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2025-03-26 13:48:31

然而, 随着日伪统治者对上海的进一步掌控管理, 民众们的生活却是大不如从前。

不许进,不许出, 整个上海沦为了一座孤岛, 岛里面的人只能靠着外国货轮带来的零星物资苟延残喘地活着。

董小姐, 快醒醒, 是时候去买米啦!天色清灰的冬晨, 徐婶扯着嗓子朝楼上叫唤道。

董兵兵听见声音清醒了过来, 房里的炭火已经熄灭了,扑面而来的满是冰冷的空气,她蹭了蹭柔软却微凉的被衾, 静待着腿肚上抽筋的疼痛感过去。

一筒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她的床上来, 它蜷缩着身体趴在床尾,还当董兵兵没有发现它。

眼下才不过十一月底,天气却已经像往年的寒冬那般苦寒, 也不知今年的冬季将持续多久才会结束。

董兵兵在被子里伸手抚了抚肚子,幸好平安已被接走, 否则就得留下跟她一起吃苦了。

在冬天,离开床铺穿衣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强忍着寒冷的董兵兵摸着窗外洒进来的丁点光线开始穿上衣袄, 像她们住的这种老房子是没有电这种新奇玩意的,要想照明只能点蜡烛或是燃煤油。

董小姐,快来喝粥。

见到董兵兵带着一筒下楼,赵婶连忙从灶锅里盛出一碗冒着热气的稀粥来。

灶洞里红着的火光微闪, 散发出洋洋暖意。

徐驰已经捧着一碗粥坐在灶前的小马扎上喝了起来,见到董兵兵进入灶房后则是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董兵兵自然也对他报以微笑。

在灶边忙活的徐婶轻轻踢了徐驰一脚:还不快起来,给你董姐姐腾点位置。

不用不用。

董兵兵连忙摆手。

而底下的徐驰倒也乖觉,已经一手端碗,一手拉着小马扎往外头挪了挪,随后他又将董兵兵常坐的一个高脚凳拖到了刚才自己所在的位置,那里离火最近,也最是温暖。

不知这大冷的天,徐婶是几时起的床,大米被熬得浓稠喷香,显然火候被把握得十分老道,董兵兵惬意地喝着。

原本她其实是打算自己开火的,可是越发滚圆的身子太过笨重,忙来忙去容易出事,正好徐婶嫌如今米肉吃食昂贵,家中负担不起,于是双方商量过后一拍即合,董兵兵出买家用的钱,徐婶则负责照顾她的生活,各得所需,两全其美。

徐驰吃过早饭后,便匆匆地走了,他在舞乐门寻了个迎宾小厮的工作,虽然上班时间有早有晚没个定数,但工钱给得颇高,一个月能有个十七八块左右,再加上偶尔有大方客人给的小费,总共加起来大概也在二十来块,这在平民里算是不错的收入了。

当然这些都是徐婶憋不住嘴,主动告诉给董兵兵听的,但从她说话的表情来看,她对儿子这份工作还是十分满意的。

勤快的徐婶已将灶头擦抹得发亮,她转过身见董兵兵还没吃完后,忍不住小声地催促道:董小姐,时间也不早了,我刚刚看见后门的李寡妇和她婆嫂三个人一起出门,估计也都是排队买米去了,咱们要不也快些去?董兵兵瞥了眼木窗外仍旧灰朦的天色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将剩下的粥汤囫囵吞尽肚里。

一筒乖,等会买完米回来,再带你去遛弯。

董兵兵拍了拍一筒的脑袋后,就与赵婶出了门。

从外头运来的大米昂贵也稀少,不过若干卡车的米面,却要供应一城民众的吃喝,要是不早点去排队,估计有钱还买不到,且如今随着恶劣天气与前方战事的影响,米面运送而来的时间不定,买不买得上还全都得看天意。

徐婶搀扶着董兵兵走在湿滑的青石板路上,她们要去的是最近一个粮食售卖点。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两人绕出了巷子后,又走过几座桥,来到了一条稍显繁荣的大街上,其中某间大门紧闭的店铺前,已经围满了想买米的民众,大家密密匝匝地站在一起,心情显然十分急迫。

距离上一次卖米已经过了好几天,要是今日再推延,那可真的就无米下锅了。

见状,徐婶显得有些愁恼,如果不是凭人头定量发售的规矩,她也不敢带着董兵兵一个孕妇来这人挤人的地方,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好,但都是生活所迫,就她一个人一次分买到的十斤米,根本不够三个人填肚子。

当然也不是不可以她买完米后再排一次队,但那时估计就没米可买了,要知道,每次都有人捧着钱也买不到米的。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女声:三姐?穿着厚实粗布麻衣的董漱雪又惊又喜地看向董兵兵,似乎不大敢相信对方会出现在这里,而她身后站着的则是丫鬟冬春,她们都是来买米的,腿脚不便的董四夫人和春香则留在了家里照看董斯年。

漱雪……董兵兵看到董漱雪也十分高兴,她微抚着肚子,脸上满是温婉的笑意。

然而还不待姐妹两人好好叙旧,粮铺的门却是开了,今日终于有米了,人群顿时蜂拥起来,不过有漱雪等人的围护,董兵兵还是成功买到了自己的那一份米。

最后,她与徐婶加起来总共二十斤米,却花费了整整五元,而这些米仅够三人吃不到两周的时间,物价之高可见一斑。

董漱雪与董兵兵简单闲聊几句,交换完各自的地址后,便背着米急匆匆地要走:三姐,那我走了,我待会还得去纱厂上工,改日有空再去看你。

董兵兵看着她点了点头,切意地嘱托道,那你路上小心些啊。

哎,你也小心些,走慢点。

董漱雪看了眼董兵兵微挺着的肚子,眼神又是复杂又是欣慰,但她很快就带着冬春转身离去了。

将近一年未见,小姑娘沉稳了许多,再也不像以前那般急躁了。

背着二十斤米的徐婶和董兵兵又回了一趟家,这些米都是精贵之物,万一被路上的地痞流氓抢了去,那可真是哭都没处哭去。

家里的一筒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守候在门口的它不安地刨了刨爪子,所幸董兵兵终于回来了。

徐婶背着米进了灶间,她将米桶里的旧米倒进了水瓢里等着中午做饭,又将新米倒入桶里,白花花的大米看得她越发高兴,心情也不像清晨那般患得患失了,食物便是穷人生存下去的命根。

董兵兵在一筒脖间的项圈上系上绳索,这时正好徐婶也从灶房出来了,两人一狗便继续出了门,她们还要去不远处的河湾口买些菜回来。

眼下不过早上七八点的光景,河湾口那片小地方却已经人来人往起来。

河湾口是这半边平民区里各巷道共用的埠头,它临近主系河流,以前素来是各船贩停靠的地方,时蔬鲜果应有尽有,不过现在船道被日军封了,摊贩的规模小了很多,只有在上海城郊种菜的人家会到这里来卖点本地菜。

眼下正是冬日,蔬菜的种类少得可怜,不过就一些萝卜、青白菜、南瓜、红薯等应季素蔬。

徐婶轻门熟路地领着董兵兵在里头转悠了起来,她在王太太家做了多年帮佣,看菜还价的本事很是了得,不一会儿便买齐了几个素菜。

董兵兵利索地跟在后头付钱,她有一个专门装零钱的大荷包,里面几乎塞满了零碎的铜板角子,用来买这种价格较低的蔬菜最适合不过。

徐婶一连报了几个她想做的菜名,又问董兵兵道:董小姐,你看看还想买些什么吃呢?要不再买几根猪骨熬汤吧。

董兵兵看了看两边的摊子,最近腿脚老是抽筋,想来也应该补补了。

徐婶闻言连忙应是,带着董兵兵朝肉禽区走去。

这边的人显然少了很多,路面也相当空旷,董兵兵牵着细嗅着摊脚的一筒站在唯一一个肉摊前。

摊上的猪肉带着血迹,明显是新宰杀的,然而看的人不少,但买的人却几乎没有,无他,太贵了。

以往最好的精排肉也不过两角一斤,可现在两角估计只能买上一口。

有妇人撒泼耍赖般地磨摊主便宜一些,但摊主怎么会肯松口,如今天冷了,猪肉不怕放,怎么着也能卖出去,更何况现在卖肉的就他一家,没人抢生意,那就更不用优惠了。

价格如此,但想吃的人仍买得毫不含糊,徐婶翻检着面前数根被剃干净的猪大腿骨问道:这大骨怎么卖啊?摊主看了她身边跟着的董兵兵一眼,乐呵呵地回答道:轮根卖,两角钱一根。

徐婶皱着眉:咋要这么贵呢,又没啥肉,这搁以往可都是我买肉搭着的添头,白送的。

李大刀,你不厚道啊!被叫做李大刀的摊主见原来是自己的熟客,他摸了摸脑门依旧一副笑模样:现在哪还有白送的添头啊,大娘你要不全包了吧,我给你算便宜点。

徐婶又捡起猪骨看了看:便宜多少?李大刀看了眼摊子上总共七八根的猪骨:免你一根的钱。

两根!徐婶头也没抬。

李大刀又是笑:哎呦大娘,两根那哪儿免得起……双方扯皮了几句后,到底还是徐婶占了上风,她转过头对着董兵兵小声说道:这个价钱蛮好了,多的也可以放着慢慢吃,像那些次等的铜骨都要两三块一斤的……董兵兵点点头,掏出钱袋子付了钱,能把价还到这样不错了,她已经很满意了。

当然,能让徐婶这般挑剔的人成为熟客,这李大刀也有他的过人之处,只见他将骨头切砸成小块方便烹煮,又从摊子下拿出了几根小葱做添。

秦緗小葱?眼光独到的徐婶一眼便看出了香葱的出处。

翠绿欲滴的葱根细且短,切碎了撒汤里,更是能把汤底调得喷香有味,比其他任何种类的葱都要好一些。

李大刀看着董兵兵,笑容显得十分憨厚:给小嫂子补补身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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