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子时。
大门口。
等一下!神情紧张激动的叶大娘忽然站住,然后看向站在门口迎接她的安争:我想换件衣服。
安争点了点头:有准备,小流儿先带你去洗漱更衣。
叶大娘身上的衣服有血污,很脏,她的肩膀上还有两个血洞没来得及治疗,还在流血。
天牢的铁链穿过了她的肩膀,若非诸葛愁云隔一段日子就去为她治疗,怕是早已经死了。
苏太后的人日日折磨她,而沐长烟不断派人去救她,就这样被折磨被救,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一年,可想而知她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说体无完肤,丝毫也不为过。
好端端一个绝色女子,现在已经快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安争回头看了看曲流兮:带叶大娘进去吧。
曲流兮和古千叶一左一右扶着叶大娘往院子里走,叶大娘的双腿都在发颤:小七道……在哪儿?安争回答:已经睡下了。
叶大娘声音颤抖着说道:带我先去窗外看他一眼,行吗?安争笑,可心在疼:当然啊,快去吧。
曲流兮她们两个扶着叶大娘进了院子,安争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伤势确实影响还是很大。
断开的骨头虽然接好了,而且曲流兮的药绝对一流,不过也不是十天就能彻底康复的。
可是他觉得今天夜里如果不去做点什么,他没办法睡着。
叶大娘。
安争叫了一声,笑着问:平时在天牢里,折磨你的人叫什么名字?叶大娘回答:一个叫刘元,一个叫杜周,还有一个女医性子最恶毒,叫庞春梅。
怎么了?安争嗯了一声:没事,就是随便问问。
他看了杜瘦瘦一眼,杜瘦瘦心领神会。
我们出去买些宵夜,叶大娘怕是也饿了。
安争拉了杜瘦瘦,两个人离开宗门。
曲流兮在后面喊:胖子你照看好安争,他的伤还没好。
杜瘦瘦一边摆手一边走:放心就是了,我还能把你的小安争弄坏了不成。
安争摇头:这个弄字用的不好。
杜瘦瘦认真的问:那换成一个玩字?安争:滚……两个人顺着大街一直往外走,杜瘦瘦忍不住问:安争,这深更半夜的,而且天牢那边说不得还打的一塌糊涂,咱们就这么出去找人,能找到吗?安争道:若是现在才去打听,当然没地方去。
从进了方固城开始我就一直在打探天牢那边的情况,这三个人的名字我都知道,只是当时并不知道他们三个就是看管叶大娘的。
不用说,这三个人都是太后那边的人。
尤其是那个女医庞春梅,身为医者,心思却那么毒,我觉得我一定忍不住今晚。
杜瘦瘦道:我觉得我也忍不住过今晚。
就在这时候,后面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就是古千叶的声音:你们两个大男人,想去找女人的麻烦合适吗?她跳过来,一手挽着安争的胳膊一手挽着杜瘦瘦的胳膊:还是我比较合适。
你不去照看叶大娘,跑出来干吗?我们……只是去买个夜宵而已。
呸,胖子我告诉你,要是说谎话的人遭报应,只怕你天天被雷劈。
你开什么玩笑,胖爷什么时候说过谎话了。
我是一个诚实可靠的男人,男人之中的典范。
行了行了,说说吧,先去找哪一个啊,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安争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刘元和杜周两个人都没有家眷,天牢里专门用刑的人不敢让自己家眷在身边,怕遭报应。
他们都住在天牢里,平日并不出门。
那上哪儿找去?今夜天牢那么乱,他们敢继续留在天牢吗?天牢附近的客栈找一找,他们也不敢走远,一定会找个方便的地方看情况,等到事情平息了,他们还得跑回去。
安争看了看天色:咱们小心些,朝廷的人一定已经赶去天牢那边了。
他们一边走一边说,忽然看到远处街口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手里擎着一把油纸伞。
此地距离天牢还很远,依稀可以看到那边有火光。
这个人就那么突兀的出现,拦在那,透着一股子诡异。
是谁?!杜瘦瘦下意识的问了一声。
安争道:你们在这等我,我认识他。
安争加快脚步过去,离着近了就看到陈少白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去替叶大娘报仇的吧?陈少白问。
安争点了点头:你没猜错。
陈少白微微摇头:那就别去了,现在天牢方圆五里之内全是兵,谁也没办法靠近。
从天极宫里赶去的修行者随随便便一个都能把你们三个灭掉。
人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连一晚都忍不了?安争道:我不是君子。
陈少白道:真巧,我也不是。
但是今夜你们还是回去吧,总不能把自己折在那。
安争抬起手指了指陈少白:你受伤了?陈少白的额头上,有一条血缓缓的往下流。
陈少白嗯了一声:把叶大娘带出来之后回去杀了几个人,结果遇到了个刑部赶去的硬点子,虽然我是绝世的天才,不过也有大意的时候。
当然若不是恰好看到你们过来,我已经找地方藏起来养伤了。
可是现在,也许用不了多久天极宫的人就会闻着血腥味找过来。
你说,为了保护你,我付出这么多,你该怎么报答我?安争道:赶紧走吧,我不去了。
陈少白道:嗯,这才像话。
他转身,走路的姿态有些别扭,安争看到他的后背上有一条长长的伤口,血已经把他的整个后背都浸泡透了。
别逞强了。
安争掠过去,将陈少白一把抓住,然后扛在肩膀上往回疾掠:今儿别的事先放放,就是他把叶大娘救出来的,现在受了重伤,必须先带他回去治疗。
胖子,想办法把血腥味清一清。
杜瘦瘦点头,找出曲流兮给他的药粉。
这些药粉可以隐藏气息,算不得多珍贵,但却是曲流兮的独家秘方。
他将药粉洒出去,药粉随着微风散开,那血腥味立刻就淡了不少。
古千叶和杜瘦瘦一左一右护着安争,安争咬着牙扛着陈少白往回跑。
喂!安争听到后背上的陈少白喊了一声。
干吗?这个姿势很难受啊白痴。
闭嘴!陈少白道:这算是你报答我的一些恩情好了,我也不说谢谢。
不过白痴,我怎么可能跟你回去呢?安争的后颈上忽然一疼,身子往前扑倒,再看时陈少白已经消失不见。
四周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杜瘦瘦将安争扶起来,安争往四周寻找,连个人影都没有。
距离安争他们至少一里之外,屋顶上,一个背剑的年轻男人扶着陈少白站在那。
我先把你送回去。
背剑的年轻人看了看安争他们所在的那个方向:倒也奇怪了,血培珠手串居然都没有让他的修为停滞不前,以前主人可没有选中这么好的器皿。
你闭嘴。
陈少白微怒:这个人于父亲有恩,你说话客气些。
背剑的年轻人垂首:少主教训的是,属下记住了。
是谁伤了少主?陈少白摇了摇头:算了,你若是出手,整个方固城都会乱成一团。
先带我回去治疗伤势,伤我的人,我自己会去杀了他。
背剑的年轻人点了点头:那好,咱们先回去,主人也很想念少主了。
他脚下一点,带着陈少白飞上天空,两个人好像箭一样笔直的飞上去。
天空上,好像一朵漂浮着的黑云的东西,其实是一辆战车。
那车是青铜铸造,古朴而肃杀。
战车上有着稀疏简单的条纹装饰,又像是什么隐晦难懂的符文。
拉车的是一头独角兽,如马,有独角,生双翅,悬停于半空。
背剑的年轻人带着陈少白上了战车,独角兽低低的叫了一声,然后拉着车飞向远处,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后来人们听说,那天夜里,一群从幽国来的修行者攻破了天牢,试图将幽国郡王谭松救出。
天牢的守卫和幽人恶战,损失惨重。
不过后来天极宫和刑部的高手赶到,将幽人击败。
虽然谭松没有被救走,不过幽人为了制造混乱,将天牢里好几囚徒放走,还杀了一些。
这一战,来袭的幽人总共有十六个,全部被杀。
锦绣宫。
李昌禄跪在床边低声说道:太后,这件事似乎有点不对劲,若真是幽国的后援到了,不可能实力普遍比较低微。
这次的劫狱,怎么看都像是雷声大雨点小。
而且来的人全都死了,奴婢问了一下,至少有一半不是咱们的人出手击杀的。
苏太后冷哼一声:还不是为了那个叶韵,倒也是费尽心机。
不过现在大燕局面紧张,先由着他来。
等到对幽国的战事告一段落之后,我再收拾他。
李昌禄道:不过,由此可见大王暗中积攒了不少实力呢。
苏太后道: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东西,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军方的人站在他那边,但军方的人难道敢在明面上对抗我?也仅仅是站在他那边,保证他不会被我废掉罢了。
至于其他的,那些江湖草莽,无需在意。
京城之中,所有的宗门所有的学院,都是我的人。
大燕之内,江湖也是我的江湖。
江湖当然不是谁的江湖。
天牢的事过去三天之后,京城里对于幽人是搜捕更加的严密了些。
安争和杜瘦瘦几次想出去,都因为盘查太严所以不得不无功而返。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曲疯子终于带回来一些消息。
安争发现回来的曲疯子脸上肿了,忍不住问了一句:挨打了?曲疯子叹了口气:你不是让我假扮成算命的,走街串巷的去打听那个刘元和杜周吗,终于给我打听出来了。
这两个人在天牢的事发生之后,知道叶大娘逃出去了,唯恐被报复,一直不敢露面。
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的情人叫小萱,住在东四条大街上。
安争问:我是说,你被谁打了?曲疯子:能不问吗?我的人被欺负了,怎么能不问。
也不是……也不是被欺负了。
唉……就是我打听到那个小萱住在哪儿之后,打算在她门口探探消息。
我刚找地方坐下,过了一个女子问我是算命的吗?我说是啊,你算什么东西?然后她说你算什么东西!就给了我一个嘴巴。
安争咬住嘴唇:这个……我去看看饭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