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璐笙回来了, 比预定的时间, 提前了五天, 彼时, 连明正在跟连成禀报关于宁琳琅的过往。
一偏僻村庄的养女, 因洪水,而逃难回京。
连成晒着太阳, 灼灼阳光晒得他眯起眼来,嘴角翘了下:看样子, 豫亲王跟宁琳琅关系的确不匪。
爹?查不出来,就先放着,她现在恐怕已经怀疑这事是我们干的, 那现在等着人自己撞我们手上, 总能露出马脚的。
是。
阿成。
身后, 徐璐笙叫着,急急忙忙的走过去,道, 受那么重的伤,为什么不告诉我?连成拍了拍那只手,他费尽心思得到的美人, 一如既往,如曾经般单纯美好, 也可能单纯的很好用……他道:没事,就是点小伤,我怕吓到你。
这叫小伤?徐璐笙一双秀眉立马皱起, 连成看着,笑了笑,道,真没事。
不过,琳琅可能有点事。
谁是琳琅?徐璐笙没反应过来,或者说多年下来,已经下意识避开某个名字。
当年,宁方弄丢的你们的女儿。
连成扶着那两道眉,感受着指尖下,某人的僵硬,他趴过去,温声着道,她回来了,没有死,平平安安回来了。
徐璐笙唇间微动着,怔怔的看着人,心脏开始压不住的狂跳着。
连成笑着,如个慈父般:把她接回来吧,我听说,因身份的关系,她不被何夫人喜欢,硬生生的将她跟何初年拆散了。
琳……琳琅?是她,去吧,你应该很想见她。
他轻声哄着,然后看着连穂扶着步子不稳的徐璐笙再次出府,随即嘴角阴冷的翘了下,她回府还没超一盏茶的时间。
爹,为什么?连明不解,之前不是说要瞒着吗?连成继续躺着,不紧不慢着道:此一时,彼一时,把人弄到眼皮底下,才最好抓把柄。
就是不知道,徐璐笙要是知道宁琳琅过去过的什么日子,会有什么反应?宁方又会有什么反应?就是,可惜,现在没证据……他叹息的摇了摇头。
于霜华家宁方捧着碗,漆黑漆黑的药,他闻了下,再次抬头看了眼窗外美景,一颗枯树上挂着两片叶子。
这树挺好看的。
他道。
于霜华嘴角一抽,左边佩刀噌的一下拔出,宁方抖了抖,随即镇定下来,又道:琳琅怎么还没回来?亮堂堂的刀眼前一闪,那刀光闪的人眼瞎。
宁方:……喝了。
于霜华冷冷道。
宁方抿了抿嘴,眼睛一闭,脖子一仰,一碗药迅速入喉,苦得他想哭,不过,做为一大好男儿,他硬是憋住了那点泪花,然后一把抓起一旁的蜜饯,塞进嘴巴里。
两颊塞的满满的,一点一点的动着,神情渐渐舒展开来,看样子,是从痛苦的深渊爬出来了。
于霜华:……还能……再没用点吗?她突然想起刚刚抓药的时候了……她对着抓药的道:能让这药不苦点吗?那人头也不抬的,打包着,八成已经有无数人问过这问题了,他道:姑娘,现在的小姑娘都怕苦,尤其是那些娇娇弱弱的千金小姐,只是呢,良药苦口,所以,你懂的。
于霜华:……要是你家的实在受不了,那就请您出门左拐,就是家卖蜜饯的。
小姑娘爱吃。
于霜华扶额,这小姑娘的确爱吃……门口,敲门声传来,于霜华无奈的摇了摇头,就去开门,门打开的一瞬间,她愣在当场。
少……少夫人?霜华,别这么叫我,宁方在你这,对吧?徐璐笙一双白皙的手捏的死死的,她们刚刚去了宁方的住处,那个曾经她看着都破的地方,现在成了片废墟,空气中还飘着烧焦的味道,那味道闻的她心惊胆战。
是。
徐璐笙进来,看到床上脸色苍白,似乎受了重伤的宁方,身形晃了下。
宁方傻眼了,他没想到,有一天,她还会再来找他?赶忙起身,又牵扯到伤口,疼的额前虚汗直冒。
你怎么……还没等他说完,徐璐笙冷冷开口道,琳琅回来了,对吧?宁方脸瞬间更白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宁方转头不去看人,她今天来的目的,他大概知道了,就是因为知道迟早有一天会有这一幕出现,他才不说的,他以为连成也会瞒着的。
我要她跟我走。
徐璐笙开门见山道。
宁方躺了回去,背对着人,道:连夫人,请容宁某现在不方便见客。
宁方,你永远都是这样!遇事只会躲!徐璐笙怒着,以前是躲宁老爷背后,现在呢?于霜华吗?她一姑娘家,被你拖累成什么样了?你还打算拖累琳琅多久?你别忘了,弄丢她的人是你!徐璐笙吼着,曾经的大家千金,现在的官家夫人,礼仪都不要了,在看到那废墟的时候,就全都不要了。
你保护不好自己,现在连住处都保不住,你谈何去保琳琅?宁方猛的睁眼,转头:什么意思?于霜华赶忙道:连夫人,琳琅现在还在何府当差,您要不下次再来。
徐璐笙,你刚刚说什么住处都没保住?宁方吼道,一双眼泛着红。
徐璐笙愣了下:你不知道?你家现在被烧成一片废墟。
宁方愣在原地,僵硬着脑袋看向于霜华,于霜华不敢看他了,琳琅交待过的,先别告诉他的。
徐璐笙看着那模样,声音软了下来,道:宁方,琳琅跟着你,她将来你要她怎么办?你要她嫁谁?你好好想想。
徐璐笙走了,她坐着马车赶往心心念念的何府。
于霜华?宁方看向窗外那棵枯树,突然觉得自己跟它很像,长那么大了,还长得那么失败……宁方。
你不走,无论我怎样对你,你都不离开,是不是因为我太没用了?他道,虽然这答案他很早就知道,就是从来没直面过而已,或者说,他不敢,没了于霜华,他的确可能活不下去,他从小养尊处优惯了,从来没遇到过什么挫折,遇到事,他爹会解决,徐璐笙说的没错,他遇事只会躲……宁方。
所以,你没法放心走?所以,一切都是他的错。
宁方,你很有用的。
于霜华走近道。
哦……是吗?他嘴角自嘲的翘了下,烧个饭差点把自己烧死,出去会被骗的身无分文,科考连童试都过不了,现在……连给琳琅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了。
宁方,是你救的我。
宁方:那是因为,我能想到救你的办法,就只有替你挡着,如果……如果换成连成,或许,就不会用这蠢办法。
那个人,是真的厉害,以前就觉得,明明出身那么差,脑子却很好用,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轻而易举的解决。
如果是他,是他在自己这位置上一定活的风生水起的,不对,他早就在自己这位置上过,但他做到了刑部尚书,而他……什么都保不住。
于霜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说的没错,那可能真的是以他的脑子,唯一能想到的,但……这世上会拿自己的性命去毫不犹豫的救别人的,能有几个?送琳琅过去吧,等她回来的时候。
宁方道,身子又躺了下去。
于霜华:公子。
她已经很久没叫他公子了,一瞬间,宁方还以为是在宁府。
你是废物了点。
宁方:……不过琳琅小姐不会去连府的。
宁方伸出头来看着她。
小姐,喜欢保护弱者。
宁方:……所以,你放心。
于霜华开解着,她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了,然后宁方一颗心沉到谷底,拔凉拔凉的。
于霜华、宁方、徐璐笙都以为宁琳琅还在何府做事,而何府则以为宁琳琅在家照顾重伤的宁方,至今没人知道,她现在在豫亲王府,抱着萧扬的被子睡得死死的。
一旁,萧扬拿着根胡萝卜,逗着两只肥兔子。
等着快到正午,琳琅饿醒了,一睁眼,两只肥兔子正趴在地上,从上方望去,肥成了两只球,她不着痕迹的舔了下嘴巴。
萧扬走过去一把抱起,道:你该回家了。
于是,她被送出来了,连摸下那两只肥兔子的机会都没,只能幽怨的看着门口的小羊,好歹让她再捏捏它们的肉,想想它们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