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瑾和姜雨娴在厨房里忙碌了将近两个小时,晚餐终于可以上桌。
姜雨娴全程参与,最后一道菜是她亲自从厨房里端出来的,肖雅恰好抬头,她便问:妈妈,香不香?听见女儿的声音,姜伯明也抬起头,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围着围裙的样子。
他想起刚才跟宋知瑾的对话,眼睛就不自觉地盯在他身上,他发现自己对女儿的了解本是少得可怜。
肖雅笑起来,她说:当然香,我刚走出卧室就闻到香味了。
姜雨娴笑得眉眼弯弯,宋知瑾站在她身后,揉了揉她的头发便低声说:别傻笑了,这是客套话来的。
佣人打点好一切就退下了,饭厅里剩下他们四人。
姜伯明敛起神绪,拿着筷子说:吃饭吧。
菜式还算符合姜伯明和肖雅的口味,他们每一道菜都尝试了几口,最后还是姜伯明评价:总体来说还算不错。
肖雅也说:味道挺特别的。
您和肖姨喜欢就好。
宋知瑾应声。
坐在宋知瑾身边的姜雨娴一直在笑,在厨房里忙碌了这么久,她似乎一点都不饿。
姜伯明亲自给她夹了块**,问她:雨妞,你怎么不提议做爸爸最喜欢吃的红烧?姜雨娴戳了戳宋知瑾的肩,说:他说您有高血压,不应该吃那么多肥腻的食物。
您还是吃点鱼吧,对您的身体有益。
话毕,姜雨娴就把鱼脊的夹到他碗里。
他赞许地看了女儿一眼,而肖雅便说:你爸爸就只听你的话了,每次我劝他,他也不会听的。
姜伯明否认:偶尔吃点而已,何况我每周都做检查,不会有事的。
肖雅仍旧忧心,她说:年纪大了,事事都得小心。
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孩子们都能明白这个道理。
姜雨娴咬着筷子头,没有说话。
宋知瑾察觉姜雨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眉心稍稍皱起。
目光在姜伯明和肖雅之间穿梭,他发现连肖雅的脸色都变得有几分怪异。
他装作无事地低头吃饭,脑海却闪过某些念头。
直至晚餐结束,姜雨娴也没怎么说话。
宋知瑾离开的时候,她才主动跟了出去,挽着他的手臂问:我们明天去哪里玩?今晚的月亮相当朦胧,幽深的夜幕被晕开的月色染成一片淡黄。
夜晚吹起他们的衣摆,姜雨娴半挽着的头发也被吹乱,她靠着宋知瑾的肩,无比贪恋他身上的温暖。
天气报告说,明天会有下雨。
宋知瑾说。
姜雨娴语气遗憾地啊了一声,她最讨厌冬天下雨,路上湿漉漉的,那温度还降得很低,害得她不得不窝在家里睡觉。
宋知瑾没有表态,她问他:那我们还能到外面玩吗?宋知瑾想了想,他说:可以是可以,但我担心你会着凉。
你周五就回英国了,这个时候生病会很难受的。
幻象一下自己身在他乡、无人照料的场景,姜雨娴立即打消外出的念头。
她晃着宋知瑾的手臂,继续追问:那我们明天做什么好?宋知瑾说:你上次让我教你做菜,但一直没有找到时间。
明天来我家,我教你。
这提议倒是不错,姜雨娴马上答应下来。
从前庭到车库,姜雨娴平日需要走几分钟,但今晚似乎十来秒就可以走完。
宋知瑾按了下遥控,解锁的声音响起,车灯随即便闪了闪。
她还不肯松开他的手臂,宋知瑾低头看着她:不舍得我?他的笑容里充满揶揄的意味,但姜雨娴还是点头,轻轻地应声:嗯。
宋知瑾感到口发烫,他亲吻她的额头,温柔地叮咛:今天早点休息,我明天就来接你。
姜雨娴恋恋不舍地目送他离开,回到屋里却发现母亲还在客厅等着自己。
看见她进来,肖雅便招手:雨妞,过来。
坐到母亲身边,姜雨娴问:爸爸回房间睡觉了吗?当然没有,他在书房工作呢。
肖雅拿起放在茶几上的花茶,递到女儿手中,外面冷,喝点热茶暖暖。
淡淡的花香随着袅袅白烟升腾,姜雨娴深深地吸了口气,继而才逐点逐点地喝下去。
捧着茶杯的双手渐渐便暖,她倚着沙发靠背,舒舒服服地窝着:妈妈,您觉得我家老公怎么样?看见女儿这副慵懒的模样,肖雅弯了弯嘴角,然后说:我的意见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对他的看法。
你爸爸说得对,女儿就是外向,你的魂魄都悲哀他勾走了,妈妈要是敢说他的不是,你肯定跟我着急。
姜雨娴黏在肖雅身上,很认真地问:妈妈,您真觉得我们不适合吗?肖雅顺着女儿的长发,沉默了片刻才说:小瑾这孩子,看上去很不算稳重,但细心留意就会发现他成熟得很。
把你交给他,我还算放心。
姜雨娴静静地听着,她很敏感地捕捉到母亲的忧虑,于是便问:还算放心,那就不是完全放心。
妈妈,您还觉得我们哪里不够好?雨妞,恋爱和婚姻是不能够相提并论的。
肖雅温声说,谈恋爱很容易,只要有火花、有激-情,这段感情就可以维系。
但婚姻不一样,就算没有了火花、没有了激情,你们还是要继续走下去。
低着头的姜雨娴没有察觉母亲脸上落寞的表情,她玩着母亲的手指:您和爸爸也是一样吗?肖雅顿了一下,回答:没错。
我跟你爸爸,早就没有了心动的感觉。
我们的爱情已经转化为亲情,你以后也会碰到这样的问题的。
姜雨娴抬起头,有点紧张地问:这问题很解决吗?因人而异吧。
肖雅说,有些夫妻的感情本来就很平淡,这个过渡很很平缓,有些夫妻的感情很炽热,那么这个过渡的落差就会比较大。
这道理就像四季变换一样简单,如果从春天渐渐进入夏天,我们很容易就能够适应,但要一天之内要从夏天变成冬天,我们就会觉得难受。
况且,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久了,彼此的优点很可能会成为日后的相看两厌的理由,更重要的是,没有人能够保证,往后的日子不犯任何错误。
姜雨娴的身体僵了一下,她无意识地收紧手指,唇用力地抿着。
察觉到女儿的情绪波动,肖雅就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火。
她堆起笑容,故作轻松地说:妈妈只是提醒你而已,要是真碰到这些困难,你一定要好好处理。
陷入沉思的姜雨娴机械式地点头,肖雅担心她会追问,于是匆匆忙忙地转移话题:前两天我跟才你二婶聊过天。
她说你们都很适合彼此,让我说服你爸爸,别让他继续阻挠你们的婚事,你和小瑾可要好好感谢她呀。
提起陈菱菱,姜雨娴倏地想起姜延和顾莞的事情。
自从顾莞离开了英国,她们就没有再联系过。
她陪母亲多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就回了卧室找顾莞倾谈少女心事。
顾莞比姜延还要早几天回国,姜雨娴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她聊着,绕了很大一个圈子才试探地提了提姜延。
她马上警觉起来,顾左右而言他。
她们聊到夜深,姜雨娴不仅没能从她话里套出有用的信息,还很悲催地顶着一双熊猫眼跟宋知瑾约会。
宋知瑾提早了十来分钟出门,抵达时还没到约定的时间。
他坐在车上等待,不久以后就看到她的身影渐行渐近,于是就下车迎接她。
风有点刺骨,姜雨娴把自己的半张脸都裹在围巾里。
宋知瑾看见她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他笑着说:昨晚失眠了?让我猜猜原因,不会是想我的吧?臭美!姜雨娴斜着眼看他。
她将手里的保温盒晃了晃,早餐哦,妈妈让我给你的。
妈妈一般比较心软,很快就会松口的。
你应该花多点心思在姜叔身上,记住了没?宋知瑾接过来,装作正经地教育她。
车上的暖气很足,姜雨娴把围巾和绒帽都解下来放到一边,这么艰巨的任务,我当然交给你了。
一路上,他们说说笑笑的,宋知瑾问她有没有哪道菜是特别想学的,她托着下巴,直至走进公寓,她也没有给他答案。
宋知瑾拥着她进屋,他知道她拿不定主意,于是就说:别想了,等下你对哪样食材感兴趣就做哪样吧。
厨房几乎什么烹饪工具都有,姜雨娴兴致勃勃地掀掀锅盖、炉灶的,还询问他一些古灵怪的问题。
宋知瑾跟着她身后,很耐心地回答,她把料理台和厨房都翻了一遍,就连刀架上的刀子一样逐把逐把地研究。
被宋知瑾相中的刀具全是佳品,把把都锋利无比,他担心姜雨娴会划伤,因而把调味盒塞到她手中:别玩刀子了,玩这个吧。
这个调味盒是宋知瑾的中东某个国家的小集市买回来的,上面的花纹致又典雅,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沉,姜雨娴拿了一会儿就觉得手酸。
她用手指弹着盒子的外壳,笑意盈盈地问:这是什么质地,金子吗?宋知瑾哭笑不得,他说:我又不是暴发户。
姜雨娴继续研究橱柜里的食用材料,她一样一样地指,宋知瑾就一样一样地回答。
当她旋开一个粉色的罐子时,一股淡淡的杏仁味道就飘散在空气中,她阻止宋知瑾回答,乐呵呵地说:我知道,这肯定是杏仁粉。
对。
宋知瑾应道,随后很配合地赞她聪明。
杏仁粉是可以做什么?杏仁饼吗?姜雨娴理所当然地问。
宋知瑾点头,过后又说:还可以做你喜欢的南瓜酪饼。
真的吗?姜雨娴的兴致来了,她晃着罐子里的杏仁粉,那我们就做南瓜酪饼。
从橱柜里翻出必备用料,宋知瑾告诉她:黄油、糖粉、低筋面粉、杏仁粉、南瓜粉、泡打粉和**蛋是用来做饼干的,而鲜油、南瓜和酪是用来做馅料的,其实馅料应该用油酪来做的,但我这里没有,所以就有普通酪来代替。
介绍完毕,宋知瑾就想把黄油和糖粉放进搅拌盆里。
姜雨娴突兀地喊了一声,他的手抖了抖,差点就把已经软化的黄油甩到地上。
她歉意地朝他微笑,接着说:让我来,让我试试。
宋知瑾做了个请的手势,姜雨娴把黄油和糖粉都放进搅拌盆后,他把刮刀递给到她手中:把它们搅拌均匀。
这工序貌似很简单,但对于姜雨娴这个初学者来说,还是有一点点难度的。
她的力度不足,费了点时间才让糖粉彻底融在黄油里。
她搅拌的时候很专注,耳后的头发滑了出来,她也没有伸手将它绕回去。
宋知瑾站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她的侧脸。
混合得差不多了,宋知瑾就把它们倒进打蛋器搅打。
看着那团黏乎乎的东西因滚翻而渐渐膨胀起来,姜雨娴不由得惊叹:真神奇。
宋知瑾跟我讲明其中的原理,并教她把蛋和各样粉类依次放进里面搅打,和好以后就把面团放进冰箱里雪藏。
在等待的过程中,姜雨娴也没有闲着。
她好奇地把厨房里的东西了一遍,宋知瑾说:没想到你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可能是受了你的影响。
姜雨娴放下手中的陈醋,回头应他。
没有接触厨房之前,姜雨娴不明白这个地方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而昨晚,她陪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然后把美味佳肴端到父母面前,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共进晚餐。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觉得无与伦比的满足。
宋知瑾自她身后拥着她,双手轻轻地搭在她腰间:原来我的威力这么大。
耳际有点搔痒,姜雨娴歪着脑袋,柔软的唇瓣就印在他的下巴。
宋知瑾或许不知道,他就像是她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渐渐地成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如果冷了有他为自己添衣、饿了有他为自己下厨,孤单了有他与自己相伴,那么她的人生就什么都没有缺少了。
待面团冷冻完毕,宋知瑾将它从冰箱里拿出来,然后将它擀直三毫米厚。
姜雨娴迫不及待地用模具切出饼干,她先用大模具定型,然后再用小模具,把中央位置掏空,最后把它们整整齐齐地放到烤盘上。
宋知瑾在另一端忙碌,他把蒸熟的南瓜压成南瓜泥,混着酪一起搅拌。
姜雨娴切好了饼干就过去围观,他把夹馅装进裱花枪,转头就对上她渴望的眼神。
他了然地问:让你试试对吧?姜雨娴连连点头。
宋知瑾做了两次示范,看着很简单。
只是,当她试着把南瓜酪酱挤到饼干中间时,那股夹馅狠狠地喷了出来,把整块饼干都糊住了。
相对于旁边那两块致的半成品,姜雨娴所做的本没有一丁点美感可言。
为了照顾她的面子,宋知瑾很努力地憋着笑。
她再接再厉,可惜第二次的尝试仍然没有进步。
看了眼脸容稍稍扭曲的宋知瑾,她很大方地说:你就笑吧,憋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宋知瑾还真的笑起来,他握住她的手,唇角上扬:我来教你。
温热的体温传到她的手背,姜雨娴看着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本能地点了点头。
用绵力就可以了,不要大力地挤。
宋知瑾控制着她的右手,缓缓地夹馅挤出来。
折腾了一个上午,他们终于把饼干烤好。
姜雨娴吃了很多,于是中午就不怎么愿意吃午餐。
宋知瑾一定要她吃了小半碗的白饭,她本想摇头,但看见他脸带笑意地盯着自己,她的话就这样堵在了舌尖。
饭气攻心,姜雨娴捂住嘴巴直打哈欠,宋知瑾让她进卧室休息。
在浴室里草草地洗漱了一下,姜雨娴就把自己埋进了他的被窝。
铺床很整洁,可惜有点硬,她睡得不怎么舒服。
她忘记了关门,外面的隐隐传来收拾碗筷的声音。
她只觉得窝心,抿着唇悄悄地笑了。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的时候发现整个卧房都暗了下来。
她转着眼珠,回想了片刻才记起自己身在何地。
她撑坐起来,却意外地发现卧室里还有人。
宋知瑾正把窗帘拉紧,他背对着姜雨娴,因而不知道她已经醒来。
他把衬衣脱下来,要去床尾的软榻拿家居服的时候,他才发现她呆呆地倚着床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光线都被厚重的窗帘遮挡,姜雨娴看不清他的脸。
她动了动唇,问他:已经天黑了吗?她的声音有点沙哑,宋知瑾的喉结滑动了一下,继而回答:还没有,你只睡了半小时左右。
宋知瑾跨到床上,腹线条因他的动作而显露。
姜雨娴怔怔地看着他向自己靠近,直到他轻笑了声,她才狼狈地转开脸。
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宋知瑾看得心痒。
他伸手捧着她的脸,她还迷迷糊糊的,而他已经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她的身体软绵绵的,他几乎不需要使力,两人就双双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