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潜来到黄侍郎的府邸前,黄大福正在大门外候客,远远就迎上来招呼道:段大人,您来得可真早,唐将军和裘院主也都是刚刚才到。
裴潜将大黑马交给黄府仆役牵走,跟着黄大福往里走,问道:黄总管,你知不知道黄大人今晚请我赴宴,是为了什么事情?黄大福看看四周无人,低声道:好像是几天前泰阳府军械所遭遇山中贼偷袭的案子,我家老爷有意请段大人相帮查办。
裴潜点头示谢,在黄大福的引路下径直来到一座幽静的小跨院里。
这儿是黄炜的书斋,黄大福站在门外欠身道:老爷,段大人到了。
裴潜走进书斋,黄炜、唐胤伯和裘火晟都在屋中坐着。
裘火晟见到裴潜格外亲热,起身揽住他的胳膊道:段兄弟,恭喜你荣升绣衣使副主办。
早在云中兵院第一次见到你,老夫就料定段兄弟是人中龙凤,早晚都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裴潜忙逊谢道:卑职何德何能,全凭唐将军和裘院主的大力提鞋。
他拜见过唐胤伯,又向黄炜施礼道:黄大人,多谢您邀请卑职出席今晚的府宴。
黄炜坐在主位上还礼道:段大人客气,先请落座用茶,咱们慢慢聊。
他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略胖穿了身淡紫色的便装,脸庞扁圆,看上去慈眉善眼,但总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阴鹫之感,教人不敢过于亲近。
裴潜在自己的老上司云中兵院院主裘火晟的下首坐下。
裘火晟微笑道:段老弟,我知道你今晚要来,特意备了份薄礼。
从袖口里取出一只黑匣子,递给裴潜。
裴潜双手接过口中谦虚道:这怎使得?话音未落,已老实不客气地打开了匣子。
只见匣中装的是一柄火龙铳。
当日裘火晟用它射杀原绣衣使主办丁昭雄时,裴潜曾在一旁亲眼见过,晓得这东西威力巨大,非血肉之躯可敌。
他怔了怔,就听裘火晟道:这火龙铳的枪管必须用上好的稀金锻铸,所以老夫一共只制造了七把。
适才我已各赠唐将军和黄侍郎一把,也给段老弟留了一把。
裴潜瞟了眼黄炜,暗道:要是用这玩意儿轰碎他的脑袋,不知是怎样的光景。
裘火晟可不晓得裴潜此刻脑中冒出的可怕念头,笑着道:这东西五十步内弹无虚发,出了五十步就不怎么灵光了。
而且铳管极易爆裂毁损,通常用上两三次就废了。
我正在设法加以改进,希望能研制出更安全经久的火龙铳来。
裴潜谢过裘火晟收下礼物,问道:裘院主,您怎么也来了泰阳府?裘火晟道:我是奉黄大人之命,负责督导那批云中雷的制造。
看情形,还得在泰阳府待上个十天半月,咱们往后多的是见面机会。
唐胤伯这才插话道:段大人,本官今日要商议的事也正与此有关。
裴潜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欠身道:请大人训示,卑职定当竭力效劳。
唐胤伯看了眼黄炜道:黄兄,这事归你管,也是你最熟悉。
就麻烦你来说吧。
黄炜点点头,不紧不慢放下茶杯道:如今三千枚云中雷正在泰阳府军械所紧锣密鼓地制造,还需一些时日方能完工。
但四天前山中贼却对军械所发动了突然袭击,目标应是摧毁云中雷,阻挠我大军进剿云中山。
所幸应对得宜,贼子死伤惨重未能得逞。
只是……他顿了顿,两眼闪亮道:事后分析,我们发现这些贼人对军械所的情况以及防务十分熟悉,看来是有人已将情报偷偷泄露了出去。
裴潜心道:好嘛,敢情又是一个要我帮忙查内奸的。
老子都快成锄奸专业户了。
果然,唐胤伯接口道:所以黄兄找我商量,想尽快查处内奸消弭隐患。
我想此事本就归泰阳府绣衣使管辖,段老弟又年少有为锐气十足,便向黄兄推荐了你。
裴潜作出感激不已的表情道:两位大人如此抬爱,卑职愧不敢当。
唐胤伯摆摆手道:段老弟,你不必谦虚。
云中兵院的事,你就办得很好。
刚才裘院主一见到我,就不停地夸赞起你。
我相信你定能不负重望,查出内奸。
裴潜点点头,黄炜道:那晚我们还活捉了一个山中贼,但这贼子死活不肯开口供出同党。
我想既然段大人接手此案,那明日便将此人也一并移交给你。
裴潜尽量不去看黄炜,以免在眼神里透露出异常,垂首道:是,卑职会争取早日破案,将这干潜伏在泰阳府的山中贼一网打尽。
不过……卑职斗胆请教黄大人,据您所知都有谁能全面掌握军械所的防务情况?黄炜目露赞赏之色,回答道:除了我和唐将军,还有负责守卫军械所的威山营统领樊晓杰和绣衣使衙门的文书署主事牛德彪,另外——唐将军府上的秋总管、肖统领,本府的私人幕僚君水岩君先生也在其列。
不过秋总管和肖统领都是追随唐将军多年的心腹,可以担保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那你还故意说出来干嘛?裴潜暗骂黄炜老奸巨猾,即把疑似嫌疑人给抛了出来,又不得罪在座的唐胤伯。
就见唐胤伯摇头道:黄兄盛情小弟心领。
但既然事关朝廷剿匪平叛大业,任何一点都疏忽不得。
纵然是我府上的人,也应一视同仁。
段老弟该查的还是要查,切不可因为我而心存顾忌。
相反,如有需要唐某会提供一切便利。
裴潜敬佩地拱手赞叹道:将军大公无私光明磊落,实为我辈学习之楷模。
唐胤伯笑笑,说道:段老弟,这份重任我们就交给你了。
如今兵部是三日一催,五日一训,要我尽快统帅大军入山剿匪。
若想克尽全功,云中雷至关重要。
时间紧迫,你必须尽早查出内奸,好让我和黄大人了却后顾之忧。
裴潜恭声领命,又道:将军,有件事卑职正想向您求教。
今天晋王府的易先生也送来一张请柬,请卑职明晚到王府赴宴。
我已接下请柬,但还是有点儿拿不定主意。
以将军之见,卑职当去不当去?唐胤伯和黄炜、裘火晟交流了一下眼色笑了起来,说道:段老弟是担心晋王殿下趁机找你算账?放心,我想以晋王的气度尚不止此,段老弟但去无妨。
他似乎很满意裴潜主动将这事汇报给自己,手指轻敲桌案接着道:听大可说晋王曾在大街上救过你。
好像段老弟那晚心绪不佳,在言语上对晋王殿下多有冒犯。
这就不对了——咱们做臣子的,理应谦卑恭敬尽忠皇室。
何况晋王殿下对段老弟还有救命之恩。
以我之见,你不如趁此机会登门赔罪,化解去这场不愉快。
裴潜一怔,没想到誓死要保二皇子上台的唐胤伯居然会劝自己与晋王和解。
真的假的?他有点吃不准,眨眨眼道:将军教诲,卑职定当铭记于心。
可惜言语冲撞晋王还属小事,昨天卑职还亲自下令,打了史书德六十大板……话没说完,唐胤伯三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裴潜愣住了,暗恼道:你姥姥的,就算老子打了史书德,帮你们出了口恶气,也犯不着这样畅怀大笑吧?笑声徐歇,黄炜道:这事就更不算什么了。
史书德不过是晋王殿下娶的一个小妾的兄长,素来狗仗人势飞扬跋扈。
假如晋王会因为这事报复你,那他就不是晋王了。
说不定,明晚他还会多谢你秉公执法,狠狠打击了家奴的嚣张气焰。
裴潜愈发搞不懂了,这帮家伙个个都是晋王的死敌,怎么会倒过来拼命替他说好话,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碍于晋王督军的身份,有意讨好这位三皇子?唐胤伯探身拍拍裴潜道:段老弟,你不必困惑。
我和黄兄很欣赏你对此事的处断,所以在私下里也替你说了不少好话。
但毕竟段老弟重任在肩,也不宜过分惹恼晋王殿下。
当然该查的还是要查,该办的仍旧要办,一切以国事为重,我们都会鼎力支持。
相信晋王殿下迟早能体谅段老弟的赤诚报国之心。
赤诚报国之心?狗屁!裴潜渐渐听出味道来了。
这两个老家伙表面上是劝自己不要和晋王对着干,可话里话外无不暗藏怂恿鼓动之意,要他以国事为重,赤诚报国。
说到底,还是拿自己当枪使。
但如果裴潜真的是一杆枪,那他第一个要扎破的脑袋绝不会是晋王的,而是那位正坐在自己身前笑眯眯的兵部黄侍郎!喝完酒裴潜骑着马回到自己落脚的府邸,刚到门口就看到两个神精气足的守卫向他躬身请安道:段大人!裴潜愣了愣,下了马问道:谁派你们来的?其中一个守卫道:回禀大人,小人们都是唐将军府上的家奴。
因将军知道大人清廉自律,用不起下人。
所以特意吩咐秋总管在府中挑选了十几个得力的仆从丫鬟送到府上,以供大人使唤。
裴潜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些人都是唐胤伯派来监视自己的。
但他也不能说破,笑嘻嘻道:唐将军真是太客气了,让卑职何以为报?他走进书房,见花灵瑶正在看书。
门外的丫头又是递上热毛巾又是端来香茶糕点。
裴潜嫌她碍事,赶紧给打发走了。
他在书桌后坐下,长出一口气道:这顿酒喝得可真有意思,捎带着还从黄炜那儿领回来一个人。
花灵瑶专心看书没言语。
裴潜只好继续唱独角戏道:听说这人是夜袭军械所的叛匪之一,骨头挺硬,怎么拷打都不肯招供。
花灵瑶放下书,望着裴潜道:他叫褚灵肇,是水师叔的亲传弟子,目前效力于青二伯麾下的青衣卫。
裴潜听花灵瑶搭腔心里一乐,说道:我是不是应该设法把他给放走?花灵瑶心知肚明这恶棍要敲竹杠了,慢腾腾起身道:我们自有办法救出褚师兄。
裴潜一听,抢在花灵瑶之前堵住房门道:别告诉老子,你们打算明天半道劫人。
花灵瑶对裴潜运转贼快的脑袋瓜已习以为常,淡淡道:那是最好的机会。
裴潜酒意笑意一起没了,沉声问道:这么说你比我还先一步获悉了这情报?是殷长贵说的么,你们就不怕那是个陷阱?花灵瑶站定娇躯,回答道:纵然是一个陷阱,我们也可以将计就计,让唐胤伯和黄炜到头来什么都没捞着。
裴潜摇摇头道:好良言难劝该死鬼,你们想干就干吧。
反正在把人送到绣衣使衙门之前,老子不必担半点儿干系。
花灵瑶道: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你。
你出手越少,就越安全。
裴潜毫不领情,哼了声道:然后就等老子一次出手立马嗝屁。
哎,我得问问你:秋千智、肖冠恒、君水岩、樊晓杰和牛德彪,这几个人里头到底谁是你们的卧底?花灵瑶静静注视裴潜的脸庞,许久没有开口。
裴潜怏怏道:你不说?这就恰恰证明黄炜和唐胤伯的猜疑是对的,内鬼一准就在这几个人里。
万一凭着老子的聪明才智把这家伙给翻出来了,到时候你们可别怪我。
花灵瑶道:如果他这么轻易就能被你查出,黄炜和唐胤伯也早该知道了。
裴潜想到红旗军安插在云中兵院里的卧底尤若华,如今此人已接替流云沙胜任院监,深得裘火晟信任,正混得春风得意,不由气馁道:好吧,那咱们就走着瞧。
话音未落花灵瑶眸光一闪,劈出一道掌风熄灭了屋中火烛道:有刺客!砰!屋顶被掌力击穿,水中天犹如天降神兵飞掠而下,手中汗青仙剑光华逼人,直刺裴潜咽喉。
花灵瑶挡在裴潜身前低声道:你快出去!空手入白刃,纤掌拍向仙剑。
啪!汗青仙剑被花灵瑶的掌劲击偏,水中天低咦一声,想不到一个连走路都晃荡的小脚老太婆竟会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他左手引动剑诀,右手策剑反削花灵瑶的胸前。
花灵瑶往后退开一步,凌空摄过拐杖往上招架。
这时府中的护卫和丫鬟听到书房里的动静,急忙忙跑来。
还没等到近前,猛然接二连三地惨叫倒地。
轰!房门撞开,又一道黑影飞扑进来运掌击向裴潜。
借着月光裴潜看清来人一身黑衣头戴斗笠,掌势雄浑狠辣,要是脑门被它拍上,准定今晚不用洗脸了。
他侧身避让,大叫道:来人啊,有刺客!又有两名护卫冲入院中,高声叫道:段大人,你没事吧?那斗笠刺客也不回头,反手射出一蓬袖箭,将两名护卫当场击毙。
这下只听宅院外人声鼎沸,却再不见有人踏进半步。
那边花灵瑶手持拐杖和水中天斗得难解难分,无法分身救援。
斗笠刺客掣出腰刀,在月光下红芒闪烁,猛劈裴潜胸口。
是报国寺的贼秃!裴潜头皮发麻,早不来晚不来,偏和水中天一起凑这热闹。
如今花灵瑶被水中天缠住,护卫也死尽死绝,留下几个不中用的丫鬟早就抖如筛糠,躲回各自的屋里不敢出来,只剩自己孤零零地面对报国寺的暗杀。
他亮出神棍封架,叮地脆响血刀劈击在棍身上火花爆溅,往上弹起。
裴潜往后退步,抬左臂扣动机关射出三支用稀金打造的逍遥神针。
斗笠刺客横刀招架,叮叮连声,两支逍遥神针被刀锋磕飞,却有一支射穿用血玛瑙锻铸的刀身扎进了斗笠刺客的左肩膀。
裴潜一喜道:中了老子的逍遥神针,看你还能站得稳?哎呦不好!铁瘸子给我打造的针上可没淬毒,老子这两天忙得昏天黑地,竟把正事给耽搁了!心念未已,斗笠刺客一记低哼杀到近前,血刀横扫裴潜左腰。
裴潜身躯后倒,飞腿踹起一张座椅砸在了刀刃上。
喀!椅子被刀锋一劈为二,血刀走势略略一偏,贴着裴潜的小腹掠空。
裴潜的背心贴地,左掌在青石砖上一拍,借力往后飞滑,躲到了书桌后头。
不料水中天为爱女雪耻心切,竟舍下花灵瑶挥剑劈开桌案,斩向裴潜腰际。
裴潜急忙运棍往上一迎,铿地架住汗青仙剑。
花灵瑶欲待救援,却被斗笠刺客从后挥刀迫住,只能返身招架。
裴潜运劲顶住水中天不住下压的剑锋,说道:姓水的,你可不要欺人太甚!水中天怒道:淫贼,你的死期到了!左手立掌如刀,一道青色掌风直斩裴潜。
裴潜身子被汗青仙剑牢牢压制无法闪躲,望着急掠而至的烟波刃,眼睛里闪过一道慑人的精光,同样是提起左掌轰出一记紫色掌罡。
砰!紫罡应声将烟波刃拦腰截断,去势不止劈向水中天的小腹。
水中天大吃一惊,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前天晚上还被自己打得抱头鼠窜的小贼,居然是超越金丹级的翘楚高手。
他已来不及挥剑封架,只得将汗青仙剑在神棍上猛地一压,借助反弹之力拔身飞起。
嗤啦啦——紫罡划破水中天双腿,顿时鲜血狂涌露出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花灵瑶见状清叱道:段悯,手下留情!拐杖迫开斗笠刺客。
裴潜弹身而起,手握神棍轰出一蓬红蒙蒙的罡风,涌向水中天,对花灵瑶的话语恍若未闻。
花灵瑶迫于无奈,从袖口里掣出软鞭,化作一束乌芒破入赤罡,将汹涌的棍风绞碎无形,微含怒意道:段悯,你疯了?斗笠刺客有些弄不清楚这三人之间的关系,见花灵瑶背对自己正是偷袭的好时机,挥刀朝她的后心劈落。
裴潜眸中闪动凶狠的寒芒,振臂掷出神棍铿地震开血刀。
斗笠刺客右臂酸麻身不由己往后连退三步。
裴潜合身杀到,举掌拍向斗笠刺客道:秃驴,见你姥姥去吧!斗笠刺客急忙抬左掌硬接,砰地闷响,他的浑身抖颤,难以置信地望着裴潜,哑声道:你怎么会……裴潜不等斗笠刺客把话说完,右爪跟进插入对方的心口,噗地挖开一个血洞,顺势一甩,将偌大的身躯丢在了墙上,慢慢滑落再也没了呼吸。
水中天运气封住伤口,踉跄落地愕然望着宛若凶神恶煞般的裴潜,也不知是该继续和这小贼拼命,还是趁机夺路而走?裴潜回转过身,鲜血淋漓的右手掏出火龙铳对准水中天就要扣动扳机。
段悯!花灵瑶横身挡在水中天身前,面容如霜低喝道:你要干什么?!裴潜微微喘息,语气冰冷道:闪开,他已见过我的真实修为,必须死!花灵瑶矮小的身躯纹丝未动,望着黑洞洞的铳口道:那你是不是也要杀我灭口?裴潜怔了怔,水中天猛推开花灵瑶,怒喝道:小贼,我和你势不两立!腾身挥剑扑向裴潜。
就在裴潜的手即将扣动扳机的一霎,一道淡淡的人影直如鬼魅掠入书房,先是凌空拍出一蓬掌风荡飞裴潜,继而左手抓住水中天背心衣衫,身形不停从另一边破窗而出,瞬间消逝得无影无踪。
裴潜身子斜斜飞撞在墙上,却像一张薄纸贴住墙面,慢慢滑落在地。
他望着破开的窗户,已知道救走水中天的是谁,于是无意追赶,轻轻吐了口气说道:好了,都结束了。
收起火龙铳和神棍,又将射出的逍遥神针回收进针管。
花灵瑶只站在窗前冷冷盯着裴潜,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始终保持沉默。
裴潜俯身摘下刺客的斗笠,果然底下是个光溜溜的脑袋。
他打量了两眼,问道:你认识这个秃驴?静默了片刻,花灵瑶漠然回答道:他是报国寺方丈雄远的师弟雄和大师。
裴潜冷哼声,一脚把雄和的尸首踹到墙根道:居然追到泰阳府来了,好本事。
花灵瑶冷冷道:刚才差一点儿,你就杀死了水师叔。
裴潜现在一点儿都不像裴潜了,他的神情冷漠而镇静,回答道:他非死不可。
就因为他看见了你真实的修为?花灵瑶道:我不想你成为冷血刽子手。
早在你认识我之前,我就是了。
裴潜缓缓道:我生来冷血,生来就注定要做刽子手。
花灵瑶心弦一震,目光专注裴潜冰冷的脸庞,低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裴潜避而不答,说道:我去处理尸体,你把屋子里收拾干净。
抱起雄和的尸首身子一飘已出了书房,身法之迅捷飘忽丝毫不逊色于适才救走水中天的神秘人。
等他回转书房,花灵瑶已将屋里收拾干净,又吩咐下人将院子中的尸体抬走,准备明天买了棺材发丧下葬。
裴潜一言不发地坐回到椅子里,望着花灵瑶一阵出神。
花灵瑶道:你是不是在考虑,该将我也一并杀了?裴潜摇摇头,道:有两种人可以知道我的秘密。
一种就像雄和那样,永远不能开口。
另一种人……他看着花灵瑶,徐徐道:可以让我死而无怨。
花灵瑶的目光闪了闪,扭过脸去良久没有说话。
书房里陷入冗长的寂静之中。
很久很久之后,花灵瑶问道:刚才是谁救走了水师叔?裴潜道:是一个和我非常熟悉的人。
他像你一样,不愿我杀死水中天。
花灵瑶道:你能告诉我,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刻意掩藏自己修为的原因么?裴潜的眸中露出一丝警觉,花灵瑶低低道:别误会,我只想帮你。
裴潜摇头道:不必了,这是我的问题。
我会解决,无需假手任何人。
花灵瑶轻点螓首,说道:如果有一天你想说了,又或需要帮助,我愿意听。
裴潜笑了笑,说道:那么现在就请你帮我一个忙吧,找人给我做碗夜宵。
花灵瑶淡淡一笑,道:好,我这就去。
但你也要想好如何对别人解释今晚发生的事,我猜唐胤伯他们一定会十分关心。
裴潜揉揉太阳穴道:就说有来路不明的刺客,被我用火龙铳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