,一旦放开十指就会被削断,只能将薛静依逼到角落困住。

薛静依虽然心狠,却没法对薛子轩下毒手,看见他指缝不断溢出鲜血,终于找回理智,放开刀柄抱着他大哭起来,哭着哭着竟然心脏-病发作晕倒在地上。

管家腹部受了重伤,由于失血太多已经陷入昏迷。

薛子轩再厌憎这个妹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强忍疼痛跑上楼帮她找药,看见一串血脚印顺着客厅跑出去,知道小怡安全了,这才如释重负。

他把药喂进薛静依嘴里,帮她做了简单的急救,见她情况好转,这才顺着墙根滑坐在地上。

十分钟后,听见警车的鸣笛声,他低笑道,薛家的报应来了,静依,你做好准备了吗?155|14.15周允晟没让薛阎帮自己包扎伤口,反正法-医来了还要再拆开绷带拍照取证,也是白费力气。

况且他看上去越狼狈,照片上了法庭才越能博取法官的同情。

警方发现瘫软在车库里的薛静依时还以为守在她身边的薛子轩是凶手,马上给戴上手铐,然后让医护人员把薛静依抬出去,轻言细语的安慰,出了薛家大门看见另一个浑身染血的‘薛静依’,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警官,她是凶手,她要杀我。

周允晟躲在薛阎怀里,指着担架上的薛静依说道。

薛子轩被两名警员架着,看见少年神情激动,立时就想挣开辖制跑去看他,迎上他憎恨的目光,像是被施了法术,浑身都无法动弹。

他明白,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负责办案的警察发现这起案子不简单,先把几人送到医院就诊,确定没什么大碍再分开审问。

谁是行凶者谁是受害人,他们一时半会儿还弄不清楚,当然,他们更想知道大名鼎鼎的钢琴神童什么时候多了个双生兄弟。

这里面一定有很多故事。

薛瑞和薛李丹妮接到警方的电话时还在宴会上,由于警方也不清楚原委,对他们说的不是很清楚,只让他们赶紧去警局一趟。

到了警局,听说双胞胎中的一个想挖了另一个的心,他们立刻猜到大概,要不是互相搀扶着,差点双双晕倒过去。

由于周允晟之前表现的太高调,在华国算得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警局对这件事非常重视,又因为牵扯到十国峰会的表演,连外交部也插了一手,一再交代要赶紧把案子查清楚,更有蹲守在龙泉山附近,想要拍摄到钢琴神童日常的狗仔们闻风而动,先就把消息发布到了网上。

钢琴神童薛静依疑似被警方拘捕!薛静依疑涉入谋杀案中,现正接受警方调查。

是受害者还是凶手,是豪门恩怨还是感情纠纷,炙手可热的钢琴神童薛静依疑似陷入修罗场。

各种耸人听闻的标题吸引了大众的眼球,周允晟全球吸粉几亿人,其中绝大多数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社会精英和音乐界的重磅人士,纷纷对此给予了高度关注。

警方再想封锁消息已经来不及了,事情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唯一的办法便是加快调查进度,给翘首以待的民众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警方和外交部全都捏了一把汗,非常不希望薛静依牵扯到什么丑闻。

现在的薛静依无疑是华国最具知名度的人物,甚至说她是代表华国形象的标杆也不夸张,这根标杆若是倒下,必定会引起世界范围内的关注,而华国是这一届十国峰会的东道国,薛静依又要在峰会上表演,此事对华国的国际形象或多或少会有影响。

若是没遇上国家领导人换届,这种事说不定就被上头悄无声息的抹掉,但新上任的领导人对民意非常重视,下面的人也就不敢糊弄,宣扬开了就查,硬着头皮也得查下去,否则民众闹起来,大家的官帽都不用戴了。

办案过程中,警员们的心情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七上八下。

由于薛静依受了刺激,不用人问就把自己杀人挖心的计划一五一十说了,还一再强调自己是真正的钢琴神童。

她表情扭曲疯狂,双手满是鲜血,像是弹钢琴那样在审讯桌上按来按去,脑袋一点一晃非常陶醉,按完问别人这首《我的帝国》好不好听?能不能跟黄怡和伊万诺夫媲美。

警员们心里拔凉拔凉的,心知这钢琴神童算是毁了。

她究竟受了什么刺激要去杀人?那人又是谁?为什么报案的时候自称薛静依?为什么跟薛静依长得一模一样?他两是什么关系?负责审讯薛静依的警员一头雾水,满心惶惑,负责审问周允晟的警员却义愤填膺,庆幸不已。

原来这人才是真正的钢琴神童,他什么都不知道,被薛家人接回来后一直软禁在龙泉山,薛静依发现了他超乎常人的音乐天赋,便起了利用他的心思,让他代替自己去参加比赛,比赛结束后便卸磨杀驴要挖他的心脏。

他到现在还有点无法接受现实,脸色吓得发白,身体瑟瑟发抖,一旦有人靠近就会神经质的躲避并蜷缩成一团,由此可见他在薛家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他们根本没拿他当人看,不但想挖取他的心脏,还把他利用得彻底。

他以为自己是在为双生姐妹完成遗愿,把亲手取得的荣耀和成就拱手相让,殊不知他真心以待的家人却个个都是恶鬼,面上对他温柔慈爱,背地里却千方百计想要他的命。

管家还在昏迷当中,无法审问,薛子轩倒是很配合,原原本本把事情交代清楚。

专案小组拿到三份供词,摆在桌上综合一看,顿时为少年的遭遇揪心不已。

从偏远乡村来到这个繁华的大都市,他是怀抱着怎样美好的希冀?却原来这只是一个杀机四伏的陷阱,他渴望的亲情从来都不存在。

审讯室里,周允晟抱着双膝缩在椅子上,脸颊、双手、外套、牛仔裤,全都沾满鲜血,被他惨白的面色一衬,越发显得可怜。

他恐惧不安的呢喃道,我杀人了,我杀了福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说着,他将头埋在膝盖里哭起来。

警方已经在车库里提取到足够的物证,包括监控录像,对事情的经过了若指掌。

看见少年如此惊恐自责,他们既为他的单纯善良感到心疼,又为薛家的冷血无情感到愤怒。

别担心,福伯没死,他已经度过了生命危险期,今晚能醒。

就算他死了,你也不算杀人,你只是正当防卫。

别害怕,这里没人会伤害你。

一名女警员试图去拍打少年脊背,见他惊恐万状的躲开,差点流下眼泪。

天杀的薛静依,对这样好的孩子怎么下得去手?他还是她的同胞兄弟,为了她什么都愿意付出,她难道就不长心吗?对了,她原本就不长心,否则怎么会为了续命去挖别人的心?她不是人,是畜牲。

警员们轮番过来安慰都不奏效,调查过后发现他已经没有任何亲人在世,对他越发怜惜,每人凑了一份钱帮他找住处。

薛瑞和薛李丹妮也被控制起来审问,薛家那个魔窟是不能回了,一进去就会有心理阴影。

周允晟收到警员们的捐款时耳根都红了,其中一位大叔还打算把他带回家照顾。

谢谢各位对小怡的关爱,你们放心,我能照顾他。

薛阎操控轮椅驶过来,此前他一直在会客厅里等待,从早上九点多等到下午六点,一步也未曾离开,期间滴水未进。

薛先生,您是?警察局长面露迟疑。

他现在对姓薛的很警惕。

叔公。

周允晟走到他身边站定,对众人解释道,他是我叔公,一直都很照顾我。

我想跟叔公回去,谢谢你们的好意。

他推拒了捐款,看向男人的目光里充满依赖。

警员们无法,只得送他离开,并告诉他如果有事可以随时打电话求助。

终于搞定了,回去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坐上汽车,周允晟瘫在椅子上叹气。

伤口还疼吗?我看看。

薛阎解开纽扣,见他胸口包了一圈纱布,料理得非常干净利落,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

不疼了,过几天就能结痂,连条疤都不会留下。

我要起诉薛家蓄意谋杀,你帮我联系华国最好的律师。

好,余下的事交给我来办,你好好休息。

薛阎将他抱到膝上,心疼的吻他苍白的唇-瓣。

-----------由于这件案子引起了社会各界广泛的关注,警方的办案速度非常快,当天晚上就把证据和口供呈给上面的领导,领导又报备给外交部。

得知凶手的确是薛静依,却不是他们要找的薛静依,外交部大松一口气,立即让警方召开记者会澄清真-相。

少年才华惊人,容貌俊美,天性善良,身世还如此坎坷,这一切综合起来让他的人生更增添了几分传奇性的色彩。

案件曝光以后不但不会影响他的声誉,还会让民众对他更添几分怜惜与喜爱。

他代替薛静依参加比赛完全是受了薛静依的哄骗,是为了完成对方的遗愿,这事要摊在任何人头上都是一个污点,但他被薛家软禁没有人身自由,不得不按照薛静依的吩咐去做,且出发点是好的,可以说毫无错处。

所以这件事不需隐瞒,相反,还得尽快让大众了解真-相,以免造成更多耸人听闻的流言。

警方第二天就在万众瞩目之下通报了调查结果,消息一出举世哗然。

太震惊了,世上竟然会有如此黑心的一家人,他们想杀人就杀人,想挖心就挖心,把一个无辜的少年带回家中软禁起来,像对待待宰的牲畜那般对待他,他们还是人吗?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法律?有没有道德?之前薛李丹妮和薛子轩在国内拥有多高的声望,现在就有多少谩骂。

因为上面特别吩咐,取证和送检的过程非常快,半个月后,薛家一家人就以蓄意谋杀罪被带到法庭上。

法官为了彰显正义,也应广大民众的要求,对这次审判予以公开,四台摄像机从各个方位拍摄薛家人的表情,重点是打扮的非常干净整齐的薛静依。

她跟才华横溢的少年实在是长得太像了,尤其抿着唇不说话的时候,简直分不出谁是谁。

但只要对上她的双眼,却又能很快将他们区分出来。

少年坐在原告席上,黑亮的眼睛像泉水一般清澈,又像星空一般闪耀,一看就让人深深的陷入进去,只觉得心静神明。

他的坦荡跟薛静依的暴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身为被告,薛家四口齐齐坐在一排,薛瑞看见薛静依的一瞬间,恨不得扑上去咬死她。

要不是她忽然发疯,薛家何至于此?他的公司已经被薛阎吞并,名声也臭了,日后还会沦为阶下囚。

他丝毫也不怀疑薛阎要整死薛家的决心,更不会怀疑上面对黄怡的看重。

他是内定的要在十国峰会上表演的人,洗白他的声誉也是洗白华国形象,为了达到目的自然会往死里黑薛家。

薛家就算请来世界上最厉害的律师也无济于事,因为这些控诉都是真的,而且证据确凿。

薛李丹妮盯着儿子缠着绷带的手,面如死灰。

她知道这双手对儿子来说比生命更重要。

现在它们毁了,也等于儿子毁了,日后他再也无法弹奏最热爱的音乐。

她简直无法想象儿子该怎么活下去。

早知道会有今天,她当初就不该收养薛静依。

薛家给了她最好的一切,虽然无法给她一个健康的心脏,可也尽了全力,她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难道她不知道那会让薛家所有人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说到底,是他们给了她杀人无罪的错觉,是他们让她认为黄怡只是一个装载心脏的容器,死不足惜。

她会毫不犹豫的举起手术刀,何尝不是他们给了她底气?其实是他们害了她,反过来也害了自己。

薛李丹妮从来没这么清醒过,她回顾往昔,忍不住掩面痛哭,一声一声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儿子、对不起女儿,更对不起黄怡。

但一切都晚了,曾经风光无限的薛家成了华国最臭名昭著的存在。

薛子轩目不转睛的盯着原告席上的少年,神情痛苦,薄唇微颤,仿佛有很多话要说,薛静依凑过去询问他伤势,被他厌憎的推开了。

若非检察官安排他们坐在一处,他永远不想再看见她。

别碰我,你让我恶心!他一字一句开口。

薛静依仿似被雷劈了一下,再也维持不住冷静从容的表象,面貌扭曲起来。

为了理清脉络,原告的辩护律师首先阐述了两人的关系和身世,说到黄怡代为参赛那一段,薛静依拍打桌面怒吼,胡说!参加比赛的是我,夺得冠军的也是我,黄怡只是个乡下来的杂种,他连钢琴长什么样儿都没见过,能去参加国际比赛?他撒谎!我薛静依才是钢琴神童,那些荣誉全都是我亲手得到的!她做梦都希望这是真的,久而久之便坚定的以为那是真的。

旁听席传来一阵喧哗,民众们对二人谁才是真正的钢琴神童很好奇,甚至超过了对案件本身的关注。

听说黄怡被接到薛家前前后后才过了几个月,换言之,他接触钢琴的时间也就这么几个月,纯-熟的技法和强而有力的音乐表现力却远超许多顶尖大师。

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奇才?听上去很不真实。

然而原告律师很快就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

他首先公布了少年的智商测试结果,180的超高数值令人震惊,然后让他当庭展示了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表明他具备短时间内掌握一门高精技术的能力,随后播放了一段视频。

该视频是从被告薛子轩的手机中查获,来源符合正规的法律途径,可作为当堂证供。

稍微解释了一句,律师点击播放键。

薛静依坐在钢琴前磕磕盼盼弹奏《我的帝国》的画面出现在屏幕上,她咬牙切齿的表情与嘈杂的琴音混合在一起,像发臭的污水一般令人作呕。

弹到第二小节,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继续,只得停下来自我催眠,黄怡能做到你也能,薛静依,不要被他吓住了。

加油!旁听席上坐了很多音乐界人士,在得知少年果真是天赋奇才后他们感到非常兴奋,对他的未来更充满期待。

此时听了薛静依不堪入耳的琴声,看了她自欺欺人的丑态,那强烈的反差越发让他们厌憎。

明明流着相同的血液,长着相同的脸蛋,为何一个如钻石般闪耀,一个却如粪便般恶臭,归根结底还是薛家的教育出了问题。

能毫不在意的把别人家的孩子软禁起来做自己养女的供体,他们的心肝早就烂透了,被他们教养长大的薛静依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薛静依甫一听见自己的琴声就崩溃了,再也做不到自欺欺人,抱着脑袋又哭又闹,一个劲儿的说那不是我,然后翻着白眼晕过去。

医护人员立即将她抬出去救治。

由于庭上还有三名被告,法官敲锤后表示审判继续。

薛瑞根本不想管薛静依的死活,把所有罪名都推到她头上,说找黄怡回来是为了收养,并非为了换心,还说是薛静依自己想岔了才会酿出惨祸。

但张医生的供词却很快戳破了他的谎言,等薛子轩陈述时,他完全绝望了。

他的儿子竟然站在检方那边指控他,把他们如何商量着寻找黄怡,又是如何骗他回来,将他打扮成薛静依的影子,限制他自由让他代替薛静依比赛的种种一字不漏的全说了。

我有罪。

薛子轩嗓音嘶哑,低头认罪的瞬间深深看了原告席一眼。

我也有罪。

继儿子之后,薛李丹妮也一五一十的招了。

她这一生都在围着儿子和女儿打转,现在两个人都毁了,她再也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薛瑞看看儿子,又看看妻子,顿时瘫软在被告席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薛静依,看你干的好事!原告方很快又出示了几张照片,那是布置在薛家地下车库里的手术室。

一般人家哪里会需要这玩意儿?若是医学世家还说得过去,偏偏薛家没一个人跟医学沾边,由此可见薛瑞早就为女儿的换心手术做足了准备。

他现在说自己不知情,谁信?被告律师在一项又一项铁证之下早已失去斗志,而且四个当事人中的两个已经当堂认罪,他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他放弃了原本的辩护方案,力图为当事人寻求减刑。

毫无疑问,这也是妄想。

该案件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且引起了各阶层的广泛关注,为了顺应民意,法官必须从严判决。

薛家人把少年当做可以随意宰杀的牲畜看待,视人权,视法律,视道德如无物,如果量刑较轻,怕是会引起轩然大-波。

最后,法官宣布薛家四口蓄意谋杀罪名成立,薛静依被判入狱十年,薛瑞被判入狱八年,薛李丹妮有自首情节,可适当减刑,被判入狱五年,薛子轩有救人和自首情节,且积极配合警方调查,被判入狱三年,缓刑两年。

当薛子轩被检方带走时,他回过头凝视少年,用口型无声说了一句话,眼里充斥着深沉的绝望和浓烈的仿佛要燃耗起来的爱意。

对不起,我爱你?他也配?薛阎登上座驾后冷声嘲讽。

我没想到他能为我做到这一步。

他把自己的双手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想起那人曾经认真的告诉他要远离一切利刃,为了救他却毫不犹豫的握住了薛静依刺过来的手术刀,周允晟对他的观感唯余‘唏嘘’二字。

怎么,被感动了?薛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能让我的心软化的人,世界上只有你,除了你,它不为任何人跳动,不信你摸-摸看。

周允晟一面绽放灿如艳阳的微笑,一面低头去亲吻爱人薄唇,并引领他粗糙温热的大掌探入自己衣襟。

两人立即拥-吻在一起难舍难分,车里回荡着唇-舌交缠的啧啧声,不时还有几下闷-哼。

薛老四一脸菜色的扭头,每天都被这对准夫夫闪瞎眼也是够了。

--------------薛静依并未入狱,由于心脏迅速衰竭,她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每活过一天都是赚来的,她一直在打听薛子轩的情况,想知道他的手有没有事,想见他最后一面。

医生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给薛子轩打了电话,对方默默听完,默默挂断电话,却一直没有现身,直到薛静依濒死那天才面无表情的走进病房。

薛静依向他袒露了爱意,并向他索要此生最初,也是最后一个吻。

不,亲吻一个魔鬼会脏了我的嘴,从此以后我们黄泉人间再也不见。

薛子轩直视她浑浊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末了转身离开,脚步未有片刻迟疑。

没过多久,薛静依撕心裂肺的哭声从病房里传来,她大喊着‘我错了’,红肿的双眼,消瘦的脸颊让她看上去狼狈不堪。

但没有任何人同情她,薛子轩说得没错,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挖取双生兄弟的心脏,她的的确确是一个魔鬼。

住在她隔壁病房的管家听见哭声想要出门看看,却被守在门口的警察拦住。

他是薛静依的从犯,一旦伤势痊愈也要坐八年牢,这把年纪进去,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个问题,现在还有心思管始作俑者,也是老糊涂了。

薛静依哭累了,慢慢靠倒在枕头上睡了过去。

在‘被心上人憎恶’的打击下,她怀着永远的遗憾和悔恨离开了人世。

周允晟听见消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现在正在起诉当年撞死他父母的那户人家。

官司进行的很顺利,想必不久,他就能把判决书捧到父母坟前烧掉。

虽然他们并没有给予他多少照顾,但每一次寄回老家的钱财却饱含了他们浓烈的父爱母爱,他们理应得到正义。

-----------两个月之后,已经正式更名为黄怡的少年坐在国会大厅的舞台上演奏,与他同台的是上个世纪最伟大的音乐家伊万诺夫,主办方用最先进的3d技术合成了他的影像,真实还原了他当年在卫国战争前夕的精彩表演。

这场演奏极大的激烈了士兵们的斗志,让人数远远少于敌军的联盟军取得了最关键的一场胜利,从而彻底扭转战局。

这次演奏已经被载入史册,被誉为永远无法超越的经典,然而少年坐在伊万诺夫身边,在他弹完第一小节后迅速进入第二小节,中间没有出现丝毫闪失,也没有半分逊色,钢铁与熔岩浇筑而成的壮烈琴音让全场的听众热血沸腾,第二小节刚完,微笑凝视少年的伊万诺夫也紧接着进入第三小节。

一个是彩色灵动的少年,一个是黑白逝去的剪影,两人以如此奇异的方式在交错的时空中相遇,让过去的人预见未来,让未来的人追忆过去,让所有人明明白白的看见——战火燃烧殆尽后是希望的重生。

最后一个琴音落下,满场听众齐齐站起来,为伟大的先烈和杰出的后辈鼓掌。

毫无疑问,这场表演已然超越经典,战争与和平、旧时代与新时代的交织赋予了它不同寻常的意义。

周允晟站起来走到台前致敬,发现爱人正流泪满面的看着自己,顿时被他极其罕见的多愁善感的样子逗笑了。

156|15.1薛子轩番外:因为妹妹的去世,薛子轩知道自己是个怪物。

那年他十一岁,为了参加肖邦国际钢琴大赛,每天都待在琴房练习。

他记得忽然有一天,母亲闯进来,哽咽道,子轩,你妹妹去世了,去看看她吧。

他走出琴房才发现家里已经布置好了灵堂,不满一岁的妹妹躺在一口小棺材里,身上裹着一条崭新的襁褓。

她一生下来就患有溶血症,救治了几个月终究还是去了。

母亲趴在灵台上痛哭失声,撕心裂肺的喊着妹妹的名字,父亲双眼通红默默流泪,表情同样悲痛万分。

薛子轩摸-摸自己的心脏,却发现它很平静。

他无法感受他们的悲痛,也无法融入这个家庭。

当他们为了妹妹的病忙前忙后时,他甚至连问也不想问一句。

你好好看看她啊!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你就不伤心难过吗?母亲显然发现了他的异常,将无动于衷的他压在小小的棺材上,让他与死去的妹妹对视。

他漠然的盯着她,眼眶干燥,许久之后,母亲放手了,用一种全新的,奇异的目光审视他。

安葬了妹妹,母亲带他去拜访心理医生,从此以后他开始了长达五年的治疗。

他慢慢接受了自己是个没有同理心的怪物的事实,这样的人无法体会别人的感受,不明白什么是悲伤,什么是喜悦。

他对此嗤之以鼻,因为他知道,音乐能让他体会到悲伤,也能让他感觉到愉悦。

在音乐的世界里,他是完整的。

但很多年以后,当宿命的那个人出现,他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完整。

在此之前,他的世界是黑白色的,就像跳跃的钢琴键,在此之后,世间最美丽的色彩随着他的到来纷纷涌-入他的世界,那是他从未领略过的绚烂和美丽。

母亲患上了忧郁症,甚至出现了自杀倾向,为了帮她缓解病情,父亲收养了一个女婴。

但是很不幸,在女婴三岁的时候,竟又检查出先天性心脏-病。

因为薛家已经死过一个女儿,这个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为此,父母不惜一切代价为她治疗。

薛子轩已经明白自己跟常人的不同,并学会了掩饰。

即便他对这个妹妹毫无感情,却也勉强接受了她的亲近,为此染上了戴手套的习惯,那是他最后一层防卫。

当她六岁时展露了钢琴天赋,他开始正眼看她,心想她出现在薛家或许是天意。

他乐意教导所有有天赋的孩子,并期待他们的成长,音乐的国度需要更多人去维护,因为那是唯一能让他体会到情感的地方,是连通现实世界与他内心的桥梁。

如果没有音乐,他就像活在真空里,早晚会窒息死亡。

当妹妹长到十六岁,她的心脏已经渐渐无法负荷她日趋成熟的身体。

当父亲要求他把她的双生兄弟秘密带回薛家时,他明白他们要干什么,却没有任何感觉。

妹妹需要一个健康的心脏,有人能提供这样一颗心脏,如是而已。

他在简陋破败的土窑里第一次与少年相遇,说实话,感觉并不美好。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站在他面前的,皮肤蜡黄脏污的少年,会成为他最美的梦境,最痛悔的劫数。

回帝都的路上,他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将他带回薛家后才用冷漠至极的腔调告诉他,一,不要碰我;二,不要叫我哥哥。

一切尘埃落定后,他每每回忆起这一段,便觉得摧骨剜心一般疼痛。

少年抬起头,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惶恐和迷茫,几丝水汽在潋滟的瞳仁里氤氲散开,仿佛随时会哭出来。

下半生的每一个夜晚,他都梦想着能穿梭回那个时间点,将他紧紧的抱入怀中,用最温柔的语气告诉他,你可以,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

但现实是他什么都没为他做。

他将他扔给心怀叵测的家人就离开了,直到巡演结束回到家中,发现了坐在钢琴前弹奏的他。

他简直不敢相信那是少年第一次碰触钢琴,一曲《清晨》让他仿佛闻见了朝露和晨曦的气息,旅途的劳累在那一瞬间尽数散去。

他第一次将少年看进眼里,猛然发现他有一双极其美丽的双眼,当他盯着这双眼睛时,仿佛能透过他深不见底的瞳仁窥见另一个绚烂的世界。

那个世界是如此的神秘,以至于把他迷住了。

他开始教导少年钢琴,从此不可自拔。

他比他想象的更优秀,当他坐在钢琴前,欢快的舞动指尖时,他的目光简直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他像是一座宏伟的桥梁,又像是汹涌澎湃的潮水,以不可阻挡的姿态闯入他的心扉。

看见少年万般依恋的趴伏在薛阎膝头窃窃私语,他感觉到了嫉妒,他痛恨当初的自己为何要对他如此冷漠,以至于让他的心背离了他,转向别人。

如果把他带回薛家时他能陪伴在他身边,聆听他的彷徨与迷茫,或许他会成为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但这个‘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妹妹和家人对少年的压榨和利用让他渐渐意识到,当初他是为了什么才将他带回来。

少年站在维也纳□□的舞台上,用高超的技巧震撼了全世界,也震碎了他的心。

少年的泪水和汗水洒落在琴键上,同时也落进他心里,浇灌了一颗名为爱的种子,让它迅速生根发芽,成长壮大。

他荒芜的,仿似沙漠般贫瘠的内心首次布满了绿色的藤蔓并开出美丽的花朵,每一个花朵都凝聚着对少年的热爱和想往。

少年是一枚可爱的高音符;是一段最优美的旋律;也是一首最动人心扉的情歌。

透过少年,他首次体会到真实世界的美好与温暖。

他走上台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向全世界宣布他是他的骄傲。

如果可以,他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他们相拥的一刹那。

少年使他空荡荡的躯壳长出了心脏,涌-出了鲜血,成为一个有血有肉,有感知的人。

然而生活中有美好的一面,自然也有丑陋的一面。

带领少年回到薛家,他才猛然间意识到,他们把他找回来的初衷是什么。

妹妹问他希不希望她活下去,这句话让他的血液凝结成了冰块。

他自然希望她活下去,但如果少年与她只能选择一个,他明白自己会选择哪一个。

他想试着去保护他,却发现一切都太晚了。

少年似乎发现了什么,连夜逃出了薛家。

他想把他接回来,又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

但只要一想起他趴伏在薛阎膝头眯着眼睛微笑的场景,他就无法克制嫉妒的心情。

当时他的眼睛里坠落了无数星辰,一道又一道的划过,形成无比璀璨的流光。

他多么希望某一天,那流光也能将他笼罩。

他忍耐了三天,心底的思念让他几乎陷入疯狂。

当父亲决定将少年接回来时,他是如此的心满意足,迫不及待。

然而现实给予他最沉重的一击。

少年竟然要跟薛阎结合了,当他还在踌躇不前时,他们已经相约走向幸福的明天。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薛宅,从那以后,他每一天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薛阎发现了薛家的阴谋,父亲深感恐慌,他却只关心少年是否知道真-相。

他最渴求的是少年的爱与关注,最恐惧的是少年的憎恨。

然而他还未得到他的爱,就有可能面对他的憎恨。

谁会爱上一个试图杀害你的人?这是他永远也洗不清的原罪。

他躲在房间里,用力捂住心脏,分明拥有健康的身体,却体会到了妹妹病发时那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感觉。

当少年重新回到薛家,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思念,却连与他对视一眼都没有勇气。

他害怕在这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看见一丁点的厌憎与抗拒。

那就像是一把刀,会把他的心灵乃至于灵魂切割成碎片。

在痛苦难耐中他却又感到一丝解脱:少年离开了也好,离开就不会受到伤害。

但他到底低估了妹妹的决心,在收到管家的预警短信时差点没能拿稳手机。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但到底还是晚了。

看见少年胸前被切开一条鲜血淋漓的伤口,他的身体也仿佛被切割了一遍。

当警察把他带出去时,他发现每天晚上必要光临的噩梦变成了现实。

少年躲在薛阎身后,用厌憎恐惧的目光看着他。

在那一瞬间,他内心里遍布的绿色藤蔓和美丽花朵全都枯萎了,重新变得一片荒芜。

带着血腥味的风从鼻端吹过,令他差点窒息。

在低头逃避的一瞬间,他原本已能窥见的,那个绚烂而又瑰丽的世界彻底关闭了。

他曾经构思过无数遍的幸福未来变成了看不见尽头的绝望。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失去少年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是比死亡更为可怕的死寂。

医生告诉他,他的双手可能无法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但他并没有任何感觉,这双手是为了拯救少年而毁去,这样一想他便前所未有的满足,甚至怀着感激的心情盯着染血的绷带。

在此之前,他什么都没能为少年做到,在此之后,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他极力配合警方的调查,在法庭上供认不讳。

他几次朝原告席看去,希望少年能看他一眼,哪怕用憎恨的目光。

但他终究还是失望了,少年对他的厌憎已然达到了连看他一眼也觉得恶心的程度。

他低下头,告诉自己这样很好,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薛家垮了,薛氏财团被薛阎吞并,部分资产用来抵债,部分资产用来赔偿少年的精神损失。

薛子轩之前是世界上最顶尖的钢琴演奏家,颇有积蓄,他拒绝了代理人提出的卖掉大宅的建议。

住在这里每年至少能远远的看上少年一眼,住在别处,他们此生便再也没有交集。

现在的他可算是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双手因为韧带断裂连握笔都困难,更别提演奏。

若是以往,他定然无法面对如此绝境,现在却颇为心平气和,因为他是在恕罪。

他看似失去了一切,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充斥在内心中的,对少年灼热的爱意没有一分一毫的减少,反而随着时光的推移越发浓烈,那足够支撑他坚强的活下去。

他坐在电视机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与伊万诺夫的演奏。

在谋杀案发生之后,他被世人称为受难的天才,他惊人的天赋和坎坷的身世让大家对他爱的疯狂。

事实上,他也的确配得上这份爱。

他的演奏精彩极了,全场的观众都站起来为他鼓掌,很多受邀的老兵甚至泪流满面。

许久之后,少年的身影早就消失在屏幕上,薛子轩才擦掉已经冰冷的泪水,走到书桌前,将挤满了整个胸膛的,似火焰一般的热爱画成音符。

他修改了一遍又一遍,耗费了整整五年的时光谱写了这首《forever》,用忐忑而又激动的心情寄给早已成长为音乐巨匠的少年,不,应该是青年。

他还是像往昔那般俊美,清澈明亮的眼眸也丝毫未变。

他行-事越来越低调,常常一两年不见人影,除非重大演出,否则不会现身。

薛阎治好了双-腿,每一次都以保护的姿态搂着他的肩膀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也会伸出手抱住他的腰,笑得格外满足。

外界对二人的关系猜测纷纭,却并不敢过多描述。

薛子轩把两人被媒体偷拍到的照片全都搜集起来,剪掉薛阎那一半,做成一本相册。

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是——或许有一天,那人会亲手弹奏《forever》,作为他爱的祭奠。

但薛子轩等了一辈子,终究没能等到。

他躺在病床-上,满是皱纹的手背插着一根针管,鼻端戴着呼吸机。

他取掉呼吸机,艰难的喘了口气。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他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年轻的自己踩着泥泞的小路走到破败的窑洞前,看见满脸脏污,眼睛却比星辰还要闪亮的少年正惊奇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微笑起来。

他走过去,毫不介意的将少年拥入怀中,用最虔诚的姿态亲吻他额头,喟叹道,我来了,这一世我会好好保护你。

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少年懵里懵懂的点头,漆黑的瞳仁里清晰倒映着他的身影。

在梦寐以求的瑰丽幻境中,薛子轩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人世。

------------周允晟醒过来的时候被修复液呛了一下,一边咳嗽一边狼狈的爬出感应舱。

这次他昏迷了二十七个小时,医护人员一刻不离的守着他。

有进展了,但是还需要再进去几次。

他快速穿好衣服,撇开忧心忡忡的元帅和几名将军,朝奥尔·亚赛的病房走去。

你在做什么?杰拉姆·亚赛正弯腰摆-弄着奥尔身上的医疗仪器,似乎对呼吸机很感兴趣,盯着研究了很久。

周允晟阴沉着脸走进去,拉开一张椅子在病床边落座。

你是谁?杰拉姆反问。

你不用知道。

周允晟推开房门叫住一名路过的护士,把我的感应舱搬到这个病房。

上头早有交代,让他们满足这位‘烈士’的一切要求,护士也不多问,很快禀报了上级并把感应舱搬过来,然后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安装了监控设备,派遣医护人员二十四小时轮班照看。

杰拉姆被这一变故打的措手不及,假作轻松的与一名负责守卫的军人攀谈几句便离开了。

周允晟借口想休息把人赶走,这才取下耳钉嵌入奥尔·亚赛的耳-垂,他做的很隐秘,从监控里看去只觉得他摸了摸奥尔将军的鬓角,动作虽然亲昵,却并不出格。

脑电图发出活跃的声响,连带着,奥尔的指尖也颤了颤,这是脑域复苏的征兆。

周允晟收回耳钉,冲监控器挥手,准备一下,我要再次进入星网。

这么快?您刚休息了一个小时。

医生皱着眉头看腕表。

大家都在受难,我没有权利休息。

开始吧。

少年大义凛然的话让众位专家感动不已,眼眶微红的看着他重新进入感应舱。

由于女皇的数据库出现了数据倒退和紊乱现象,周允晟也不知道自己即将进入的是哪一次轮回,所以在008里留下一些能量做危急时使用。

还未睁眼,鼻端就传来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更有人执扇轻扫,送来徐徐凉风。

皇上,您醒了?那便起来用膳吧。

看见他微微颤动的睫毛,一道婉转温柔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皇上?周允晟迅速回忆自己曾经当过帝王的那几世,借由女人熟悉的声线理清了这个世界的脉络。

好得很,上一世当了七八年乌龟王八,这一世终于可以讨债了。

他睁开黑亮的双眼朝跪在榻边的女人看去,果然看见一张倾国倾城颠倒众生的脸孔。

这是他最疼爱的妃子,不,应该说是世界意识和反派系统最疼爱的命运之子——赵碧萱,,观她稚-嫩的五官和身上奢华的袍服,此时应是她刚被册封为贵妃的头一年,也就是她16岁的时候,16岁,在现代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在这里却已经入宫三年,第一年因为不想承宠惹怒了帝王,被打入冷宫;第二年在冷宫中沉淀反省;第三年奋起逆袭,靠着一张艳冠群芳的脸和温柔娇怯的性格宠冠六宫,并为帝王诞下二皇子。

周允晟就是这大齐帝国的最高统治者,赵碧萱的夫君。

他是个gay,只喜欢壮男不喜欢女人,想也知道不可能真心疼爱赵碧萱,但无奈反派系统不停给他发布宠爱赵碧萱的任务,让他一次又一次的破格擢升她位份。

在顺利诞下二皇子后,她已然晋升为从一品的贵妃,赐封号慧怡,代为统辖六宫,在元后已逝继后未立的当下可说是金字塔尖的人物。

后宫里不知多少女人对她恨之入骨,却因为周允晟的维护动不得她分毫。

摆膳。

周允晟下榻穿衣。

这具身体名叫齐奕宁,今年27岁,从铜镜中看去端的是眉眼飞扬、面如冠玉、俊美无双,因自幼习武,更有一副强-健柔韧的体魄,胸肌、腹肌、人鱼线一样不少,打小-便被先帝戏称为大齐第一美人,对他很是宠爱,更为了抬高他身份将他寄养在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名下。

周允晟是在三年前赵碧萱入宫时接管的这具身体,且看赵碧萱奢华的穿戴和富丽堂皇的寝宫,任务似乎完成的不错。

周允晟抬手让赵碧萱帮自己系腰带,淡淡开口,诚儿呢?他刚喝了奶,这会儿正睡着。

皇上要是想看他我便让奶嬷嬷抱过来。

赵碧萱压根没打算吵醒孩子,不过顺嘴一说。

要是以往,对她们母子格外宠爱纵容的齐奕宁定会摆手拒绝,今天却点头道,带过来吧。

赵碧萱只眸色一闪就遣宫女去偏殿,片刻后,奶嬷嬷抱着大哭不止的孩子跨入门槛,立时跪下请罪,说不慎吵醒了小皇子。

无妨,让朕抱一抱。

周允晟将未满一岁的二皇子抱在怀中,轻柔的抚了抚他涨红的脸颊。

孩子的眉眼与他有五六分相似,长大后必定也是一位俊逸风流的郎君,然而身体里却流着另一个人的血。

没错,这孩子不是周允晟的种。

若不是在冷宫里不小心怀上,赵碧萱如此傲气清高的人物如何会放下-身段引诱他?二皇子的生身父亲不是别人,却是周允晟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太后的嫡亲儿子恭亲王齐瑾瑜。

若非先帝驾崩时齐瑾瑜才刚满两岁,这帝位能不能轮到齐奕宁还是两说。

他虽然被太后收养,但生-母只是小小的庶五品嫔妃,且难产而亡母家不显,身份算不得贵重。

因为他自小与太后亲近,易于掌控,太后这才联合母家靖国公府将他推上帝位。

然齐奕宁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上-位三年就摆脱了太后一系的掌控,成为了大齐帝国名副其实的主宰者。

有了地位和权利,总要添些风花雪月的故事才算完美,故此,周允晟来了,在反派系统的操控下带着齐奕宁狂奔在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傻叉道路上,直到被恭亲王活捉并一剑斩首,才堪堪明白自己做了半辈子的乌龟王八。

虽然疼爱赵碧萱只是迫于系统的威胁,但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种屈辱?这次回来,周允晟必定要成全这对儿狗那女。

心里翻滚这各种阴暗的念头,他抚摸孩子的举动却越发温柔。

赵碧萱笑盈盈的看着‘父子两’,似是十分幸福。

157|15.2齐奕宁不但长得风流俊逸,连兴趣也颇为高雅,平日酷爱吟诗作画,赏景踏青,处理完政务常会找几个貌美嫔妃陪伴左右,是个极其会享受的主儿。

尤其在打压了太后母族并彻底掌控朝堂之后,他便松懈下来,命人大肆搜罗美女送入帝都,以填充原本空虚的后宫。

赵碧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家族送进来,然后周允晟也跟着来了,成为她霸宠两朝的最大踏脚石。

有鉴于她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之前的齐奕宁有多风流不羁,在遇见她之后就有多深情专一,不但散尽后宫独宠一人,还在二皇子刚满周岁时便将之立为太子,对这母子两的宠爱可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周允晟每一次被反派系统逼着写下晋位圣旨时,心头都在滴血。

当时他已经轮回了十几次,眼界慢慢开阔了,观测人心的本领也修炼的炉火纯青。

即使赵碧萱表面上装得再温柔体贴,他也能一眼看穿她隐藏在眼底的冷漠和怨恨。

他原本就不喜欢女人,偏偏对方还看不上他,在他面前百般装腔作势虚以委蛇,将他当个傻-子耍弄。

天知道有多少次他想一脚将这女人踹开,大吼一声‘叉出去’,却都被反派系统的一句‘抹杀’给拦住。

如此,他只能假装痴情种子,一装就装了七八年。

他看穿了赵碧萱的虚情假意,看透了恭亲王和安亲王的不臣之心,也把朝堂争斗看得明明白白,但唯一没能识破的就是二皇子的身世。

直到死,他才知道这孩子不是他的种。

他素来喜欢孩子,二皇子玉雪可爱,懂事乖巧,他也是真心疼爱过的,得知真-相差点一口老血就喷出来。

在被齐瑾瑜一剑斩掉首级时他还在想,这厮当了皇帝,赵碧萱和二皇子的身份问题该如何解决?毕竟世人都知道那母子二人是齐奕宁最宠爱的妃子和皇子。

但既然是命运之子,世界意识自然会补全二人身份上的bug,便也轮不到他操心。

上辈子瞎操心的事,这辈子回来,他倒是要好好帮这一家三口合计合计。

耐着性子逗了一会儿二皇子,周允晟摆手道,用膳吧。

赵碧萱连忙让奶嬷嬷把孩子抱走,忙前忙后的为周允晟布菜。

吃罢晚饭,赵碧萱果然又用身子不适为由让周允晟离开。

她不想与他亲近,却也不想他亲近别人,所以总会每天让人送信邀他过来,却又绞尽脑汁的规避侍寝。

在这后宫里,她早已经成为众矢之的,若是周允晟被别的嫔妃笼络了去,对她而言是非常危险的局面。

她这种撩火却不灭火的举动若是换个男人早就受不了了,偏周允晟是个gay,对此求之不得,叮嘱了几句好生休息便信步离开。

走到宫门口,他抬头看向悬挂在房梁上的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烫金大字——凤仪宫。

一个从一品的贵妃,有什么资格居住在凤仪宫?周允晟冷笑一声,慢慢踱步回了乾清宫。

他翻了翻堆放在御桌上的奏折,已然明白自己回到了哪个时间点,不免露出郁郁之色。

之前说了,碍于反派系统的威胁,他对赵碧萱格外恩宠,连带的也开始重用她的家人。

她原本是文远侯府的庶女,乃武将之后,祖上为大齐建国出了不少力,之后海晏河清,国泰民安,帝王又奉行重文抑武的政略,他家也就慢慢衰微。

然而最近几年,大齐周边的几个蛮夷部落竟有联合之势,夏秋两季屡屡侵犯大齐边境。

周允晟就是在这时候收到系统发布的第二个任务,重用文远侯府。

于是他钦点了文远侯的嫡长子赵玄为征西将军,率领百万大军驱逐鞑虏。

赵玄是个领兵奇才,刚到边关就屡屡传来捷报,周允晟也在系统的胁迫下一次又一次擢升他品级,及至二皇子出生那日,他终于扫平蛮夷大获全胜,也为外甥镀了一层‘天降福星’的金光。

周允晟‘大喜过望’,不等他回来就颁下圣旨,册封他为虞国公兼任镇国大将军,在重文抑武的大齐帝国可算是少有的正一品武职,且手中至少握有百万大军,足以左右国运。

周允晟翻开最上面一本奏折,恰是赵玄写来的。

正所谓人如其字字如其人,从赵玄这一笔铁画银钩的狂草不难看出他是多么桀骜不驯能力卓绝的一位人物。

只是可惜了,他早已投效恭亲王,是恭亲王夺位成功的最大臂助,也是周允晟的头号敌人之一。

他在奏折中言明西征大军已经抵达帝都外的驻地,只等皇上开了城门检阅。

来晚一步。

扔掉折子,周允晟摇头暗叹。

文远侯府大势已成,要动恭亲王势必得铲除文远侯府。

然赵玄手里掌控的百万大军可不是摆设,他须得慢慢来,否则必遭反噬。

,后宫还有一个太后时不时指使靖国公府在朝堂上捣乱,也不得不防。

要是早来一两年,那可痛快了,他抬抬手指都能碾死赵碧萱和恭亲王一系。

皇上,夜深了,您该歇息了,明儿个还要接见众位将士呢。

一道阴柔的嗓音不疾不徐的拂过耳畔,周允晟偏头看去,顿时眯眼笑了。

朝堂后宫各有纷争,就连自己身边也不是百分百安全,这位忠心耿耿的大太监六和不正是太后和恭亲王安插在他身边的奸细?只因他们借着先帝的手送出,才让之前的齐奕宁毫无戒备。

周允晟从未信任过六和,却也并不防范。

他心知自己早晚要被炮灰,防不防的没什么意义。

于是当安亲王谋反时,看见引领安亲王前来捉拿自己的六和,他一点儿也不惊讶。

安亲王谋逆在前,恭亲王勤王在后,一举除掉两大劲敌却没留下半点污名,也不知这个局恭亲王和太后究竟布了多少年。

可笑恭亲王还控诉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得已,若非周允晟抢夺了他最爱的女人,还屡次猜忌暗杀他,他也不会走上这条弑兄篡位之路,他都是被逼的,话落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砍了兄长的头颅。

脑袋飞出去的一瞬间,周允晟真想大喊一句——我也是被逼的!他好好的皇帝不当,干什么跟一个小自己九岁的弟弟死磕?就算弟弟成年了,也根本无法动摇他的皇位。

他之所以一次又一次的暗杀恭亲王,不过是为了完成系统颁布的任务而已,不跟男女主作对,怎么好意思当反派?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滑过,周允晟摆手道,伺候朕更衣。

他的确该早点休息,因为明天在朝堂上很有可能会遇见爱人。

他现在大约猜到了他的身份,心里满是期待。

------------翌日,众位功臣精神抖擞的站在朝堂上接受封赏。

周允晟果然在他们中间感知到了爱人的存在,一一审视过去,眸色止不住的暗沉下来。

怎么会是他?他心里翻-搅着惊涛骇浪,面上却半点不显,把所有功臣应得的赏赐颁下去。

风尘仆仆的一行人跪下谢恩,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喜色,唯独一员长相憨厚的小将,张口欲言,抓耳挠腮,好不慌张。

看见熟悉的场景,周允晟眯眼而笑,指着小将问道,爱卿可是有话要说?微臣斗胆,请皇上为微臣换一个赏赐。

那小将跪地拱手,面颊发白,显然很是紧张。

哦,你对朕的赏赐不满意?周允晟明知道原因,却很想逗一逗他。

微臣不敢!请皇上听微臣解释。

小将苍白的脸颊迅速涨成紫红色,抖索着唇-瓣迅速开口,原来他并非不满,而是想用高官厚禄为自己死去的母亲换取一个诰命。

他原本是武昌侯府的庶子,母亲身份低微却貌美如花,因此常常受到正室磋磨,在他十一岁那年病逝。

临终前他发誓一定会为母亲挣一个诰命回来,让她在黄泉之下能稍微过得有尊严一点。

当然,这其中的内情都是周允晟日后与小将渐渐熟悉才得知的。

为亡故的生-母求一个诰命,这在重视孝道的大齐也算是一件人人称颂的事。

周允晟大手一挥,准了,并把小将好生夸赞一番。

至于被儿子下了脸子的武昌侯和侯夫人,周允晟表示朕日理万机没空搭理,想要诰命,让你们的嫡子去挣。

眼见时辰不早,他摆手宣布退朝,并刻意留下小将和赵玄二人。

碧萱近日身子不适,怕是太过思念家人所致。

朕前些天才招了侯夫人入宫探望,你也去探一探吧。

你在西北征战时碧萱每日都要为你诵经祈福,这份心意实属厚重。

周允晟摆手,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格外高大健硕,俊伟不凡的男人。

他万万没有想到,赵玄竟是他的爱人。

上辈子,他只见过赵玄两面,一是他出征西北之时,二是他大胜还朝之时,此后他又匆匆去了边关,再也未曾回京,直至安亲王谋反,恭亲王勤王,他才率兵驰援,一夕便把帝都拿下,烧了大半座城池。

明知道上辈子的赵玄和这辈子的赵玄不是同一个,他依然觉得如鲠在喉。

这人现在是否已经投效了恭亲王,是否暗中襄助他夺位?他没有记忆,对他来说此处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生活,有家人、朋友,甚至还有妻儿。

赵碧萱为恭亲王诞下二皇子,事发后文远侯府必会被满门抄斩。

为了生存,为了门楣显耀,为了后世子孙,他们不得不跟二皇子和赵碧萱绑在一起。

而现在的周允晟背负着莫大的屈辱和仇恨,也早已站在文远侯府和恭亲王的对立面,二者不死不休。

烦恼,周允晟从未如此烦恼过,刚算计着铲除这人,转回头却发现对方是自己的爱人,真真是命运的捉弄!用指腹压了压眉心,周允晟不想再看爱人如雕塑一般俊朗硬-挺的脸庞,再次挥手催促,去看看碧萱吧。

赵玄垂眸,毕恭毕敬的答应,视线至始至终停留在帝王的衣襟上,并不直视圣颜,当然,此举不是胆怯,而是对帝王的长相不感兴趣。

等赵玄一走,周允晟便领着小将慢慢散步回乾清宫。

小将名唤孟康,今年虚岁18,从小食量惊人,力大无穷,为此没少被武昌侯府的主子和下人嘲笑欺辱,尤其是武昌侯夫人,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武昌侯甚少看顾庶子,只在其母死后满足了他的心愿,将他送入军营从此生死自负。

孟康从小受够了打骂折辱,看多了世态炎凉,心性却没有长歪,很懂得知恩图报。

只因今日周允晟赐其母一个诰命,且让她迁入孟氏祖坟,他一辈子都感激他。

在安亲王谋逆之时,正是他带领周允晟杀出重围,并为他挡箭而亡。

周允晟多次让他离开都被拒绝,直言要为皇上效死。

由于见惯了世界的黑暗面,周允晟的心比任何人都冷,却也比任何人都热,别人对他坏,他千倍万倍的还报,别人对他好,他也会终身铭记。

他原以为爱人若在此处,大抵便是这个为他献出了生命的傻小子,结果却跟他预料的完全相反。

罢了,不是便不是,并不影响他弥补傻小子的心情。

周允晟示意孟康坐在自己身边,细细询问他在军中的情况,也从侧面打听他的身世。

上辈子孟康用赏赐换了诰命,回到家被侯夫人明里暗里的挤兑打压,甚至为了控制他将娘家侄女儿嫁进来。

那女人全听侯夫人摆布,孟康的大事小事全都暗地里禀了侯夫人,倒真让他们觑着空隙陷害了孟康几次,令他丢了差事,大好的前途差点毁于一旦。

这辈子,他再不会让那些魑魅魍魉谋害他一分半分。

周允晟不但没收回之前的丰厚赏赐,回到乾清宫后想了想,又给孟康添了一座三进的宅邸,当即就亲手写了匾额,让内务司去打造。

皇上赐了府邸,赏了匾额,不马上住进去可算是大不敬。

孟康性子憨直,人却不傻,知道皇上这是在为自己考虑,一双牛眼被感动的泪水涟涟。

八尺高的昂藏汉子,怎说哭就哭了?叫人瞧见还当是哪里来的大姑娘,快把眼泪擦干净。

周允晟哭笑不得的扔了一条明黄手帕过去。

犹记得当年他为身陷天牢的孟康平冤时,他也像如今这般,趴在御前哭得涕泪横流,把光洁的大理石地板弄得黏糊糊湿漉漉的一片,差点害他摔倒。

这糙汉子的外表小姑娘的心,两世都没变,可真够怀念的。

看着哼哼哧哧擤鼻涕的孟康,周允晟点着他额头朗笑出声。

赵玄乃嫡子,赵碧萱乃庶女,两人虽是同源却隔了一层肚皮,因此感情并不深厚,见面只相互问候几声,看了看二皇子,便告辞出来了,还未走进乾清宫,就听一阵朗笑顺着房梁飞出,似刀兵相撞般激越,又似微风拂过草原般清爽。

他耳尖止不住的颤动了几下,立在门边等候召唤。

六和弯腰拱背的走进去,说是虞国公求见。

这是赵玄刚获封的爵位,比他老子文远侯还要官高一等。

这爵位和封号早在他班师回朝的路上便已经赐下,且备了案,无可更改,周允晟只能暗恨自己来得太晚,没法及时遏制赵家的发展。

让他进来吧。

周允晟收起笑容,心中郁郁。

赵玄耳尖又颤了颤,已然发现此人暗藏在低沉嗓音中的不悦。

他迅速回忆自己是否做错了哪里,只得出‘功高震主’这一个结论,不由心内嗤笑。

自古以来哪个手握重兵的武将得了好下场?就是大齐的几位开国猛将,也都死于鸟尽弓藏,由此可见猜忌是帝王的通病。

他抚了抚左手上的扳指,信步走进去行礼。

起来吧。

此次西征辛苦你了,时辰不早,不若留下陪朕用膳,明日朕再筹办大宴犒赏三军,与你们饮个痛快。

周允晟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亲手拉他起来,指腹在他手背上摩挲了一下。

赵玄谢恩后将手拢入袖中,用力握拳。

被帝王碰触过的那片皮肤不知为何发起烫来。

说起用膳,孟康便头大如斗。

他最害怕的就是在外面饮宴,既要做出文雅的样子,又要对着满桌的美味佳肴暗暗吞咽唾沫,最后还吃不饱,简直遭罪!见他脸色红红白白的变幻,周允晟暗笑不已。

这人总是如此,把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叫人一眼就看出来。

六和,不用上碗,直接给孟小将军来一个饭桶。

周允晟示意两人在自己身边落座,见宫女将酒盏大小的碗碟摆放在桌边,不由朗笑开口。

六和不知所措的站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赵玄却眸光电闪,没料到短短几刻钟的时间,皇上就与孟康如此亲昵,连这等糗事也拿到饭桌上调侃。

他忍不住偏头看去,却见帝王瞅着面红耳赤的孟康灿笑,本就美如冠玉的脸庞散发出盈盈微光,竟似春花般绚烂。

他定定看了一眼,勉力将视线收回。

皇上,微臣用碗碟就好,这么大,够吃了。

孟康不善言辞,一时间只能憋出这句话。

对,这么大够你吃四五十碗。

周允晟用银筷轻敲碗沿,抽空瞥了赵玄一眼,见他至始至终低着头,看似恭敬,实则将自己抽离,心下越发郁郁。

孟康没想到皇上对自己的食量如此了解,羞窘之下用求助的目光朝大将军看去。

赵玄正欲开口解围,却见帝王摆手道,六和,拿饭桶过来,今日孟小将军奉旨吃饭,不把饭菜吃完不许离宫。

六和忍笑答应,命宫女直接拿来一个小饭桶,摆在孟康面前。

孟康看看赵大将军,又看看皇上,心里纠结的跟什么似得。

究竟是谁把他食量大如牛的事儿宣扬出去?竟都传到御前了!罢,既然是奉旨吃饭,他便只能从了,况且御厨的手艺名不虚传,光闻味儿嘴里的唾沫就收不住,再不用桶接着怕是会流到地上。

秉持着破罐破摔的心态,孟康谢恩后抱起饭桶扒拉。

周允晟刻意交代御厨做了几个他最爱吃的菜,拿起盘子直接往他桶里倒,温声交代,慢点吃,别噎着。

上辈子他死在他怀里时说得最后一句话就是:逃了三天三夜,竟没吃上一顿饱饭,怕是要做饿死鬼了。

皇上,您日后别忘了给微臣烧一头乳猪下来。

这话听着滑稽可笑,却又隐含万般凄楚无奈,令他眼泪汹涌而出,擦都擦不净。

轮回了那么多世,当时的孟康是唯一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人,他对他的好掺杂了封建礼教的忠君思想,却也饱含-着真心,他永远不会忘。

追忆完往事,周允晟冲六和摆手,让御膳房再上一道烤乳猪。

一直沉默不语的赵玄忽然抬眼看他。

每一个属下的喜好赵玄都了若指掌,其中自然包括孟康。

桌上这些菜,十之八-九都是孟康爱吃的,更别提他在边疆做梦都想啃一口的烤乳猪。

皇上缘何对一籍籍无名的小将如此了解,像是认识了许久一般?他想干什么,培养孟康与自己争锋?思及此处,赵玄眸中遍布阴云,却又及时敛去。

孟康有勇无谋,绝不是能撑起一方的帅才,更何论与他争斗。

皇上十一岁登基,十四岁亲政,绝不会只有这点心机。

罢了,不管他想做什么,我且以静制动。

周允晟与他视线相触,已然明白他在顾虑什么,暗暗在心里喟然长叹。

爱人没有记忆,他也没指望一见面两人就天雷勾动地火,爱得死去活来。

他应该很早以前就来到这个世界,表意识与世界同化,潜意识却慢慢沉睡,怕是很难唤醒。

这辈子有的磨了。

这样想着,周允晟举起酒杯温声道,虞国公,陪朕喝一杯。

赵玄举起酒杯先干为敬,面上诚惶诚恐,心里却毫无波澜。

对皇权,他实在兴不起半点畏惧。

158|15.3发现自己来到大齐时,周允晟就已经想好了对付诸人的办法。

赵碧萱母子他并未放在眼里,一个嫔妃一个皇子,在后宫完全靠着他的宠爱而活,他若是宠着二人他们自然尊贵,他若是厌弃了二人他们便就卑贱,并不需要花费多大心力。

难对付的其实是太后、恭亲王和文远侯府,三者已经暗地里联合,且拥有不小的势力,要军权有军权,要人脉有人脉,只差一个由头便能名正言顺的起事。

上辈子安亲王谋逆,怕也是他们背后撺掇所致。

周允晟原打算慢慢收回文远侯府的军权,这当然不是交回一块虎符那样简单,还必须收拢军心。

大齐国的驻军多在西北,人数有百万众,其他三境驻军加起来都没西北多,而西北军在赵玄的苦心经营下说是他的私兵也毫不夸张,单从孟康的表现就可以看出,他们对赵玄敬若神明。

上辈子的赵玄就有一个西北王的称号,这辈子爱人变成了他,能力何止强过他千倍万倍,周允晟有理由相信现在的西北应该已经是爱人的地盘,他若是想插手,怕是会被剁掉爪子。

摸了摸神经质一般抽痛起来的手背,周允晟苦恼极了。

他其实并不在乎大齐皇位,更不贪恋权利,自由自在的生活才是他理想中的状态,如果爱人支持的是别的皇子,他顶多也就一笑而过,但他偏偏投靠了恭亲王齐瑾瑜,无法,他只能跟他对着干。

好不容易重生了,上辈子欠了他的,这辈子总要一一讨回来。

思量了几天,周允晟决定将爱人从赵碧萱和恭亲王的利益小团体中剥离出来。

没有共同的利益,他总不会再掺合上辈子那些事,他想当大将军还是西北王,他全都纵着他也就罢了。

思忖间,一名小太监走进来,袖子里藏着一封密函。

昨日用过晚膳,他便吩咐暗卫去调查赵玄的情况。

上辈子他只顾着跟赵碧萱风花雪月你侬我侬,跟齐瑾瑜勾心斗角互相暗算,对赵玄此人还真一点了解没有。

现如今爱人乍然变成了此人,他总要查查他生平才是,当然重点是有没有妻子儿女。

周允晟迫不及待的打开密函,完全忽略了自己是个坐拥三千佳丽的男人。

没有妻子,没有儿女,竟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赵玄的感情生活只能用‘单调’两个字来形容。

他今年已经29岁,在普遍早婚的大齐,按理来说早已经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但他身边却干干净净。

侯夫人也不是没催促过,但因为他作风太强硬的缘故,竟是谁也做不得他的主。

当他长到十岁上下,老文远侯便被逼得退居二线,府里大事小事都要请示了他才能执行。

看到此处,周允晟抿唇暗乐,接着往下翻了翻,很快就把文远侯府的状况摸得门清。

老文远侯自从被逼下台以后便对嫡妻一系非常不满,更加之娇妾拥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庞,自然更偏向妾室。

侯夫人膝下育有嫡长子赵玄、嫡次女赵欣然、嫡幼子赵旭,妾室膝下有一庶长女赵碧萱、庶次子赵继东,其他妾室也生了几个儿女,但都不怎么得宠,不提也罢。

老文远侯被儿子逼得节节败退,侯夫人也是心急,三番五次劝他上书告老,将爵位让给儿子。

老文远侯一直未曾答应,心里也是憋屈的很,看见皇上广选采女,视线就瞄到了艳压群芳的庶长女身上,竟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将她送进去。

侯夫人直等赵碧萱中选以后才收到消息,气得差点晕倒,但圣旨已下不可转圜,只得认了。

头一年她还担心赵碧萱得宠后会帮着妾室打压正室,见她一去就已失宠,高兴的跟什么似得。

然而仅一年时间,那丫头片子竟就复起了,还获封慧怡贵妃,代为统辖六宫,晋位的速度比得道飞升还快。

眼见着皇上宠完她和二皇子又来重用赵家,让儿子借着机会平步青云,侯夫人就是心里再难受,也只能默默忍了,还三番四次的教导膝下几个儿女,让他们对赵碧萱的生-母方氏敬着点,也莫与赵继东起争执。

好啊,三妻四妾,嫡子庶子,封建制度下产生的畸形家庭就是好,整个儿就是安放在乱石上的亭台楼阁,只需抽掉其中一块就会导致完全崩塌。

要让爱人与赵碧萱一系反目,于周允晟来说可谓是轻而易举。

他原想冷淡了赵碧萱,让后宫那些女人慢慢折腾她,为此还悄然放话下去,让曾经的他安排在赵碧萱身边的人脉不用再护着她。

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不但要宠,还要宠得肆无忌惮,无法无天,连祖宗规矩都能为了她违背或是废除。

用指腹抹了抹微翘的唇角,他信步来到凤仪宫。

皇上您说什么?赵碧萱差点将手里的茶杯摔了,表情惊讶万分。

朕想立你为后,然母后说你出身不够,予以否决。

朕想着干脆将你母亲提为平妻,如此你便是正经的文远侯府嫡女,谁敢说你配不上朕。

周允晟接过茶杯慢悠悠的吹了口气。

皇上,这是不是不合规矩?大齐国有平妻一说,但都是不懂礼仪教化的商贾之家才会这么干,世家大族并不提倡,还对此颇为诟病。

你也觉得不妥?那让侯夫人将你记为嫡女也好。

周允晟慵懒的笑了笑。

不!赵碧萱差点尖叫出声。

她别了心上人进宫伺候晟帝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母亲弟弟在文远侯府能有一席之地?现在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她为什么要放弃?斟酌了老半天,她委婉的述说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并表示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记名是虚的,终究比正经嫡女差了一层,倒不如直接将你母亲提为平妻。

规矩是什么?在这大齐,朕说得话就是规矩。

拿纸笔来,朕这就下旨。

周允晟朗声说道。

赵碧萱忙命人备齐文房四宝,亲眼看着他写了圣旨盖了印玺,遣人送出宫,这才一番温柔小意的讨好,还破天荒的让他留宿。

一张圣旨换一个晚上,把自己弄得像是个廉价的妓子。

周允晟心内嗤笑,面上却露出颇为遗憾的神情,推说政务太忙,下次再来。

皇上刚提了自己母亲为侯夫人,还给了个一品诰命,从此与赵玄的母亲平起平坐,地位相当,赵碧萱自然不会怀疑他的情义,捏着手帕站在宫门口,摆出依依不舍的做派,等他消失在拐角,立刻抚着鬓角志得意满的笑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入宫也未必那般糟糕。

之前因着她得宠,赵玄却占了天大的便宜,从籍籍无名的白身一跃成为新晋的虞国公,她面上欢欣鼓舞,内里却并不好受。

凭什么她的恩宠福及的不是她正经的家人,而是从小欺辱他们母子的李氏(文远侯夫人)一脉?他们何德何能?-------------------------------------------------------------------------------------------圣旨连同诰命朝服送到文远侯府时,老文远侯和妾室自是欣喜若狂,侯夫人却生生气晕过去,唬得一双幼子幼女差点哭出来,唯一没有反应的便是赵玄,打点了传旨的太监便去校场练武,似是毫不在乎。

贱人,定是她在皇上跟前吹了什么邪风,竟让皇上连礼教都不顾了,将一个破落户提拔为堂堂侯府平妻。

这下好了,我成了全京城的笑话,怎还有脸出门走动!李氏半靠在床头呜呜痛哭。

年方15的嫡次女赵欣然忙搂着她安慰,末了阴沉一笑,母亲,您看我长相如何?李氏似想到什么,擦干眼泪定定看过去,心中暗赞:女儿肤白胜雪、唇红如火、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又亮又媚,虽比不得赵碧萱的倾城之貌,却也算万里挑一了。

你是想?李氏神色犹疑不定。

她能入宫承宠,为何我不能?都是枕头风,她吹我也吹。

今日-她能央着皇上提那贱人为平妻,焉知往后会不会撺掇着皇上把文远侯的爵位赐给赵继东?我们若是不早做准备,擎等着认栽吧。

赵欣然咬着牙根低语。

爵位是旭儿的,她竟然也敢觊觎!好个老贱人生的小贱人!李氏暴跳如雷,仿佛文远侯的爵位果真被抢走了一般。

嫡长子已是虞国公,这爵位自然该是嫡幼子的,怎么轮也轮不上一个妾室生的庶子。

李氏与女儿略一合计,便起了分走赵碧萱宠爱的心思,只苦于没有机会接触皇上。

以往一年一次的选秀,因为赵碧萱的得宠早就废除了,皇上的后宫已经两年未入新人,想挤进去怕是不容易。

赵家人都是些什么心态周允晟了若指掌,没过几天又赐给慧怡贵妃一个恩宠,说是要陪她回去省亲,为防后宫闹腾,便也准了另外几名高位嫔妃。

省亲当日,从宫门到赵家的几条大街被京畿卫层层封锁,老百姓想瞧个热闹都不成,只远远听见銮驾走过时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莫不感慨慧怡贵妃得宠,恐是位天仙儿一般的人物。

到得文远侯府,周允晟接见过一干人等,见时辰还早,便在赵碧萱的带领下去参观她幼时居住的香闺。

赵碧萱自小不受李氏待见,住的地方简陋破败,很是寒碜。

但自她得宠,小院在老文远侯的吩咐下经过几次修整扩建,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谈不上富丽堂皇,却也清新雅致别有意趣。

看见与往昔迥然不同的香闺,赵碧萱心内更添几分怨恨酸楚,竟是丝毫也不领情。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去寻你母亲说说话,朕在你屋里小睡片刻。

周允晟看出赵碧萱的心不在焉,大方的甩了甩袖子。

赵碧萱求之不得,谢了恩便匆匆去寻方氏。

她需得交代方氏如何为弟弟谋取最大的利益。

如今赵玄凭借她的恩宠已然位极人臣,弟弟却还是一介白身。

他得了虞国公的爵位,这文远侯的爵位总该轮到弟弟了吧?堂堂慧怡贵妃的亲弟弟,怎么能处处被人压过一头。

见她步履湍急,周允晟摇头嗤笑,遣走太监宫女后在靠窗的软榻边躺下,随便拿起一本游记翻看。

香炉内燃着苏合香,味道越来越甜腻,闻得久了竟让人口干舌燥,浑身发热,似乎总憋着一股劲儿无处使唤。

周允晟扔掉游记,扶额笑了。

李氏和赵欣然的反应还真跟他预料的一模一样。

他脱掉外衫,扯开衣襟,又把发冠取下,这才高喊道,来人,给朕端杯凉茶。

一名少女捧着茶盘袅娜多姿的走进来,跪到榻边时微微仰头,露出一张艳若桃李的面孔。

她试图从晟帝脸上辨识出惊艳的神色,却先把自己给惊艳到了。

眼前的男子足有七尺三寸,不但身形颀长如竹如松,一张玉-面更似灼灼春华,淼淼秋水,俊美的宛若九天神祗。

他一头黑色青丝披散在两肩,衣襟大敞着,露出白-皙光滑的胸膛,再往下还能窥见些许排列紧致而又线条优美的腹肌,一只脚垂在榻边,一只脚曲起踩在榻沿,漆黑深邃的眼眸因为情动而浮出一层潋滟波光,其慵懒而又洒脱的姿态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赵欣然发现自己不能呼吸了,只对视的短短一瞬间就憋得脸色通红,连忙狼狈的低下头掩饰窘态。

赵碧萱伺候的竟是这样一个神仙般的人物,她何德何能!?名为嫉妒的情绪占据了赵欣然的大脑,听见帝王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她略一咬牙便解开腰带,往榻上爬。

这种情香燃烧过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受它所控的人会得到无上快-感,并且出现记忆模糊的症状。

如此,她只在事后摆出痛不欲生的姿态就成了。

为了新晋虞国公的颜面,皇上必会纳了她。

她想得很美,却没料还未上榻就被帝王踹了下来,哑声命令,来人,将她拖下去,唤赵玄过来!几名侍卫忙把人带走,并火急火燎的去找虞国公。

赵玄得令后匆匆赶到,甫一打开房门,就见帝王斜倚在软榻上,冲他勾手指,原本满是威仪的眼里遍布水汽,缓缓氤氲散开时竟似有星光在其中闪烁,令人目眩神迷。

赵玄呼吸一窒,立即走过去跪拜,脸庞却正对着帝王摆放在软榻上没穿鞋袜的一双脚,其优美的形状、粉-嫩的脚趾、隐藏在玉色肌肤下微微泛着淡青色泽的血管,都似最精致奢华的艺术品,叫人直想握在手中赏玩。

视线紧紧缠绕在这双玉-足上,赵玄哑声开口,不知皇上唤微臣前来所为何事?自是让你来灭火,否则我作甚故意沾染这一身催-情香?周允晟双目赤红的暗忖,伸手拽住他衣襟,将他拉上软榻,压在身下重重吻去。

在此之前,赵玄从未与任何人发生过肢体上的接触,竟不知一个男人的唇竟会如此柔软馨香,还隐有甜蜜的气息从他齿缝间溢出,似吞食了无数朵艳红的罂-粟。

但无论这人如何美味诱人,他都不能碰他,因为他是大齐的帝王,他承担不起后果。

赵玄意欲推拒,却发现自己强壮地,能扼死一只猛虎的手臂竟一丝力气也无。

周允晟趁他失神的一瞬间扯开他衣襟,舌尖锲而不舍的想撬开他紧紧闭合的齿缝。

他喜欢做-爱的时候同他接吻,那才算得上灵与肉的结合,灵魂交缠的滋味往往比*的欢愉更令他痴迷。

但现在,他分明感觉到了爱人的抗拒,没有爱-抚,没有拥抱,没有回吻,他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竟似个木头人,连表情都是一如既往的冷峻。

周允晟慢慢停下来,双臂撑在他脸颊两侧,将灼热的鼻息喷洒在他脸上。

没想到昔日的色-情-狂也有变成柳下惠的一天,那他唤他来作甚?对着一根木头发-情?他还没那么饥不择食。

滚出去!他恼羞成怒的将人踹下榻,嗓音嘶哑,回去问问你妹妹究竟干了什么好事!看在碧萱的面子上朕今日不会发作,你们好自为之!赵玄倒退着走出房间,当他关紧房门转过身时,被汗水打湿的背部暴露了他内心剧烈的挣扎。

若非拼命用内力压制住了身体的自然反应,他怕是会当场陷入癫狂。

他冲六和略一点头,信步离开,步履看上去不疾不徐,实则心里却一浪高过一浪。

什么叫做活-色-生-香?他今日总算亲身体会了一遍,无需闭上双眼,帝王因情动而显得艳色绝世的脸庞便浮现在面前,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他从上而下俯视他,一头瀑布般的青丝蜿蜒垂落,令他脸颊两侧因酥-麻而失去知觉。

当他伸出滑腻的舌头试图撬开他唇-瓣时,他差一点就翻身将他压住,把能想到的所有招数都用在他身上,让他欲-生-欲-死、欲罢不能。

但他是帝王,他绝不能碰他,否则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赵玄瞥了一眼因撤回内力而猛然弹跳起来的那处,心内燃烧起熊熊烈火,越发觉得焦躁恼怒。

赵欣然被几名侍卫押送回去,这会儿正伏在床-上哭得好不伤心。

李氏又气又急,一面拍抚女儿一面按-揉自己胸口。

下-药不成反被皇上撵了出来,虽不至于丢了性命,但丢脸是必然的。

现如今只希望皇上看在赵碧萱和儿子的面上莫要大张旗鼓的处置,否则女儿下半辈子便全毁了。

听见丫鬟的通禀声,李氏连忙迎出去,火急火燎的询问,玄儿,皇上怎么说?皇上说看在赵碧萱的面子上饶你们一回。

赵玄捡了张凳子坐下,脸色越发阴沉。

身体的热浪退去,他才能静下心来好好回忆那人的一举一动。

他将他拉上-床时心里究竟想着谁?赵碧萱?之后发现自己掠的是个男人,这才踢他下来?好个看在赵碧萱的面子上,为了赵碧萱,他竟打算守身如玉吗?赵玄不明白自己在计较什么,却越想越是窝火,转回内间,发现赵欣然穿着一件极其轻薄诱-惑的红裙,脸色更黑了一层。

来人,帮二小姐收拾收拾,送她去周家村。

文远侯府在周家村有一座庄园,来回京城至少要三天三夜,不算远,可也不算近,此一去也不知何时能回。

赵欣然忘了哭泣,露出哀求的表情。

玄儿,你这是要干什么?皇上都说了不计较,你作甚还把欣然送走?我不许!李氏硬着头皮拦在女儿身前。

但一帮仆妇却还是有条不紊的打来热水,拿来衣服,帮赵欣然整理仪容,更有几个丫鬟去了偏院打包行李。

皇上嘴上说不计较,心里总归不舒服。

若是咱们当真一点表示都没有,他必定会暗暗为我记上一笔。

母亲若是希望皇上始终对我心存芥蒂,便只管把妹妹留下。

话音未落,赵玄已甩袖离开。

李氏思虑半晌,终是忍痛将又哭又闹的女儿送离。

若是等到皇上和赵碧萱回宫后再送走她,闻讯赶来的老东西怕是会亲手打断女儿一双-腿。

赵碧萱为了保护母亲和弟弟,在文远侯府安插了不少眼线,赵欣然前脚离开,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脚便已传到她耳内。

当初的卑微庶女现在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再也无需按捺脾气,是以,当晚全家聚餐时,她冲周允晟妩媚一笑,皇上,臣妾的妹妹今年已经及笄,该许配人家了,您不若帮她赐婚?哦,爱妃可有合适的人选?周允晟不停往她碗里夹菜,笑得极其温柔宠溺。

李氏一颗心瞬间高高提起,用惊恐不安又略带祈求的目光朝主位上的女人看去。

赵玄低眉敛目,缄默不语,内心却因为帝王的风-流多情而备受煎熬。

他止不住的想,当自己离开以后,他是如何纾解的?会不会随便拉一个宫女上-床?亦或将赵碧萱叫回来发泄?思及此处,他一双狭长凤目在媚-态尽显的赵碧萱身上轻轻一扫,心尖忽然涌上一股戾气。

赵碧萱浑然未觉,柔柔笑道,暂且没有合适的人选,待臣妾在京中寻摸一遍再与皇上商量。

周允晟点头应允,老文远侯喜不自胜的道谢,还押着李氏一块儿奉承。

赵碧萱抚了抚一丝不乱的鬓角,曼声道,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客气。

末了再未说些什么。

她只需让李氏知道——如今她女儿的婚事,儿子的前程,都捏在她手心,所以别在她身上动歪心思,更别在母亲面前摆正室嫡妻的款儿。

眼下谁比谁高贵已经一目了然。

159|15.4用罢晚膳,离回宫还有一个时辰,周允晟刻意把赵碧萱的弟弟赵继东叫到跟前考校学问。

赵继东学识渊博,性格圆滑,即便是第一次面圣,却也不卑不亢,态度从容。

周允晟记得上辈子他中了探花,之后在他的扶持下一路攀升,虽没得到文远侯的爵位,却凭自己的能力做到一品大员。

他一面应付自己,一面却又为恭亲王效力,连恭亲王入京勤王的檄文都是他亲笔所作,堪称辞藻华丽,震耳发聩,吸引了一大批文人追随。

这辈子重生,周允晟打算推他一把,直接将文远侯的爵位赐给他。

原本应该属于嫡子的爵位被庶子夺走,一个妾室还公然提为平妻压在自己头上,心性高傲的文远侯夫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嫡庶不分乃乱家之源,周允晟只需让文远侯府从一个利益整体切割成互相仇恨的双方,赵玄自然会选择好站队。

周允晟没想过剥夺他军权亦或是打压,也许现在的他还不知道恭亲王与赵碧萱的关系,但凭他的精明,早晚有一天会看出来。

若是在那种情况下他还坚持支持恭亲王,周允晟也无话可说,只能承认他们才是真爱,他直接离开这个世界也便罢了。

越想心中越是憋屈,周允晟简单考校几句就命人去准备銮驾。

皇上,继东的学问如何?有没有松懈?赵碧萱走在他身边,用言语试探。

弟弟不日就要参加会试,若能得皇上一两句夸赞,说出去也是一项资本。

继东不错,是个人才。

周允晟扯了扯嘴角。

说话间,銮驾已经备好,周允晟跨上台阶时脚步略微一顿,冲跪在门前的赵玄招手,虞国公,你过来。

赵玄低眉敛目的走过去,躬身询问,皇上有何事要交代。

朕今日头脑不清认错了人,爱卿莫要记挂,需尽快忘记才好。

周允晟将手扣在他肩上,嗓音低沉,你可明白?赵玄压下心中戾气,毕恭毕敬的答道,微臣明白。

周允晟皮笑肉笑的扯了扯唇,转身入了銮驾。

赵玄真是好样的,以往恩爱两不移时腆着脸说一看见自己就会硬,今世可好,他那般挑逗,他都能无动于衷,害得他自个儿差点撸出-血来。

这笔账且先记着,早晚要让赵玄也尝尝被憋死的滋味!起驾回宫。

他咬着牙根下令。

-----------将妾室公然提为平妻,这是对宗族礼制的挑战,许多官员上书谏言,却都被周允晟一力压下,大半个月后也就消停了。

周允晟素来爱岗敬业,上辈子当了大齐国的皇帝,他也想好好管理国家,但无奈反派系统总是颁发给他一些奇葩任务,譬如‘传赵碧萱侍寝’、‘暗杀齐瑾瑜’、‘增加太后仇恨值’等等,竟一点干正事的空闲也不留给他。

系统还让他把几个大案子交给齐瑾瑜处理,让齐瑾瑜狠狠赚了一把民心,完全是逼着他往作死的道路上走。

这次回来,没了系统的辖制,但凡他在皇位上坐一天,就要管理好这个繁荣中隐现动荡的国家。

他花了一个月时间摸清朝堂动向和文武百官的底细,这才开始大刀阔斧的进行整治。

于是朝臣们发现日子开始难熬了,以往上朝是点卯,只需站在殿上充数就成,皇上略垂问几句就把要紧事扔给几位重臣处理,然后自己回宫陪伴贵妃,现在却让大臣们在开朝前两刻钟内将折子递上去,待他阅过后按照轻重缓急的顺序一一处理,且还需将责任落实到确切的某一位大臣身上。

若是在规定的时间内该政务得不到解决,这位大臣便在皇上和吏部记了名,莫说升迁,别被降级都算是好的。

如此过了一个月,朝堂的风气焕然一新,再不复之前浑水摸鱼,尸位素餐的乱象,但凡皇上有令,必会落到实处,令某些心怀叵测之人大感惶惑。

这日朝上,户部尚书便倒了血霉,分明是属下监管不力致使库银流失,皇上却将他揪出来好一番责骂,气得狠了还把一方砚台砸下,染了户部尚书一身墨点。

皇上威严日盛,且言辞犀利针针见血,把一干朝臣训斥的像鹌鹑一般,俱都垂着脑袋缩着肩膀,大气儿都不敢喘。

然而赵玄却是个异类,隐在一群老臣身后,从空隙中偷觑帝王容颜。

他让他把那天的事忘掉,但如此刻骨铭心的记忆如何能忘?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梦回当时的情景,将艳色无双的帝王压在软榻上狠狠顶-弄。

他是大齐的主宰者,骨子里自然十分高傲,一面用愤怒的目光瞪视他,一面又落下意乱情迷的眼泪,时而更有高高低低的呻-吟从殷-红似血的唇-瓣中溢出,令他血脉偾张,不能自抑。

他甚至有一次梦见自己将帝王压在宽大的龙椅上疼爱,从身后撞入的时候差点掐断他劲瘦的腰-肢。

他回头怒视,眼里燃烧着两团屈辱的火焰,却更点燃了他的欲-望。

他发疯一般啃咬他脖颈,留下一串串似要溢出-血珠的痕迹。

梦里如何激狂,醒来便如何空虚烦闷,赵玄最近几日委实过得很不如意,只每天上朝时看见帝王俊美的容颜,听见他或喜或怒或平静无波的声音,才感觉略好一点。

现在,帝王因为愤怒而晕红了双颊,漆黑的眼眸似寒星般闪耀,表情竟与梦中如出一辙。

若是紧皱的眉宇间能增添几分似痛苦似欢愉的神色便更好了。

赵玄面容冷峻,胸膛里却燃烧着熊熊的欲-火,若非一直用内力压制身体,这会儿怕是会当场达到高-潮。

见帝王似乎察觉了自己的视线,他立即低头,目中的疯狂和阴鸷迅速收敛。

周允晟感觉有人在打量自己,然而向爱人看去时他却总低着头,态度诚惶诚恐,与那些大臣毫无二致。

如是看了几次,他也觉得没甚意思,将一干人等处置后便退朝离开。

皇上一走,朝臣们如蒙大赦,从地上爬起来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

赵玄走到户部尚书身边,指着他额头上被砚台砸红的印记问道,王大人,你没事吧?无事,皇上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王大人苦笑摆手,见衣襟沾满墨迹,连忙告辞离开。

赵玄站在原地回味那人发怒时显得特别红-润漂亮的脸蛋和璀璨闪耀的双眸,心间一阵悸动,病态般的想着若是他冲我发怒会否也随手拿一样东西砸过来?那滋味定然很美。

他一路走一路在脑海中勾描各种香-艳的场景,不知不觉就来到宫门口。

属下见过大将军!一名长相憨厚的少年兴高采烈的迎上来。

孟康,你最近可好?赵玄立刻收起旖念,上下打量少年,看清他身上所穿的朝服,瞳孔收缩了一瞬。

御前侍卫,那人竟将孟康收作御前侍卫?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他究竟看上他哪一点?回大将军,属下最近很好,刚得了一份差事,今天上值。

孟康拉扯崭新的朝服,面露一丝羞赧。

在御前当差就像撞了大运,升迁的速度和机会比别人都大,只要皇上一句话,平步青云并非难事。

也因此,他最近过得很舒坦,武昌侯府那一大家子都不敢来扰他,这全托了皇上洪福。

你如今已是御前侍卫,在我跟前再不可自称属下。

既要当值那便赶紧去吧,改日休沐了咱们再出来喝酒小聚。

赵玄笑容和蔼的拍打少年肩膀。

孟康连连点头,再三告辞后方转身离开。

赵玄盯着他高大的背影看了许久,和缓的表情渐渐被阴沉取代。

-------------周允晟退朝后直接去了凤仪宫,赵碧萱并未出来迎驾,斜倚在靠窗的软榻上翻看一份名录,姿态非常悠闲。

看什么呢?周允晟夺过名录后扫了几眼,并不追究她御前失仪的行为。

在帮妹妹相看人家。

臣妾觉得冀国公府的嫡长子就很不错,不但长相周正,才学也很不凡,当是良配。

赵碧萱玉手轻抬,掩住微翘的嘴角。

冀国公的嫡长子?长相学问的确很好,其母乃玉敏公主身份高贵,看上去是个不错的联姻对象,但其实是天阉,无法人道。

全大齐知道此事的人不出十个,然而深居内宫的赵碧萱却对此知之甚详,说她背后无人指点谁能相信?齐瑾瑜对赵碧萱的感情果然很深,明知她要算计的人是赵玄的嫡亲妹妹还如此尽心尽力,也不知赵玄知道后是个什么心情。

此事该不该答应?想起赵玄那张棺材脸,周允晟兴味一笑,点着名册道,那便定下冀国公府吧,朕改日便下旨。

臣妾替妹妹谢皇上隆恩。

赵碧萱装模作样的福了福,唇角荡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周允晟见不得她好过,将名册往桌上一扔,喟叹道,六弟今年已满18岁,也该大婚了,你有空去太后那里坐一坐,问问她可有合适的人选,朕也好早作安排。

赵碧萱嘴角的笑容忽然凝固,直做了两个深呼吸才缓过来,低声答是。

周允晟犹不肯放过她,说风就是雨的将她带到慈宁宫觐见。

太后正歪在榻上,怀里搂着胖乎乎的二皇子引逗,笑容要多慈爱有多慈爱,看见联袂而来的两人,表情不变,目中的热乎气儿却尽数消散。

周允晟见她如此作态,心中猜测她对齐瑾瑜跟赵碧萱通-奸的事怕是一清二楚,否则也不会对二皇子格外宠爱。

在周允晟来之前,齐奕宁膝下便有一个皇长子,今年虚岁五岁,长得可爱,性格也乖巧,太后却连看他一眼也嫌烦,每每苏婕妤带着大皇子来请安便推说头疼,不耐吵闹,让他们二人在殿外跪一跪便离开。

她打心里无法接受齐奕宁的子嗣,盖因她觉得齐奕宁抢走了原本属于她儿子的皇位。

她同样不喜赵碧萱这个淫-妇,但赵碧萱能蛊惑齐奕宁,令他日日沉浸在温柔乡中忘了朝政,利用价值颇为巨大,这才勉强给她一个好脸。

齐瑾瑜对赵碧萱的爱是毋庸置疑的,身边莫说妻妾,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让盼孙心切的太后好不失望。

也因此,虽然二皇子的出生于儿子来说是个污点,她也没舍得暗中将他处理掉,反而时时带在身边亲自喂养。

皇上许久没来了,快坐吧。

儿子此来是想问问母后,六弟的婚事您可有章程了?皇上有什么想法?在赵碧萱的蛊惑下,齐奕宁对朝政的把持日渐松动,给了齐瑾瑜很多机会,但最近几月却不知他发了什么疯,忽然励精图治起来,将齐瑾瑜安排在朝堂上的人脉清理的七七八八。

太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所察觉,故而应对起来特别谨慎,丝毫不敢表露真实心意。

这几位人选母后觉得如何?周允晟把早就挑好的几位闺秀的名单递上去,其中便有齐瑾瑜上辈子的妻子,靖国公府二房嫡长女罗岚的名讳。

太后只略略一扫就看见侄孙女也在其列,拿着名单故作沉吟。

没有齐奕宁的打压,靖国公府也早晚会没落,盖因府中养了一帮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败家子。

然二房的罗震却是特例,十六岁中举,十八岁出仕,现年未满四十却已经是正二品的吏部尚书,在朝中人脉深厚,颇有清誉,比空有爵位没有实权的大房不知好到哪儿去,便是之前的齐奕宁对靖国公府心存芥蒂,也未曾打压他仕途,可见其人才干之强悍。

太后心里早就属意罗岚,上辈子才会赐婚,既能拉拔母家,又能为儿子找一个像罗震这样的绝好助力。

罗震是个能人,帮齐瑾瑜出谋划策,鞍前马后,七八年内便拉拢了朝中绝大部分官员。

若没有他,齐瑾瑜上-位便不会那样轻松。

罗震这样卖力,一是对齐奕宁的日渐昏聩感到失望,二也是为了女儿和靖国公府的利益着想。

周允晟死得早,不知道靖国公府上了齐瑾瑜这条大船后能不能顺利驶到彼岸,但从他女儿罗岚的下场来看,结果应该是悲剧。

罗岚嫁给齐瑾瑜七八年,却一直未能生育,更在他起事前夕忽然暴病而亡。

齐瑾瑜对她很好,即便她一直未能有孕,也从没想过纳妾或者找通房,还常常把一生一世一双人挂在嘴边,为自己博了个专情的名声,也让罗震越发对他感激涕零,忠心耿耿。

罗震育有五子,只得了罗岚一个丫头,自然爱得跟眼珠子似得。

然而这一切在周允晟看来却是笑话。

齐瑾瑜的确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但那个人绝不会是罗岚。

她为何不-孕,为何在他上-位前夕死亡?除了给赵碧萱占着恭亲王嫡妻的位置,恐怕没有任何作用。

她的利用价值被压榨干净,自然就要摒除,可怜她还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罗震那等能人,周允晟绝对不会让给齐瑾瑜,故此,罗岚就是一枚极好的棋子。

他见太后面露迟疑,便点着罗岚的名讳说道,依朕看,还是亲上加亲最好。

母后觉得如何?太后眸光微闪,点头称是。

二人就婚事攀谈起来,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赵碧萱在旁赔笑,内里却撕心裂肺一般疼痛,若非二皇子哭闹扰了心神,她怕是会当场失态。

-----------周允晟让人把赵碧萱意欲替妹妹赐婚给冀国公府嫡长子的消息透出去。

李氏原本还担心赵碧萱随意给女儿指一个破落户,没想到消息传来,竟是与皇家沾亲带故的冀国公府,顿时大喜过望,跪在佛龛前直念阿弥陀佛。

老文远侯也十分高兴,立马派人把女儿接回来。

三日后母女得见,抱成一团呜呜哭泣。

都说了娘娘素来宽宏大量,不会与你们计较,现在可算是看清了吧?待赐婚旨意一下,你们便收拾妥当进宫去给娘娘谢恩。

要不是娘娘,咱家可没有现在的好日子可过。

老文远侯慎重叮嘱。

知道了,礼物我都备好了,侯爷您看看。

李氏拿出一份极其丰厚的礼单。

丈夫指望不上,几个儿女就是她的命-根子,只要赵碧萱不伤害他们,她愿意到她跟前伏低做小。

老文远侯接过一看,又给添置了些金票,还让方氏也拾掇拾掇,改天一块儿去。

这赐婚背后的玄机方氏一早就知道,嫁都嫁了,婆家还是玉敏公主那样强势的人物,赵欣然唯有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她要是敢在外边儿透一句口风,玉敏公主就能让她生不如死。

方氏掩唇答应,目中迅速划过一抹讥嘲。

----------爷,夫人请您回家一趟,说是二小姐回来了。

一名侍卫站在门外通禀。

嗯。

赵玄漫不经心的答应,手里握着一支极细的羊毫,将昨晚的梦境一一描绘在纸上,画完后定定看了半晌,等墨迹晾干便仔细收藏起来。

他的身体始终火热,尤其下腹那处紧绷的似要爆开,每天就寝前和起床后都要用凉水反复冲洗才能稍微得到缓解。

尤其到了朝堂上,看见那人一日更比一日俊美的容颜,有好几次他都差点没能控制住似山崩海啸一般强烈地欲-念。

他觉得那人一定给他下了某种药,亦或者种了蛊,让他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早知现在如此难熬,当初他就该将他压在榻上狠狠操-弄个痛快,然后将他掠到西北囚禁起来,只让他一人看见,只让他一人碰触,没有赵碧萱、孟康之类的魑魅魍魉搅扰。

心里琢磨着各种阴暗而又大逆不道的念头,赵玄洗净双手,换好便服,这才施施然离开虞国公府。

玄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欣然站在门口望了好几回,脖子都变长了。

哥哥,欣然非常挂念你。

哥哥回来了,哥哥带我骑大马!李氏偕同一双幼子幼女快速迎上去。

赵玄态度冷淡,只略一点头便进了里屋,连句寒暄都没有。

但他自小-便如此沉默寡言,李氏等人也都习惯了。

等儿子坐定,李氏将赵碧萱和冀国公世子狠狠夸了一通,连说这门亲事好,万里挑一。

冀国公世子长相随了玉敏公主,在京城素有玉-面郎君的美誉,是各家闺秀梦寐以求的夫婿。

玉-面郎君?赵玄挑高一边眉毛,不知怎地便想到那人羊脂玉一般白-皙的肌肤。

感觉下-身隐有抬头之势,他换了个坐姿,沉声道,这门亲事不能结,我想办法把它推了。

房中热烈的气氛瞬间冰冻,李氏母女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过去。

冀国公世子是个天阉。

别看赵玄在西北待了三年,对京城诸人诸事却知之甚详。

只要他有心探查,这天下于他而言没有任何秘密。

不可能!李氏虽然嘴上否定,心里却已经信了十成。

儿子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赵欣然扶着额头摇摇欲坠,在懵懂无知的幼弟搀扶下勉强站稳,咬牙切齿的低语,我就知道赵碧萱焉能如此便宜我。

天阉,她竟然让我嫁给一个天阉,这是要让我下半辈子生不如死啊!她如此害我,哥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她心知这种事找老文远侯是没用的,他不但不会相信,还会大骂她不识好歹。

赵玄还未答话,李氏先呜呜哭了,哽咽道,你哥哥如何替你做主?那贱人有皇上护着,谁都拿她无法。

欣然你别闹,让你哥哥悄悄把婚事退了也就成了,闹大了对你没有好处。

日后咱们远着点那边儿,再不招惹他们。

她却是怕了,然而心里的怨恨也越发强烈。

赵欣然又气又恨又无奈,趴在床-上痛哭起来。

年仅六岁的赵旭也跟着哭,一抽一抽的差点背过气去。

赵玄眸色一暗再暗,扔下一句‘我去冀国公府’便大步离开。

他与冀国公长谈了半个时辰,翌日冀国公世子就重病在床,请得道高僧一看才知命里有一生死大劫,需在寺庙静养,等劫数过了才能回转。

这一去有可能是三五月,也有可能是三五年,谁也说不准,而且渡生死大劫并非易事,弄不好人就没了,若是与谁家订亲,岂不让人活活守寡?好在明旨未下,还可转圜,玉敏公主赶紧进宫说明缘由,把皇上劝住了。

赵碧萱得知此事气得七窍生烟,后又听说李氏带着一双儿女搬去了虞国公府,这才心里好受一点。

他们一走,文远侯府还不是弟弟和母亲的天下?160|15.5赵欣然的赐婚解决了,赵玄却暗暗记了赵碧萱一笔,又心疑她一介深宫妇人,为何手伸的那般长,连冀国公府的秘事都能知道。

齐奕宁就是再宠她,也绝不会在宫妃面前谈论这种家丑,可见她在前朝应该还有人脉。

赵玄不喜腹背受敌,赵碧萱变着法儿的打压嫡系抬举庶支,已然侵犯了他的底线。

他命人好好调查赵碧萱,欲砍掉她一双手。

思及她是那人最宠爱的女人,他便控制不住心中的暴戾。

探子传回来的消息非常令他惊讶,赵碧萱身后的人不是齐奕宁,也不是老文远侯,竟是齐瑾瑜。

他还记得小时候齐瑾瑜偷溜出宫并在灯会上走失,便是赵碧萱将他领到他跟前,让他送齐瑾瑜回去。

这是二人唯一一次交集。

但现在看来,他们私底下似乎还有来往。

一个男人如此维护一个女人,还将前朝秘事告知于她,助她报仇,这关系怎么看都不简单。

齐瑾瑜接近赵碧萱是为了什么?单纯源于男女之间的吸引?亦或者想通过她谋算某人?赵玄忽然很想亲眼看一看那人得知自己最宠爱的女人的真面目时,究竟是何表情。

周允晟很快就给恭亲王赐了婚,太后为防事情有变,将婚礼定在来年三月,还频频召罗岚入宫陪伴,且不忘把恭亲王叫上,让小两口培养感情。

恭亲王容貌俊逸身份贵重,罗岚自是欢喜,羞红着脸跟在他身后逛御花园,眼里除了他的背影,哪里还看得见满园秋菊。

赵碧萱似是有自虐倾向,专拣二人单独相处时撞上去,看见他们联袂而来谈笑晏晏的身影,好几次都红了眼眶,回到凤仪宫大病了一场。

更让周允晟觉得此女没有理智的是,她竟从太后那里要来二皇子,也一同带到御花园,害得二皇子感染风寒连-发了几天高烧。

太后得知此事活吃了她的心都有,齐瑾瑜却心疼的不行,对她越发愧疚爱重。

周允晟一面对二人的奸-情推波助澜,一面加紧掌控朝堂。

不管是他,还是之前的齐奕宁,都具备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才干,虽然懈怠了三年,以至于部分大权旁落到安亲王和恭亲王手里,却也只花了一个月就或瓦解,或收复,当然,这其中并未包括西北军权。

赵玄那厮倒也会做戏,回来翌日就主动上交了虎符,似是毫不恋权,但西北诸将都是他的死忠,只认人,不看符,他的亲笔调令比圣旨还要有威信,这虎符现如今已然是块破铜烂铁。

且他击退了西北各部,却并不斩尽杀绝,似是狼群驱赶羊群,把最肥-美的几只宰杀了,其余的留下慢慢吃。

如此,他既得了军功,又能因为边关不稳而长久把持西北政权,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他甚至私底下与各部进行贸易往来,大赚了一把。

周允晟派去的探子查不到更多情况,但从这些零星迹象上看,赵玄的权势和财富估计不逊于帝王。

他要是有反心,周允晟也没有把握能全力压制,这天下势必会被分去一半。

周允晟拿了虎符摇头苦笑,却也不打算插手西北事务。

-----------一个月后,皇家要举行一年一度的秋狝,周允晟拿来百官名册,点了正四品以上的官员和各位宗室随行,赵玄自然也在其列。

大将军,咱们什么时候回西北?京城虽好,却不是咱们的地界,行-事颇为不便。

一名武将打马行在赵玄身侧,嗓音压得极低。

再等等,我还有事要办。

赵玄冲不远处的銮驾看去。

武将点头,不敢多问。

到了目的地,侍卫早已把营寨扎好,众人稍作休息便各自散开。

虽然齐家几兄弟心里恨不得弄死对方,但表面上却非常友爱,恭亲王更是皇兄长皇兄短的跟随在周允晟左右,要与他一同去猎鹿。

周允晟见他目光总往身穿男式猎装,显得格外英姿飒爽风华绝世的赵碧萱身上瞄,便知他怕是想念赵碧萱想念的狠了,目中都能喷出火来。

周允晟早就打算为他作嫁,忽然大喊一声‘有猎物’,领着一干侍卫纵马驰骋,很快就把诸人抛于身后。

齐瑾瑜打马追了一会儿,见赵碧萱跟不上,便也装作骑术不精的样子,慢慢在路边停住。

二人如何享受这偷来的时光暂且不提,周允晟入了密林竟撞见一只通体雪白的麋鹿,立时追了过去。

林中小路渐渐被野草覆盖,若是骑马的话当真寸步难行,周允晟将马交给两名侍卫看管,自己领着孟康往深处走,到得一条小溪边,正要挽弓射鹿,一名蒙着面的黑衣人忽然从树梢跃下,速度快得惊人。

孟康见他直直朝皇上袭去,连忙举剑格挡,仅交手几个回合就节节败退,不由慌了神,。

他知道自己绝不是此人对手,马上吹响挂在脖颈上的哨子,召唤其他侍卫。

周允晟背着弓箭站在战圈外围,饶有兴致的观察黑衣人被劲装勾勒出来的肌肉线条。

无论转生成谁,这人的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好,若激情过后出一身热汗,被汗水染得透亮的古铜肌肤简直让他恨不得一寸一寸全舔-舐干净。

没错,这黑衣人就是赵玄。

别说他只是蒙面,就是化成灰,周允晟也不会错认。

他想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但很快就没了闲适的心情,只因赵玄下手越来越狠,竟对孟康起了杀心。

他瞳孔剧烈收缩了一瞬,抽-出腰间的宝剑,一脚将险些毙命的孟康提出赵玄的攻击范围。

孟康傻眼了,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皇上虽然习武,但实力肯定比不上他们这些见惯了血腥的军人,但现实告诉他,他错的离谱。

黑衣人武功之高世所罕见,但皇上对上他竟丝毫也不落下风。

二人刀兵相撞,你来我往,几息之间就过了数十招,且招招凶险。

帝王忽然加入战圈后,黑衣人眼中的杀气迅速消弭,变成惊异和欣赏。

他边打边退,不着痕迹的领着帝王朝林中更深处行去,依二人的脚程,不出一刻钟就甩掉了孟康和匆匆赶来的侍卫。

周允晟不相信赵玄要杀自己,明知是套也毫不犹豫的往里钻。

眼见周围的树木越来越粗-壮,层层枝叶遮天蔽日,使周围的光线变得昏暗不堪,赵玄忽然加大攻势,一举挑落帝王手中的宝剑,反剪双手将他压在树干上,用一根绳索将他捆住,然后扯掉脸上的黑布,改去蒙住他双眼。

你是谁?想干什么?周允晟明知故问。

蒙眼这招他实在是太熟悉了,一瞬间就有许多香-艳无比的画面钻入脑海,令他口干舌燥,浑身发软。

赵玄并未狗血的说‘干-你’,但他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他先是一寸一寸抚过帝王玉白的脸庞,指尖在他柔软的嘴唇上停留片刻,然后慢慢送入他口中,为防他忽然咬人,另一只手还掐住他下颚,迫使他不得不张开嘴。

熟悉的味道钻入口腔,令周允晟差点就伸出舌尖去-舔,所幸在最后一刻找回了理智,拼命往外顶,身子剧烈挣扎起来。

老实点。

赵玄用嘶哑的嗓音命令,屈膝顶-住他后腰,使他无法动弹。

吃。

简短的命令后,他用指腹按-压帝王舌根,感受他口腔内的湿-滑绵-软。

黑布遮住了这人大半张面容,但露在外面的肌肤明显泛出粉色。

赵玄呼吸加重,凑近了仔细探看,他能想象他明亮的桃花眼里必定氤氲出了水汽,里面有屈辱、愤怒、还有惊疑不定。

这让他更想欺压他,占有他。

他情动的时候是什么表情?眼尾会不会飘上一抹飞红?那必定好看极了。

以往只能在梦中或纸上才能勾描的旖-旎场景,现在就摆在眼前,他如何肯错过?什么帝王,什么麻烦,都见鬼去吧,他隐忍了数月,却是再也无法压抑自己。

他抽-出指尖,将唇-舌凑过去,毫无章法的又舔又啃又咬,大手更在帝王身上四处摸索,动作粗-鲁而急切。

周允晟简直要疯了,一面强撑着不让自己腿软,一面咬牙切齿的暗忖: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色-情狂无论有没有记忆,骨子里依然是色-情狂,当不成柳下惠。

如此看来,上回的无动于衷怕是强装的。

也不知他忍耐了多久才会像饿狼似的啃个不休,恨不能直接把自己吞下肚去。

因着这几个月的憋屈,周允晟自是不能让他轻易得逞,主动伸出舌头勾缠起来,并趁他沉迷的一瞬间忽然暴起反抗。

赵玄敏捷的躲掉一记撩阴腿,将帝王再次压在树干上激吻,直到他双-唇红肿不堪才意犹未尽的停下,去解他腰带。

你知道朕是谁吗?天知道周允晟有多想配合他,能憋出这句质问已经调动了全部的心力。

我想要你,跟你是谁有什么关系?赵玄语气狂傲,隔着亵裤握住帝王要害,哑声而笑,真淫-荡,竟然有感觉了。

换你被人又亲又摸的试一试。

周允晟咬牙切齿的低语。

你的意思是说,无论今天挑逗你的是谁,你都会情动?果然是风-流不羁的晟帝。

也不知这话戳中了赵玄哪根肺管子,他扯开帝王衣襟,用力吸-允他肩膀,直等那玉色肌肤显出一个渗血的红痕才罢休,用满是恶念的语气说道,当你在我身下辗转低吟时,你可知道你那爱妃在干什么?不准伤害她!我管她去死!周允晟口不对心的厉声呵斥。

他真要撑不住了,明明很想抱着爱人痛快淋漓滚一次床单,却偏要装出屈辱难耐的模样。

赵玄冷哼一声,嘲讽道,你如今身不由己竟还在意她的安危,果真是痴情种子。

待我告诉你,赵碧萱此刻也跟你一样在某人身下辗转,想不想知道那人是谁?他凑近了,伸出舌尖一寸一寸舔-舐帝王玉白可爱的耳廓。

这人的滋味比他想象中甜美无数倍,仅浅尝一口,他便欲罢不能了。

是谁?周允晟偏头躲避,心道要做就做,说什么废话,多少反派就因为废话太多而未能成事。

等拖到侍卫赶来,你就等着把自己憋死吧!赵玄没顾得上答话,直把他耳-垂吸得通红才再次开口,正是你那好……话未说完就低咒一声,迅速帮帝王穿衣,把他完美的身躯遮得严严实实才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哑声叮嘱,这段时间不准碰别人,否则下次见面我可不会这样温柔。

你他-妈-的温柔了吗?你弄得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周允晟也听见了侍卫的脚步声,心内又是愤慨又是抑郁,还有点小遗憾,但想到这人回去以后不知该如何憋闷,便又释然了。

看见被捆住双手蒙住双眼的帝王,孟康等人大松口气。

皇上无事真是万幸,虽然他们有可能小命不保,但好歹不会牵连九族。

一行人连忙把绳子解开,黑布拿掉,正要请罪,得到孟康送来的飞鸽传书的虞国公也领着一列精兵赶到,诚惶诚恐的跪下。

周允晟揉了揉双眼,看见罪魁祸首就跪在自己脚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夺过一名侍卫的马鞭狠狠抽在他身上,皮笑肉不笑的开口,赵大将军来得好生及时!几名副将内心为自家将军抱屈。

围场安全乃京畿卫和五城兵马司的职责,关将军何事?然而赵玄本人却并不觉得委屈。

他硬捱了这人好几鞭子,抽空偷觑他神色,见他一双眼睛果然因为怒气和屈辱而显得格外明亮闪烁,眼尾的飞红似要活过来一般灵动,模样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艳-丽无数倍。

莫说抽几鞭子,若是能得到这人,哪怕舍出性命他也甘愿。

暗暗咽了口唾沫,赵玄想着哪天定要撤掉蒙眼的黑布,掐着这人的下颚,与他面对面的来一场。

发觉下-身起了反应,赵玄立即运转内力抵抗,竟把帝王甩过来的鞭子崩断了。

诸位将领见鞭子损毁,还当帝王下手太重,心内越发不平。

周允晟心知自己这几鞭子无异于给爱人挠痒,他非但不会感觉到疼痛,说不准还很享受,只得收手,命令道,给朕搜山,定要把那逆贼活捉!赵玄拱手应诺,不等站起身,又有一列士兵快速跑来,说恭亲王和慧怡贵妃遇刺了。

贵妃如何了?可有受伤?周允晟焦急追问,把爱妻如命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赵玄瞥他一眼,胸中翻腾的欲-火被戾气取代。

看来他还是不肯信他。

也对,哪有人会贸然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如此,下回必要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周允晟用最快的速度赶回营地,远远就见赵碧萱和齐瑾瑜的帐篷外围满了侍卫,还有几个御医进进出出,神情凝重。

他走过去询问情况,得知赵碧萱并无大碍,齐瑾瑜却身中数刀,情况危急。

给朕尽力医治。

周允晟交代完御医,又给宫中的太后报了信。

太后立刻就想把人接回来,却被御医拦住,说是伤势过重不宜移动,还需再等十天半月方可。

周允晟在围场内陪伴数日,做足了兄友弟恭的姿态,这才率众回京,走时好生欣赏了一番赵碧萱痛不欲生又胆战心惊的表情。

至于那些刺客,却是一个也没抓-住,他们个个武功高强,训练有素,逃到一处山崖边往下一跃便失去了踪迹。

五城兵马司和京畿卫的指挥使派了几千人在崖底下搜,愣是连一块破布头都没发现,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不但恭亲王遇刺,连皇上也差点被害,京畿卫、五城兵马司等负责京城防务的衙门被盛怒中的帝王彻底清洗了一番,高位上的官员有的下狱,有的撤职,有的降位,好一阵人仰马翻。

待风-波稍微平息后,这几个衙门的要职全都换上了帝王心腹,孟康更是一跃成为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官职不高,却颇有实权。

原本在这几处安插了不少人手的太后只能气得干瞪眼。

千方百计筹谋了这几年,没想到一夕便功败垂成。

而今,她很有理由怀疑这场刺杀是齐奕宁自导自演的大戏。

太后猜的没错,刺客的确是周允晟派去的,他原就没想着能弄死这对儿狗男女。

因为二人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身上总有莫名的力量保护,说得通俗点就是主角光环,除非他们自己作死,否则旁人很难得手。

就像上个世界,薛静依分明已经那样虚弱,却在他一次更比一次严重的刺激下挺了过来,还保养好了身体,可见他们自己不想死,谁也奈何不了他们。

果不其然,那些人只重伤了齐瑾瑜,未能取他性命,在他拼死保护之下,赵碧萱更是毫发未损。

不过也罢,他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掌控京畿防务,并不是非要两人的小命不可。

就这么死了未免太过舒坦。

太后得知儿子是为了保护赵碧萱才会受重伤,气得差点吐血,立马把她唤来慈宁宫罚跪。

赵碧萱原以为皇上会像以往那样匆匆赶来解围,最后却失望了。

她跪了一天一夜,那人始终未曾出现。

----------周允晟没空管赵碧萱死活,遇刺当天就委派赵玄全权彻查此事,如今四天过去,却连一点线索都没发现,他自然要把人留下来好好‘申饬’一番。

赵玄到得乾清宫门口,听见殿内传来帝王与孟康一问一答的声音。

你今年十八,也算是长大成-人,可曾想过婚配之事?回皇上,三日前,微臣嫡母为微臣定了一门亲事。

哦?是哪家闺秀?是工部员外郎章大人的嫡次女,也是微臣嫡母的亲侄女。

推了。

帝王斩钉截铁的下令。

啊?孟康傻乎乎的应了一声。

推了,你的婚事自有朕做主。

听到这里,赵玄已然是怒气满胸。

当初还以为这人对孟康心存利用,但这么多天下来,他如何看不清他对孟康的真心回护?他压根就不打算再让孟康去西北搏命,而是将他留在身边培养。

他为孟康寻摸的差事俱都是合乎对方脾性的。

在五城兵马司当差不用具备多大才干,只需够狠,够直,够胆,不怕得罪人。

这些品质孟康样样齐全,且又得了帝王信任,日后必然混得风生水起。

他缘何如此在意孟康?下回定要问清楚。

赵玄压下心中郁气,抬手让新上任的大太监前去通禀。

六和为了保护恭亲王已然殒命围场,死时头颅被砍去,竟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帝王命人将他好生安葬,转头就将他徒弟林安提到御前。

这次刺杀,该死的死了,该撤的撤了,该腾地方的腾地方,种种玄机赵玄看得清楚明白,原就没打算彻查,憋了好些天才等到帝王召唤,几乎是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养心殿。

启禀皇上,虞国公大人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

孟康,你下去吧,婚事不用着急,朕定然帮你找一个好的。

谢皇上恩典,微臣这便回去告诉嫡母。

孟康原本就不满意这桩婚事,只是碍于父母之命不得不遵从,如今皇上下了口谕,他自然十分欢喜,与赵大将军擦身而过时差点笑裂腮帮子,却换来对方冷若寒冰的一枚眼刀,不由打了个激灵。

赵玄走到殿前行礼,抬眸飞快扫了御座一眼,下颚瞬间紧绷。

这人竟刚刚沐完浴,一头青丝披散两肩,还沾染着几分水汽,身上松松垮垮穿了一件纯黑锦袍,更衬托的一张玉颜如琢如磨,耀人眼目,还有丝丝缕缕的龙涎香自肌肤中逸散,沁人心脾。

他就是以这等面貌接见了孟康?!赵玄恨不能重回秋狝当日,一刀把那小子宰了。

周允晟上回被这人折腾了一番,这次把他叫过来当然不会让他好过,又是怒斥又是摔盏,耍尽了威风。

赵玄在打骂中逐渐心平气和,见他口干,站起来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而后接着跪,心中暗暗忖道:且让你自在片刻,下回逮到,定要你漂亮的眼睛淌下泪来。

161|15.6肃清朝堂后,三年一度的会试开始了。

身为当朝宠妃的弟弟,赵继东的表现格外受人瞩目,大家都在猜测他这次会否榜上有名。

自是有的,那可是慧怡贵妃的弟弟,正经的国舅爷,皇上免不了爱屋及乌。

有人酸溜溜的调侃。

事实也与他们猜测的一般无二,皇榜一出,赵继东的大名赫然排在第一位,竟中了会元。

查看成绩的举子们在有心人的煽动下闹腾起来,说主考官以权谋私,玷污圣人等等,上头似早有预料,马上把前十名的卷宗张贴在皇榜上,让大家看个清楚明白。

赵继东的文章不但辞藻华丽,观点也极为独到,与其它几份卷宗放在一比较越发显得优秀。

无论是上榜的举子还是落榜的举子,在拜读过他的文章后都心悦诚服,再也不敢造谣生事。

而后在殿试中,他同样写出了一篇锦绣文章,令晟帝看过后龙心大悦,直夸他博古通今才华横溢,钦点他为金科状元,而后的琼林宴上更将之叫到御前共饮几杯,似是十分看重。

赵碧萱瞅准机会将爵位的事提了提,见帝王只是沉吟并未反对,便给家中送了口信,让父亲把请封世子的折子递上来。

周允晟见他们果然按照自己的套路走,免不了讽笑几声,大笔一挥,准了,还将赵继东直接提拔为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

圣旨抵达文远侯府,方氏和老文远侯自是欣喜若狂,李氏和赵欣然等人却气得暴跳如雷,恨不能遣人打上侯府,来个鱼死网破。

我可怜的旭儿啊,分明是你的爵位,却被那起子贱人强夺了去,待你日后长大可怎么在京中立足!圣上昏聩,竟让妾室压在正室头上,庶子夺了嫡子爵位,视宗族礼制如无物,怎配……够了!不等李氏嚎完,赵玄阴沉着脸打断。

他现在心情也很不爽,为了赵碧萱那淫~妇,齐奕宁竟如此罔顾世俗礼教,令他很想再将他绑了来好生教训一顿。

然而他再如何发怒,却也听不得旁人诋毁他半句。

敢非议皇上,你有几个脑袋?这种话日后休要再提,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日后我的爵位传给旭儿,你若是不放心,我这便上折子奏请。

他垂眸摩挲扳指。

你把虞国公的爵位给旭儿?那你的子嗣怎么办?李氏大惊。

我不会有子嗣,爵位传给旭儿正好。

你怎会没有子嗣?你什么意思,难道不打算娶妻生子?亦或者你在边关征战时伤到了那处?我的儿啊,你怎会如此命苦哇!李氏连连追问,越发觉得自己最后那个猜测是真的,不由捶着胸口嚎啕大哭起来。

赵欣然退婚后在兄长的安排下另定了一门亲事,男方官位不高,却上无高堂下无兄弟,身边也干干净净没有姬妾,更兼之是兄长的下属,自是对他忠心耿耿,言听计从,嫁过去就是当家做主的正房太太,没有庶子碍眼,没有妾室捣乱,日子别提多清闲。

现在她也看开了,闻听响动连忙赶过来安慰母亲,得知兄长竟伤到那处无法孕育子嗣,也是悲从中来,趴伏在母亲肩头默默哭泣。

六岁大的赵旭逮着一只蛐蛐儿路过,围着二人走了几圈,也嘤嘤嘤的哭了,叫一群仆妇好一阵手忙脚乱。

府中如何凄风惨雨赵玄压根不想理会,阴沉着一张脸走在繁华的街道上。

他想着要不要趁夜摸入宫中,将那人扒了衣服好生教训一顿,想得越多,越是有无数旖思邪念浮上心头,令他浑身燥热,不能自抑。

赵大哥,上来喝一杯可否?忽听头上有人召唤,他抬眸一看,却是恭亲王齐瑾瑜。

因小时候的一段渊源,恭亲王素来与他十分投契,常常溜出宫找他玩耍,左一个赵大哥右一个赵大哥叫的十分亲热,身上丝毫没有皇子的高傲,竟欲与他平辈相交。

他当时正寻隙往上攀爬,便你来我往了一番。

这份友谊原就是一场政治投资,且最后并未得到回报,反而是晟帝一路提携重用,才有了今天的虞国公。

赵玄此人再如何狂傲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自然不会轻易受恭亲王笼络,更何况而今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心心念念求而不得之人。

他便是亲手毁了他,也不会让旁人欺他半分。

赵玄心内冷笑,面色却略微和缓,信步走入酒楼。

这是京城最大也最雅致的食府,建筑格局呈井字形,四栋朴拙大气的楼宇裹住一个种满奇花异草的花园,坐在楼上一边享用美食一边赏景,味蕾和精神都能得到莫大的满足。

花园中布置了几个凉亭,四面垂柳茵茵、微风徐徐,景色宜人,在那处用餐,单预定座位便要花费十两银子,却多得是达官贵人争抢。

怎不在亭中用餐?赵玄与齐瑾瑜来过食府几次,次次都是在花园中摆宴,二楼还从未光顾过。

那处有人预定了。

齐瑾瑜哂笑。

赵玄眸光微闪,笑道,哦,是哪路神仙下凡,竟让掌柜的连你堂堂恭亲王的面子都不买。

话虽这样问,他却已经猜到此人身份。

忆起他明亮的双眼和绯红的面颊,他不得不暗暗喟叹一声——果真是九天神祗下凡。

还能有谁。

齐瑾瑜指了指头顶,意思不言而明。

来对了。

赵玄拿起酒杯浅酌,心中很是满意。

话说回来,皇兄这次整治了三军,不日就该轮到西北驻地,赵大哥,你还是早作准备为妙。

赵大哥在西北抛头颅洒热血,见惯了明刀明枪,自是不知朝堂争斗是如何暗潮汹涌阴谋迭出。

且看这几次的朝堂清洗,多少人掉了脑袋,莫说朝臣,就连我也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生怕哪天就被清算了。

齐瑾瑜豪饮一杯,面露哀戚。

这番话一是为了离间赵玄与晟帝的关系,警告他莫与晟帝站在一起,当心鸟尽弓藏;二也是为自己拉一个盟友。

齐瑾瑜辛辛苦苦布置了三年,为此连最心爱的女人都折了进去,眼看离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越来越近,却没料晟帝忽然发疯,竟三两下就把他刚长出来的羽翼尽数剪除。

他一面心惊于对方运筹帷幄,杀伐果决的手段,一面又极其的不甘心。

赵玄听了这话低叹一声,心中却不以为然的冷笑。

这人前脚刚算计了他,后脚就来拉拢,莫不把人当傻~子耍?若是以往,为了寻求刺激,他或许会推他一推,现在却绝无可能。

天下间唯有他能动那人,旁人若试图伸手,他必定要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思忖间,楼下传来呼朋引伴的声音,二人放下酒杯垂头一看,却是赵继东领着一群穿戴儒雅的文士走了进来,在小二的引领下于美轮美奂的凉亭中就座。

又等了小片刻,一名身穿绿色儒衫手拿折扇的青年徐徐走入,令吵嚷的大堂猛然间寂静了一瞬。

达官贵人噤若寒蝉是因为他们认出了此人身份,寻常食客忘了言语却是因为此人的相貌实在是绝世。

他身形颀长有松竹之姿,气质尊贵有霜雪之傲,一张玉色脸庞俊美绝伦,一双漆黑眼眸灿若寒星,迎着徐徐微风步入,竟似腾云驾雾而来,端的是令人心折。

厅中食客莫不在心中大赞一声妙人,等他走得远了,方有几个勋贵回过味儿来,欲追上去行礼。

周允晟摆手,指了指身上的儒衫,暗示他们今日乃微服出访,不宜泄露身份。

几人弓背颔首,略表敬意。

早在他进来的前一刻,齐瑾瑜就放下隔间的竹帘,以防被他看见。

赵玄站在竹帘后,从缝隙中将那人上上下下欣赏个遍,见他打扮儒雅,走路带风,不由冷笑一声。

这才几天,竟又开始招蜂引蝶,不知检点,显见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初便不该因为爱惜而宽宥他这些时日。

他不是风~流吗?那便让他风~流个够。

齐瑾瑜听见赵玄满是恶念的冷笑,还当他对齐奕宁不满,心中一阵窃喜。

两人所在的雅间正对凉亭,只需侧头一瞥,就能将亭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只见那人走过去,用折扇拍了拍站起来相迎的赵继东的肩膀,态度十分亲昵。

众位文士被他容貌气度所摄,也似厅中诸人那般静默了几息,回过神后纷纷与他攀谈。

因先帝格外重视容貌,但凡长相俊美的官员,升迁速度总比同僚快那么一些,且几个皇子中他尤其爱重容貌绝世的三子,为了提携他不惜强逼皇后将之收养在膝下,给他一个嫡子名分,死后还立下遗旨让三皇子继位,用现代人的话来形容——丫就是个颜控。

正所谓上行下效,大齐国人也承继了先帝爱美的癖好,总是对美人格外优容宽待,而且十分重视自己的容貌,不但女子浓妆艳抹锦衣华服,连男子也常常敷粉簪花,描眉画眼,招摇过市。

美人见得多了,似来者这般美貌却是极其罕见。

众人看看与慧怡贵妃有七八分相似的赵继东,又看看来者,纷纷在心中感叹这位才是大齐真正的第一美人。

他们俨然已经忘了,先帝也曾如此夸赞过三皇子,只需往深处一想,猜到来者身份并不难。

很快就有人回过味来,露出敬畏的表情,却也有几个被美色所迷,昏头昏脑,不停劝对方喝酒。

周允晟知道爱人在二楼看着自己,那灼热的视线快要把他衣服都烧穿几个大洞。

他现在心情如何?看得到吃不着,怕是挠心挠肺一般难受吧?如此想着,周允晟心中一阵酸爽,但凡有人敬酒都来者不拒。

赵继东原打算帮他挡酒,看他兴致颇高便作罢。

喝到微醺,有人提出赛诗,当即得到众人的热烈响应。

以何为题?以人为题。

什么人?在场随便一人。

好,此题新颖。

一番讨论过后,众人命店小二拿来文房四宝,又将菜肴挪开在桌上铺一层毛毡,提笔书写。

这些人都是京城最有名的文士,才学自是不凡,不出两刻钟就相继停笔。

周允晟走过去一一细看,脸色忽然阴沉下来。

赵继东本就担心有人以皇上为题写出一些不堪入目的艳诗,见他表情突变心中立马打了个激灵,正要凑过去询问,却见皇上一句话也没说便甩袖离开。

林安亦步亦趋跟随在他身后,目中隐有怒意。

等人走远了,赵继东拿起他最后看得那首诗,脸色忽然变得惨白。

他将罪魁祸首狠狠痛骂了一顿,心知这种诗,皇上就算知道是在描写自己也不会往身上套,心中窝火是一定,却也不会大张旗鼓的清算,如此,今天总算是保住了最后一点颜面。

将宣纸撕得粉碎,他气急败坏的离开,心想回去后一定要给姐姐递个信儿,让她帮忙在皇上跟前求情,万莫迁怒了自己才好。

你说那人写了什么?齐瑾瑜眼里透出幸灾乐祸的笑意。

这种事还是不知道为好。

赵玄没了兴致,略坐片刻就告辞离开,走到一处僻静暗巷,抬手冲虚空打了个手势。

立刻就有一名黑衣人凭空出现,附在他耳边低语。

粉光犹似面,朱色不胜唇。

遥见疑花发,闻香知异春……好一首淫-词浪-句,竖子尔敢!他狰狞一笑,命黑衣人找到方才那文士,将他十指根根折断,务必让他这辈子连笔都提不起来,末了潜行在齐奕宁身后,将他身边的侍卫随从俱都引开,再将之打晕带走。

周允晟醒来时眼前黑沉一片,脖颈更是酸痛的厉害,不由咬牙切齿的暗恨那人下手太重,正欲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似是中了软筋散一类的迷~药。

醒了?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紧接着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今天很是惹我生气。

你是谁,竟敢三番四次对朕下手,待朕查出来,定要让你生不如死!最好的办法就是憋死你!周允晟心内恨恨。

生不如死?好词儿。

赵玄沉声一笑,提溜着手中的酒壶问道,你很喜欢喝酒?也喜欢作诗?我也来作一首,你且听听。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何时见许兮,慰我旁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我已为你沦亡,你可感觉到了?赵玄握住他绵~软无力的手,放置在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上,末了饮下一口烈酒,以唇渡过去。

周允晟闻到酒味连忙偏头躲避,却还是被硬生生灌了满嘴,更有些许酒液呛入气管,令他剧烈咳嗽起来。

你竟,对朕抱有,如此龌龊的心思,你这,登徒子,万莫叫朕捉住!他断断续续的威胁,实则恨不得立马解了药性,把这人的唇~瓣吻出~血来。

赵玄沉默不语,用痴迷的目光注视他咳得通红的脸颊,猜想若是此刻抽掉蒙在他眼睛上的黑布,会不会看见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落。

那场景一定美极了。

他用指尖微微按~压布巾,果然触到些许温热的湿意。

你真美。

若不是你如此惑人,我岂会变成眼下这副模样?要怪也只能怪你不该招蜂引蝶。

上次离开时我如何与你说的可还记得?才过了没几天竟又惹出事来。

上次我就不该因为心疼而放过你。

赵玄一面沉声训斥,一面不停往帝王嘴里灌酒。

周允晟被呛了好几回,连鼻孔里都渗着酒液,当真苦不堪言。

然而更糟糕的是,他竟渐渐不胜酒力,变得昏沉起来。

我心悦你,你可心悦我?赵玄侧躺在榻边,将他搂入怀中抱紧。

变~态!周允晟努力维持住最后一丝清明。

赵玄不明白变~态是什么意思,但一听便知不是好话,顿时气笑了,一口接一口的往他嘴里喂食烈酒,而后将他剥皮拆骨,里里外外的折腾了几遍,待他熟睡后扯掉黑布,细细亲吻他被泪水打湿的睫毛,胸中满溢着脉脉柔情。

唯有此刻才最是乖巧。

他哼笑一声,将人用外衫严严实实裹住,送到停放在暗巷内的一辆马车内。

林安被黑衣人引入暗巷,发现皇上毫发未损的躺在车内,顿时喜极而泣。

这都怎么了?为何堂堂大齐帝王竟几次三番被人掳走,要是把那贼子找出来,定要他碎尸万段!周允晟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乾清宫,头顶是明黄色的纱帐,四周飘荡着若有似无的龙涎香。

他扶着额头半坐起身,感觉到身体的酸痛,不由暗暗骂了句粗话。

林安闻听动静连忙跑入殿内请罪。

起来吧。

今日之事万莫声张出去。

太后一系还盯着他屁~股底下的皇位,他失踪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太后不但不会找他,还会立刻联合朝臣推举恭亲王上~位。

想来赵玄也知道他的顾虑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妈的,竟然将他灌醉了,害得他迷迷糊糊不知今夕何夕,半点也没品出味儿来。

目下回想,只觉得做了一个美梦,再要细思却一片空白。

心内极是恼怒,周允晟恨不得把赵玄倒吊起来抽打一番,然而之后探查008,发现他每绑自己一次就输入一串源代码,又觉得心理平衡了,心道多来几次也无妨。

赵玄阴沉着脸出门,却喜气洋洋的回来,难得露出的温柔笑容把李氏几个吓得够呛。

看我作甚,吃饭。

见妹妹用悲痛万分的目光看着自己,他敲了敲碗碟,而后慎重开口,侯府那边的家业你们不用去争,今后只管与他们划清界限。

我之前说把爵位传给赵旭的话并非虚言,折子已经写好,明日就呈给皇上。

玄儿,你果真不能有子嗣?李氏眼泪汪汪的问道。

嗯,除非那人能给我生出来。

似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他竟低笑几声,目中满是意趣盎然的神采。

如此温柔和蔼的兄长,赵欣然和赵旭是从未见过的,不由看呆了。

李氏抠着字眼儿急问,她给你生出来?你有心仪之人?赶紧告诉母亲,母亲明日就帮你提亲。

无论对方家世如何,显贵或庶人,咱们都不计较。

儿子都快三十了,性子又强硬,一身血煞之气连神佛见了都要退避。

但凡他肯成亲,李氏一点儿也不敢挑剔。

目下得知他身体无恙,最后一丝悲痛也消散了。

母亲你不用管,我自有成算。

他性子挺倔,还需再调~教调~教。

赵玄想起那人用绵~软的嗓音对他骂骂咧咧的场景,下~身便觉一紧。

明明已醉得不成~人形,还倔强的放着狠话,说要憋死他,夹死他,咬死他云云,结果反倒让他更为畅快。

世上怎会有如此妙人,真叫他不知该如何疼爱才好。

想着想着,他又摇头低笑起来。

李氏和赵欣然互相对视,只觉得浑身起了好几层鸡皮疙瘩。

如此柔情款款的儿子(兄长),她们从未见过,莫不是中邪了吧?----------转眼又过几月,太后眼见儿子越发被排挤在朝堂外,竟渐渐成了个闲散王爷,心里非常着急,连忙下了懿旨让他提前大婚。

罗震乃吏部尚书,在朝中根深叶茂,人脉极广,有他帮衬,儿子也能重新蓄积起一些力量。

齐瑾瑜心里很是不愿,为了前程又不得不从。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原本非常中意这门婚事的罗震,现如今也起了悔意。

皇上前些年沉迷女-色懈怠了朝政,使得朝堂内外乱象频出,他对此是极其失望的,深觉先帝挑错了人。

若是皇上还未有所醒悟,妲己之灾褒姒之乱便近在眼前。

他明白太后为恭亲王和自己女儿指婚的意图,平日暗暗观察,也觉得恭亲王是个可造之材,若是给他五六年时间成长,未必不能取代皇上。

但似乎在一夜之间,皇上就清醒了,以雷霆之势肃清朝堂,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不滥杀无辜,留下重用的都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他对人才特别宽容,并且有自己的一套用人理念。

他颠覆了圣人的教诲,在重用贤臣的同时也不会疏远小人,他把他们分别安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上,让他们为朝堂,为家国,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他极有主见,不会亲信任何朝臣的话,故此也不会落入偏听偏信的陷阱。

为这样英明神武的帝王效命,无疑是很有安全感的。

现在的晟帝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莫说恭亲王尚且稚~嫩,便是凭空让他虚长十几二十岁,也不是晟帝的对手。

如果太后还指望着罗震能拉恭亲王一把,亦或助他上~位,他绝不会答应,甚至连想也不敢多想。

是以,现在的罗震对这门婚事颇觉头疼,心道若能抓~住什么机会把它退了才好。

然而他也明白这是在异想天开,只得强打起精神为女儿准备嫁妆。

快穿之打脸狂魔 162|15.7果然是得志便猖狂,且等着,本王早晚有一天会让你们明白‘悔不当初’四个字该怎么写。

齐瑾瑜气得脸色发白,狠狠砸了茶盏。

回府的路上他想了又想,觉得还需再找几个助力,这便给深宫中的赵碧萱递了个口信。

赵碧萱当晚就穿上最轻薄的一套纱裙,为晟帝跳了一支蝶尚飞,趁晟帝龙心大悦的当口,‘无意间’提到西南乱局,说只派恭亲王一人前去赈灾怕是不行,还需再找几个精明强干的能臣。

西南若是被乱民攻陷,西北、中北等地也会跟着大乱,到时候可就不好收场了。

周允晟笑着称是,翌日果然派遣了四位大臣随行,除了赵继东,其他三人都不是齐瑾瑜预想中的人选。

圣旨已下不可更改,齐瑾瑜只得立马回去收拾东西,心里十分抑郁。

另三位大臣在朝中有一个共同的诨号——三不沾,一不沾权臣、二不沾罪臣、三不沾要务,除了混吃等死没别的爱好。

带着这三个草包去西南,齐瑾瑜已能预见未来的艰辛。

他知道晟帝已经开始向自己下手,盖因他娶了钱芳菲,对他造成了威胁。

钱芳菲?齐瑾瑜眼睛暴亮,这才想起自己的妻子出身镇北将军府,手底下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精兵强将。

他首次觉得,母后命他娶妻是正确的决定。

钱芳菲听说夫君有难,拼着被晟帝猜忌的危险招来几十个暗卫,命他们一路护送齐瑾瑜去西南,并把他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如此洁身自好,俊美无俦的丈夫,死了一个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她须得好生珍惜才是。

快穿之打脸狂魔 163|15.8赵碧萱为了保证齐瑾瑜的安全,不但劝说周允晟给他多派几个能臣和侍卫,还遣人偷偷给虞国公府送信,让赵玄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好歹帮把手,将他从西北带回来的精兵借给齐瑾瑜几个。

当初开拔进城时,西北大军那满身的血煞之气把夹道相迎的百姓吓得够呛。

以往大齐军队不是没打过胜仗,得胜后班师回朝的境况往往非常热闹,百姓又是欢呼又是抚掌又是叫好,恨不能挤到将士们的眼皮子底下。

姑娘们躲在沿街的酒楼内,将花朵瓜果等物扔入大军之中,更有几个胆大的还会把锦囊和绣帕往骑着高头大马的将领头上抛,以期他们能看过来一眼。

然而赵玄的大军真真是特例,城门甫一打开,守城的官兵先就被浓烈的血腥味给熏的差点栽倒,那不是身上沾染的,却仿佛附着在灵魂中,只有经历过无数杀戮,浸泡过无穷鲜血的人,才会具备如此凛冽的气势。

百姓们欢呼了几声就渐渐散去,酒楼上的姑娘慌忙放下竹帘,吓得面无人色。

打那天之后,赵玄的军队便得了一个称号——虎狼之师,无论是他,还是他麾下的将士,都是真正意义上的猛虎和饿狼。

莫说西北各蛮夷部落不是他的对手,就是把大齐其它三大驻军拧成一股,也无法撼动西北军半分。

晟帝正是被西北军的骁勇善战所慑,才迟迟不敢动赵玄。

赵碧萱深知这位兄长的能耐,之前仗着自己受宠,可以毫无顾忌的打压他,等到了求他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做得太过了。

她一介深宫妇人,又得了帝王独宠,自然用不上赵玄,但心上人却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他。

赵碧萱心内懊悔,转而一想自己是晟帝最宠爱的女人,无论是文远侯府的前程还是虞国公府的未来,俱都捏在她手心。

如此,该说她才是赵玄最大的仰仗才是,她不应该害怕得罪赵玄,而是赵玄害怕得罪她。

赵碧萱越想越有一股傲气从心脏深处蔓延至绝美的面上,用长长的护甲挑了挑摆放在桌上开得最美的一朵山茶花,志得意满的笑了。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齐瑾瑜是皇子,自小在宫中长大,与我能有什么情分,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你们娘娘莫不是昏了头吧?我且要问问她,她一个深宫妇人,缘何如此在意齐瑾瑜,莫非有什么奸~情不成?那可是淫~乱宫闱的大罪,你回去报予你们娘娘知道,让她行~事莫要太过轻狂,小心被赐下鸩酒或三尺白绫,死了也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赵玄提着一支毛笔在纸上细细勾描,表情温柔万分,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一般扎人。

被赵碧萱遣来的内侍满心惶恐的应承。

其实他对慧怡贵妃的做法也很难以理解,分明已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放眼整个大齐,唯有太后一人压在她头上,等太后一去,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国母,膝下更育有一子,刚出生两月皇上就主动提出立其为储君,这份荣宠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慧怡贵妃只需随口一说,皇上就会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捧到她眼前,她还有什么不满的?为何要缠着恭亲王不放?皇上如此英明神武,若是哪天发现二人奸~情,凤仪宫上下怕是会血流成河。

内侍一面惊惧于自己的想象,一面被虞国公迫人的气势所逼,很快就灰溜溜的离开了,回到宫中将国公爷的话简省了一些告知贵妃。

赵碧萱万万没想到赵玄会如此驳自己颜面,气得心肝脾肺肾,哪儿哪儿都疼。

他不愿帮也罢了,日后虞国公府与本宫也同样没什么相干。

赵碧萱用赤金护甲理了理鬓发,语气傲然。

没有赵玄的帮助又如何,皇上得了她吩咐,定会给心上人派几个得力的助手,又有罗震主动请命,西南之事已稳了一半。

翌日,晟帝上朝后,赵碧萱派人去金銮殿打听消息,满以为齐瑾瑜能得偿所愿,却没料事情与她预估的截然相反。

你说什么?只派了吴庸、刘平、祁凡?再没有旁人了?她一再追问内侍。

内侍赤白着脸摇头。

这三位大人在朝中也算是颇有名声,从高祖那代起就开始做官,经历过先帝的四王之乱,也经历过晟帝的夺嫡之争,每一次改朝换代都能屹立不倒。

然而他们之所以地位稳固的原因不是才干出众,而是太过平庸,一遇见麻烦事便想尽办法推脱,久而久之就得了个‘三不沾’的诨号,在朝上混了几十年,也才堪堪往上爬了两级,在朝中资历最老,却最不会办事。

这三人跟随在瑾瑜身边能顶什么用?皇上为何不听我的?赵碧萱觉得委屈极了,刚一下朝就派人去拦截帝王。

你找我?周允晟现在已没有必要再装痴情种子,来到凤仪宫,看也不看跪在门口的赵碧萱,径直入了内殿,大马金刀的坐在榻上,摆手遣宫女上茶。

赵碧萱犹然跪在殿门口,直过了好一会儿才恍惚的站起来。

她原本以为晟帝会急急奔过来扶她,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却没料他竟连个眼角余光也不给。

她定了定神,走到榻边矮下~身子,强忍着恶心和怨恨往帝王怀里钻去。

离朕远点,受不了你身上的味儿。

周允晟厌恶的甩袖。

这女人非常喜欢熏香,內衫外衫、锦囊绣帕、罗袜绣鞋,样样穿戴之物都要熏足了香料才肯上身,自以为走起路来香风阵阵,惑人心神,实则能把人熏晕过去。

周允晟上辈子忍的辛苦,这辈子又忍了快一年,当真恨不得将她扒了衣裳,剥了外皮,扔进硫酸池里好好洗洗。

赵碧萱被他一手拂开,跌倒在榻边,膝盖撞上脚踏,立时流出~血来,鲜血透过轻薄的布料晕染开,显得触目惊心。

若是以往,别说受伤流血,便是掉一根头发,晟帝也心疼得跟什么似得,又如何会亲手伤她。

赵碧萱抬头仰望未曾流露出丝毫疼惜之色的帝王,不由呆住了。

几名宫女连忙奔过去搀扶,嘴里紧张不安的询问,不时用眼角余光偷觑帝王神色,希望他能垂问一句。

周允晟端起茶杯小抿一口,慢悠悠地说道,今日替你在金銮殿外拦人的内侍是哪个?赵碧萱勉力站起来,浑浑噩噩开口,回皇上,是方福。

被点到名的内侍连忙跪到殿前磕头,冷汗落了一地。

他不似贵妃,被帝王独宠冲昏了头脑,总以为帝王会对自己千依百顺,俯首帖耳,他看得比谁都明白,晟帝如此杀伐果决,英明神武,绝不是周幽王那般被女~色所控的昏君。

他宠爱你时能把你捧到天上,厌弃你时也能把你踩进泥底,更何况贵妃千方百计规避侍寝,未有一天尽心尽力伺候过他,又如何能够做到盛宠不衰?贵妃若是掐指算一算皇上主动前来凤仪宫的次数,怕会吓得肝胆俱裂。

内侍越想越恐惧,已然明白自己好日子到头了。

果不其然,歪坐在榻上的风~流帝王懒懒开口,窥伺帝踪,打探朝政,将他叉出去杖毙。

很快就有几名侍卫走进来,将连连磕头求饶的内侍带走。

赵碧萱懵了,看看已空无一人的殿门,又看看表情闲适的帝王,直过了好几息才红着眼眶委屈询问,皇上,您怎么了?您为何如此对待臣妾?臣妾只是心中太挂念您才会让他……闭嘴,有事说事,没事别干嚎,朕听着烦。

周允晟将茶杯重重砸在矮几上。

赵碧萱哑了,竟不知该如何质问他调换钦差大臣的事,但想到即将远行的心上人,不得不咬牙开口,皇上,刘大人几个怕是不能担负平乱大任,以天下苍生为念,您是不是该另择人选。

周允晟眉梢微挑,轻慢的笑道,赵碧萱,你可记得第一条宫规是什么?赵碧萱哑然,踌躇半晌后颤声道,后宫嫔妃不得干涉朝政。

其后果如何?轻者废黜品级打入冷宫,重者凌迟处死。

赵碧萱不止嗓音抖,连身子都抖起来,摇摇欲坠站立不稳。

眼前的男人虽然脸上带笑,眼里却透出冰冷的杀意,如此冷酷的神情,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

你知道就好,念在你今次是初犯,朕饶你不死,去太后宫中领罚吧。

周允晟站起身意欲离开,走到门口忽然停住,头也不回的道,齐瑾瑜那里,朕不想让他死,朕想让他生不如死。

末了甩袖而去。

最后一句话似晴空霹雳般击中赵碧萱,令她彻底瘫软。

最得她信任的大宫女连忙把其他侍从打发出去,将她扶起来以后快速低语,娘娘,皇上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否则岂会如此待您?赵碧萱手脚冰凉,巨大的恐惧感似粘~稠的液体一层又一层的裹挟着眼耳口鼻,令她眼睛发花,气息短促,几欲窒息。

她拼命捶打胸口,将郁气吐出来,直灌下好几瓶琼液才缓过劲儿,哑声呢喃,不会的,皇上不可能知道。

如今这宫~内宫外俱在皇上掌控之中,他极有可能知情。

娘娘,皇上之前是真心待您,把什么好东西都送到您面前,便是寻常人家,也没有这样专情的夫婿,所以您还是安安心心伺候他吧,不要再想着恭亲王殿下了。

您跟在皇上身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其风光无限,一旦失宠,那便是万劫不复!大宫女苦口婆心的劝解。

赵碧萱木愣愣的,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在榻上只躺了一刻钟,就有乾清宫的内侍来传旨,言及慧怡贵妃触犯宫规,有负圣恩,令其交还凤印,速去慈宁宫领罚。

一些列变故发生的太快,令赵碧萱无暇反应。

当她终于从巨大的恐惧中挣脱时,人已经跪在慈宁宫的佛堂里。

她须寒食寒衣、潜心修佛,未满三月不得出去。

现如今已是初秋,白天温暖,晚上却渐渐寒凉,赵碧萱换上粗糙单薄的缁衣,被两名宫女用力按~压在冰冷的地板上,膝盖又伤了一次。

她痛呼不已,却无人理会,在佛龛前跪了一会儿,忽然低声哀泣。

她像是又回到了曾经的冷宫岁月,被人欺辱,轻视,践踏,那绝对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猛然间意识到,她现在所拥有的无上尊荣与权力,全都来自于晟帝的恩赐。

晟帝看重她,她就是高高在上的慧怡贵妃,一旦晟帝厌弃,她依然是那个居住在冷宫~内朝不保夕的小贵人。

她的骄傲是以晟帝的心意为支撑,只要她还是晟帝的妃子,就必须顺从他,否则身上的傲骨会被一一折断。

思及此处,赵碧萱才从绝代宠妃的美梦中清醒过来,一面对晟帝添了几分敬畏,一面却更加希望齐瑾瑜能成功上~位。

齐瑾瑜绝不会像晟帝那般待她。

因发现赵碧萱有失宠的苗头,其他嫔妃还在观望,太后却压抑不住,每日变着法儿的折腾对方。

赵碧萱勾引儿子犯下那等大错,太后生吞活剥了她的心都有。

赵碧萱苦不堪言,试着让宫女给皇上送信,都未能得到回应,慢慢变得绝望了。

-----------------周允晟离开凤仪宫后匆匆换下朝服,打扮成儒生的模样秘密出宫,专往僻静的地方走,七拐八拐行至一处报废的院落,终于停住。

给朕滚出来!他冲着虚空下令。

四周没有动静,约莫一刻钟后,周允晟冷笑一声,举步离开。

异变陡然发生,一名黑衣人从天而降,朝帝王快速掠去。

来得好!周允晟喝了一声彩,执扇攻去。

两道身影迅速缠斗在一起,拳风拂过之处莫不屋檐崩裂,飞沙走石,本就破败的小院越发摇摇欲坠,几近坍塌。

你这些天日日微服出巡,可是在找我?赵玄每每与帝王错身而过时,便要压着嗓子询问一句。

可是想我了?那天的滋味可还记得?我甚是想念你,想得疼痛不止。

心疼,□□更疼!你他~妈~的能不能闭嘴!周允晟斜眼,甩了一个眼刀过去。

这人每次都会忽然出现,将他好生戏弄一番,且次次蒙眼下~药,从不给他个痛快。

他好歹也是皇帝,这样干简直大逆不道!今次他以身做饵,定要让他也尝尝苦头。

将这人逐渐引到开阔的空地,周允晟忽然一脚将他踢开,大声喝道,放箭!早已埋伏在此处的暗卫纷纷朝黑衣人发射□□。

赵玄游刃有余的挥剑格挡,迅速往外逃去,暗卫还不罢休,扔掉□□后提刀紧追。

周允晟大声命令,给朕捉活的,谁能捉到这逆贼,朕赐他黄金万两,官升两级!暗卫们莫不怦然心动,越发穷追不舍。

黑衣人却丝毫也不慌乱,抬手打了个呼哨便有许多黑衣人同样跃出来,几个回合就将皇家暗卫个个砍伤,随着领头的黑衣人扬长而去。

暗卫们相互搀扶着来到帝王跟前请罪。

周允晟盯着赵玄远去的方向,面色铁青。

他本想着今日把这人捉进宫去,绑在龙床~上这样那样,肆无忌惮地折腾一番,却没料他竟然在京中也敢动用暗卫。

看来他的势力比他预想的还要大,别说在西北,怕是在京城也能横着走。

回宫。

周允晟甩袖,气哼哼的走了,边走边抚摸耳~垂上的008。

爱人即便失忆,也并非无心,每一次绑了他之后都会给一串源代码,尤其爱用嘴巴嘬的方式输入008的资料库,好似将之当成了一种情趣。

死变~态,总也改不了好色的毛病。

思及此处,周允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暗暗骂了一句。

赵玄卸掉伪装回到虞国公府,招来几名心腹议事。

将军,您究竟作何打算?一名副将用纠结的表情询问。

他实在猜不透将军的心思,说他对皇位没有兴趣吧,他偏偏爱伏击皇上,说他有兴趣吧,他又会每次都把皇上毫发无损的送回去。

他一遍又一遍的撩皇上的火,为得是啥?若是赵玄能听见他的内心独白,定然会告诉他自是为了本将军的终身性~福。

但他听不见,故而只是低笑连连的摆手,眼中满是兴致盎然的神采。

那人说要捉活,可是舍不得伤了自己?定然是的,否则依自己干的那些事,常人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哪会在意自己死活?他捉到自己打算作甚?赵玄想象自己被帝王绑在刑架上抽打的画面,每一个细胞都因为兴奋而战栗起来。

将军,您可有什么章程?您给咱们个准话,咱们才好筹谋。

副将见他不答,又问了一遍。

我对皇位没有兴趣。

我只对皇位上的人有兴趣。

隐去后半句话,赵玄沉声问道,齐瑾瑜那里如何了?回将军,疾风刚送信过来,说是未能将齐瑾瑜击杀,因他身边有镇北将军府的暗卫保护。

副将满脸惭愧,同时也在心中揣度将军为何要对付恭亲王,分明之前将军与恭亲王很有些交情,怎说翻脸就翻脸?他最近越来越弄不懂将军的心思了。

齐瑾瑜倒是命大!让疾风继续追,务必将他的项上人头带回来。

带回来之后他会用阴沉木的匣子装了,趁热送给那人,希望那人喜欢。

副将点头领命,见将军说着说着竟又开始走神,心内不由暗叹,末了略一拱手,自顾离开。

----------是夜,周允晟沐浴后歪在榻上看书,忽觉鼻端飘过一缕暗香,待要循着香味查探时眼前一片发黑,身体也绵~软无力的躺倒,竟是又中了迷~药。

赵玄你他~妈~的连皇宫也敢夜闯,简直活腻了!心里大骂不迭,他却连嘴唇都张不开。

赵玄身穿一袭黑衣慢慢走入内殿,将他翻了个身,趴伏在榻上,而后拍着他脊背柔声问道,若是把我捉住了,你想对我作甚?作甚?自是吊起来抽死!周允晟哼笑。

果然想抽我。

赵玄低笑连连的开口,你若是想抽,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我不但站着让你施为,还会替你准备好鞭子。

你挥舞皮鞭时的模样漂亮极了,我一看见你就硬了。

死变~态,无论转世多少回都不改本色!周允晟心内暗恨。

赵玄笑够了,忽然俯身在他耳~垂上嘬了一口,一串源代码陆续输入008的资料库,令周允晟满心的怒气消弭于无形,只能暗自感叹爱人即便失了记忆,也十分懂得该如何取~悦自己。

他的行为不受头脑的控制,像是镌刻在灵魂中的本能,这更证明了他对自己爱得真挚热烈。

在赵玄看不见的角度,周允晟眼里泛出些许动容的泪光。

------------齐瑾瑜在朝中的势力一一被晟帝剪除,本就没什么依仗,这次又带了三个草包出来,到了民风彪悍的西南地界很是吃了一顿苦头。

朝廷每年拨下的赈灾银并未用在百姓身上,全让大大小小的官员一层一层盘剥干净,天长日久竟形成了完整的贪污体系,你包庇我,我包庇你,结成了非常紧密的利益共同体,清正廉洁的官员在西南简直没有活路。

齐瑾瑜空有亲王头衔,却无人脉助力,那些官员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领着他在安排好的村落走了几遭,试图将他糊弄过去。

齐瑾瑜不是没脑子的蠢货,自然不会偏听偏信,假装收了官员们的贿赂,又享乐了几日,趁他们松懈之际带赵继东出门暗访。

但他万万没想到路上会遇见流寇伏击,若非钱芳菲派了几十个暗卫保护,怕是早就没命了。

然而暗卫只负责保护他,却不会管旁人,奔逃过程中将赵继东扔进了流寇中,被乱刀砍死。

一位亲王外加正经的国舅爷死在西南地界,皇上必然会派人彻查,西南总督又惊又怕,连夜使人去搜索,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山沟里找到昏迷不醒的齐瑾瑜。

只见他脸上割开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堪堪擦着眼尾而过,皮肉已经翻卷化脓,治好以后定然会留下狰狞的疤痕,右手食指和中指被剁掉半截,正不停往外渗血,就是侥幸不死,整个人也废了。

西南总督内心哀嚎,知道事情恐怕难以收场。

现在的皇上可不是三年前的皇上,他要是发起怒来,整个大齐国都要抖三抖,更何况西南这一亩三分地。

完了,最担心的一天终于到了。

快穿之打脸狂魔 164|15.9流寇砍死赵继东,砍伤恭亲王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京城。

西南总督为了将功折罪,派遣军队四处围剿流寇,秉持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竟意欲将流寇窝点附近的百姓都屠杀干净,却在刚动手之际就与一群黑衣人对上,反倒损兵折将,狼狈败逃。

西南百姓连年遭受饥荒之苦,却还要缴纳高额的赋税,养肥了西南的一众狗官,换来的却是无情的杀戮。

泥人尚有几分土性,更何况西南一带的百姓本就民风彪悍。

不知受了谁的煽动,百姓们拿起锄头砍刀,势要推翻大齐□□,从最初的几百人,慢慢发展成几万人的大军,连夜就攻下好几座城池,杀了地方官和土豪劣绅,将田地占为己有。

西南总督本想灭火,却没料到火反而越烧越大,竟是无论如何也兜不住,这才使人给京中送信,旋即于当日夜晚自刎而亡。

他这一死,本就乱象频出的西南官场更是变成了一堆散沙,有的官员效仿总督自尽,有的官员连夜收拾细软逃命,有的官员闭门不出,书写辞呈,敢于站出来遏制民变的人一个没有。

周允晟收到奏报时,西南百姓已全境哗变,短时间内集结了十万大军,正与西南周边的驻军抗衡。

周允晟在朝堂上大发脾气,差点连御桌都给砸了,一面调兵遣将压制民乱,一面宣布要亲自去西南处理此事。

君子不立危墙,更何况是一国之君,皇上若是出事,大齐就彻底乱了。

朝臣们纷纷跪下劝谏,却拦不住盛怒中的帝王。

周允晟钦点赵玄、罗震等大臣随行,又命几位阁老留下监国,这便宣布退朝。

太后速速命人将他请去慈宁宫,一双浑浊的眼睛已哭得通红,皇上,哀家虽然不是你生~母,但你扪心自问,哀家从小到大可有亏待过你?当初先帝驾崩,便是哀家拼尽全力扶持你登基,你别的不记,这份恩情总还记得吧?哀家的瑾瑜现如今在西南受苦,你可要把他全须全尾的接回来啊。

算哀家求你!短短一年时间,晟帝就将她手里蓄积了几十年的势力剪除的一干二净,她就算怀疑儿子遇险是晟帝动的手,也不敢与他撕破脸皮。

他要是真被惹恼了,说不准儿子就埋骨他乡了。

母后放心,朕一定把他平安带回来。

周允晟点头应诺,心中却暗暗感叹齐瑾瑜命大,连赵玄派去的暗卫都拿他毫无办法,不愧为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

赵碧萱得到弟弟殒命,恭亲王重伤的消息,立时昏倒在佛堂里。

她的大宫女拼了一条性命偷溜出慈宁宫,在养心殿外拦住皇上,求他去看贵妃一眼。

罢了,念在赵继东为国捐躯的份上,便解了贵妃的禁足。

去,把贵妃接回凤仪宫。

周允晟不以为意的甩袖,并未流露出任何疼惜之色,更没提要去凤仪宫安慰贵妃。

大宫女见此情景,救下主子的喜悦之情转瞬消失大半。

若是以往,别说贵妃受了刺激晕过去,便是眼眶微微一红,皇上也会乱了方寸,哪像现在,云淡风轻的语气竟好似赵家只是死了一个无关轻重的下人,而非主子的嫡亲弟弟。

大宫女还在愣神,帝王已经回了内殿,几个体格彪悍的侍卫提着刀往门口一站,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肃杀之气。

这让她越发感觉到了今日与往昔的不同。

以往养心殿的侍从看见凤仪宫的人来了,哪个不是屁颠屁颠的迎上来奉承,因为他们都知道伺候好贵妃比伺候好皇上更管用。

思及此处,大宫女倒抽一口冷气,这才意识到自家主子究竟站在怎样万劫不复的深渊边缘。

她在宫中的权利和尊荣,竟已然凌驾于皇权之上。

她一介宫妃,凭得是什么?自然凭得是皇上的宠爱。

然而这份宠爱一旦消失,她曾经的一言一行都会变成诛九族的死罪。

大宫女赤白着脸跑回慈宁宫,接了赵碧萱出来。

因儿子的安危系在晟帝身上,听说放了贵妃是晟帝的旨意,太后很不敢阻拦。

娘娘,您喝些热汤暖暖身子。

端来一盅补汤,大宫女正要劝解不停掉泪的主子,就听外面有人通禀,说是文远侯夫人求见。

方氏此来自然是为了儿子的事。

本以为儿子去一趟西南,回来就能高升,哪料到却直接下了黄泉。

争来争去,他终究没有做文远侯的命。

方氏心头大痛,在府中哭过一场便急急进来向女儿求助。

娘娘,您可要告诉皇上,让他务必将害死继东的乱臣贼子碎尸万段,以告慰继东在天之灵。

继东死得冤啊,若不是恭亲王非要拉他去西南,他怎会遇见这种灾祸。

我早说了让他安安生生的待在翰林院,莫与恭亲王搅合在一起,是人都看得出来,皇上本就忌惮恭亲王,有意打压他,与他混在一块儿迟早仕途要受影响。

但我万万没想到他仕途还未开始,人就先去了。

他傻,我更傻,我要是能劝着他一点就好了。

我的儿啊,是我害了你……方氏一面痛哭一面擤鼻涕,脸上又湿又黏简直不能看,似是快疯魔了。

赵碧萱也不好受。

母亲的话字字句句像刀子一般戳在她心上。

弟弟为何与齐瑾瑜走得近,没人比她更清楚,但即便如此,这事儿也怪不到齐瑾瑜头上,只能怪天意弄人。

赵碧萱强自按捺住悲伤,好生劝慰母亲,见不奏效,习惯性的命令道,来人,去养心殿把皇上叫来。

非但几名内侍没动,就连那忠心耿耿的大宫女也毫无反应。

她面上不显,心里却为贵妃的遣词用句感到心惊胆战。

‘把皇上叫来’,短短五个字,却透出怎样的轻慢和蔑视,仿佛皇上是她的一条狗,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但他不是狗,却是遨游九天的苍龙,吹口气儿就能灭人全族,更何况小小一个贵妃。

主子,皇上现在忙着处理政务,还是等用晚膳的时候再去请吧。

不,现在就去!我现在就要见到皇上。

赵碧萱心痛弟弟,却更担心齐瑾瑜的安危。

逝者已矣,生者为大,她现在最在意的就是齐瑾瑜能否平安无事的回来。

晟帝那里一定有章程,她必要问清楚不可。

大宫女无奈,只得领命而去,片刻后回转,面露犹疑之色。

娘娘,皇上命您把二皇子送过去。

为何要送诚儿过去?他要见诚儿来凤仪宫就是。

赵碧萱反射性的看了一眼二皇子居住的偏殿。

她素来不喜晟帝太过亲近二皇子,在她心里,二皇子的父亲是齐瑾瑜,若是他从小与晟帝太过亲近,日后齐瑾瑜登基恐怕会转不过弯儿来。

她可不想让儿子认贼作父。

皇上没说,只让您赶紧把二皇子送去。

许是皇上太喜欢二皇子,想放在身边亲自教养一阵。

娘娘,您还是送去吧。

方氏抹掉眼泪后哑声开口。

若非还有个贵妃女儿能依靠,她现在早就崩溃了。

什么叫‘娘娘您还是送去吧’?竟连文远侯府的人也晕了头了!皇上要什么,哪里是主子能够推拒的,好似主子不愿这事便能不了了之一般,真真是被之前的独宠迷了心智,一个二个轻狂的没边儿了。

大宫女心内又是焦急又是气恼,却也不敢在方氏跟前把话说白了,心想等方氏走了定要好好劝劝主子。

赵碧萱本打算亲自把儿子送过去,顺便从晟帝那里打探心上人的消息,还未走出殿门就被晟帝派来的一名内侍拦住。

娘娘,只需将二皇子送过去就成了,不劳烦您亲自走一趟。

话虽说的好听,却明明白白的宣告:皇上现在压根不想见你。

赵碧萱忍痛将儿子交给大宫女,站在门口看着两人逐渐消失。

方氏能在李氏的打压下独得文远侯的宠爱,对男人的心思自然把握的非常精准。

刚才因为太过悲痛,她头脑有些混沌,现在缓过劲儿来,自然发现了端倪。

娘娘,咱家发生这样的大事,皇上都不来看您?见女儿僵硬的摇头,她强忍心悸问道,也没有一句抚~慰?可有派人赐下东西?也没说会如何处理继东的后事?因赵继东死在外边儿,赵家人里除了赵玄,谁也没那个能耐跑到流寇横行战火连天的西南替他殓尸。

然而之前方氏等人为了爵位已经跟嫡系彻底撕破脸,现在哪敢上门去求。

方氏心道自己还有一个皇帝女婿可以指望,这才匆匆入宫觐见。

依皇上往日对女儿的宠爱,无需她主动来求,皇上的告慰圣旨就该进了文远侯府的大门,现在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更甚者,连见女儿一面也不肯。

难道女儿失宠了?女儿是否得宠关系着文远侯府的未来,更关系着自己的荣华富贵,方氏越想越怕,用力握住赵碧萱手腕,低声询问,娘娘,您告诉我,您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让皇上厌弃了您?否则他不会想不到您现在是如何伤心,更不会忍心不来看您。

皇上他似乎,似乎完全未曾将您放在心上。

赵碧萱被她问的心惊胆战,仔细一想,这才发现晟帝果然许久未曾主动来看望过她了。

她一面摇头否认,一面按~压胸口,以免狂乱的心跳被母亲听见。

她不想失去晟帝的宠爱,至少在心上人登基前不想,她太明白失宠的宫妃究竟过着怎样生不如死的日子。

大宫女抱着二皇子进入养心殿,原以为皇上好歹会看二皇子一眼,却没料他头也不抬的下令,来人,将二皇子送出去。

齐立诚是齐瑾瑜的种,周允晟怎么能放心将他留在宫中。

齐瑾瑜成了废人的消息现在还未传入太后耳朵,但她早晚会知道,届时难免生出弃车保帅,孤注一掷的想法,趁自己离京之时发动政变,推二皇子上~位。

虽然他有千百种手段遏制她,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他更喜欢先掐住对方的命脉。

大宫女将二皇子递给忽然出现的黑衣人,见他单手一捞将二皇子接了去,然后迅速消失,轻慢的态度不像对待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倒像是一只小猫小狗。

她抬眸偷觑帝王神色,竟发现他并未流露出丝毫不舍。

她想问问他为何把二皇子送走,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想当初贵妃得宠的时候,她也颇受皇上青睐,还能在御前插科打诨几句,现在怕是一开口就会被杖毙。

什么叫今时不同往日,这就叫今时不同往日。

大宫女按捺住满心的恐惧,回了凤仪宫发现方氏已经离开,便如实将二皇子被送走的消息说了。

赵碧萱满以为晟帝接走儿子是为了亲自教养,哪知道是送到不知名的地方,发疯一般跑出去,想问个清楚明白,却被看守凤仪宫的侍卫用剑戟顶了回来。

这哪里是解了禁足,却是换一个地方继续,凤印没了,儿子没了,自由没了,即便弟弟意外暴亡,晟帝也未给予丝毫怜惜。

凤仪宫上上下下的侍从,莫不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贵妃失宠了!赵碧萱瘫坐在软榻上,双臂抱紧身体,试图驱赶从骨髓深处狂涌而出的寒气。

除了寝殿华丽一些,她现在的日子跟以往待在冷宫时有何差别?当赵碧萱深陷在恐惧漩涡,并且终于想明白,打算好好伺候帝王以重新夺回宠爱时,周允晟已经在去西南的路上。

赵玄原以为皇帝忌惮自己,必定会将自己拘在京城弃之不用,却没料他三番两次把极其重要的差事交托,看着倒像是对自己颇为信任。

将军,您说晟帝是不是想像咱们对付恭亲王那般,让暗卫扮成流寇将您截杀在此处?依属下看,您不如借此机会离开,然后暗中推动西南民乱,将咱们的军队混入农民军中,先杀了晟帝,再举着反对朝廷□□的大旗直接杀回京城。

届时等您上~位……副将话未说完,就被赵玄赏了一耳光,斥道,日后休要再提这种话。

副将接连试探了几次,确定将军没有叛反之意,也就不敢再多言。

将军想当臣子也好,想当皇帝也罢,他们都誓死跟随。

赵玄遣走副将,走到帐篷外远眺。

他们已快进入西南地界,沿途不断收到农民军攻城掠地的消息。

眼见那人一日更比一日忧虑,身上的衣袍都宽大了许多,他恨不能将他绑了,狠狠灌几碗补汤下去。

因那人身边时时刻刻都跟着几百侍卫,赵玄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强自按捺住满心焦躁和思念,有时从梦中醒来,耳边还回荡着他婉转地低泣声。

仅仅在脑中略作回味,赵玄就肿痛的厉害。

奴才参见国公爷,皇上请国公爷去皇帐内一叙,您请。

林安乘着夜色匆匆走过来。

赵玄心中暗喜,面上却丝毫不露,等林安通禀过后便大步走进御帐,半跪行礼。

他眼眸微抬,看见帝王玉白的双脚垂落在榻边,因烛光的照射而镀了一层浅浅柔光,煞是好看,心里顿时像长了草一般骚~动。

该死,若没有西南民乱,现如今的他应该身在皇宫,握住这人的双脚细细把~玩舔~吻,何至于一路奔波,连个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起来吧。

周允晟挺喜欢让赵玄跪自己,但见他一双色眼总往自己赤~裸的脚上瞟,便知他心里打得什么主意,恨不得将脚丫子踩在他脸上。

不过就算踩过去,这牲口大概也不会觉得受辱,反倒会趁机舔几口,真真是本性难移。

思及此处,周允晟扶额叹息。

赵玄以为他在为西南的事忧虑,拱手说道,皇上,微臣愿为您平息这次民乱。

他有几支军队就驻扎在西南、西北交界处,只需半日就能调遣过来。

此次民乱朕并不打算用军队碾压,朕自有办法。

周允晟慢条斯理的将一面打磨的十分光滑的铜镜放入一个直径为十厘米的筒状物内。

西南不是干旱吗?百姓不是渴雨如渴命吗?那他便给他们制造一场大雨。

赵玄低应一声,并不追问。

帮朕把这根木头削成图纸上的形状。

周允晟扔了一把小刀过去,下颚冲摆放在桌上的一根木头和一张宣纸点了点。

赵玄喜欢他随意的态度,在他脚边捡了张凳子坐下,认真削起来,见有木屑掉落在帝王脚背上,告了一声罪后轻轻用手拂去,指尖状似无意的摸了摸帝王圆润可爱的脚趾头。

周允晟瞥他一眼,见他正襟危坐,满面肃然,仿佛并未做什么轻薄之举,不禁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打这一摸之后,便总有木屑往帝王的脚背上跑,等积了厚厚一层,赵玄才假装惶恐,捧起帝王玉雕一般的精致双脚细细擦拭拍抚,眼中偶尔泻~出一缕幽光,竟似十分饥渴。

如是擦了三回,周允晟终于按捺不住,一脚踩在他脸上,骂道,滚一边儿削去,否则朕削了你!话落似觉得脚心略微传来温热的湿意,连忙收了回来,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牲口,果真毫无底线!请皇上恕臣鲁莽,臣这就坐过去。

赵玄垂头领命,坐得离帝王的软榻稍远了一些,舌尖在口腔里转了转,颇为回味。

周允晟把赵玄叫来削一夜的木头,本意是为了折腾他,却没料他很是心甘情愿,削的一根比一根慢,更趁着自己垂头组装零件的档口用火辣辣的目光偷觑。

久而久之,竟也把周允晟心里的暗火点燃,恨不得将他拽到榻上给办了。

今夜就到这里,你回去吧。

周允晟不想便宜了他,甩袖撵人。

赵玄毕恭毕敬的行礼告辞,回到自己帐篷,立马撤掉内力,想着那人的面孔和声音释放出来。

----------------西南大乱,四处都是穿着白色麻衣的农民起义军,总算州府的精兵还顶用,把起义军挡在了城门外。

周允晟命赵玄在前开道,所过之处只将乱军打散,并未穷追不舍,更未滥杀无辜,终于风尘仆仆的抵达了西南总督府,看见了重伤在床的齐瑾瑜。

如今已是半月过去,齐瑾瑜的刀伤大多已经收口,只要注意不被感染,应无性命之虑。

周允晟身边跟随了一众官员,为了名声着想,必要的兄友弟恭还是得表演一下。

他酝酿了一些悲痛之情,这才推开房门走到床边,看清齐瑾瑜的脸,目中止不住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只见一条猩红的疤痕从齐瑾瑜左眼眼尾往下直划到下颚,将他高~挺的鼻梁和削薄优美的嘴唇对半切开,因为没有缝合技术,伤口对不齐整,使得半张脸正常,半张脸歪斜,竟丑陋的似妖魔鬼怪一般。

这还是那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恭亲王?以他如今这幅尊荣,走出去怕是会把全城的孩童都吓哭,也不知赵碧萱见了作何感想。

心里翻腾着笑意,周允晟握住齐瑾瑜的手,渐渐红了眼眶,哽咽道,皇弟,你受苦了。

齐瑾瑜事后回想,越发觉得那些流寇不是当地乱民。

乱民哪能重伤镇北将军府的暗卫?他们摆明是训练有素的私兵。

天下间最想要自己命的人是谁,除了齐奕宁,他再也想不出第二个。

看见齐奕宁猫哭耗子假慈悲的作态,他心里怄得几欲吐血,面上却丝毫不显,勉力配合对方演戏。

他容貌已毁,身体已废,再没有夺位的希望,这时候只能示弱,待保住一条性命再筹谋前路。

他还有一个儿子,儿子养在宫中,很快就会被册封为太子,如此想来,生活也不全是绝望。

齐奕宁现在风光得意,高高在上,等来日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他齐瑾瑜的种,女人也早就被他睡了几百回,也不知该如何痛哭流涕。

齐瑾瑜病态一般的想着报复齐奕宁的办法,发现手里还有很多十分重要的棋子,这才逐渐从痛苦中挣脱。

周允晟没料到赵玄会把齐瑾瑜整治的这般凄惨,倒比直接杀了他更添了几分趣味,因此龙心大悦,见赵玄亦步亦趋走在罗震身后,勾勾手指将他唤过来。

赵玄弯腰行礼,等待帝王口谕,却见他伸出手,似爱~抚般拍了拍他脸颊,然后一言不发的走了。

皇上这是何意?罗震瞪着眼睛问道。

我也不知。

赵玄捂住被心上人拍打过的脸颊,只觉得那处似火烧一般滚烫。

他从不知道自己也有如此纯情易感的时刻,但就在刚才,他分明从帝王状似无心的举动中察觉到了温柔的爱意。

他不想承认那是自己的错觉,怀着欣喜若狂的心情匆匆往回走。

一众下属用诡异的目光偷觑他,惊疑不定的忖道:将军这是脸红了?我们没眼花吧?快穿之打脸狂魔 165|15.10西南百姓在贪官污吏的盘剥下受尽了苦难,天灾加上*,他们已经看不见活下去的希望。

顺服朝廷唯有死路一条,举起大旗造反说不准还有一条活路,在这种心态的推动下,西南全境百姓都加入了推翻大齐的队伍。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与朝廷军队对抗时表现的非常勇猛,很快占据了西南的大~片土地。

在这种情况下,一般的做法就是派遣正规军血腥碾压,否则根本无法将事态平息。

但周允晟毕竟是未来人,没有古代君王专断独行、皇权至上,视人命如草芥的封建遗毒思想。

他也有心狠手辣的时候,但那都是对待敌人,对待无辜的受尽了苦难的百姓,他愿意用更为温和的方法来解决。

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只要自己一日坐在大齐的御座上,就会当好一日的皇帝,照管好自己的子民。

他命令军队把州府附近的起义军驱散,然后将西南全境的官员都抓起来一一审理,按照罪行轻重公开宣判,又将宣判结果以檄文和口耳相传的方式散播出去。

最终西南官场大大小小七十四名官员,革职流放者十六人,斩首示众者五十五人,最后三人因罪行太过严重,不但全家获罪,本人还将被凌迟处死。

这五十八人暂且别杀,待朕祭天那日,用他们的血来告慰死难的百姓。

罗大人,你遣人将朕祭天求雨之事散播出去,便说朕乃真命天子,定然下旨让老天爷准时降雨。

参加过起义军的百姓只要安生回来种田,朕必不究责,不但他们抢走的田地归他们自己所有,朕还免除三年赋税。

今后每年,朕都会秘密派遣钦差大臣去全国各地巡查,但凡发现官员擅自增收赋税,朕严惩不贷!周允晟摆~弄着手里的引雨器,态度闲适,语气中却充满了森寒杀意。

罗震心下佩服皇上以百姓为重的举措,却也担心他手段太过温和,于西南乱局无有增益,反倒更添动荡,于是劝说道,皇上,您颁布的几项政令都很英明,唯独祭天求雨那事还请三思而后行。

莫说祭天过程中会否招来暴民袭击,倘若求雨失败,他们恐会编纂些您气数已尽,不受上天庇佑,非真龙天子等流言。

与其平白受人非议,不若将求雨之事交给钦天监的官员负责,您看如何?不,还是那句话,朕乃真龙天子,必定下旨让老天爷为西南降雨。

檄文就这么写,无需用些隐晦含蓄的春秋笔法。

周允晟掐指一算,说道,求雨之事宜早不宜迟,朕算了算,就定在两日之后的飞来峰上,你让人下去准备。

罗震苦劝不住,斜眼朝默默站在一旁的虞国公看去,却见他眼观鼻鼻观心,似是全听皇上号令。

罢了,自古以来亲自上祭台求雨的皇帝那么多,成功的又有几个?若是乱军以气数已尽为借口意欲截杀皇上,只要赵玄在这里,再大的动~乱都能踏平。

思及此处,罗震只得躬身告辞,赵玄却还站在原地,似是有话要问。

想知道什么只管问。

周允晟摊开飞来峰的地图,用周易之法换算出求雨的最佳方位。

他的背景实在是复杂,本身来自于科技非常发达的未来星际,后又在修仙、西幻等世界中混过,虽说眼下只是凡人,做不到排山倒海,但将科学和阴阳之法结合起来制造一场大雨还是非常容易的。

他记得上辈子,在齐瑾瑜平定了民乱之后,上天忽然连降数日大雨,滋润了西南龟裂干枯的土地,让百姓们看见了活下去的希望。

也不知是谁,将这场及时雨按在齐瑾瑜头上,说恭亲王受命于天,福泽深厚,是具备大气运之人。

这些留言在西南流传得甚广,也因此,在齐瑾瑜兴兵勤王时,西南民众率先响应。

周允晟算了算日子,那场大雨离现在至少还有两月,耗时越久,无论是百姓还是朝廷军队,造成的伤亡就会越惨重。

他耗不起,更没有齐瑾瑜的主角光环,随便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能安抚住暴民,所以只能拿出些神鬼莫测的手段震慑。

赵玄上前半步,拱手问道,皇上,您打算如何求雨?能成吗?能成。

周允晟提起毛笔在地图上做标记,徐徐解释道,雨乃云所化,当云朵中的细小水滴互相撞击凝结成大水珠,就会变成雨落下来。

使细小水滴凝结的办法有很多种,可在云层中散布固体微粒,增加水滴的重量,还可释放电流、光波、声波等物,刺激云朵互相摩擦从而凝结成雨滴。

寻常祭司祈雨时为何喜欢敲锣打鼓,大声呐喊,其实就是在向天空释放声波,虽然降雨的成功率很低,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朕要做的事便是找准水汽最浓郁的一处方位,然后四管齐下,如此,至少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机会能求来一场大雨。

帝王所说的电流、光波、声波等物,赵玄从未听说过,但莫名其妙的,他竟觉得自己听懂了,不由点头称是。

周允晟拿起一个木头打造的筒状物,说道,这就是引雨器,可助朕将电流、光波和声波直接送入云层。

削了这么多天的木头,委实辛苦虞国公了。

原来皇上交给自己的竟是如此重要的差事,赵玄心情大好,眼里不自觉流露出雀跃之色。

------------朝廷的檄文以口口相传的方式散播到西南全境。

起义军见皇上亲自来了,身边还跟随着素有大齐战神之称的虞国公,若是他调遣如狼似虎的西北军前来平乱,不出几天,十几万起义军就会全军覆没。

若是能好好活着,谁想干这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皇上既然说不秋后算账,还把田地分给大家,不如就放下砍刀回去种田吧。

这是绝大部分农民的想法,但率众造反的农民领袖陈十三却对此极其抵触。

他在造反的过程中渐渐享受到权利的好处,竟完全迷失了心智,想推翻大齐改朝换代,自己做开国皇帝。

兄弟们若在此时退出,他的帝王梦就彻底破碎了,又如何会甘心?他命手下找来檄文,大致阅过一遍后冷笑道,告诉兄弟们暂且静观其变,等那狗皇帝求雨不成,咱们就说他暴虐无道,多所残害,被上天厌弃,截杀他便是替天行道,乃礼敬天下庇佑万民之大任。

谁要能取他人头,谁就是救世之主,可获无量功德。

几名手下慨然应诺,唯独其中一人踌躇道,陈大哥,若是那狗皇帝果真求来大雨,咱们该怎么办?他话音刚落,陈十三就哈哈大笑起来,讽刺道,这些年西南连连大旱,你看那些狗官为了祭祀龙神抢走多少牛羊牲畜,童~男童女,却又求来几场雨?一场也无,可见大齐国运已到了尽头,连老天爷都不肯赏脸。

你看看这檄文写的何其猖狂,下旨命上天布雨,狗皇帝当自己是天神下凡不成?别求不来雨,反被晴天旱雷当场劈死。

一众属下听了这话纷纷仰头大笑,好似已经看见狗皇帝焦黑的惨状。

起义军上层因尝到了权利的滋味不肯轻易罢手,故而对所谓的求雨嗤之以鼻,下层民众却依然敬畏皇权,对此事隐隐抱着期待。

但无论起义军上下是否同心,檄文的传播还是起到了预定的效果,西南的战火终于暂时停歇了。

两日后,在西南最高的山峰飞来峰上,军队用木板搭建了一座高台,高台四周竖立着许多直指天空的圆筒,周允晟穿上最华丽的一件龙袍,戴上十二毓冠冕,一步一步走到祭祀台的边缘,震动双袖徐徐跪下,仰望天空默然祷告。

他曾经当过祭司,做过神明,只需稍微改换一个眼神或表情,自然而然便能散发出高贵圣洁的气息。

飞来峰上除了随行官员,还聚集了许多未曾参与谋反的州府民众,更有陈十三派遣的探子安插在其间。

他们被士兵拦在祭祀台外围,原本还吵吵嚷嚷,议论不断,看见俊美的帝王似踩着祥云一般乘风而上,便都安静了,只能痴痴~呆呆的望着他。

血祭。

帝王分明跪在几百米开外的台上,这句话却清晰的传入每个人耳里,那激昂地,似刀兵相撞的嗓音让人耳根发麻。

原来这就是皇上的声音,满是威仪,又仿若天籁。

绝大部分民众未等祭祀正式开始,就先被帝王的嗓音摄去了心神,待弄明白血祭两个字的真正含义,不由暗暗叫好。

只见西南的贪官污吏被一个一个押到台下,书记官每念一个名字,刽子手就手起刀落斩杀一人头颅,直砍掉五十五个头颅,将之堆成一座人头塔,才又有三人被带上已染满鲜血的空地。

他们分别是西南提督,西南巡抚,西南道台,撇去自刎而亡的西南总督,可算是西南最具实权的三位人物。

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三人,眼下正狼狈万分的绑在刑架上,被刽子手一刀一刀片下~身上的肉。

凌迟处死无疑于大齐最残酷的刑法,百姓们只听说过,从未见过,即便对这三人深恶痛绝,也都用手捂着眼睛,背转身去。

随行官员俱都眼观鼻鼻观心,同样不敢多看。

足足割了三千六百刀,三人才终于没了气息,高台之下的一大~片空地已经变成了赤红色,一股极其浓稠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百姓们隔着指缝偷觑帝王神色,见他眼眸漆黑深邃,表情不喜不怒,看着不似凡人,倒更像是无情无心的神祗,越发体会到了‘天子’这两个字的含义。

贪官污吏被尽数斩杀的痛快~感消退后,渐次浮上心头的是无边无尽的敬畏,对上天,对神明,对皇权的敬畏。

周允晟在高台上布置了扩音器,足以将自己的声音传遍整个飞来峰顶。

他嘴唇微启,淡淡说道,奏乐。

跪在高台边缘的乐师们齐齐开始弹奏从远古流传下来的祭祀之乐,更有体格彪悍的士兵站在四面大鼓前,一下一下用力捶击。

踩着掷地有声的鼓点,周允晟将安装好的引雨器一一指向水汽最浓郁的巽卦方位。

安装在引雨器中的铜镜将烈日的金光反射~到云层中,一束一束叠加起来,竟形成一个巨大的光柱,远远看去像是传说中天道降下的功德金光,耀人眼目,撼人心神。

莫说台下的民众看得目瞪口呆,就是见多识广的朝廷大员们,也都变了脸色,诚惶诚恐的跪下三呼万~岁。

什么叫真龙天子,能随手招来如此璀璨的功德金光,这才叫真龙天子!百姓们见了跪倒一片的大臣和侍卫,这才从惊骇中回神,扑通扑通接连跪下,口里乱七八糟的喊着万~岁。

那些起义军的探子本想来瞧个热闹,事后求雨不成正好煽动民心,却没料会看见如此神奇的景象,顿时一个更比一个呆滞,推搡之下竟对帝王行了五体投地之礼,好半天爬不起来。

周允晟调整好引雨器,当场提笔写下一张圣旨,着雷神电母速速为西南排云布雨,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而后命钦天监的几名官员将柴禾扔进巨大的铜鼎中,点燃一堆旺火,将宣读后的圣旨投入猩红的火焰。

圣旨顷刻间燃烧殆尽,化为滚滚浓烟飘上天空,后又被忽然而至的大风吹向巽卦方位,与巨大的光柱融为一体。

周允晟举起手试探空气的湿度,已然知道这场求雨快成功了。

他重新跪下祈祷,用最纯正的梵语诵念《大悲咒》。

帝王的嗓音本就清越如玉石相击,再加上梵语略显神秘飘渺的发音,融合在一起竟似从九天之上传来的神谕,令人听了一面心旷神怡,一面又心生敬畏。

一众官员都被镇的无法起身,更何况平民百姓,之前还人声鼎沸的飞来峰,现如今万籁俱静,除了帝王的祷告,再听不见其他响动。

大约一刻钟后,铜鼎内的火焰慢慢熄灭,股股黑烟并未消散在天空中,反倒越积越厚,竟不知不觉变成了一大~片阴云。

阴云当头罩下,令飞来峰顶变得昏暗不堪。

不知谁惊叫一声,要下雨了!上天得了皇上旨意,真的要下雨了!圣旨刚烧完,阴云就飘了过来,这等奇景便是有心人想将之称为巧合都难。

世上哪有如此惊人的巧合?皇上万~岁!皇上定然不是人,是神仙!天神下凡,天佑大齐!太好了,我们有救了!皇上果然是真龙天子,连上天都要听他号令!百姓们一面磕头一面兴奋的喊叫。

雨还没下,别高兴的太早。

起义军的探子勉强驳斥一句,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就淅淅沥沥的砸了下来,浇淋在脸上冰凉一片。

这些人顿时哑了,看向站起身,施施然走下高台的帝王,眼底哪还有一丝桀骜或杀意,除了跪下叩拜,再也升不起别的念头。

原来他们联合起来意欲推翻的,竟是如此强大无匹、深不可测的人物。

什么叫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便是了。

在此之前,他们一直以为那只是夸大其词的说法,从未想过世上竟真的存在这样一位近乎于神明的人。

麻衣军揭竿而起时喊出的替天行道的口号眼下看来却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笑话。

雨越下越大,颇有磅礴之势,周允晟脱掉沉重的十二毓冠冕,踏上刚斩杀过不少罪臣的空地。

血水掺合在雨水中,溅起一朵朵猩红的水花,沾染在他明黄色的朝靴和衣摆上,他黑发披散,浑身湿透,却并未减损一丝一毫的风采。

他看上去庄严,高贵,气势逼人,所过之处民众和官员莫不纷纷倒下行五体投地之礼。

赵玄隐在人群后,暗红的双眼紧紧盯着湿透后越显诱人的帝王。

他爱极了他圣洁的表情和淡漠的眼神,越发想狠狠占有他,让他从无心无情的神祗变成有血有肉的凡人。

当他圣洁的脸庞沾染上情~欲的绯红,淡漠的眼眸氤氲出欢愉的雾气,那画面一定美得惊心动魄。

虽然大雨不停冲刷着身体,赵玄依然觉得干渴不已,他舔~了舔唇,悄然消失在人群中。

周允晟搭乘马车迅速回到西南总督府,林安已经备好热水和姜汤,伺候他梳洗。

换上干净清爽的便服,周允晟歪在榻上舒服的叹气,铜炉内燃放着一种清淡的檀香,闻着闻着竟让人感觉昏沉。

妈的,那牲口又来了,还有完没完?能不能让我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爽一次?周允晟扶着额头,咬牙切齿的暗忖。

很快,身穿黑衣的赵玄就窜入屋内,低笑着将歪倒在榻上的帝王抱在怀里,并熟练的为他系好蒙眼的布巾。

你有种就露出真面目,别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我有没有种,天下间只有你最了解!赵玄越发笑得肆意,利落的剥掉帝王身上的便服,从衣箱里取出一套龙袍为他换上。

我最喜欢看你穿龙袍的样子,不但美,而且高贵。

我上辈子肯定拯救了苍生,老天爷才把你赐给我。

他嗓音嘶哑,动作不停。

我是老天爷赐给你的吗?要是换个人,你他~妈~的就是强~奸你知不知道!周允晟有心嘲讽几句,却被赵玄堵了嘴,发疯一般舔~吻,等他再睁眼时,身边已空无一人,唯有枕侧摆放着一支血红的月季,008里多了一串代码。

周允晟砸了屋内所有摆设,这才把赵玄叫过来,指着对方鼻子骂道,你们究竟是怎么守卫的?方才有刺客进来你们竟毫无所觉,若非朕武功高强,怕是早就死了几百次了!心上人的确武功高强,刚才差点把我榨干。

赵玄面上惶恐,心里却回味无穷,见帝王拿起鞭子意欲抽打自己,先就兴奋的抖了抖。

周允晟恶寒了一下,手臂几次抬起,终是没能落下,扔掉鞭子大吼:给朕滚出去!立马搜索全城,把那逆贼找出来!赵玄心里很遗憾,转念一想皇上这是舍不得抽我,便又高兴了,率领一众手下把州府内的乱党尽皆捉拿干净。

大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晟帝下旨命上天降雨的奇事就传遍了西南全境。

起义军打出来的替天行道的口号再也得不到民众的响应,没人愿意跟天神作对。

那些参加了起义军的农民纷纷丢掉武器连夜逃回家乡,最初战战兢兢的躲了几天,后见朝廷果然没派军队来拿人,还把田地统计之后分给民众,且开仓放粮,以工代赈,每一项政令都莫大的改善了灾民的处境,这才敢与家人团聚。

半月之后,曾经逾十万的麻衣军只剩下不到两千,被朝廷军队驱赶了几次慢慢散开,沦落为几股流寇四处烧杀抢掠,名声彻底败坏。

到了此时,周允晟也不必跟他们客气,命军队大肆围剿,不留一个活口。

将一应琐事处理妥当,周允晟决定在真正的大雨来临那天离开西南,夹道送行的民众看见飘飞的雨丝,对晟帝的敬畏之情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而罗震等官员就更别提,注视皇上的目光就像注视天神。

他们把求雨那天的场景回味了一遍又一遍,回去以后纷纷写成传记,留给后世子孙瞻仰。

此时的周允晟并不知道,因为他以民为本的治国理念,先进科学的治国方针,号令上天的神奇能力,让他在史书上的评价远远超越大齐另外二十四位国君,被后人冠以圣君称号,甚至有科学家列出种种证据,试图证明圣君来自于科技更为发达的外太空,否则又怎会天文地理,文韬武略,无一不通,且很多观点至少领先时人几千年。

但无论后世人如何评价,现在的周允晟都不在乎,他的目的很简单,一报仇;二治理好曾经因为他的昏聩而陷入动荡的国家。

西南乱局已经平定,也该到了算私账的时候。

快穿之打脸狂魔 166|15.11因齐瑾瑜伤势过重,周允晟回到京城后直接将他带入宫中医治。

太后听说儿子回来了,连忙把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叫去候命,待看清儿子现如今的惨状,差点晕死过去。

这,这还是她那俊逸无双,风度翩翩的儿子吗?怎看着像一只恶鬼?是不是搞错了?母后,是我啊母后!齐瑾瑜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抱住太后双~腿呜呜痛哭。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现如今他容貌毁了,手指断了,无能的名声传了出去,相当于一无所有,还拿什么来跟齐奕宁争?回来的路上,伺候他的几名内侍把齐奕宁下旨命老天爷降雨的事不厌其烦的拿出来说道,简直将他奉若神明,更有罗震等随行官员,对齐奕宁的敬畏之情已深入骨髓,莫说游说他们投入自己阵营,便是将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不会,也不敢改换心意。

下旨降雨之事迅速从西南传遍全国,在这个本就皇权至上的世界,若是国君的周身再笼罩一层受命于天的光环,那么百姓对国君的忠诚会达到现代人难以想象的高度。

许多地方陆续出现供奉晟帝的庙宇,且香火很旺,更有不同版本的,有关于晟帝如何下凡历练的传说不胫而走,把他描述的神乎其神。

在这种情况下,莫说齐瑾瑜已变成了废人,就是他身体完好,也根本无法动摇周允晟的皇位。

想到这里他悲从中来,哭得不能自抑。

太后认不出这张扭曲的面孔,却能认出儿子的声音,震惊过后瘫倒在地,与他抱头痛哭,哭累了才开始询问这些伤是如何弄得,听儿子细说了经过,目疵欲裂的断言,那哪儿是什么流寇,定是齐奕宁派去的刺客,否则怎会连镇北将军府的暗卫都拦不住。

他好歹毒的心思,夺走了你的皇位不算,竟还想要你的命。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送他跟那贱人一块儿下黄泉。

母后,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日后吧。

齐瑾瑜擦掉眼泪,扶着太后坐回榻上,附在她耳边低语,母后,您想办法让他立诚儿为太子,等诚儿稍微大些,儿子还有机会……听儿子把计划细细交代清楚,太后喟叹道,当初我还气恼你与赵碧萱那贱人搅合在一起,照眼下来看,咱们竟是要靠她才能翻身。

也罢,哀家会好好劝她,她若是不答应,哀家有的是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齐瑾瑜道了谢,这才安心躺回床~上休息。

周允晟甫一回宫便让人把寄养在外面的二皇子送回去。

出行的三个月里,太后屡屡遣人来接二皇子,都让他安排的内侍挡住,只说二皇子出了水痘,见不得风,唯恐过了病气给太后。

太后见凤仪宫日日都有许多太医出入,找来稍加询问便就信了,全心全意盼儿子回来。

几名太医在偏殿略坐片刻就陆续离开,赵碧萱也是个心大的,竟对此丝毫不觉得奇怪,反而对齐瑾瑜的安危牵肠挂肚,偶尔有那么小片刻才会想起不知身在何方的儿子。

她的大宫女越想越觉得皇上怕是已经知道实情,心里惶惶不可终日。

她晓得赵碧萱是个不中用的,当初能重获圣宠,靠得不是聪明机智,而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皇上将她保护的太好,没让她经历过多少后宫倾轧,以至于她脑子里除了各种风花雪月和深闺幽怨,竟一点成算也无。

皇上都表现的如此明显,她还回不过味儿来,早晚会将凤仪宫上下几百号人拖累死。

大宫女反反复复,明里暗里提点了很多次,她都只是心不在焉的点头,末了红着眼眶问一句,瑾瑜什么时候能回来?久而久之,大宫女也绝望了。

她在宫外还有一个守寡多年的老娘和一个幼弟,全靠她宫中的月银过活,她死了家人该怎么办?这样一想,她竟四处寻找人脉,在晟帝回来之前离开凤仪宫,去尚衣局做了最下等的宫女,苦是苦了点儿,但至少能活命。

还有些心思同样活络的宫人侍从,托了关系陆续投奔明主。

看守凤仪宫的侍卫只管拘着慧怡贵妃,旁人要走要留他们一概不过问。

是以,等二皇子被送回来时,偌大的凤仪宫竟只剩下二十几个宫人和内侍,曾经随便出门逛逛就有一百多人随伺左右的赵碧萱,再也撑不起贵妃的架子。

她这才渐渐慌了,几乎每晚都要从噩梦中惊醒,一会儿梦见齐瑾瑜死了,一会儿梦见儿子没了,更曾梦见过三尺白绫和鸩酒。

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母妃好想你!她抱着失而复得的二皇子,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然后遥望宫门,总以为晟帝也会随着这名内侍过来。

然而宫门处空空如也,内侍送来孩子就告辞离开,顺便让侍卫将宫门再关上。

赵碧萱就是再蠢,也隐隐察觉到了一场灭顶之灾的临近。

她养在深闺,眼界短浅,本身又是庶女,未曾得到嫡母教诲,除了一张脸蛋,还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她想不明白晟帝抱走二皇子的用意,也不敢深想,一心认为只要自己跟晟帝服个软,日后好生伺候他,他总还会像以往那般宠爱自己。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见晟帝,仿佛他就是避免她溺死在宫中的救命稻草。

然而,她也同样放不下齐瑾瑜,只但愿他能理解她的苦衷。

热切盼望了数日,赵碧萱终于得到帝王传召,连忙换上最华美的一套宫装,坐在铜镜前涂脂抹粉,精心勾描。

拢了拢蓬松的鬓发,扶了扶微颤的步摇,她对自己倾世无双的容貌非常满意,挺直脊背,施施然跨出许久未能跨出的宫门。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她袅娜多姿的屈膝行礼,话未说完就见帝王越过她径直朝前走,别说倾诉久别重逢的思念,便是连个正眼也没有。

她迅速从呆愣中回神,亦步亦趋的跟上,盯着他的背影,目中浮现泪光。

以往这人怎会丢下她独自前行?必会牵着她的手,一面柔声细语的讨好,一面替她注意脚下。

他总是愿意与她并肩,将她放在同等的位置,而非现在这样,让她卑微的注视他的背影。

赵碧萱感伤了小片刻就发现脚下的路非常熟悉,心跳顿时快了起来。

皇上,咱们要去哪里?她硬着头皮发问。

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顺便看看皇弟。

皇弟伤势大好,今日便能出宫,你与朕去给他送行。

赵碧萱轻声答应,勉强压抑住了雀跃的心情。

因为一直被软禁在凤仪宫,身边又没有耳聪目明的心腹,现在的她可算是个睁眼瞎,只知恭亲王在太后那里养伤,并不知道他确切伤成什么样。

周允晟回头瞥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齐瑾瑜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赵碧萱,听说二皇子出了水痘,她目前待在凤仪宫闭门照顾,心里还松了口气,只让太后私底下将自己的计划告知她。

但偏偏在他离开的这天,赵碧萱来了,且一进门就与他迎头碰上。

赵碧萱毫无准备,乍然看见如此扭曲狰狞的一张脸出现在面前,骇得大声尖叫起来,啊啊啊,有鬼啊!房梁上的灰尘都被她直冲云霄的嗓音震落少许。

尖叫过后慈宁宫里一片寂静。

太后恨不得撕了这贱人的一张贱嘴,而齐瑾瑜本就极度脆弱的心开始淅淅沥沥的淌血。

喊什么,这是皇弟。

周允晟不耐烦的推开直往自己身后躲的赵碧萱。

不可能!赵碧萱尖声反驳。

这恶鬼哪里是她俊美无俦的心上人,他们有哪点相似?话音未落,她已然注意到此人身上的亲王朝服,还有他另外半张稍显正常的脸。

她脸颊涨红,呼吸急促,隐隐觉得这三个月里一定发生了极其可怕的事,那些事将会颠覆她的整个人生。

皇弟被流寇砍伤才会如此,男子脸上多一条伤疤没甚关系,日后莫要一惊一乍的。

周允晟甩袖冷斥。

赵碧萱僵硬的点头,视线刚触及心上人那张妖魔鬼怪一般丑陋的面孔,就惊惶的移开。

她无法接受心上人现在的模样,太可怕了。

齐瑾瑜如何察觉不到她的抵触,心情万分压抑痛苦,面上却还要荡开坦然的微笑,拱手向两人道别。

周允晟将他送到宫门口才回去处理政务,太后借机留下赵碧萱,说是心情苦闷,让慧怡贵妃陪陪自己。

周允晟只是笑,假装什么都没察觉。

这母子二人的小心思,他无需动脑就能猜到,无非是祭出美人计,让赵碧萱蛊惑自己立二皇子为太子,然后给自己下慢性毒~药,等二皇子长大便让自己归西,换齐瑾瑜来当摄政王,如此,也算是间接实现了他万人之上的梦想。

这一对儿有情人也真是有趣,男的让女的去陪别的男人上~床,女的见男的毁了容就连看一眼也不敢。

如果这就是世界意识都为之动容的至死不渝的爱,那他只能呵呵了。

赵碧萱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齐瑾瑜那张扭曲的脸,吓得她心肝直颤。

她不自觉就把晟帝那张姿容绝世的俊颜拿出来与齐瑾瑜比较,满心恐惧很快就变成了倾慕。

仿佛忽然间解开了蒙眼的纱布,她惊愕的发现,曾经令她怨恨不已的晟帝才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男子。

她嗤之以鼻并弃如敝履的那些宠爱,大约是全天下女人梦寐以求的至宝。

她坐在太后身边,捏着绣帕的手不停颤抖,生怕自己醒悟的太晚,再也无法挽回晟帝的心。

但太后甫一发话,就打碎了她意欲重新开始的妄念。

这东西你拿回去,日日下在皇上饭食里。

跟赵碧萱一样,太后现在也是个睁眼瞎,竟一点也没看出慧怡贵妃失宠的迹象。

这是什么?赵碧萱目中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这是‘登仙’。

太后并不多做解释,但赵碧萱却明白了,这是一种毒~药。

什么登仙,该说是黄泉才对。

不,不行。

她摆手拒绝。

心上人毁了容貌之后,她的脑袋瞬间清明起来,明白他这辈子绝没有登基的可能,而她的荣华富贵,现在全都系在晟帝身上。

晟帝若是安康,她才有好日子可过。

舍不得了?那你当初跪在哀家脚边,哭着喊着说这辈子只爱瑾瑜一个是怎么回事儿?你见异思迁的速度倒是快,果然是婊~子无情……太后仰倒在榻上叹息,片刻后神经质的笑开了,可你别忘了,二皇子身上究竟流着谁的血。

你说要是齐奕宁知道这事,他还能饶你吗?反正你那腌臜身子怎么洗也洗不干净,再脏一点又何妨?最大的把柄捏在对方手里,赵碧萱毫无反抗的余地,她含~着泪,答应了太后的要求,心里懊悔万分。

若是当初能扛过冷宫的寂寞,若是早看清楚谁才是真正值得爱的人,她何至于沦落到如此上下不得的境地。

晟帝对她的好,现在想来胜过齐瑾瑜何止百倍千倍。

---------------齐瑾瑜在赵碧萱那里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回府后也不想与王妃见面。

但王妃武功高强,性格跋扈,便是五六个侍卫站出来拦截都被她一脚一个踹得爬不起身。

她推开房门,看清齐瑾瑜的脸,眸光微微一闪就恢复了正常,脸上竟笑开了。

你那处可曾伤着?她拉开齐瑾瑜捂脸的手,笑嘻嘻的问。

齐瑾瑜见她直往自己身下瞄,顿时领会她的意思,气急败坏的摇头,当然没有!甚好,甚好。

钱芳菲抚掌笑叹。

她从小在军营长大,见多了伤残的士兵,自然不会被齐瑾瑜的脸吓到。

而且她成长经历十分特殊,也因此造就了她与众不同的性格。

有一次钱通建立在秋名山的营地被北狄大军围困,断了粮草,眼看将士们快饿死了,且彻底失去了斗志,钱通便把妾室和庶子庶女全都拉出去剁碎了给饥饿的士兵吃,怕士兵们吃不够,还想把几个嫡子嫡女也宰杀。

当时钱夫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却只保下两个哥哥,将她舍出去。

她被关在羊圈里,旁边就有一个士兵缓缓磨着菜刀,一面磨一面用饥饿的目光盯着她。

她当时恐惧极了,撕心裂肺的哭泣,口里不停喊着父亲母亲,但她的至亲一个都没来,却来了一位军师。

他说她是嫡女,若是也杀了给士兵分食,恐怕会让人诟病将军冷血无情,不顾伦常。

于是她被放了出来,母亲将她抱住,一个劲儿的喊着‘我可怜的儿’,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她的心却渐渐冷成寒铁。

她并不感激军师,因为他救她是为了钱通的名声,如果她没有嫡女的名分,已经变成在锅里沉浮的一堆碎肉。

当钱通决定将几个嫡子嫡女送入京城时,两个哥哥惶恐不安,她却欣喜若狂。

她想她一定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绝不嫁给只把她当成工具和摆设的男人。

她的夫君必定要把她当人看,否则她会拉他一起去死。

当接到赐婚圣旨时,她其实很不满意,但齐瑾瑜的洁身自好、脉脉温情,让她看见了希望。

她唯一的担心是他身份那般高贵,长得又如此俊俏,日后纳侧妃该怎么办?若是寻常人家,她可以捏死她们,但皇室宗亲就不好处置了。

现在齐瑾瑜毁容了,天下间除了她,谁还能接纳他?是以,看见狰狞如恶鬼的齐瑾瑜,她非但不觉得恶心,还比以往更珍惜他。

瑾瑜,男子鼎立于天地之间,靠的是真才实干,而非俊俏的脸蛋。

你别灰心丧气,咱们还像以前那样过日子。

她抱住夫君,在他狰狞的刀疤上亲了一口,眼里闪烁着快乐的光芒。

以前她担心他纳侧妃,故而一直不想怀~孕,只等着调~教好了他再生,亦或者确定他本性难移,便生一个孩子然后关起门来过日子。

总之她不想太快要孩子。

但现在不同了,齐瑾瑜是她一个人的,她爱怎么生就怎么生。

王妃的态度让齐瑾瑜好受很多,抱着她温存起来。

现在他越发需要镇北将军的支持,自然该对钱芳菲比以前更好。

夫妻两各怀心思,日子却过得非常和睦。

与风平浪静的恭亲王府相反,皇宫~内却有些不平静,太后联合几名朝臣,向帝王提出立储君的建议。

虽然齐奕宁还很年轻,但他之前自己也曾流露出这种想法,现在来提怕正中他下怀。

行,朕这就下旨册封大皇子为太子。

晟帝的回答让太后差点气晕过去,抖索着唇~瓣问道,你之前不是一直属意二皇子吗?怎能说变就变!自古以来立太子就是如此,不是立嫡就是立长。

朕膝下唯有二子,二皇子非嫡非长,朕怎能立他?太后无话可说,极度后悔当初拦着他册封赵碧萱为后,否则二皇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

但她素来表现的非常讨厌赵碧萱,此时也不可能心急火燎的在晟帝面前劝说他立后。

事情走入了死胡同,为了防止大皇子得了便宜,她只能让几个朝臣暂且消停,然后想方设法的杀害大皇子。

周允晟却先一步将大皇子接到乾清宫教养,虽无太子之名,却已有太子之实。

现在的朝堂上,除了几个被太后抓~住命脉的官员,其他大臣都唯晟帝马首是瞻,更有罗震等人将他视若神明,敬仰万分。

他选择的储君,自是最好的。

大皇子的母妃苏婕妤在宫中的地位瞬间超然起来,每天都要接见许多宫妃,日子过得风光无限。

赵碧萱从不知道嫉妒的滋味原来如此难受。

她原以为晟帝只是在与自己赌气,待自己服个软,他就会回转,但事情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亲手做好三菜一汤,又洒了少许毒粉,她再一次让内侍去乾清宫请人。

内侍连宫门都没摸着就被撵走,跪下回禀的时候真想明明白白的告诉慧怡贵妃:娘娘您已经失宠了,还是算了吧,别折腾了。

赵碧萱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把菜肴装进食盒,抚着一丝不乱的鬓角说道,皇上政务太忙,还是本宫亲自去吧。

到得乾清宫门口,依然被几名侍卫拦住。

你们进去给本宫带句话,皇上自会见本宫。

赵碧萱勉强维持着宠妃的骄傲。

几名侍卫无动于衷,似雕像般站在原地,还伸出剑戟挡了前路。

赵碧萱咬牙,绕过他们往里走,却再次被剑戟顶回来,拉扯间只听噼啪一声闷响,食盒的手柄莫名其妙的断裂,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赵碧萱惊叫着躲开,并未注意一枚黄豆大的石子缓缓滚过她脚面。

卑职见过虞国公。

几名侍卫看清来人连忙半跪行礼,然后侧身让他入内。

赵玄略微颔首,看也不看赵碧萱一眼,径直往里走,绕开一地残羹时脸色忽然暗沉下来,瞳仁深处浮现一抹凛冽杀机。

大哥,您帮我带句话……赵碧萱试图去拉扯他衣袖,却被他用内力震开,冷冷开口,将她拖出去!等人哭嚎着被撵走,他才指着地上的污物命令道,这里先放着,不许打扫,待本国公回了皇上再做处置。

能当上御前侍卫的,一要会看眼色;二要具备敏锐的忧患意识,几人立刻察觉到虞国公话中的玄机,慨然应诺。

赵玄耳目通天,自然知道赵碧萱早就失宠,而且帝王果真为他守身如玉,令他非常满意。

心情大好之下他本打算留下赵碧萱一条小命,却没料她偏要往刀口上撞。

他固然可以暗中弄死她,却更希望能彻底将她从帝王心里拔除。

是时候让那人知道:他曾经宠爱的女人是如何的歹毒淫~荡。

快穿之打脸狂魔 167|15.12周允晟大马金刀的坐在书桌后,手边摆放着许多奏折,脸上透出风雨欲来的阴沉之色,听见内侍在外禀报说虞国公求见,立马吩咐道,让他进来。

赵玄半跪行礼,正要禀报赵碧萱在菜肴中下毒一事,就被奏折砸了满头满脸。

周允晟吐出一口浊气,喝道,捡起来看看!赵玄领命,将许多奏折拢到一处慢慢翻阅,脸上丝毫不见慌乱。

这些都是朝臣们弹劾他的奏折,有的说他勾结外族意图谋反,有的说他贪墨军饷冒认军功,还有的说他走私盐铁等违禁物品到塞外,若是罪名一一查实,足够将他凌迟处死几百次。

国公可有什么话要说?周允晟扬了扬下颚,平静的嗓音听不出喜怒。

这些弹劾奏折,有一大半是确有其事,有一部分是栽赃陷害,但即便刨除栽赃陷害那一部分,赵玄也能落得个意图谋反的死罪,他在西北的威名已凌驾于皇权之上,西北百姓只知世上有西北王,而不知还有一个晟帝。

但这些周允晟并不在乎,他今天把赵玄叫来,纯粹是为了折腾他一下。

别问他理由,这牲口有事没事就把他绑了折腾,他也是跟他学的。

赵玄看完奏折,拱手道,回皇上,微臣没什么可辩驳的,只一句话,微臣对皇上的忠心苍天可鉴,日月可表,若是有谋反之心,便让微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哦?你果真没有不臣之心?周允晟走到他身边,盯着他黑漆漆的发顶。

没有。

赵玄斩钉截铁。

也从未做过对不起朕的事?周允晟问完之后觉得这话好似有些歧义,不禁尴尬的咳了咳。

从未。

赵玄抬眸迅速瞥了帝王一眼。

他怎会做对不起他的事?他是如此的爱着他,恨不能将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给他。

你他~妈~的将老子绑架了那么多次,你还敢这么理直气壮的说没有?!周允晟恨不能指着他的鼻子痛骂,却还是忍住了,伸出手,捏着他下颚,将他俊伟不凡的脸抬起来,同时俯身,直勾勾看进他眼底。

赵玄,记住你今天说得话,若是让朕知道你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朕活剐了你。

帝王凑得极近,每说一个字就会喷出一口馨香的气息,那气息似青草、朝露和阳光的混合体,他只有在亲吻他的时候才能品尝到。

以往帝王都是蒙着布巾,被他掐着下颚逼~迫张嘴,像现在这样面对面,目光互相碰触之下进行的气息交缠却还是第一次。

赵玄忽然间萌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望。

他希望他能睁着眼,好好的,仔细的,把占有他的人看清楚。

他因为高傲而不肯承认自己也得到欢愉时,嘴里总会反反复复的骂着畜牲、混蛋、变~态,从今以后,他希望他吐出的称谓只有赵玄,赵玄,赵玄……他想光明正大的、青天白日的、毫无顾忌的侵犯他,让他明白他的男人究竟是谁。

此时此刻的赵玄,被迫与帝王对视,心里却没有一丝的惶恐不安,反而不停想象着各种各样疯狂的念头。

尤其当这人一字一句放慢语气,说要活剐了自己的时候,他不知道他桃花眼里闪烁出危险而又高傲的光芒的情景是多么美丽,这美丽惊心动魄,摄人心魂,以至于赵玄无需任何抚~慰,下面就起了强烈的反应。

周允晟见爱人许久没说话,额头还冒出许多细小的汗珠,盯着自己的目光明明灭灭闪烁不定,还当他被自己吓住了,心里正得意,眼角余光却瞥见他胯间迅速凸起的巨物,顿时狠狠在心里骂了一句禽兽。

他有说什么让人想入非非的话吗?有做什么极富挑逗意味的动作吗?这禽兽怎么就硬了?别他妈真到了发~情期吧?周允晟立刻松开赵玄下颚,一脚朝他□□踹去,最后一刻怕把自己的性~福踹没了,及时收回九成力道,冷声呵斥,虞国公,你御前失仪了!赵玄逆来顺受的捱了一脚,磕头请罪,请皇上恕微臣无状。

微臣血气方刚又无妻妾暖床,实在难以自控。

那要不要朕赐给你几个妻妾?这句话刚涌上喉头,就被周允晟憋了回去,自己折腾他可以,别人要是碰了他一根头发,周允晟非亲手宰了那人不可。

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他坐回御案后,气息难平的摸着手边的一枚镇纸。

赵玄将奏折捡起来,放在桌子一角,躬身说道,微臣明白皇上今日单独召见微臣的意思,若是您果真猜忌微臣,必不会压下这些弹劾。

您对微臣还是信任有加的,微臣也定然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周允晟冷哼道,你明白朕的意思便好。

赵玄见他红唇微翘,眉梢微挑,小模样看上去挺高贵冷艳,实则俏皮可爱,恨不能将他抱进怀里疯狂肆意的吻一通。

他勉力压下内心的渴望,继续道,其实在入殿之前,微臣有一要事禀报。

何事?周允晟见他语气慎重,这才转头给了他一个正眼。

赵玄走近一些,附耳细说了一番。

周允晟眉梢越挑越高,面上显得非常惊讶,实则心里平静如水。

他沉声问道,若此事查明属实,你可知道赵氏全族都有可能获罪。

毒杀国君,这是灭九族的大罪。

赵氏一族但凭皇上处置,只一点,微臣容不下任何人意欲谋害皇上。

赵玄适时表明自己的忠心。

周允晟当然不会让爱人受到牵连,冲林安扬了扬下颚,去把徐院正找来,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赵玄瞥他一眼,真想将他微扬的下颚摁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庞究竟有多美丽,尤其当他高昂着头,低垂着眼睑,至上而下俯看时,那高贵的,不可一世的表情能让人发疯。

除了占有他,他再也兴不起别的念头。

周允晟太了解爱人了,只要对方稍微动一动眉毛,他就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见爱人眼里滑过一缕缕暗芒,他骂了一句色胚,甩袖走了出去。

几名侍卫守着那堆残羹,见林安请了徐院正过来,这才退开几步。

徐院正能得帝王赏识,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并不怕脏,也不怕死,用小拇指沾了少许汤汁放进嘴里细细咂摸,片刻后脸色微沉。

启禀皇上,菜肴中掺杂了一种名为‘登仙’的慢性毒~药,服食三五年后可致人脏器衰竭而死,表面看不出任何异状。

就算你妹妹弄死了朕,这大齐的摄政王也轮不到齐瑾瑜,不还有你赵玄吗?你可是二皇子的亲舅舅。

因在场的都是自己心腹,周允晟说话无需遮遮掩掩。

众人呼吸略微一窒,纷纷为虞国公捏了一把冷汗。

听皇上这口气,似是怀疑慧怡贵妃的所作所为是受了虞国公指使。

也对,恭亲王现如今要人脉没人脉,要实权无实权,容貌毁了手指断了,就算他是晟帝驾崩后身份最高贵的皇室中人,这摄政王也绝轮不到他当。

赵玄往那儿一站,再没人比他更名正言顺。

是以,皇上这份怀疑也算有理有据。

赵玄没料到帝王也知晓赵碧萱与齐瑾瑜的奸~情,换句话说,他早就对赵碧萱失望透顶了。

这个想法令他整个人都愉悦起来,非但没被吓住,还拱手道,启禀皇上,微臣愿永伴皇上左右。

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如果皇上去了,微臣也不会独活,微臣愿为皇上殉葬,那摄政王,谁爱当谁当,与微臣无关。

一众侍卫和徐院正听了这话纷纷在心里喟叹:没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虞国公,拍马屁的功夫竟然如此深厚,连殉葬的话都敢说。

不过哪里有皇上驾崩,大臣殉葬的道理?要殉也该是后宫嫔妃才是。

周允晟心里像吃了人参果一般舒坦,面上却越发骄矜,定定看了他片刻,冷哼道,史官,方才虞国公说得话可曾记下?若是改日朕驾崩,莫忘了让虞国公继续在黄泉之下替朕效忠。

常伴帝王左右的史官躬身应诺,在《起居注》上提笔写道:乾元十七年闰六月十一日辛卯,上与虞国公行至养心殿前,虞国公曰:愿为殉葬。

上欣然应允,着人谨记。

------------------赵碧萱再次被软禁起来,为了稳住齐瑾瑜和太后,周允晟每隔两天就去凤仪宫中歇一晚,却从未与关押在偏殿内的赵碧萱见过面。

赵碧萱每每听见銮驾到来的声音就会大喊大叫,祈求皇上将她放出去,直喊得嗓子渗血也不见有人理会。

如是过了两个多月,她竟憔悴瘦弱的不成~人形。

砸碎侍从端进来的残羹冷炙,她嘶哑的说道,本宫要见皇上!你去把皇上叫来,去啊!唷,去把皇上叫来,你当你是谁,皇上是你能随传随到的?别说你现在只是个有名无实的贵妃,便是太后,也没有想见皇上就一定让见的。

你砸吧,今儿的饭食就是这个,砸坏了你舔~着吃,反正你是个自甘下~贱的。

侍从讥讽的笑道。

你这狗奴才,竟背着皇上磋磨本宫,待本宫日后复宠,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赵碧萱色厉内荏的威胁。

其实她隐隐也感觉到了,自己怕是再也没有复宠的机会。

若皇上将她贬黜并打入冷宫,或许还有补救的可能,但正是因为皇上什么都不做,只将她软禁起来,才最令她感到恐惧。

她永远也猜不到在前面等待自己的是怎样冰寒刺骨的绝境。

背着皇上磋磨你?且跟你交个底儿,你今日所承受的一切,皇上都心知肚明。

你还想复宠?做梦去吧!侍从一面摇头嬉笑,一面关紧房门,并且挂上一个巨大的铜锁。

赵碧萱瘫软在地,默默垂泪。

现在的她,每天都会想起自己还是慧怡贵妃时的风光岁月,想着晟帝对她的万般宠爱。

那时候她总觉得与晟帝在一起是迫不得已,虚以委蛇,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的苦闷难熬,然而眼下掰开了揉碎了细细回味,竟觉得那般美好甜蜜。

若时光能够倒流,她一定会从入宫那天开始就好好的待晟帝,然后将齐瑾瑜忘个干净。

想到齐瑾瑜,眼前就浮现一张形同恶鬼的脸,赵碧萱心尖抖了抖,越发哭得伤心。

----------恭亲王府,钱芳菲连喝了两个多月的补药,这日忽然觉得头晕恶心,还以为自己有了喜讯。

因齐瑾瑜心情不佳,她在未诊脉前并不敢告知他,只等得了确切消息再让他好生惊喜一下。

有了新生命的加入,他的生活总有了些盼头,便不会再自暴自弃了。

因怕惊动夫君和太后,闹出乌龙令两人失望,钱芳菲不敢给太医院递帖子,而是遣人去外面找来一位妇科圣手。

老大夫仔细探了一会儿脉,忽然惊疑不定的咦了一声。

他曾经受过钱夫人的恩惠,自是不敢隐瞒,一面擦拭冷汗,一面将王妃中毒的实情说了出来。

钱芳菲大为震惊,用一百两银子将大夫打发走,回头又秘密请了几个,个个都与之前那大夫说得一般无二,这才信了。

钱通像对待牲畜那般对待她,母亲关键时刻能毫不犹豫的舍掉她,两个哥哥只知道寻欢作乐,唯有缺银子的时候才想起她……可以说从小到大,她未曾得到过一丝一毫的温暖,故而越发想组建一个理想中的完美家庭。

也因此,她很注意保养,尤其是生育方面,出嫁前的几月日日都请太医前来调理,以确保自己能生下健康的子嗣,又怎么可能会中毒?不是在镇北将军府中的,那便是王府了?但府中没有姬妾通房,谁会加害她?钱芳菲能力十分强悍,瞒着齐瑾瑜在府中排查了一遍。

她手里握着一支暗卫,查别的皇室宗亲可能有点麻烦,查本就被她整治的妥妥帖帖的恭亲王府,只需一天的时间也就够了。

看见暗卫递上来的证据,钱芳菲的表情从震惊到绝望,又从绝望到平静。

她万万没有想到,心如死灰的感觉,自己此生会接连品尝两遍。

如果没有爱上齐瑾瑜,如果死寂的心没有因为他而复活,也许现在的她不会这般恨意滔天。

她总以为钱通那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却原来用柔情蜜~意包裹的毒~药比无情无义更可怕无数倍。

她摸了摸平坦的腹部神经质的笑起来。

齐瑾瑜,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咱们走着瞧!如是按捺了一个多月,万寿节到了,晟帝在宫中举行宴会,邀百官同乐,恭亲王夫妇自然在宾客名单的首位。

齐瑾瑜乃命运之子,消沉了几月慢慢也就放开了,一再告诫自己:如果就因为这张脸而不敢见人,那么日后你如何主持朝政?如何接见百官?凭着这口气,他大胆的走出府门开始交际,竟也适应良好。

宫中设宴是结交朝臣的好机会,他如何肯错过,到了时辰见钱芳菲久久不来,只得去正院催促。

甫一推开房门,一缕浓香便钻入鼻孔,将他熏晕过去。

把他绑在床柱上。

钱芳菲一面下令一面擦拭手中寒光烁烁的匕首。

两个丫鬟低声应诺,用最粗的绳索把人五花大绑,顺手剥了外衫。

钱芳菲走到床前,手起刀落割下一个玩意儿,用阴沉木的匣子装好,又把许多证物拢在一处打包,这才施施然朝前门走去。

管家看见王妃孤身前来,后面跟着两个丫头,一人捧匣子,一人拎包裹,于是追问道,王妃娘娘,王爷人呢?他忽然改了主意,说不去了。

你知道他那张脸……钱芳菲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劝也劝过了,他就是不听,蒙着被子躺下,说不想出去见人。

王爷心情不好,你让下人不要去打扰他,免得他越发想不开。

王爷确实消沉了一阵儿,虽然最近略有好转,但今天乃宫中大宴,满京的勋贵都会出席,王爷忽然胆怯了也很正常。

管家不疑有他,毕恭毕敬的答应下来,并未发现丫鬟捧着匣子上车时,一滴鲜血掉落在车辕上。

钱芳菲抵达太和殿时晟帝和太后还没来,她在齐瑾瑜的位置坐下,倒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脸上露出畅快淋漓的表情。

人生在世,活要活得痛快,死也要死得壮烈,什么恭亲王、慧怡贵妃、太后,惹了她,照样拉着他们下地狱!赵玄在钱芳菲动手的同时就已收到消息,眸色暗沉的瞥了她一眼,心道可惜了,若是托身成男儿,他必要将她招揽到自己麾下。

思忖间,晟帝、慧怡贵妃、太后三人相携而来,百官连忙跪下行礼。

太后见儿子的座位是空的,便猜他不想露面,冲钱芳菲略微颔首,也不多问。

周允晟说了几句开场白就命百官各自取乐。

赵碧萱满心激动的坐在他身边,频频替他斟酒布菜。

她原以为自己会被关在偏殿里一辈子,却没料皇上忽然使人给她梳洗打扮,说要带她出席寿宴。

她当时差点激动的晕过去,及至坐在皇上身边还有种恍如梦中的感觉。

金碧辉煌的大殿、跪伏一片的群臣和命妇、敬畏艳羡的目光、高高在上的位置,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令她兴奋的难以自持。

钱芳菲定定看了赵碧萱半晌,冷笑一声后继续喝酒。

皇上,空腹喝酒伤胃,您先吃些东西垫肚子。

赵碧萱对钱芳菲的敌意毫无所觉,自以为温柔体贴的照顾着晟帝。

周允晟腻歪极了,甩开她后冲虞国公勾了勾手指,赵玄,上来陪朕喝几杯。

赵玄?赵玄的耳尖颤抖了一下,顿时觉得胯部又起了反应。

他做梦都希望心上人能用满是欢愉和痛苦的嗓音喊出这两个字,当他低泣的时候,当他愤怒的时候,当他承受不住的时候,他就会深深的记得,这些无与伦比的感受究竟是谁带给他的。

他不是他口中所谓的牲口,也不是黑衣人,他是赵玄,他的爱人!连忙运转内力把那处压下,赵玄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御前,一面斟酒一面劝解,空腹喝酒不好,皇上还是先吃点东西。

话落拿起筷子,想也不想就把帝王最喜欢的几道菜夹在他面前的碗碟里。

周允晟笑瞥他一眼,摆手道,你也一块儿用些吧。

赵碧萱非常乖觉,连忙使人准备新的碗筷,还略带讨好的叫了赵玄一声大哥,似乎想攀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把人得罪的太狠,现在说什么都不管用。

早知道失去帝王宠爱的后果如此可怕,她当初就不应该做得那般决绝。

见方氏坐在堂下担忧的看着自己,赵碧萱拢了拢变宽大不少的贵妃朝服,强装笑颜。

几轮畅饮过后,皇室宗亲纷纷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递到御前,周允晟知道今天的重头戏在谁身上,都只略看两眼就赞好,命人收入私库,终于轮到钱芳菲时才迅速打起精神。

钱芳菲用同情的目光看了一眼御座上俊美宛若神祗的男人。

她想不明白赵碧萱为何要与齐瑾瑜搅合在一起,晟帝三年来独宠她一人,别说高高在上的皇族,就是平民百姓也做不到如此专情。

她若是她,睡梦中都会笑醒。

冷冽的勾了勾唇,钱芳菲将木匣交给林安。

林安问她宝物可有名字,他好唱出来让群臣知晓,她低笑道,皇上打开一看便知。

周允晟自然清楚里面装着什么,正要伸手去掀盖子,却被赵玄握住手腕。

他不想心上人看见如此污秽的东西,更不想他碰触,迅速挑开匣子后假装勃然大怒,将之掀翻在地,厉声叱问,恭亲王妃,这是何物?坐在前排的朝臣们只见一个血淋漓的条状物从匣子里滚出来,定睛一看,纵使见多了大场面也忍不住惊叫起来。

那竟然,竟然是男人的私物。

恭亲王妃在皇上寿宴上送这种东西,不想活了吗?最大的问题是——它曾经属于谁?钱芳菲神经质的大笑起来,转过头,用赤红的眼珠盯着赵碧萱,一字一句说道,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想必没人比慧怡贵妃更清楚,毕竟它曾经无数次的贯穿过慧怡贵妃的身体,带给过慧怡贵妃无上快乐。

贵妃娘娘你躲什么?您下来看看,它可想念您了!话说得粗鄙,隐藏在话中的深意却更粗鄙,且叫人不寒而栗。

朝臣们恨不能立马消失在大殿之内,全当自己今天没来过。

赵碧萱和太后双双惨白了面色,再看那物,当即摇摇欲坠,坐立不稳。

快穿之打脸狂魔 168|15.13你这贱妇,你把瑾瑜怎么了?来人啊,抓~住她,快抓~住她!担心儿子的念头压过了理智,太后挥舞袖子疯狂大喊。

底下的朝臣们早已经齐齐跪趴在食案后,恨不能把脑袋缩进衣领里去,顺便把耳朵也给堵了。

太后这反应简直是不打自招啊!看她那悲愤欲绝的样儿,那玩意竟然是恭亲王的,且恭亲王还与慧怡贵妃有染?!嘶,不能深想,越想越觉得世事太过荒谬!赵碧萱双膝一软,摔倒在帝王脚边,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

她有心解释,却发现喉咙异常干涩,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用手捂住颜面,以此逃避帝王阴寒的目光。

钱芳菲进宫之前就已经想好了退路,最不济便死在殿上,有什么大不了?人总会死,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她死了,还有恭亲王、赵碧萱、二皇子作陪,也不算亏。

至于同样被扣在京中的母亲和两个哥哥,想起他们,她唯有冷笑。

当母亲不顾她死活将她扔给钱通那天开始,她对家的期望,对亲情的渴慕就完全消失了。

原以为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夫君是另一条生路,到头来却发现那同样也是一条绝路。

如此,她也没什么可留恋,可顾虑的。

唯恐晟帝为了遮掩家丑将百官遣散,然后把自己打入天牢秘密~处决,钱芳菲语速十分快,一面说一面打开包裹,将暗卫搜集到的证据抖落出来。

皇上您有所不知,您的慧怡贵妃与齐瑾瑜可是十一岁就已私定了终身。

这是慧怡贵妃送给齐瑾瑜的定情信物,另附一封深情款款的尺素。

她甩出一枚玉佩和一封书信,紧接着道,慧怡贵妃入宫之后,这二人也没断了往来。

太后宫中有一条地道直达冷宫,齐瑾瑜未出宫开府前夜夜都要循着这条地道与慧怡贵妃私混,两人被翻红浪,鸳鸯交~颈,别提多风~流快活。

及至慧怡贵妃不慎怀了孽种,这二人才急了,几番商议后竟打算让您来当这个冤大头。

见帝王目中隐隐闪动着怒火,钱芳菲神经质的笑开了,没错,就是您想得那样,二皇子不是您的种。

因您与齐瑾瑜是兄弟,约莫无法滴血验亲,但臣女这里却有二人来往的书信,他们如何相思,如何缠~绵,如何偷龙转凤,种种大逆不道之事上面均写得清楚明白。

还有您的好母后,却是从一开始就知情,否则又怎会只心疼二皇子,不心疼大皇子?因为二皇子是她的亲孙子啊!哈哈哈,荒谬,太荒谬了,世人说得果然没错,看似金碧辉煌的宫闱才是最藏污纳垢的地方。

小叔子与嫂嫂通~奸,婆母帮着掩护,还意欲让一孽种鸠占鹊巢,谋夺大齐江山,好一出荒谬至极的伦理大戏!她狞笑着抛开手里的包裹,各种物证掉落一地,有书信、锦囊、绣帕等私物,甚至还有一件鲜红的鸳鸯肚兜和一双罗袜。

不用细看就能想象的出恭亲王和慧怡贵妃是如何的*,欲罢不能。

钱芳菲还在咯咯笑,朝臣们却已经缩成一团,恨不能把自己埋进地砖里去。

亲耳听见如此肮脏不堪的皇室丑闻,也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他们?唯独罗震胆子稍大,抬眸朝堂上看。

太后已经彻底疯了,大喊大叫得让侍卫抓人,连当场格杀的话都放了出来。

慧怡贵妃满脸泪痕的跪在帝王脚边,不停摇头否认。

帝王的神色非常平静,他甚至交叠起修长的双~腿,换了一个更为慵懒的坐姿,这才沉声道,闭嘴。

钱芳菲立马收了笑,涨红着脸跪下,但她很快意识到这句话不是对自己说的。

只见虞国公挥挥手,一直像木桩子般站在殿门口的侍卫就鱼贯而入,随便捡了一块帕子将太后的嘴堵上,反剪双手拖下去。

没人觉得皇上如此对待太后有什么不妥,想想太后和恭亲王干得那些事,就算皇上当堂活剐了他们,那也是情有可原。

钱芳菲的心一下就安定下来。

她原以为皇上为了皇室声誉着想,会不问缘由的将她杀掉,但从他现在的举动判断,他似乎没有那个打算。

这就好,只要还留着一条命,她总有办法脱身,因为她手里还握着最后一张底牌,那底牌一定能打动皇上的心。

大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在等待晟帝发难。

他若是暴跳如雷、喊打喊杀倒还好,偏偏他无动于衷,眸色晦暗,竟像是一个旁观者。

他的冷静才是最让人感觉到恐惧不安的地方。

之前意欲举荐二皇子为储君的几个朝臣吓得冷汗淋漓,肝胆欲裂,更有文远侯及方氏,已然快要晕死过去,本还幸灾乐祸的李氏这会儿也乱了方寸,想抬头窥探儿子神色,终是不敢轻举妄动,心里把赵碧萱这贱人唾了几十个来回。

周允晟端起酒杯小酌一口,见赵碧萱意欲扑到自己脚边求饶,正想将她踹出去,随伺在旁的赵玄却先动了手,一耳光将她抽飞出去,顺着台阶咕噜咕噜滚到堂下,脸颊立时肿了。

赵玄的字典里可从来没有怜香惜玉四个字。

众位大臣不自觉将脑袋往食案下钻,心道虞国公现在才来大义灭亲恐怕有些晚了。

皇上独宠了三年的宝贝原是这么个腌臜东西,不但将孽种栽赃到他头上,还试图蛊惑他将之立为储君,皇上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怪!周允晟喝完一杯酒,见大臣们俱是一副恨不能凭空消失的表情,连史官也停了《起居注》,瑟瑟发抖的跪趴在地上,并不敢擅自把这等丑事记录下来,不由摇头低笑。

恭亲王与慧怡贵妃私通,可是朕之过错?他徐徐问道。

乃二人德行有亏,违背伦常,非皇上有错。

殿中无人应答,唯有赵玄垂首静立,娓娓劝解。

既是如此,朕为何要感觉羞愧并为他们遮掩。

朕行得正坐得端,不怕时人议论,更不惧后人评说。

史官,提笔记录,言辞间切莫含混,却也不能夸大。

史官领命,趴在地上奋笔疾书。

朝臣们听闻此言,莫不佩服皇上的坦荡从容与胸襟宽广,也越发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倘若换了安亲王、恭亲王,亦或其他几位王爷当这个皇帝,现在恐怕早就让钱芳菲和赵碧萱血溅三尺了,在场众人也难逃被整治的厄运。

皇上当真圣明!钱芳菲飞快瞥一眼御座上的俊美男子,心情前所未有的安稳。

晟帝果然与传说中一样,既杀伐果决,又宽厚仁慈,虽然抱着必死的决心入宫,但若是能捡回一条性命,她自然欢喜。

现在看来,晟帝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打算,因为她始终没能从他眼底看见杀气。

发现钱芳菲在偷偷观察自己,周允晟这才点了点她,曼声道,恭亲王妃,恭亲王现在在何处,是死是活?钱芳菲毕恭毕敬的磕头答话,启禀皇上,恭亲王好的很,现如今正躺在床~上昏睡。

臣女并未有杀他之心,不过去了他的子孙根而已。

嘶,去了子孙根还只是而已?恭亲王妃好歹毒的手段。

一个男人没了□□,活着比死了更难受,纵使得知恭亲王与慧怡贵妃有染,偷偷禀了皇上也就是了,何至于下此毒手?朝臣们心内唏嘘,却不知道钱芳菲的苦楚。

她不会把自己的伤口展露出来让人围观,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她歹毒?焉知齐瑾瑜比她歹毒无数倍,待榨干了她的利用价值,怕是会一碗毒~药送她归西。

他不把她当人看,干脆日后他也别做人了!周允晟扶额,再一次被这女人的彪悍折服,甩袖道,来人,将恭亲王妃押下去,待朕亲自审问。

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得不处置了她,不过这辈子,他可以给她留一条更好的退路。

几名侍卫欲擒住钱芳菲,却见她三叩首后自发站起来,气概万千的笑道,不用绑我,我自己能走。

话落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周允晟又让人把赵碧萱带走,这才遣散朝臣,从头至尾一句警告的话都没说。

朝臣们心里很是叹服,回去后自然对此事绝口不提,只刻意疏远了文远侯府和虞国公府。

曾经因为慧怡贵妃得宠而显赫一时的赵家,这次怕是要被抄家灭族。

老文远侯和方氏腿软的走不动路,被几个侍卫扔出太和殿,赵玄也不管瘫软在台阶下的二人,扶着同样手脚虚软的李氏缓缓离开。

完了完了!咱家完了!你这爵位分明是用血汗拼杀来的,却没料要葬送在赵碧萱那贱人手里。

她如此得宠,为何要与恭亲王混在一块儿,她还有没有脑子!荡~妇,不知廉耻,跟她姨娘一模一样!李氏哭哭啼啼,骂骂咧咧,若是赵碧萱在她跟前,怕是会扑上去生撕了对方。

母亲无需担忧,此事必不会连累虞国公府。

您先回去,我有事要办。

赵玄简单解释一句就打马先行。

----------凤仪宫中,赵碧萱被两名内侍反剪双手扣在地上,嘴里塞着一团帕子。

周允晟正一封一封翻看钱芳菲交上来的书信。

两人六七岁结识,十一二岁便开了情窦,最初几年的书信写得中规中矩,甜蜜温馨,后面越写越露骨,尤其两人在冷宫中偷情的那一年,每一封书信似乎都能闻见男女合-欢的气味。

更有赵碧萱送去的肚兜、罗袜等令人浮想联翩的贴身衣物,怕是被齐瑾瑜藏在怀里,夜夜拿出来反复嗅闻。

想到那场景,周允晟摇头嗤笑,用毛笔将桌上的物证拂落,又把厚厚一沓信件扔到赵碧萱脚边,沉声下令,放了她。

两名内侍高声应诺,退后几步。

赵碧萱取掉嘴里的手帕,哀泣道,皇上,臣妾错了,求您再给臣妾一次机会,日后臣妾必定忘了恭亲王,好好伺候您!周允晟噗的一声笑了,摇头叹息,赵碧萱,实话告诉你,你与齐瑾瑜那些烂事,朕一早就知道。

每当朕看见你的时候,你猜朕是什么感觉?赵碧萱傻眼了,这才明白晟帝为何会忽然冷落她和二皇子。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引而不发罢了。

她不想听他后面那些话,因为必定会非常伤人。

当她以为自己能与这人重新开始时,他却早就厌弃了她,甚至安排了今天的一切。

他毁了齐瑾瑜,同时也让她身败名裂。

赵碧萱全都想明白了,一边摇头一边艰难的往后爬。

周允晟大步离开凤仪宫,冷声道,赵碧萱,朕每次看见你就恶心的想吐。

既然你如此喜欢齐瑾瑜,朕便成全你们。

翌日,慧怡贵妃和太后双双得了急症。

太后命大救了回来,下~半~身却瘫痪了,慧怡贵妃福薄,第二天薨逝,死后不赐谥号,不享供奉,只用一张凉席裹了葬在京郊,连个正经的墓碑都没有。

恭亲王犯上作乱被革除爵位贬为庶人,因那处未得到及时医治,有些化脓,许是要在床~上躺很久。

赵玄亲自前往恭亲王府颁布了夺爵圣旨,使人把半死不活的齐瑾瑜抬到燕尾胡同的一所破败民居内,同时入住的还有晟帝赐下的一名女奴。

那女奴披着连帽大氅,看不见长相,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赵玄一走,民居内就响起摔打茶盏的声音,更有婴儿和妇女接连不断的啼哭。

朝臣们见皇上悄无声息的处理了此事,并未滥杀无辜,也未迁怒旁人,越发觉得皇上仁厚。

世人都知道为了爵位的事,虞国公早就跟慧怡贵妃划清了界限,太后联合朝臣拱立二皇子为储君时,素来不在朝堂上发言的虞国公还曾强烈表示过反对,言之凿凿的说二皇子非长非嫡,不堪大任。

也因此,慧怡贵妃的事并未牵连到虞国公府,反倒是文远侯,临到老还晚节不保,被皇上随便按了个罪名捋夺爵位,连家产也全都抄没了。

封府那天,老文远侯不顾脸面,追着方氏往死里打。

若非她教出那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他如何会有今天?打完了,他竟又想起被自己赶出家门的李氏,腆着脸跑去求助。

李氏顾忌脸面和名声,放了他入内,待晚上赵玄回来,却又被毫不留情的撵出去,扬言他要是再敢来,直接命人打断双~腿。

老文远侯本想用孝道辖制他,被赵玄一句话给堵住了,若是你觉得我不孝,只管去衙门里告我,看看圣上如何裁决。

老文远侯哪里有脸去晟帝面前讨说法?便是在街上遇见个面熟的勋贵,也要低着脑袋往墙根里缩,恨不能化成一缕青烟消失才好。

他抹了把脸,一瘸一拐的走了,想起权势滔天的嫡子,又想起身败名裂的庶女,顿时悔不当初。

齐瑾瑜从剧痛中醒来的时候恭亲王府已经被京畿卫包围,看见自己鲜血淋漓的下~半~身,当即就陷入疯魔,捶着床沿声嘶力竭的呐喊。

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与其苟延残喘,不若死了痛快,好几次都往侍卫的刀刃上撞,均被及时避开。

寻死不成,齐瑾瑜唯有自残,后来看见被晟帝送来的赵碧萱,又觉得自己会有今天全是这贱人的错。

若她不勾引自己,自己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恭亲王,如何会沦落到这等地步。

于是他开始变着法儿的折磨赵碧萱,不但对她拳打脚踢,甚至用异物捣弄她私~处,直~捣得血肉模糊方肯罢休。

赵碧萱一面挣扎求饶,一面嚎啕大哭。

如是过了几个月,家里慢慢捉襟见肘,为了弄几个银钱度日,也为了治好化脓的伤口,齐瑾瑜把常常在自家墙根下转悠的地痞流氓引入屋内,谈拢捡钱后抱着孩子出去晒太阳。

赵碧萱绝望的啼哭和凄厉的尖叫从身后传来,却没能令他回头看一眼。

与此同时,关押在天牢内的钱芳菲死了,一名叫做钱途的寡妇带着许多彪壮的护院和万贯家财去了西北边塞,因有西北王照拂,没几年就成了大齐最有名的皮货商人,调理几年后改嫁给当地一名总兵,生下一个胖乎乎的儿子,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本该是一场震动朝野的丑闻,在晟帝的从容淡定中被悄无声息的解决了,虽然晟帝并未禁言,但大家有志一同的抹消了当天的记忆。

如是风平浪静的过了一年,有朝臣猛然间发现皇上子嗣稀薄,后宫空虚,连忙递折子请求广选秀女。

此人话音一落,周允晟明显感觉到赵玄投过来的目光冰冷如刀。

他故作沉吟了一会儿,用黯然的语气说道,此事容后再议,散朝吧。

朝臣们见皇上佝偻着脊背离开,似有千愁万绪在周身萦绕,纷纷为他感到心疼。

别看皇上平时表现的很是平静,但内心肯定不好受,那毕竟是他放在心尖上疼宠了三年的女人。

李大人真是没有眼力,哪壶不开提哪壶,就算皇上果真子嗣稀薄,后宫空虚,也得等皇上缓过劲儿来再提啊!李大人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顺着墙角往外走,不慎撞上虞国公,被他冰冷的眼刀剐了一下。

李大人走路当心点,小心摔了。

赵玄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李大人连连赔罪,出了宫门赶紧骑马走了,到得自家门口,马忽然受了惊,将他狠狠抛下,还踩断了他右腿骨,这下非得在床~上躺三五个月不可。

赵玄匆匆回到家,将几名属下招来。

事儿办妥了吗?办妥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三个月之内,他不会再上朝。

嗯,你给塞外递个口信,让他们动一动,我要回西北。

将军,您终于要回去了!属下这就去安排!几人大喜过望,稍作商议后便陆续离开。

半月之后,朝廷忽然接到战报,说是西北的蛮族又有异动,似乎想纠集大军再次进犯。

赵玄身为主帅,立即跪下请命。

周允晟看得出赵玄急于离开京城,或许是被上次选秀的事刺激了。

他要走,周允晟也不多留,因为他知道这人离不开自己,早晚还是要回来。

接了奏折,他提笔写了一个鲜红的准字,竟毫无挽留之意。

赵玄跪下谢恩,眼里泛着冷光。

周允晟亲自把大军送到城门外的十里亭,眼见浩浩荡荡的队伍随着漫天烟尘消失在官道尽头,他鼻头微酸,竟有些怅然若失。

事后回想,他觉得此刻的自己还是太天真了,赵玄那样的牲口,怎么可能做出独自远走他乡这种优柔寡断,卑微怯弱的举动。

他是自毁系统,毁灭、破坏、掠夺是他的天性,就是再轮回几万次,改换几万个不同的身份,这种天性也不会消减。

于是当晚,在周允晟睡下之后,他就被几个暗卫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出宫,送到赵玄的马车上。

为了让心上人免遭旅途颠簸之苦,赵玄极其罕见的,让人准备了一辆豪华马车,并在车厢里铺设了厚厚的被褥和迎枕。

将人抱进怀里又是爱~抚又是亲吻,直折腾了一宿,赵玄才沉沉睡去。

周允晟觉得胸口很憋闷,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手脚虚软,浑身无力,明明清醒了,却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舔~舐唇~瓣,勉强张口喊道,水,朕要喝水。

水来了,慢点喝。

很快,他就被抱入一个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耳畔是赵玄扮成黑衣人时惯用的沙哑嗓音。

他用力咬下舌尖,让自己清醒一点,心里狠狠啐道:妈的,又被绑架了!你要把朕带到哪儿去?他躲开水杯,一字一句质问。

我是你男人,自然我去哪儿你也去哪儿,问那么多作甚。

赵玄低笑,捏住他下颚,将一杯水硬灌进去,然后低头堵住他唇~瓣,用舌头在他口腔里反复搅~弄,眼见心上人鼻息粗重,脸颊涨红,似是快窒息了,才意犹未尽的放开。

你知不知道朕是大齐的皇帝?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将朕绑了,自己又能逃到哪儿去?周允晟没想到爱人发起疯来如此不顾后果。

赵玄哈哈笑了,摸着他想睁开却总也睁不开的眼睛,一面亲吻他浓密的睫毛一面低语,大齐皇帝现如今好好的待在宫里,你无需操心。

你想偷龙转凤?周允晟语气陡然变得尖利。

不,我不会让一个冒牌货占着你的位置。

过不了几天他就会驾崩,大皇子就是下一任皇帝。

至于大皇子登基后的一系列朝局动荡,赵玄并不在意。

大皇子今年才五岁,如何担得起大齐国祚,就算自己要退位,也要等大皇子年满十四才行,否则朝局动荡之下百姓也会跟着受苦。

周允晟恨不能拿根皮鞭把赵玄倒吊起来抽打,用尽力气吼道,赵玄,你他~妈~的快送我回去!赵玄愣住了,直过了足有半刻钟才堪堪回神,不敢置信的问道,你怎知道是我?嗓音瞬间恢复正常。

我当然知道!第一次把你拽到床~上的时候,你真以为我认错人了吗?你也不看看你那张糙脸跟赵碧萱有哪点相似。

我一开始想亲近的人就是你,你身上的味道我只闻过一次就深深记在脑海里,否则你以为我能一直纵容你放肆?那是因为我他~妈~的心悦你。

你无需将我绑住,也无需下~药,你只要告诉我你也心悦我,我就会心甘情愿的跟你在一起。

赵玄很久没有说过,周允晟等了将近两刻钟,才感觉到一杯带着药味的水递到嘴边。

他连忙喝下去,渐渐觉得身体有了知觉,眼睛也能勉强睁开。

赵玄紧绷着面皮,一双眼珠遍布红血丝,看上去十分可怕。

你说你一直知道是我?他沉声追问。

嗯。

周允晟懒洋洋的答应。

你说你心悦我?嗯。

你说你心甘情愿跟我在一起?你刚才耳聋了吗?还是听不懂人话?周允晟挑高一边眉毛,表情骄矜。

赵玄这才找回一点真实感,将他压在被褥上疯狂啃咬,脸上交汇着狂喜、激动、不安、焦虑等矛盾的情绪。

他掐着帝王下颚,迫使帝王与自己对视,一字一句说道,好,我送你回去。

也许这是心上人为了诱骗他回京的谎言,也许等他踏入宫门,迎接他的是万箭穿心,但为了心上人一句心甘情愿,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他也愿意赌一把。

乖。

周允晟眯眼笑了,勾住他脖颈笑道,回去的事儿不急,我现在有力气了,你让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爽一回怎样?赵玄焦躁的心情一瞬间安稳下来,用力抱紧这人,朗声笑了。

他知道自己赌赢了,如果不是发自真心,如果不是爱得深沉,堂堂大齐国的皇帝又怎会愿意雌伏在他身下?原来这场爱情不是他一个人的追逐,而是两个人的倾心暗许。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深爱的人同时也深爱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