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没完没了

2025-03-27 04:29:26

裴潜是个要相貌没相貌,要身家没身家,要前途没前途的三无青年。

不管放在哪个朝代哪个地方,像他这样的人都是一抓一大把,注定没有出头之日。

对此裴潜倒是满不在乎,快快活活地过着属于他自己的小日子。

然而有一天,当他被老鬼威逼利诱,冒名顶替那个被秘密处决的红旗军叛徒段悯混进云中兵院,逐步获取到院主裘火晟和院监流云沙的信任,并成功窃取了制造云中雷的绝密资料,还认识了一位绝世美女花灵瑶后,他快活滋润的小日子也就到头了。

而这次我们的故事也正是从裴潜功成身退,打算回来向老鬼交差说起……老鬼是裴潜的师傅。

但裴潜从未承认过这点,甚至老鬼自己都觉得有裴潜这么个不争气的徒弟是件很丢脸的事。

然而根据鬼狱门不成文的规矩,当师傅的门下只能有一个徒弟。

除非这名弟子死了又或者被踢出了门墙,否则绝不能再收第二个弟子。

所以老鬼一直在动着换徒弟的念头——至少裴潜心里是这么觉着。

可惜他的阴谋屡次被裴潜识破,这对师徒勉勉强强凑合着过了七年。

按照老鬼事先的承诺,裴潜只要成功盗取了云中雷的资料,就能够见到失散七年的姐姐。

冲着这点裴潜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外带三番五次地在青楼遇险,总算把差使搞定,就等着见他姐了。

谁晓得裴潜兴冲冲回到自己和老鬼隐居的那座竹林里,迎接他的除了几间空荡荡的青灰瓦房外,就只有一张钉在门板上字条。

字条是老鬼留的,上头很没良心地写道:真没想到你小子还能活着回来。

你姐在泰阳府。

你有眼睛有嘴巴,胳膊腿脚一样不缺,那就自个儿去找她吧。

裴潜先用眼睛盯着这张字条看了足足一炷香的工夫,然后牙齿咯咯怒响,破口大骂道:老鬼,我和你没完——伸手撕下字条扯得粉碎,最后丢在地上狠狠踏了几脚,直等纸片陷入泥地里,再也不可能重新拼凑起来,他才余怒未消地转身骑上从云中兵院骗来的坐骑,一路狂奔冲出竹林。

从裴潜和老鬼师徒的住处到泰阳府直线距离一百八十九里,当中必须经过六组盘山道,四座山梁,两条江河还有一座和云中山同名的数千人大镇子,路程不免像牛皮筋般拉长,最后不得不在一百的一上头再加上一条杠,变成了二百八十九里。

裴潜骑的黑马是云中兵院千挑万选的上等军马,号称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但刚出了竹林,裴潜就悲哀地发现,不光是人会吹牛,马也如此。

按照胯下黑马的速度,在天黑前顶多也就赶到云中镇。

但裴潜还是很爱惜他的坐骑,因而决定不惜花费重金,也要在今晚替它安排一处充满芬芳真爱的好地方宿夜。

于是他来到了云中镇那条著名的花街上,牵着大黑马一边走,一边琢磨路边还有哪家青楼是自己还没逛过的。

姓段的!突然裴潜听到不远处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一个膀阔腰圆的彪形大汉从天香楼里冲了出来,宛如凶神恶煞般指着他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往老子的地盘上跑!这人名叫莫大可。

他既不是天香楼的龟公也不是看家护院的保镖,而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军官,受封正四品天虎骑统领,却和裴潜有着天大的过节。

这过节足足价值四千八百多两银子,还外带莫大可的情妇,前任的天香楼老板娘叶三娘的老命。

幸好莫大可并不知道叶三娘是裴潜杀的,他一直把盘踞在云中山里的红旗叛军当做杀死自己情妇的仇人。

否则,他肯定不会空着手出来,少说也得在肩膀上扛上一门装填了云中雷的神威火炮。

饶是这样,裴潜见到莫大可还是头大。

他平生第一次觉得青楼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到处隐藏着像莫大可这样横行霸道兼且蛮不讲理的兵痞。

裴潜深知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的至理名言。

他骑上马掉头就逃。

马蹄飞腾嘶鸣萧萧,裴潜敢说哪怕莫大可也像自己的大黑马一般长出四条腿,在地上爬着走,也绝对追不上自己。

可是莫大可根本没追。

裴潜忽然惊讶地察觉,大黑马跑得虽然欢快,还不停地打响鼻,可两旁的景物硬是一点没动。

他不由得回头观瞧,顿时傻了眼。

莫大可蒲扇般的大手正拽着大黑马的尾巴,将它牢牢拖定在原地,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狞笑道:跑啊,再跑啊……不跑,那是你孙子!裴潜心里暗骂,双掌往马鞍上一撑腾空而起,却又生生直降在地,乖乖地举起双手。

因为他听到背后有弓弩上弦的声音。

莫大可左手操着一把天虎骑专用的十八连发天狼神弩,瞄准了裴潜的背心,冷冷道:我想试一试,是它快还是你快?孙子!裴潜快要哭出来了,慢慢转回身露出笑脸道: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不是莫将军么?俗话说头回生二回熟,咱们这是第二次见面吧?那也算是老熟人了。

莫大可冷笑道:熟归熟,你欠老子的旧账一样得还!裴潜盯着莫大可手里的天狼神弩,脸上的笑容更亲切热情了,道:好说好说,咱们兄弟谁跟谁啊。

莫大可松开马尾巴,竖起胡萝卜粗的食指朝着裴潜晃了晃,生硬道:是你说上次在天香楼老子被山中贼(红旗军)杀得鬼哭狼嚎,花了八百两银子求你救命的?是哪个龟孙子造谣?一派胡言!裴潜义愤填膺,莫将军就那么不值钱么?莫大可愣了愣,问道:那以段大人之见,老子的命能值多少两银子?裴潜非常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少说十万八万吧?心里补足道:狗屎!莫大可眯缝起眼睛盯着裴潜瞅了半晌没说话,似乎在估算自己究竟值不值这个数。

半晌之后,他的右手大么指冲着身后的天香楼比了比,说道:请进。

不必了吧?莫将军,您真是太客气了。

裴潜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小弟也就是走过路过,手头还有不少急事要办,便不打扰将军了。

莫大可平举着的天狼神弩没动,照定裴潜的胸口,还是那两个字:请进!裴潜瞧瞧满大街正在看笑话的人,和莫大可手里那张闪着乌黑精光的天狼神弩,叹了口气道:如此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在莫大可的弓弩押送下,裴潜目光坚定、情怀悲壮地一步步走进天香楼,就像一步步走进刑场。

穿过楼下的花厅,莫大可押着裴潜上了二楼。

一位风姿卓越的少妇笑盈盈站在楼道顶头的房门前,朝莫大可柔声细语道:里面都准备好了,都是按你的意思。

什么叫都准备好了,莫大可到底什么意思?裴潜依稀记得,不久以前自己就在这间屋子里,诱使莫大可一刀抹了云中兵院副讲书祁舞婷的脖子,还顺带敲诈了他四千八百多两银子。

他突然一抱肚子,叫道:好疼,一定是中午吃坏了肚子。

茅厕在哪里?掉头就想往楼下跑。

莫大可像座小山似的身躯堵住去路,似笑非笑道:进去!这下裴潜不是肚子疼而是脑门疼了。

冰凉坚硬的天狼神弩弩匣顶在了他的额头上,迫使裴潜老老实实掉转过身,走进了房间里。

一桌热气腾腾的丰盛酒菜已经摆好,裴潜咽了口唾沫,心里嘀咕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断头酒?莫大可大马金刀地往椅子里一坐,将弩箭放在了桌上,发出啪地一声重响。

裴潜双腿一软,身不由己在莫大可的对面落座。

少妇关上门,替两人斟酒。

裴潜决定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顺便拍拍莫大可的马屁。

他满面惊艳地望着少妇,问道:莫将军,不知这位犹如天仙般的夫人是……她叫墨韵,莫大可回答道:如今的天香楼老板娘。

裴潜不得不佩服莫大可的雷厉风行,那边曾经兼任老板娘和情妇的叶三娘尸骨未寒,这厢莫大可已替她找来了下一任的接班人。

他急忙双手捧杯站起身来,向那少妇恭恭敬敬地问候道:二嫂!少妇怔了怔掩口一笑道:段大人真风趣,难怪咱们家老莫时常跟我提起你。

裴潜头皮发麻——至于嘛,不就是四千多两银子,还一直念念不忘?莫大可举起酒杯道:段大人,今晚这桌酒就算是我替你壮行。

噗通!墨韵惊讶地发现裴潜一下子不见了踪影,莫非是传说中的瞬移?不过这位段大人的瞬移神功显然还没能修炼到家,所以移动的距离着实有限。

很快墨韵就发现,他只是从椅子上瞬移到了桌子下,正在狼狈不堪地爬起来。

莫大可却被裴潜如此强烈的反应弄得一愣,问道:段大人,你没事吧?裴潜拍拍衣衫上的灰尘,重新坐回椅子里道:地上有只蚂蚁,我把它给掐死了。

莫大可点点头道:那好,老子先干为敬!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裴潜一咬牙,心里道:丢你娘,饱死总比饿死强!一口也把酒给喝。

趁着墨韵给两人添酒的工夫,裴潜问道:莫将军,你说要替我壮行,壮什么行?莫大可诧异道:你不晓得么?唐将军已向朝廷上书,保荐你为泰阳府绣衣使副主办。

段老弟,一个从六品的云中兵院副学侍连升四级,做到从四品的绣衣使副主办,可真不简单呐,你这下飞黄腾达了。

裴潜这才有几分猜到莫大可请自己喝酒的真实原因。

敢情这家伙是听到了自己要升官的风声,顿时前事尽忘迫不及待地要和他套近乎了。

从四品的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要看这官管的是什么。

绣衣使表面上只是个负责治安的机构,却不受当地官员辖制,只听命于当今天子的调派,在背地里从事诸如情报、刺杀乃至其他种种见不得光的秘密任务。

小小的一个泰阳府绣衣使主办,就拥有对辖区内五品以下官员先斩后奏的特权,且无需向泰阳府知府报备。

原先的泰阳府绣衣使主办丁昭雄本是玉清宗的俗家弟子,但暗中投靠了师门死敌智藏教,结果在恒月轩一战中被云中兵院院主裘火晟用火龙铳射杀。

当然对外流传的版本不是这样,而是说他在搜捕红盟匪首何尝醉的过程中英勇殉职。

至于丁昭雄的副手文忠,也在逃亡路上被号称古剑潭千年第一传人的花灵瑶神不知鬼不觉的送上了去往阴曹地府的直达快车。

明白莫大可不是要找自己算账,反而是想借此机会融洽私人关系,裴潜的腰杆立马挺直起来,口中谦逊道:莫将军,怕是你弄错了吧?我只是云中兵院里一个小教书先生,哪有可能一下子连跳四级?错不了,这是我亲耳听到唐将军身边的人说的。

莫大可信誓旦旦道:刚才在外头我和兄弟你开了个小玩笑,千万不要介意。

唐将军,当朝炙手可热的平北将军唐胤伯。

裴潜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而这一面的幸会,还是基于裴潜痛揍了唐胤伯在云中兵院里读书的宝贝儿子唐朝升一顿。

结果不打不相识,裴潜反而得到了孩子他爹的赏识与提携。

明白了,敢情莫将军是当兄弟我正要去泰阳府赴任。

随着腰杆挺硬,裴潜的语气却变得更软,大哥这般盛情款待,小弟何可敢当?莫大可也不知是真欢喜还是假欢喜,哈哈笑道:小意思,小意思。

裴潜却是觉得没意思。

他压根就没想当什么绣衣使副主办,但这话绝不能当着莫大可的面说。

不然对方会把手里的酒杯立刻换成弓弩,对着自己再笑上两声:有意思,有意思,哈哈、哈哈哈哈——但是他还是对丁昭雄死后,留下的绣衣使主办空缺人选颇为好奇,问道:那莫大哥有没有听说,主办会是谁呢?莫大可摇头道:这事暂且还没有定论,有好几个人选,可大伙儿争来抢去,谁也摆不平谁。

就是段老弟的这个副主办,那也是唐将军费尽心思才帮你争取到的。

裴潜感激不尽地站起身,手捧杯遥对黄原府方向道:敬唐将军!唐将军已经离开黄原府了,如今正在泰阳府办差。

莫大可摇摇头道:除了他,还有兵部的黄侍郎也在泰阳府——他是镇南将军费德乐的换帖兄弟,你要小心。

显然莫大可对费德乐与段悯之间的深仇大恨早有耳闻。

当年费德乐杀了段悯的父亲,红旗军的著名统兵大将段天亮。

段悯回过头来就毒死了费德乐寄养在黄原府绣衣使主办邓绝府中的私生子邓绝。

后来在云中兵院里,裴潜假冒段悯先是弄死了费德乐的亲兄弟费德兴,后又将其情妇祁舞婷送到莫大可的刀口下抹了脖子。

另外原先负责围剿山中贼的平逆将军黄柏涛,也正在泰阳府和唐将军办理交接。

莫大可冷哼道:这两天那儿可热闹得很啊。

裴潜心头一动,隐约预感到老鬼要自己去泰阳府多半没安好心。

这时候莫大可回头望了眼窗外的夜色,热情道:段老弟,今晚你就住这儿。

楼里的姑娘随你挑,做哥哥的请客,不收你钱。

明天大早我和你一块儿上路,前往泰阳府拜见唐将军。

裴潜吓了一跳。

虽说莫大可的态度大好,可自己毕竟做贼心虚,况且此行自己是想去泰阳府寻找姐姐,并非要见什么糖将军盐将军,急忙推辞道:大哥军务繁忙,小弟怎好叨扰?喝完这杯酒,我就告辞。

莫大可目光落定在桌上的天狼神弩上,说道:咱们还是明早一块儿去泰阳府比较妥当,路上也会安全点儿。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裴潜气愤地想到,不明白莫大可为何死皮赖脸地非要纠缠自己。

莫非,他是得到了唐胤伯的密令,要将自己送去泰阳府?既然胳膊拧不过大腿,裴潜能做的便是听话。

第二天一大早,他被架上大黑马,踏上了前往泰阳府的官道。

身边跟着个莫大可,路上的确变得安全了许多,这家伙足足带了上百人的亲兵卫队,在官道上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裴潜很怀疑他们在和红旗军作战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种做派?只是马头掉转了一个方向,不是往前冲而是往后逃罢了。

中午时分一行人来到渡口。

莫大可一声令下,将渡口附近最大一家酒楼的所有食客统统赶到外头露天用饭,百八十个人浩浩荡荡进驻酒楼,闹得鸡飞狗跳。

倒是裴潜觉得不虚此行,狐假虎威地跟在莫大可后头,过足了兵痞的瘾。

他和莫大可独占了一张临窗面水的桌子,酒菜飞也似地上齐。

莫大可刚要动筷子,却一皱眉低骂道:娘的,出门遇尼姑,晦气!裴潜一怔向窗外望去,远处的官道上奔来十几匹骏马。

马上坐的是清一色盔明甲亮的骑士。

冲在最前头的那位,二十多岁相貌姣好,竟是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她身后的亲兵卫队有六男六女,个个长相出众神采飞扬,但没哪个是尼姑。

那女人叫邢毓莘,是天蝎骑统领,智藏教的女弟子,后来还俗当了兵。

莫大可用筷子夹起一块清蒸鱼肉丢进嘴里,说道:据说她每和黄柏涛上一回床,军阶就往上升一级。

几年的工夫,就和老子平起平坐当了天蝎骑的统领。

裴潜恍然大悟,晓得了莫大可对邢毓莘看不顺眼的原因。

听上去,他似乎对原先的上司黄柏涛也颇为不满,语气里毫无尊敬之意。

说着话邢毓莘一行十三人在酒馆外下马。

她将马缰绳丢给亲兵,甩了甩脑后乌黑发亮的秀发,迈步走了进来。

人还没到,她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就已在酒馆里回荡开来。

莫将军,你来得早啊。

她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莫大可的冷脸,笑吟吟走上前来,招呼道:听说又娶了位如夫人,什么时候让小妹见见?莫大可没理他,却扭过头对墙角一桌的部下吼道:都瞎了眼,没瞧见邢将军到了?还不给老子挪挪屁股,把桌子腾出来?那几个军官都是跟随了他多年的老兵油子,有气无力地应道:是,将军——邢毓莘咯咯娇笑,水汪汪的眼睛一转落到了裴潜的脸上。

当然,裴潜的长相绝对不属于她感兴趣的那种,只是好奇这小子何以敢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的胸部,而且还和莫大可这自负到家的杀才面对面坐在一桌喝酒?段悯,面对邢毓莘询问的目光,莫大可不得不开口道:云中兵院的副学侍。

段大人?邢毓莘明媚的双眸显得更闪亮动人了,听说你用毒的本事神乎其神,连费德兴也被你搞掉了。

什么时候有机会,小妹也想请您指教一二。

在哪儿指教,床上么?盯着邢毓莘挺拔的胸脯,裴潜不由自主地冒出龌龊念头,口中谦虚道:邢将军过奖,卑职随时恭候芳驾。

顿了顿终究忍不住加了一句道:一般到了晚上我会很空闲。

邢毓莘愣了愣,没想到裴潜居然如此大胆,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挑逗自己。

她明亮的眼中增添了一缕兴奋的光彩,娇笑道:不如就今晚吧。

裴潜大喜,奈何莫大可却不解风情地说道:今晚段老弟和我睡一屋。

邢毓莘惊诧地望向莫大可。

莫大可咳嗽声道:我们就说说话,不干别的。

裴潜恨不得把莫大可的脑袋按进热汤里,可看到这家伙右手不经意地又搭到斜挎在腰间的弓弩上,只好明智地闭紧嘴巴,恋恋不舍地目送邢毓莘往墙角那桌走去。

或许是邢毓莘的突然出现坏了莫大可向来不错的胃口。

他草草吃了几口,就喝令部下收拾上路。

裴潜情不愿心不甘地跨上大黑马,惊喜地发现邢毓莘也从酒馆里走了出来,轻盈健美的娇躯如乳燕投林般跃上马背。

莫将军,咱们一块走吧。

她冲着莫大可微笑说:有个伴儿路上会安全许多。

裴潜的肚子都快笑疼了。

莫大可嘴角扯了扯,一挥鞭抽在马臀上,胯下骏马一声长嘶,没命般地就往渡口冲去,裴潜不紧不慢地在后跟上。

过了渡口,按照莫大可一行的速度,天黑前就可以抵达泰阳府。

可他早早地就在距离泰阳府还有三十多里的小镇上歇了下来。

镇上的客栈一下子爆满,酒楼的生意也比平时热闹了许多。

裴潜欣喜地发现,邢毓莘居然又住进了同一家客栈。

晚上莫大可问他,要不要去青楼赌场转上一圈儿,被裴潜义正词义地拒绝了。

所谓近朱者赤,莫大可也被裴潜的高风亮节所深深触动,决心今晚破例也留在客栈里,和这位新结交的好兄弟喝喝酒聊聊天,一醉方休。

没法子,裴潜只能拼命往莫大可杯子里添酒。

后来察觉杯子不管用,就换成了海碗,在上过不下三次茅厕后,莫大可终于酒劲发作,被他搀扶上床呼呼大睡。

搞定莫大可,裴潜看了看窗外的月色,差不多已经子时了——也就是说还剩下整个后半夜可以利用。

他仔细地梳洗一番,偷偷出屋蹩进了隔壁的小院里。

院子里静悄悄的,屋里的灯也全熄了,有两名男护卫在守夜。

两人看到裴潜只当什么都没见着,几不可察觉地朝正屋方向呶呶嘴。

裴潜心领神会,蹑手蹑足走到正屋前伸手推门。

果然,门是虚掩的。

他走进屋反手把门带上,借着月光隐隐约约看到有一道雪白的身影背对自己,正酣睡在床榻上。

裴潜解开衣带,低声唤道:邢将军……邢姐姐,小弟来找你切磋了。

踮起脚慢慢往床边摸去。

半透明的帐幕低垂,里头睡着的邢毓莘竟似浑身赤裸,连肚兜和抹胸都丢到了一旁。

裴潜甩了靴子,低叫道:好宝贝儿,小弟来也。

扒光衣衫就往床上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