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2025-03-26 17:51:29

三月杏花满枝头。

崔时桥一想到这个版本就告知了顾颐, 快让暗卫们去采杏花。

顾颐像看傻子一样睨过来一眼, 不急, 先说服我相信可能存在这种情况。

崔时桥:当年小夫人在全城人面前跌倒, 灰头土脸的,我相信没有哪一位姑娘愿意用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夫君面前?她兴许会篡改这段,比方说, 比起跌倒出现,撒着花出现,岂不更好?我们姑且一试吧!顾颐夸他:心思细腻!十分配合地命几个暗卫去采摘杏花,墙边的杏树都快被薅秃了,暗卫们才提着几筐花回来,躲在暗处等候命令。

此时, 冬葵还在等花落下, 顾颐忙朝暗卫打招呼,暗卫们提起筐腾至半空,将杏花一扬, 再用内力轻柔地一拂, 登时无数花瓣纷纷扬扬,飘飘落落,落至冬葵肩上掌中, 冬葵心满意足地笑了,伴着花瓣徐徐向街中央舞去。

女眷们:……我好恨!若我能把这一幕刻下来,等柳冬葵脑子清醒了,给她瞧一瞧, 能把她整间衣物房都敲过来了!可惜冬葵才翩翩地舞了几步,骏马疾驰而来,柳蕴沉着一张俊美的面皮,俯身一捞将她放在了身前,拧眉学着当年说了一声,状元夫人,很风光吧?冬葵开心得眼眶都红了,两人往前奔去。

街边众人惋惜,忍不住腹诽柳蕴,小肚鸡肠!小夫人才跳了那么几步就容不得我们看了!口中吐出来的仍是激动欢呼着,一声赛过一声,直追骏马而去。

暗卫们叫了一声好,低头见还有杏花,提着筐应景地继续撒,杏花复又纷纷扬扬,礼部歌者舞者趁冬葵没注意又来凑热闹,沿着街边歌咏起舞,幼帝在楼上瞧得开心,百官亦笑得东倒西歪,酣畅淋漓,家中女眷一开始还只是掩唇笑,到后来手绢一扔凑在一起笑弯了腰。

无一人不尽兴。

朝堂政事不可错,深宅大院蹉跎人,哪能容得下如此放肆的热闹?也就今日,一朝天子在楼上看戏,堂堂首辅在楼下做戏哄夫人开心,那他们还做个什么矜持样!且笑够了再讲!笑声震天中,柳蕴怀抱冬葵溜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游街结束,依照当年情景,柳蕴骑马将冬葵送至家门口,冬葵下马站着不动,一双杏眼殷切切地望过来,惹得柳蕴俯身,唇角轻轻触了一下她的额头,在家等我回来。

转身离了几步,回眸一望,见冬葵还站在门口笑着,久久不动,抑制住回去抱她的冲动,扬鞭远去。

长街这边,百官及家眷尽了兴,依依不舍地离去,三五成伴,语带笑意,今日原本心里堵着事,这会儿倒不闷了。

身边人回,有些事啊,笑笑就过去了。

有的并未回家,回了自家铺子继续玩闹,还有的见满地的落花,索性从铺子里拿来扫帚打扫,宋平水侧头望见,哎呦一声,李尚书,这可使不得!唤来一随从做,偏偏李尚书不依,笑笑口,动动手,活个一百九十九,宋莫人,别耽误我长寿大计!宋平水哈哈笑着挥开了随从,召集顾颐等人到了胡明志家里,几人坐在桌前喜滋滋地总结,今日这场戏,虽也有意外,但幸得状元机智,完美完成!崔时桥谦虚接受众人夸赞,心中信心暴涨,下场写什么本子?顾颐思付,接下来应是大人步入仕途的开场。

那得到翰林院去了。

温在卿接道。

宋平水苦了脸,错!我们要做小夫人的戏!得看小夫人想起了什么,给了我们什么提示!提前准备总没错吧?顾颐用手肘捅了一下他,想想往后他们身上发生的事,好给我们个心里准备。

宋平水往嘴里灌了口茶,并非我不说,是我也不清楚。

当年他还在归化县苦哈哈地读书,靠着柳蕴寄来的书信了解情况,柳蕴在信中说自己进了翰林院做编修,日子过得倒也顺畅,他傻不愣登地信了,生生错了那一阶段的所有事。

房里默了片刻。

顾颐道,那大人之事便先不提了,小夫人当时可有什么事?这得问胡夫人了。

不巧,我当时也在归化县,同样靠夫人的书信了解情况。

杜三娘愁得叹了口气,更为糟糕的是,她就寄了一封给我,我回了信后就再没寄过。

信中提了什么?杜三娘道:夫人在京中的一些琐事,不过有件我到现在还记着,想必夫人也忘不了。

那时柳蕴刚进翰林院没多久,他才高貌俊,时常得先帝召见,做事又极为有分寸,翰林院同僚颇为喜欢同他来往,同僚们常常私下小聚,次次想要柳蕴加入,柳蕴不好拒绝,多半都会应允。

及至暮春时节,有次同僚相聚,都带了女眷,柳蕴便也带冬葵去,女眷们坐一桌,一开始倒也融洽,后来不知为何,冬葵与其中一位夫人发生了争执。

宋平水细问:是何原因?杜三娘晓得原因,却不便说出,只含糊道:她与我说,有位夫人见她成亲几年没孩子,拐弯抹角地欺负她,她忍不了,当时就扇了那夫人一巴掌,后来才知那夫人是存心贬低她,好把自己侄女推给大人做妾。

众人感叹:小夫人还真是受不了外人的气。

崔时桥记录在册,扇了巴掌,没受气,兴许这段不篡改。

顾颐:也许篡改孩子问题,当时没孩子,可别做戏那天,小夫人来一声,哎,我崽儿呢!崔时桥:哥,笔给你,你来写!别逃避,我们必须正视这个问题!顾颐正色道。

几人起身走人,别瞎猜,做不成准备算了,我们安心等大人通知!把顾颐气笑了。

浑然不知自己往事快被挖个稀巴烂的冬葵一整日都眉开眼笑,及至夜间就寝,柳蕴抓了她塞进薄被里,一天了,也该开心够了吧?冬葵翻身环住他的脖子,坐于他腿上,两人面对面,冬葵笑着摇头,不够,还能再开心许多日!夫君似乎没有我开心。

为何要开心?冬葵思付,夫君中了状元,这么多年的书读得也值了,再者,日后夫君做官,我们的苦日子也就到头了。

柳蕴笑了笑,想摸摸她的脑袋,她忽地偏头一躲,目光一怔,夫君似乎不该如此。

咬唇苦苦想了一会儿,脑中空白一片,可感觉告诉她,柳蕴这个反应不对。

柳蕴脸色骤然一沉,当年他被繁重心事所扰,诸多压力苦苦压于心底,冬葵一无所知,只顾欢喜,他有意逗她,不由出言讥诮,苦日子到头了?猛地将冬葵脸颊按在肩膀处,手指抚着她的头发低语,这话错得离谱。

你可知,入了朝,我的苦日子才开始?天子圣心难测,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我若走错一步,身家性命难以保全,只我便罢了,死了就死了,可若我多错一步,你也会被牵连,柳冬葵,你怕吗?冬葵从一开始的迷茫到颤着身子挣扎,柳蕴说话的腔调像极了恐吓,她惊得眼冒泪水,大颗大颗的泪珠浸湿了柳蕴的肩膀,柳蕴察觉到了,却依旧不放过她,反而偏头笑一声,温唇贴到妻子耳边,柳冬葵,朝中曾有一柳家,那可是最清白的世家,可也抵不过皇室的一声污蔑,说倒便倒了,满族皆在狱中含恨而亡,你说,你我同姓柳,会不会也如他们一样?言罢轻轻松了按着冬葵的手,冬葵猛地从他肩膀上抬起头,面带潮红,眼中带泪,整个人都快被闷坏了,她张嘴呼吸着,她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摇头,不会,夫君不会的!溅出的泪水落在被面上氤氲出暗色,起了身要下床逃离,柳蕴掐紧了她的细腰,现在知道怕了?冬葵的泪汹涌而出。

柳蕴望着那泪,不知怎么的,心头高山般的重压仿佛轻了,冬葵的泪落得越多,他心头就轻得更多,好似冬葵哭,冬葵发泄,便是他在哭,他在发泄。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脸色极其难看,却又控制不住地逼着冬葵哭得更狠,不知哭了多久,冬葵嗓子都哑了,他才满足,将冬葵拥入怀中,别哭了,哄你呢。

替冬葵擦了泪,哄她入了睡。

自那日以后,柳蕴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像是得了心病,朝中威压越紧,他越是逼冬葵逼得紧,冬葵总会哭到嗓子哑,他才涌出一股满足。

如是几年。

他以为他瞒得极好,直到有一日,两人吵架,冬葵隔着窗户拿凳子砸他,一手按向自己的心口,柳蕴,我这里长大了,我不要做你发泄情绪的工具了。

她冷冷地望过来,你现在很难吧,先帝一去,陛下就想方设法杀你,而你还想废了他扶小皇子上位。

她拿话激他,却不让他碰一下,更不会落一滴泪,柳蕴恼得脸色铁青,出来!我不!她只在屋里瞧着,你真可怜,靠着一个女人的泪,撑到现在。

眼下,你还撑得住么?他以为,那就是他的报应。

没成想真正的报应在这里,他想下床逃离,可冬葵抱着他的脖子不依不饶,夫君。

正如当年他不放过冬葵一样,冬葵定定地靠看进他的双眼,他再不照当年做,冬葵势必惊慌。

柳蕴仰面靠在床头,一把将冬葵的头按在自己肩膀处,他许久都没逼冬葵哭过了,当年分明是极为愉悦满足的,如今做起来只有狼狈不堪。

冬葵的哭声扎进他的心里。

不知过了多久,冬葵昏昏睡去,柳蕴久久未动。

那时,冬葵睡了一觉醒来,还惶恐着,他安抚了好几日,才消除冬葵的忧虑,兴许冬葵不想记得这些,第二日醒来,她发了会儿呆,才发出声音,昨日你说,今日休沐,翰林院有人邀你做客,你可要去?她这日子直接蹿到了扇人巴掌那一日。

好半响,柳蕴捞过床头衣给给她穿上,去,你也要去。

冬葵啊了一声,可我什么都不懂,会不会损了夫君的颜面?不会,你生得美,这就够了。

柳蕴下床给她穿鞋,等她收拾妥当了,去做早饭时,柳蕴转身去了隔壁,与胡明志夫妇一说,赶回了隔壁。

冬葵还在烧水。

晨光倾洒,墙边探出满枝花朵,柳蕴踩着门槛瞧了许久,冬葵毫无察觉,他张了张嘴,我前日托院里同屋的人帮我挑两个丫鬟,今日也该买到了。

哎?冬葵抬头,脸上沾了些锅灰。

柳蕴走到跟前替她擦掉,日后你就不用做这些了。

见冬葵还不太明白,推她出去,出去洗脸,这里交给我。

冬葵洗完脸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以往在县里她也见过富人家的姑娘有丫鬟伺候,轮到自己身上,她倒觉着别扭,站门口问了声,能不要吗?不能。

冬葵挠了挠鼻子,走了几步,扒着门又问,我能让她们帮我种菜么?随你。

冬葵开心了,那今日参宴,我把她们带上。

可以。

柳蕴出了屋,推她进去,快好了,看着点。

转身出了大门,随从赶来候命,他道:让府里寻两个十三四的丫鬟来,需得夫人不曾见过。

随从去了,很快带两个丫鬟过来,柳蕴吩咐一番,领着她们进了家门,正巧冬葵从后厨出来,愣了一下,这么快?柳蕴点头,唤那两个丫鬟,这是夫人,日后好生伺候。

两个丫鬟行礼,夫人好,冬葵侧着身子躲了这礼,她哪里应付过这般的事,思来想去,道了一声,既然到了,那……一起吃个饭?俩丫鬟懵了懵。

冬葵干笑一声,走至柳蕴身旁扯了扯他的衣袖,柳蕴笑着弯腰,听她低语,怎么办?我才想起来,我就做了咱俩的饭,她们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