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2025-03-26 17:51:28

崔时桥满腔的愤然倔强着不肯认输, 郡主都跳下去了, 小夫人当时呢?瞧着挺好的, 被大人抱下楼就回家过冬去了。

崔时桥:……几人让他独自反省自己的错误, 开始商议参演人员,温在卿指出这场戏的关键,其余倒还好, 唯独扮演郡主的不好找。

安王乃是先帝封的异性王,常年带着家眷镇守西北,几年也不进一次京,当年因着先帝急召便带着郡主来了,好巧不巧,郡主透过车窗瞧见了卖字的柳蕴, 一见即倾心, 借着权势逼迫冬葵,没成想不仅失败了还当着众人的面坠楼,堂堂郡主的颜面丢个一干二净, 没过多久就回西北了, 再也没进过京,寻她本人扮演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另找人代替, 几人因此想到了长公主。

这厢,长公主依旧在琢磨如何接近柳蕴。

自打扮演过宋谣,她就见了柳蕴一次,还被柳蕴堵在了家门外。

当时, 她忆起自己住在巷子里的理由是想与冬葵交好,便备了重礼,亲自敲开了冬葵的门,没成想出来开门的是柳蕴,她心里一喜,面上柔柔一笑,原是大人在家,还以为大人忙去了,冬葵可好些了?我来同冬葵说说话。

实则来得确然不是时候,冬葵如今沉浸在往事里,她若突然冒出来,冬葵又不认识她,只会引起冬葵的不安,柳蕴遂拦在门前,臣多谢公主好意,只是夫人还无法见客,请公主见谅。

长公主柔媚笑容不改,她也不是真来见冬葵的,那便罢了,让冬葵好生歇着吧。

对了,素闻大人的字乃是一绝,清晨起来,我倒也写了几副,还请大人指点一下。

侧身吩咐宫女,去把本公主……不必了,臣这会儿忙着,还请公主另寻他人。

柳蕴送客关门,长公主望着两扇关得死死的宅门,眼泪滴了出来,一路擦着泪回了宫中。

太后见她哭肿了双眼,怒得摔了手边杯子,来人,传哀家懿旨,召柳冬葵进宫,哀家倒要看看她病成了什么模样!内侍来得极快,却被长公主瞪了一眼,母后正在气头上,还不退下。

内侍这才明白太后说得不过气话,匆匆出了殿,长公主转头安抚太后,都是我不好,惹得母后生气,母后可莫气坏了身子。

过了许久,太后才顺好了气,自知真不能召冬葵进宫,耳边长公主还在说,我只是伤心他连多瞧我一眼都不愿,我便有这么差?那多柳冬葵就那么好?他又岂知你的好?太后先前的念头动摇了,以往想着以长公主的品貌,或可吸引柳蕴,若真算计成了,她与余家也不必这么憋屈了,只是现下失败的可能性更大,索性顺势道,他不过是个例外,你忘了以往有多少男子倾慕你?安王府的少将军对你喜欢得紧,先前你在西北,他日日到你跟前讨你欢心,不若忘了柳蕴,召他为驸马……母后,我已与您说过,自始至终都是少将军一厢情愿,我对他没有半分情意,您又何必再说这话?你为何总不喜他?他性子暴躁,一身蛮力,自然不讨人喜欢。

太后叹了口气,柳蕴是有万般好,可现下来看,他对你并无别的意思。

长公主强撑着笑了一声,不急于一时,日子还长着呢。

为防太后再提少将军,她压低声音问,皇兄在广陵宫里……提他做甚!太后神色一变,面露惊恐,就连声音都透着股害怕,那就是个疯子,莫说他成了瞎子,即便死了,也与我们没什么关系。

长公主吓了一跳,不过是转移话题,哪料引来太后这么大的反应,甚是奇怪地又道,他是被柳蕴关的,不知有无怨气?若是他不甘心,东山再起……太后不由想象了一下废帝若能翻身的情景,不由骇得拍着桌子训斥,休得再胡说!震得长公主也害怕了,连忙换了话题,两人又说了些旁的话,长公主就行礼回了巷子,正黯然失落时,宋平水来了,行了礼将请她扮演郡主一事一说,她自然要抓住机会,只是面上还矜持着,手指拨着玉盘里的珍珠,漫不经心地问,大人可晓得?若是晓得,怎不见大人来同本公主说?这是要柳蕴亲自来请她。

宋平水告退后,长公主端坐许久,柳蕴迟迟不来,她轻咬着唇角,知晓这是柳蕴拒绝了,忍着姑娘家的羞耻,派随从去问了一声。

那随从许久才回来,将柳蕴的意思传达清楚,公主愿意也可,不愿意便寻旁人了。

长公主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纠结再三,还是同意了,告诉大人,本公主愿意帮这个忙。

等随从去回禀,她起了身,招来几个宫女,按我的吩咐做几身新衣。

以往住在西北,长公主与安王府的郡主交往还算亲密,自然孰知郡主的穿衣打扮,郡主长在西北,性子张扬,衣饰一贯穿得华贵,妆容更是艳丽,这也是长公主愿意扮作她的原因之一。

长公主难掩喜悦,不由想象了一下当柳蕴瞧见自己一身艳光时的神情。

宋平水一得知她同意了,就让崔时桥去给她讲戏,顾颐想去凑个热闹,被宋平水一拦,现下有个难题。

顾颐神色波澜不惊,他已到了见怪不怪的地步,挑了下眉毛,示意宋平水说,宋平水道:我记得那天,早上天就阴沉沉的,果然没过多久就下起了雨。

顾颐望天:近日晴好,怎么看都不像是要下雨的模样,去司天监问一下吧。

宋平水派随从去问了,随从回来得很快,说是这两日无雨,兴许过几日有。

众人遂想拖几日,可才拖一日,冬葵就焦躁不安,柳蕴见不得她如此,吩咐众人,明日就开始,无雨的话,让暗卫营来。

顾颐又召来暗卫营,暗卫们觉着泼雨甚是有趣,纷纷等着发盆练内力。

有一个举手:是否还像那次下成雨帘子?顾颐搓着下巴问宋平水。

宋平水阖了阖眼:不,是牛毛细雨,你们若真下成了,便十分了不起!暗卫们:……这得把内力精准控制到何种程度!这种时候,顾颐扶额笑了出来,领了盆练去吧!托小夫人的福,日后你们面对后辈可以吹自己了!有个暗卫忍不住幻想了怎么吹自己:想当年,我们为小夫人做戏,一人端着个盆,负责腾空下雨,晓得下什么雨么?牛毛一般的!那天全京城都飘着我们下的雨!宋平水:当真了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顾颐:少说多练,快去!暗卫们遂一人拿一个盆,分散在各处,全神贯注地练习如何下好牛毛细雨。

此时,扮演郡主身边丫鬟的敲响了冬葵家的门,柳蕴与宋平水上街去了,冬葵孤身来开门,丫鬟笑着交予冬葵一封信,这是我家姑娘给夫人的。

而后不容冬葵说话就转身离开了。

当年,冬葵疑惑极了,怀疑这个陌生女子送错了人,追了几步没追上,回了家也没拆信,及至柳蕴回家,她将事情一说,柳蕴道:许是送错了,放着吧,说不定那人会回来寻。

这段戏简单,很快过了。

第二日。

扮演丫鬟的再次出场,这次含着怒气敲开的门,冬葵一见她,忙将信给她,姑娘昨日送错信了吧,喏,信完好无损,还给姑娘。

丫鬟:……原来她家郡主在酒楼等了一上午是因为她没把话说清楚!丫鬟忙将信收了,明明白白地道:没有送错人,送的便是夫人,我家姑娘想邀姑娘到祥和酒楼一聚。

冬葵惊讶,她来京中后从不曾认识什么姑娘,就好奇地问,敢问你家姑娘是谁?丫鬟:我家姑娘身份贵重,不便说出。

既然身份贵重,那与我应没什么可说的,我还是不去的好。

冬葵听柳蕴说过,天子脚下,身份贵重的人物多,能不沾惹就不惹,便送客关门。

故而,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前两次郡主没有见到冬葵,两人真正见面是在第三日。

第三日。

正值百官休沐,天一亮,百官拖家带口来到长街,开了自家铺子的门,套出衣服换上,女眷们换装换得十分开心,不过一会儿长街就热闹起来了。

因着时间还早,冬葵还没出现,众人无事可做,三五成群地聚在街边唠嗑,柳蕴与宋平水已出来支起摊子,官员们眼尖,纷纷涌过来求字。

柳蕴随手写了一副,宋平水迅速抢过来,吹了吹未干的墨汁儿,一手举着,另一手指着自己,求我一声,分你一笔。

柳蕴唇角噙着点笑。

百官见状胆子大了许多。

有人笑骂:求你祖宗成么!宋平水正色:行的,请下地府。

众人哈哈大笑。

街上喧嚣许久,依着当年的时间点,一顶轿子停在冬葵的宅子前,郡主的丫鬟又敲开了宅门,我家郡主请夫人到祥和酒楼一聚。

这次有名有姓,还走出了两个随从,看样子是冬葵不去,便挟持了冬葵去,冬葵略微一想,转身关了大门,乖巧地坐上轿子去了祥和酒楼。

祥和酒楼乃是当年京中第一酒楼,素日生意极好,不是饭点时请说书唱曲儿的来,热热闹闹地往台上一坐,旁边有伴乐的,当时冬葵进来时,大堂里坐满了茶客,说书先生说得正起劲儿,叫好声连连。

这会儿的酒楼乃是定王爷仿照祥和酒楼而建,他嫌开铺子俗气,一下子就出手阔绰地建了三层酒楼,从大堂到后厨应有尽有,跑堂伙计掌柜的皆有家中仆人所扮。

至于说书的唱曲儿的伴乐的,薛松表示,我们礼部包了。

素日主持朝中大典的嘴皮子甚利索,说个书不成问题,至于乐师歌者,礼部多的是,这些人一出场,大堂就热闹得很。

扮演听众的官员女眷穿着寻常衣服,吃着零嘴,听着那说书的开了场,听了一会儿,偷偷凑在一起低语,你觉着像在宫中开大典么?甚像。

装个样子就成了,夫人又不会真听!这就出现了失误,实则怪不得众人,当年柳蕴抱冬葵回家,冬葵在他怀里将事情细细一说,可没提自己图新鲜在大堂听了许久的书。

因着郡主好面子,从来都是她等别人,等了冬葵一次已是够了,绝不会再等第二次,于是派人在酒楼看着,准备等冬葵到了,她再慢慢梳妆,好让冬葵也等她一次。

冬葵倒没想这么多,既然郡主没到,那她就在大堂里听书。

于是,众人皆以为大堂这段不重要,一掠而过就可,万万没料到冬葵一进来不走了,扮演丫鬟的愣了一下,姑娘,我们往楼上走。

郡主已到了?丫鬟:到、到了吧?冬葵眉尖一簇,你上去看一下,我在此等候。

丫鬟手足无措地上楼去了,宋平水等人明白过来,这是柳蕴给的信息不全,搁心里哎呦一声。

冬葵已寻个座位坐下,做戏的众人紧张不已,台上说书的开始卡壳了,冬葵顺势举手,你说得似乎不对!她实则是对以后发生的事情有模模糊糊的记忆,模糊到有时只是细小的一点,比如此刻,她义正言辞地指出不对,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不对在哪儿,旁人就更无从知晓了。

众人慌乱不已。

冬葵一双杏眼蕴着奕奕神采,怎不说了?扮演说书的素日就是个严肃正经的人,每日忙着公务不怎么消遣,哪里听过说书,适才那段已是他能发挥的极致了,无奈之下开始背诵以往主持大典的说辞。

众人:……宋平水:薛松那个傻子在哪儿!罚他一年俸禄。

众人好似置身在恢宏阔大的宫殿里,冬葵听了一会儿,正欲举手,那说书的估摸着怕做戏失败惹了柳蕴不悦,过度紧张之下,大典说辞也背不成了,开始背看过的书籍。

可冬葵要举的手突然停了,面上更是满意地听了起来,众人虽疑惑却也知这段没问题了!他们定然不知,说书的背的这本书,柳蕴给冬葵背过,她听着熟悉,既然感觉熟悉,那就对了!众人被蒙在鼓里,傻傻地松了口气,宋平水赶紧示意扮演丫鬟的下来,丫鬟几乎是跳下楼梯,姑娘,郡主到了,快随我上楼吧。

冬葵遂上了三楼,推开门,只见一个身着华贵耀眼至极的女子坐着,轻轻地掠了她一眼,进来坐吧。

赏赐似的语气,冬葵一介百姓,谨记柳蕴教导,不与权贵争执,寻了个座坐下。

扮演郡主的长公主倨傲地抬了抬下巴,你就是柳蕴的妻子?内心欢喜,她很早就想这么对冬葵做了,可朝中众人看冬葵比看自己都看得重,她也不便将轻视表现出来,如今做戏,她表现得淋漓极致,也就一张脸能看,其余也没什么过人之处。

冬葵自己倒了杯,抿了半口,垂眸一笑,郡主聪慧,我也当真只有这张脸讨我家夫君喜欢了。

有自知之明便好。

长公主轻嗤一声,当年郡主说话直,也不遮遮掩掩的,长公主依着本子的话道:既然你也晓得自己配不上柳蕴,索性离开他吧。

才坐下一会儿就道明来意,冬葵当时抿唇笑着,心里火气蹿得飞快,她扔了酒杯,起身走至窗前,甫一开窗,凉风四起,就是这个时间点,下起了细雨。

酒楼外,暗卫们端着盆腾至半空,用盆一泼,内力一震,雨丝飘飘洒洒,随风散至四方,很快空中全是这般的细雨,落在冬葵眼前,冬葵并无异常,看来暗卫们的任务完成了。

看戏的众人鼓掌:了不起!顾颐哼唧一声。

窗户打开,雨丝风丝飘进来,沾湿了冬葵的眉眼,她回身问道:要我离开柳蕴,郡主是用什么身份说的这话?什么身份?你也说了,我是安王府的郡主,还不够么?长公主也起了身,步步逼近窗户,她这是在用权势压人,冬葵神色如常,便是郡主也不该掺和旁人的家事,夫君若不喜我,我自当离开,单凭郡主一说,我就要离开,岂不是伤了夫君的心?两人并肩立在窗前,冬葵的声音满是凉意,郡主是不敢当着我的面承认倾慕我夫君吧?这有什么?郡主这样的我遇着的多了,自然,她们都不如郡主金贵罢了。

长公主佯装被她戳破心思恼羞成怒,正欲训斥,冬葵侧头望来,眼里全是冰冷的笑意,我也并不打算和郡主对着干,不如郡主应我一个要求,我便考虑一下应了郡主的要求。

这与本子上写的不一样!长公主诧异,嘴上问着,是何要求?冬葵一指楼下,郡主若能从这里跳下去,我就考虑一下离开柳蕴。

长公主:!躲在门口偷听的众人:!!当年,分明是郡主被她拆穿了心思,恼怒之下命两个丫鬟将冬葵挟持到窗台,冬葵挣扎之际,大半个身子被推出了窗外,正是因此,才被身处对面书坊的柳蕴瞧见了。

柳蕴与宋平水因着天下雨了收摊子准备回家,路过书坊,宋平水说要买几本书,两人遂进去寻书,隔着窗户,柳蕴翻书时目光不经意一瞥,堪堪瞧见了摇摇欲坠的冬葵,那是祥和酒楼的三楼,掉下来会出人命的!宋平水只记得当时柳蕴被吓得脸色煞白,踉踉跄跄地奔出书坊,期间撞到书架几行,他紧跟而上,只觉前方那道身形步履不稳,亦是摇摇欲倒。

两人直奔三楼,柳蕴踢开一扇又一扇的门,口中一声接一声地喊,柳冬葵!及至他再踢开两扇门,见冬葵满脸泪水地趴在窗台上,眸中已泛着赤红,疾步过来捞起冬葵往怀里塞,唇瓣还颤抖着。

依据她的说法,当时那俩丫鬟将她挂在窗外,郡主俯身过来一笑,即便你从这里掉下去,这京中也不过是少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你选吧,是要命还是要柳蕴?郡主拿生命恐吓,估计也是料到冬葵会害怕屈服,见冬葵果真露出惊惧的表情,不由满意,看来你是选择自己的命了?冬葵只道,快拉我上去。

郡主示意那俩丫鬟帮忙,岂料冬葵才上来一点,眼疾手快地一手拽紧窗户,另一手就拽住了郡主的手,甫一发力,郡主身子歪在窗台上,她迅疾地松手,再一把拽住郡主的头发,郡主甫一扬头,疼得痛斥一声,大胆!你们最好别动,不然我就松了窗户掉下去,我没了命,估计郡主疼也疼死了。

冬葵抿唇笑着,她若是掉下去,整个人可都挂在了郡主的头发上,扯头发多疼啊,郡主吓得直哆嗦,快去松她的手。

你们敢吗?冬葵作势要松窗户,三人骇得一动不动,冬葵道:倾慕我夫君的多了,不缺你一个,但你是郡主,权势逼人,我应付不了你,索性一起死了吧。

将郡主往外扯。

你敢!郡主眼泪溅了出来。

俩丫鬟吓得六神无主,加上郡主三人,你挤我,我挤你,郡主双腿本就浮着,挤来挤去,只会往外去,加之冬葵扯了一下,俩丫鬟慌乱地一撞,不过一瞬间,身子就翻了出来,冬葵一怔,手下忙松了,不然郡主先疼死了。

只听楼下砰得一声,俩丫鬟啊得一声尖叫,蹿出屋去,应是奔出去救人了,冬葵脸色一白,爬上窗台,往后一瞧,泪就那么落下来了。

郡主命大,摔在了路过的马车上,那马车主人想必十分有钱,马车奢华无比,周身饰以花纹繁杂的饰品,便是平坦的车顶也铺就一层花纹繁杂的软垫,郡主摔在上面,正死死扒着马车不松。

柳蕴在这时进来,抖着手臂拢她入怀,她哽咽一声,我就说要多赚银钱……有钱人……救人命都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