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一种女人生气的时候会很美!静夜师太就是这一种女人。
而且静夜师太原本就是美得令人窒息的那一种,在她狠绝的向江别云刺出这一剑的时候。
宁月恍惚中看到了千暮雪的影子。
嗤——江别云周身的护体罡气竟然无法抵挡静夜师太的剑锋,一剑破之轻而易举的透体而入。
呃——江别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静夜。
突然之间,江别云的眼神黯淡,也慢慢的温柔了下来。
一剑穿胸,血涌如注。
眨眼间,飞溅的鲜血红了静夜师太的手。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告诉我!静夜师太撕心裂肺的咆哮,她是江别云的挚友,近二十年的挚友。
他们相识的时候,静夜还不是师太。
三十年了,你做了三十年的大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你好不容易被人人敬重,为了一时冲动?为了一时之快?你就把苦心经营三十年的晚节丢弃?你对得起谁?我一生都在负人……与被人负之中度过……但这一次……我……江别云死了,侧着脸耷拉在静夜师太的肩膀。
嘴角延下的血渍沾湿了静夜师太的衣袖。
一代大侠,到了晚年身败名裂,在唾弃与骂名中离世……静夜师太紧紧的搂着江别云渐渐冰冷的尸体,剑花飞舞,无数青丝如被清风吹散的蒲公英一般飞舞飘散。
月白色的僧袍在飞舞的青丝面前如此的苍白无力。
静夜师太曾发过愿,她虽入空门,但杂念未清。
易怒为噌,重情为痴,嫉恶为怨,在不能做到真正四大皆空之前,这青丝不断。
那一头如瀑的青丝很美,而此刻的静夜师太更美。
因为她的脸是冷的,她的心也是冷的。
遁入空门十八年,今日才断尘缘丝。
采花盗的谜底终于揭开了,但江南武林同道们真心希望这个谜底永远不要解开。
董家小姐没死,但也只剩下了半条命。
而陪着董小姐的音缘小姐,却是被江别云一掌震伤了心脉。
合着江南武林的心力,再加上风萧雨的出手,董小姐终于救了回来,可惜却失去了记忆。
而音缘小姐在救醒之后却沉默不语,唯一说的就是江别云大侠不是采花大盗。
不只是她不信,整个江南武林都不信。
与其相信江别云大侠是采花盗,他们更相信魔教弟子会救死扶伤,当朝天子会扶持势力造自己的反。
但是,这个传言不仅仅是传言。
苏州四大门派的掌门在场,江别云大侠亲口承认。
当时江南四公子在场,天幕府在场,五百武林好手都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最重要的是,静夜师太为了江大侠斩尽青丝,了断红尘!如果事实不是这样,她又怎么会这么做?武林沉默了,沉默之后却是无穷怒火的爆发。
一个纯粹的,无私的大侠竟然成了采花盗?你让那些走江湖的人如何再相信这个世界?江大侠是采花盗,那会不会紫玉真人养了私生子?会不会普陀寺藏污纳垢?对江别云的敬重有多深,对他的恨有多深。
无数人涌来苏州,无数人来到义庄对着江别云的灵堂吐口水。
没有人想着毁尸灭迹,也没有人要将他挫骨扬灰。
因为——他……不……配!你真的不记得了?宁月轻轻地给董小姐倒了一杯茶,茶水的雾气扑腾在董小姐甜美的脸上看起来如此的天真无邪。
不记得了,在我的眼里,什么都是新鲜的。
所以,每一天我都过得那么新奇。
对了,你说你是天幕府的捕快。
天幕府和府衙有什么不同?你就不想知道你的过去?那么你告诉我,我爹娘是不是我爹娘?是!那我朋友是不是我以前朋友?也是!那我是不是我?你当然是你,只不过失忆了而已。
那我为什么要知道以前的事?我的亲人没变,朋友没变,我也没变那么现在的我不就是以前的我?董小姐很开朗,也很有特色。
至少这样的逻辑思维与一般的女孩子有极大的不同。
那么……宁月缓缓的从怀里掏出一面锦盒,一脸严肃的打开。
紫色的粉末,反射着绚丽的光辉。
这是什么?董小姐好奇的问道。
这叫紫罗烟,看到这个,你有什么感觉?宁月微笑的问道。
除了好奇这是什么东西之外……没什么感觉。
这是一种新的胭脂水粉么?宁月庆幸的收起紫罗烟,这是一种慢性的毒药,如果你对它没有了感觉,那就永远也不要再碰它了。
打搅董小姐了,如果董小姐忘记了以前的朋友,你可以尝试的认识一些新的朋友。
贾府的贾晓晓小姐不错,你们应该能聊得来。
告辞!宁月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看起来董小姐真的已经忘记了过去。
而且连毒瘾也忘干净了。
早知道失忆能戒毒的话,前世的戒毒所就不会这么的辛苦了。
刚刚回到天幕府,却被于百里叫道了办公堂。
这是金陵天幕府那边传来的消息,程女侠于今日一早离开金陵向苏州赶来。
程女侠?她来做什么?替江别云报仇?宁月眉头一皱迟疑的问道。
不知道,但从沿路得来的消息……程女侠恐怕是没想再活着回去啊。
宁月一听顿时心底一颤,没打算活着回去?这是要拼命啊。
要知道,女人发起狠来比起男人更可怕。
尤其是程女侠还是个性情刚烈的女汉子。
当年一人对战上百暴徒打到肠子流出来都没皱一下眉头。
这样的女人,宁月想想都心底发寒。
程女侠踏出金陵没多久,便遇到中山四老的拦路。
中山四老对着程女侠破口大骂,当然骂的是江别云。
哪怕四老骂得再难听,程女侠一直笑脸以待。
等四老骂完之后,程女侠拿出匕首就在胸口插了一刀。
啊?为什么?以死谢罪?于百里摇了摇头,夫妻一体,夫君之过既是妻之罪。
妾身有非去苏州府的理由,如不然,就该在四老面前以死谢罪。
今日以我之血,洗夫君之恶,待我去苏州见过夫君尸骨,我定给天下一个交代!好刚烈的女子!宁月不由地叹道。
金陵到苏州不过一日的路程,可到了现在,程女侠才走了四十里路,身上已插了十二把匕首血流不止。
到后来,原本打算跳出来骂一句的武林名宿竟然个个不再吱声。
生怕程女侠再要以血洗罪恶。
金陵绝顶的沈府连忙派出二十四夜前来护送程女侠入苏州。
江南八大门派全部出动沿路打点,如今从金陵到苏州的直道已被打通,估摸着明天清晨,程女侠会到苏州城门!那我们怎么办?严阵以待!谁知道程女侠来了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所有捕快取消休沐全部回来职守。
就算最后打起来也必须控制冲突防止波及到苏州百姓。
是,属下明白!清晨的薄雾已悄然散去,远处田野的镜头,好似冒起了一个鲜红蛋黄的轮廓。
苏州城的南门内已经被各色各异的武林人士占领。
或是站在城楼上,或是站在屋顶瓦硕之间。
剑客,刀客,门派弟子,应有尽有。
开城门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准点的钟声响起。
一排手持长林枪的城门守卫跑出营房慢慢的打开沉重的城门。
城门渐渐的倒下,形成了护城河上的桥梁。
城门大开,围拢在城门口的武林人士却并没有出城。
只是分开了一个通道让普通的百姓进出。
来了——又一声叫唤,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的向城门外望去。
一个长长的队伍,为首的是一个衣裳褴偻的女人。
发丝斑白,原本红润的脸上已是如雪一般的苍苍。
身上的衣裳原本应该是江南知名的苏绣,但此刻这件衣服就是给叫花子也未必愿意要。
随着女人的走进,城门内的武林人士齐齐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娇弱的前胸,满满的刺着十六把匕首。
血液已经干枯将身上的衣衫凝结成坚硬的铠甲。
女人走的每一步都如此的艰难,但是她却如此的倔强,身后的少女向上前搀扶却被女人一把甩开。
城门口的数十丈距离,女人竟然花了整整一刻钟才走进城门。
程女侠,江大侠在苏州城西的义庄,我替您引路……一个少年英杰凑到程女侠身边轻声地说道。
没时间了……先去……天幕府!女人很累,一句很普通的话,她竟然喘了三次气才说完。
少年点头,转过身向着天幕府引去。
还没走过几步,女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失血过多,如今虚弱的她甚至比刚出生的婴儿还要无力。
程女侠——周围惊呼飞奔的上前想要将她扶起,但倔强的女人硬是甩开了所有的手,眼神坚定的看着前方,几乎用爬的办法向天幕府挪去。
宁月今天总感觉心神不宁,也许是昨夜没有睡好的原因。
但没理由从今早醒来这眼皮就跳个不停啊?宁月刚刚端起碗,准备吃午饭,突然间一个木牌捕快风风火火的冲进膳堂。
俯捕,俯捕大人……出大事了,武林人士包围了我们天幕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