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众人一个决绝的背影。
冬葵, 不可胡言!柳蕴冲上去捞她回来, 恼得咬牙切齿, 总死不死的, 倘若你真出了事,我该如何?冬葵一愣。
拦住他们!废帝面色难堪地下令,刑部狱卒持棍上前, 柳蕴近乎抱着冬葵转过身,神情发冷,他与冬葵被算计得毫无翻身之地,唯有动用先帝,殿下,陛下曾与我说过, 王之清此人心口不一, 在沅江府曾构陷上司以图谋上位,都察院的弹劾折子都有记录,这样一个人, 可能相信?废帝只道:口说无凭, 且一码归一码,今日这案子,人证物证俱在……话音未完, 府门外骏马嘶鸣,一道圣旨被从门前举至堂上,到了堂上的却不是宫中的来人,而是都察院的都御史姜九, 姜九领着人过来,挺直着身子将圣旨读完,而后一指王之清,带他走!柳蕴似乎料到了,攥紧冬葵抱着,王之清脸色惨白地离开,废帝慢慢沉了脸,终是拂袖而去,赵潜呆坐在椅子上,半响才晓得下令,将柳大人收监。
心中惶惶然,圣旨虽不是来为柳蕴脱罪的,倒也没什么差别了。
圣旨上说,陛下早起看到文渊阁送来的弹劾王之清的奏折,骂他在沅江府整日动些歪心思,正事没干一件,一一陈述他的罪行,气得陛下摔了茶杯,令都察院严查此人,都御史姜九这才令人威风凛凛地进来。
陛下严查王之清,正如适才柳蕴从王之清的品行下手一般,这两人到底是谁影响了谁,谁也猜不透,唯一肯定的是,若是王之清真被定了罪,柳蕴这案子就成立不了了。
这场戏做到这里,本该是柳蕴入牢,冬葵回家,可这会儿冬葵不愿意回家了,任由柳蕴如何哄劝,她都态度坚决地只有一句话,我也是涉案人员,我不能坐牢么!按理说是能的,但当年圣旨上只提了将柳蕴收监,没提冬葵,冬葵便回了家,这会儿她非要和柳蕴一起坐牢,柳蕴问道:马上就要过年了,牢里什么都没有,你与宋夫人他们一起过年玩乐,不好么?冬葵一个劲儿摇头,我要和你一起过。
柳蕴再也拒绝不得,好。
宋平水得了消息,速命人去收拾牢房。
没过多久,柳蕴带着冬葵进了牢房,房里阔大,桌椅床铺一应俱全,冬葵才往床上一坐,柳蕴正欲抱她,她突地眼前一黑,身子往前一倒,直接倒在了柳蕴怀里。
柳蕴焦灼:冬葵!无碍,无碍!宋平水扯着御医奔过来,大夫预备着,快让他把脉。
当年,冬葵一回家便倒了,把宋平水夫妇吓得赶紧去寻大夫,结果大夫一把脉,笑呵呵道,这位小夫人是有孕了,这两日约莫受了累,受不住才昏了过去,我开张安胎的方子吧。
宋平水连连点头,又惊又喜。
过了会儿,御医把了脉,回禀柳蕴,并无大碍,夫人胎象安稳,往后莫要让她过多忧思才好。
柳蕴颔首。
冬葵这一晕,直接晕了一整日,才醒来已是夜间,她想起身,被坐在床边候着的柳蕴按了回去,她不由问,我睡着了?柳蕴点头,见她还想翻身起来,眉眼一软,你且小心些。
冬葵满脸疑惑,小心什么?柳蕴终于能说出她怀有身孕的事了,俯身贴在她的耳边低语,小心你肚子里的我们的孩子。
这是冬葵等了两年的孩子。
冬葵许是过于欢喜,愣了好一会儿,猛地蹿起来,兴奋地喊,我要看大夫喝药!柳蕴捏眉,双臂禁锢她,看过了,喝药倒是可以。
屋里点起灯火,扮作狱卒的熬好了药端过来,冬葵颇有骨气地自己喝了,末了,柳蕴往她嘴里塞蜜饯,她赶忙吞了咬碎,急不可耐的样子让柳蕴无奈地笑了笑,又不像从前,这么大了,还怕苦。
年岁再长,苦东西又不会变甜。
嘴里的甜味让冬葵满足地眯了眯眼,这会儿不再需要柳蕴的提醒,她小心地钻回被窝,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熄灯过来,我要和你算账!烛火一灭,柳蕴上床躺下,两人躲在被子下面对面,柳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冬葵的长发,冬葵的双在黑暗中异常明亮,白日里,你说你相信我,可为何还要说那些伤人的话?柳蕴凑过来啄了一口她的额头,他知道冬葵现在失忆出了问题,即便与她说清楚了,明日兴许就忘了,但总归,冬葵给了他解释的机会,是我心理出了问题,偶尔你一哭,我瞧着,就好像我自己在哭,舒缓了许多压力。
冬葵一怔,你为何不早说?柳蕴的唇摩挲到了她的唇边,溢出一道苦笑,这让我如何说得了口?这种心病,吓着你了,可怎么办?冬葵的勇敢从来都是炙热无畏的,我不怕。
她拨开的脸,蹭到柳蕴怀里,小心地问了一声,那你是柳家人么?……柳蕴的沉默让冬葵动了气,你再不说,我不让你当孩子的爹了。
是。
冬葵笑出了声,你是不是,我都不怕。
若不是第二日清晨早起,冬葵醒来,喜滋滋地说,快过年了,我们得给孩子买点东西,宋夫人生过孩子,不若让她带我去街上逛一逛?柳蕴都要以为,她恢复正常了,昨夜的冬葵,好像宽恕了他的一切。
夫君以为呢?冬葵问道。
柳蕴无奈,觉着有必要提醒她一下,我们在坐牢。
那我不能出去么?冬葵眼巴巴望着他,他改口,能!召了宋平水过来一说。
宋平水:……我的天,逛街!小祖宗,你能不能有点坐牢的意识!冬葵已然收拾好了,往外瞧了一眼,宋夫人呢?没来?宋平水:行吧。
忙让宋夫人过来,宋夫人一到,就带着冬葵上了街,两人穿着冬衣,在暗卫们挥出的寒风中逛了一家又一家的铺子。
近日暗卫刻苦训练,功力又进一层,为了感谢冬葵,纷纷卖力地挥掌,扮作行人的即便穿了冬衣也冻得瑟瑟发抖,宋平水差点没被寒风刮走,赶紧示意顾颐,风小点。
顾颐哼唧一声,侧头命令暗卫,暗卫们尽了兴,将风挥小一点,冬葵与宋夫人又逛了几家铺子,冬葵非要买料子,说是要跟着宋夫人学做孩子衣服,宋夫人依了她,从街上回来,就在牢里教冬葵做衣服。
柳蕴被冬葵赶到了角落里,目光不离冬葵半分,冬葵不像那时的小姑娘了,眉眼间都沉淀出惊人的娇媚,柳蕴手指动了动,禁不住想摩挲一下她的脸颊,偏偏冬葵不理他,对着宋夫人笑得甜甜的。
柳蕴咳了一声,宋夫人眼珠一转,今日就学到这里,你且多练练,可行?冬葵有点不舍得她离开,明日夫人可要早点来。
还有明日……几人搁心里嗷呜一声,宋夫人秉着你说什么我做什么的原则笑着应下,出了牢房。
桌前的位置腾了出来,柳蕴坐回来,如愿地抚了抚她的脸颊,冬葵偏头躲开,夫君,我在忙。
柳蕴支着下颌,侧头瞧她:你忙你的。
目光巡了一遍冬葵的脸,冬葵被他瞧得慢慢红了脸,你有空看我,还不如给孩子起个名字。
背过身去了。
柳蕴遂不再逗她。
两人这一住,直接住到了冬葵认为的除夕夜,冬葵发愁道:旁人家都要放爆竹,我们在牢中放不得,连个声响都听不得。
柳蕴安抚道:狱卒也是要过年的,他们放时,我们听听。
冬葵欣喜。
宋平水接了命令,在牢房周围放爆竹,还顺带在夜幕上喷了烟花,冬葵透过窗户瞧得一清二楚,兴奋了好一会儿,安静下来时朝柳蕴露出清甜酒窝,夫君,等到明年除夕,我们就是三个人了!柳蕴含笑而应,是。
按照当年情形,除夕夜一过,柳蕴就被放了出来,一是先帝令废帝妥协,不再追着柳家不放,二是王之清恶劣累累,都察院查得一清二楚,顺带帮柳蕴与冬葵洗刷了冤屈,柳蕴遂出狱回至吏部。
此时,柳蕴带着冬葵出牢。
冬葵开始了养胎的日子,柳蕴大多时候被迫装作吏部郎中,白日勤勤恳恳地在吏部当值,晚间才能多瞧冬葵几眼,他恨得不行,冬葵却是逍遥自在,因着是春天,天好,她偶尔和官员女眷小聚,偶尔和宋夫人收拾一些小孩子用的物品,总之日子过得极为舒服。
渐渐地,胎儿月份大了,她的肚子微微隆起,柳蕴想俯身摸了摸,她偏不让,笑着躲开,面上神色突地茫然了一瞬,接着就说,你若是无聊,不若让那两个美人来陪一陪你。
柳蕴:……哪来的两个美人!冬葵扶着腰靠过来,太子不是送来两个美人么?我给夫君喊过来吧。
柳蕴:……不用了!原来是指这事。
当年,太子知了冬葵怀孕,明目张胆地送进府里两个美人,说是命其伺候柳蕴,冬葵笑着替柳蕴收了,及至柳蕴回家,瞧见坐在冬葵一左一右的两个美人,一时顿足,是何情况?冬葵:太子殿下送来的。
柳蕴脸色一沉,正欲差人遣回,冬葵道,为什么要送回?送给我们,就是我们的了,我可以让她们做任何事,对么?微笑着问两个美人。
两个美人颔首。
冬葵点头,行吧,日后换成青竹那般的装饰,做饭洗衣可会?两个美人:……她们学的是琴棋书画歌舞,都是些魅惑人的手段。
冬葵喊青竹过来,带她们换衣,把能做的都教会了。
及至夜间,两人相拥而眠。
冬葵戳了戳柳蕴,你需要那俩美人么?柳蕴堵住她的嘴,我只需要你。
时至今日,那两个美人早已不知所踪,要做这样的戏,还得找两个相似的美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