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好官

2025-03-27 04:29:27

转眼之间八个差役或死或伤,躺倒在地不能动弹。

街上顿时大乱,更有人叫道:出人命啦,快报官——裴潜若无其事地拿出方帕擦擦嘴巴,从袖口里掏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递给吓得面色如土的妇人道:大姐,这是面钱,你拿好了。

妇人哆哆嗦嗦接过,讷讷道:这位爷,你、你快逃吧,官差马上就要来了。

又掏出一把铜钱道:我……我找不开。

裴潜笑了笑道:不用找,你帮我拿条凳子摆这儿,我坐着等等。

妇人急道:这是人命官司,爷别糊涂,还是赶紧走吧。

旁边那中年男子扔下手里两具死尸,拍拍手道:兄台,你不怕官府么?裴潜侧过脸打量这个中年男子,见他面色黝黑长相粗豪,自己从没见过。

他不以为然地笑道:官府?官府也不能随便乱抓像我这样奉公守法的良民吧?中年男子愣了愣,心道:敢情此人是个不通时务的老实人。

摇头道:兄台打伤了差役,管你有理没理拉到府衙大堂上,六十大板先是打定了。

裴潜道:那阁下杀了两个,罪比我还重,又为何不赶紧逃走?中年男子傲然冷笑道:区区一个泰阳府衙,还不在我眼里。

裴潜心道这家伙口气挺大,不是大官就是大盗。

瞧这言谈举止,还是像大盗更多些。

那边妇人收拾了摊子,战战兢兢道:两位爷,你们都走吧。

待会儿捕快来了,民妇自会向他们诉说明白。

可这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就像较上劲儿了一样,愣是没谁动一动。

不一会儿二十多名泰阳府的捕快浩浩荡荡开拔过来,先把周边街口封锁了,然后高声喝嚷道:人犯在哪儿?几个躺在地上装死的差役齐齐苏醒过来,把手指向裴潜和中年男子,叫道:就是他们!泰阳府的捕头名叫成人凤,闻听此言倒是一愣道: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留在这儿,算你们两个有种,都给我拿下!中年男子眸中掠过一丝杀机正要出手,裴潜慢悠悠起身道:老成,你拿谁呢?成人凤张大了嘴巴瞅着裴潜半天出不了声,结结巴巴道:大人,是您在这儿?裴潜道:怎么着,老子在这儿吃碗面还要先向你禀报一声?成人凤擦擦眼睛,没错——就是昨天凌晨单枪匹马杀入朱记米铺的段大人。

他瞧瞧地上的两具尸体,也不知该如何收场,苦笑道:大人,您说笑了。

说笑?裴潜冷笑道:你的手下拿棍子往老子后脑勺上招呼,这是说笑?成人凤一听没把腿给吓软。

裴潜是谁,他太清楚了。

先不提绣衣使副主办的身份,就这位老兄毒死费德兴,痛打史书德的事,放眼泰阳府又有几个人敢招惹?他总算反应不慢,冲上前去对着几个死狗般躺在地上装模做样的差役一通乱踢道:瞎了你们的狗眼,竟敢殴打段大人,想造反么?那些差役有苦说不出,满肚子的怨气——别的官员出巡,哪怕是个七品县太爷,都是前呼后拥鸣锣开道。

裴潜好歹也是个从四品的绣衣使副主办,就算不穿官服不带衙役,身后总也该跟着几个随从吧?这位爷倒好,一个人往街边小面摊上一坐,吃得稀里胡噜不亦乐乎,天晓得他是段大人。

可裴潜自有裴潜的苦衷。

他也想威风八面,有人开道有人敲锣,但自己这些日子干的都是些见光死的事。

要是身后跟定一屁股的随从,没半个时辰就得被唐胤伯等人拖出去斩立决了。

于是乎,他的无奈之举反成了亲民异类。

妇人呆呆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像在一个不可相信的梦里,喃喃道:段大人,您……就是段青天?裴潜现在最恨的就是有人管自己叫什么段青天,可对着这个善良柔弱的中年妇人,他实在发不出火,叹了口气道:就算是吧。

噗通!妇人双膝跪地,喜极而泣道:青天大老爷,民妇给您磕头了!说着双手撑地,就要给裴潜磕头。

裴潜好人充到底,上前两步抓住妇人道:大姐,你这算什么,快起来!忽听背后中年男子问道:段青天——莫非兄台就是绣衣使副主办段悯段大人?裴潜扶起妇人随口答道:是啊,我说这位老兄,现在是休息时间,恕我不接状子。

话音未落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叫。

中年男子目中寒光迸溅,挥掌拍向裴潜背心。

裴潜大吃一惊,没想这家伙说变脸就变脸,比姑娘家转换得还快还利索。

他不及回身招架,也顾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失官仪,就地翻滚躲开。

中年男子的大巴掌在拍到妇人面门前时堪堪收住,身子拔地而起,飞腿点向裴潜眉心。

裴潜暗凛道:这家伙可是个金丹级的高手,比水中天也只差一点儿。

他顺手抄起一张长凳往上封架。

喀喇喇!长凳被一踢两断,裴潜趁势滚到街边叫道:喂,你脑子有病?!叛贼!中年男子双腿连环飞踢,罩住裴潜周身,你杀了多少红盟兄弟?裴潜恍然大悟,掣出神棍横扫中年男子双腿道:你是红盟逆贼?中年男子拂袖洒出一蓬寒星,将赶来救援的五六个捕快当场击毙,冷笑道:记住我的名字——楚宏图,去阎王爷那儿也好报到!裴潜的神棍抽在楚宏图的腿上,就像砸在了两根铁条上,暗骂道:丢你娘,老山羊这家伙也太会守口如瓶了!却已记起,此人便是红盟泰阳府分舵的舵主!楚宏图飘落在地,凝动左掌正欲劈下,猛听妇人叫道:段大人快逃!奋不顾身地扑上来,双手死死抱住他的后腰。

楚宏图一怔,若上来的是差役捕快,他随手一掌就能取其性命。

可抱着他的,居然是这个面摊的老板娘,这一掌无论如何也下不去。

他眉宇一挑急道:大嫂,我是要杀这狗官为民除害!妇人叫道:段大人是好官,我不许你杀他!一口咬向楚宏图腰上。

这时候围观的人群也涌了上来,将裴潜层层保护在中间,此起彼伏地叫道:不准你杀我们的段青天!打死这个逆贼——有胆大的撸胳膊挽袖子抄起顺手的家伙就要上来拼命。

胆子稍小的,便在街边捡起砖块石头和小贩散落的鸡蛋番茄,没头没脑砸向楚宏图。

裴潜站在人堆里大口出气,朝着楚宏图摊摊手,好像说:这是民意。

楚宏图气得面色铁青又毫无办法。

他委实想不通,一个背信弃义、出卖兄弟换取朝廷官位的红旗军逆贼,怎么就成了老百姓有口皆碑的段青天了呢?他运劲挣开妇人,反掌把站在旁边傻瞧着的成人凤打得吐血飞出,脚尖一点上了屋顶道:姓段的,算你会收买人心,咱们后会有期!一路绝尘而去。

像是一场庶民的胜利,几百个老百姓齐声欢呼,庆祝他们赶走了叛匪,成功捍卫了段青天。

妇人顾不得身后哇哇啼哭的孩子,奔上来道:大人,您没事吧?裴潜想眨眼,可眼睛眨不动了,只好咧嘴一笑道:我还好,你的孩子在哭。

妇人开心地笑道:大人没事就好,娃儿要哭就让他哭吧。

哪家的娃儿不哭两声,那是肚子饿了要吃奶。

裴潜想了想掏出张三百两的银票故意揉搓成团交到妇人手里道:这张纸你好好保存,回家后再打开来瞧。

妇人如奉御旨纶音,珍而重之地藏入怀里,果然没打开来看上一眼。

裴潜分开人群,来到半死不活的成人凤跟前,蹲下身子道:老成,这里的事你都看见了。

我是自卫,可那个楚宏图却是当街杀人十恶不赦。

你回去后让赵敬忠发下海捕公文严加缉拿。

对了,你伤成这样我也不好意思再拖着你去绣衣使衙门录口供。

等伤好了,咱们再来了结这案子吧。

从袖口里取出张百两银票,递给成人凤道:让媳妇儿给你多炖两只老母鸡补补,缺钱花就来找老子。

他这么做倒不是良心不安,而是想赶紧摆平这里的事情好去办自己的正事。

而所谓的正事呢,便是找铁瘸子讨要那把自己应得的紫金匕首。

日薄西山,裴潜甩脱了那些追着自己的百姓,悄然蹩进神兵坊。

铁瘸子和小杜正在铺子后头的小院子里吃晚饭。

裴潜老实不客气地坐下,卷起桌上的烙饼就往嘴里放。

虽然这味道远比不上山珍海味,他吃得还是有滋有味。

铁瘸子看了他一眼道:没事你跑这儿来干什么?裴潜满嘴塞的都是烙饼,话也讲不清楚,问道:老鬼在不在?铁瘸子冷冷道:找鬼你去阴曹地府,我这儿是铁匠铺,没鬼给你抓。

没鬼才怪,裴潜心里暗骂,口中道:我是来拿那柄紫金匕首的。

匕首?铁瘸子更不满了,指指军械所方向道:我还没看到烟花呢。

裴潜无赖道:你想看烟花,就得先把匕首交给老子。

不然就自个儿点根香摆在屋里头慢慢瞧吧。

铁瘸子不语,裴潜眼珠一转道:拜托你件事情——帮我做一根能烧上半柱香的引信,最好能一圈圈盘起来,时间一定得算准。

小杜道:段大人,你搞错没?咱们这里是兵器坊,可不是烟火铺子。

裴潜哼道: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老子就喜欢在铁匠铺里买烟火,怎么着了?铁瘸子这才开口问道:其他还需要什么,几时来取?裴潜道:当然还需要火药,我还没想好怎么放。

你先弄起来,最多三天我就要。

铁瘸子默默点头起身走进地下作坊,过了会儿取出了一柄用黑色短鞘包裹的匕首,放在桌子上道:三天,老子得看着烟火。

裴潜心情大爽拿起匕首道:放心,到时候我准给你找个看烟火的好地方!他拔出匕首,一道紫色的寒光几乎刺得睁不开眼,从匕首上透出的寒气如一根根冰针直扎肌肤,却听铁瘸子道:这里头还加了半斤黄玛瑙,极品。

裴潜纳闷道:铁瘸子,你这么有钱干嘛还待在泰阳府里受这窝囊气?铁瘸子瞅着裴潜,反问道:你那么怕死,又干嘛要做这掉脑袋的买卖?裴潜略有所悟地点点头,半晌后又摇摇头道:怪胎,你这人就是怪。

铁瘸子缓缓说道:小杜——我儿子。

八年前他被费德兴抓进大牢,是老鬼用一个恶棍替换了出来。

从此,我就跟定了老鬼。

裴潜怔了下,八年前的老鬼还没有收自己当徒弟。

那时候的他在干什么,裴潜一点儿都不清楚。

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愿提及的过去,也并非每个人都会像铁瘸子那样愿意说出来。

他在神兵坊里多待了会儿,临走时问道:那帮龟孙子有没有把银票送来?铁瘸子笑了,苍老的脸上皱褶像山一样起伏,回答道:那帮龟孙子很听你的话。

裴潜笑笑走出神兵坊,说道:那是衙门里的钱,所以不用谢我。

小杜追着补了句道:既然如此,往后你不妨多送一点儿过来。

裴潜回过头望着小杜期待的面容,叹口气道:老铁,他真的是你儿子?回到府邸时天色已经大黑,裴潜找了个丫鬟问道:我带回来的那位铃铛姑娘,被老夫人安置在了哪个屋?丫鬟乖巧地道:就在老夫人隔壁的跨院里,好像刚刚睡下。

裴潜挥挥手打发了丫鬟,寻思道:这丫头每天吃老子的穿老子的还用老子的,我怎么也得拉点利息回来吧?当下再无迟疑,他偷偷摸摸转进水灵月住的那座小院。

正屋的门窗紧闭,里头黑咕隆咚没有声响。

裴潜熟练地撬开门闩,蹩身溜了进去。

他蹑手蹑脚走近里屋,摸到床前低声唤道:小铃铛,小铃铛——双手撩开帐幕,就往被子里探。

突然,他像触电似地一声大叫,往后飞弹,呆呆望着在床上盘膝打坐的花灵瑶道:你、你怎么在这儿?花灵瑶盯着他没说话,裴潜做贼心虚道:我怕她睡凉,特地过来盖被子。

花灵瑶道:往后铃铛姑娘就由我来照料,不劳段大人劳神。

裴潜气急败坏道:怎么说她都是老子从野地里捡回的姑娘,我关心下都不成?花灵瑶沉默着,但那种蕴藏于沉默里的力量却让裴潜彻底缴械投降。

不能不信邪,他不怕动刀子,不怕玩阴的,就怕像老鬼和花灵瑶这样,什么都不说就是盯着你,好像早把你看透,让你所有的阴谋诡计和舌灿莲花都全无用武之地。

他颓然举起双手往后退道:行,你行!你照料吧……话没说完却突然住口。

花灵瑶目视门外,朝他点了点头。

裴潜警觉地按住神棍,慢慢靠到门前,猛地拉开屋门喝问道:什么人?幽静的小院里,楚宏图笔直地站着,就似被谁点中了经脉。

裴潜头大无比道:楚大爷,楚老爷——你怎么就阴魂不散呢?心里急忖对策。

不料楚宏图居然深深地向裴潜一拜道:段兄,我是来向你赔罪的。

有诡计,有阴谋——裴潜的手扣住逍遥神针的机关,随时准备迎接从楚宏图袖口又或脖颈后飞出来的暗器,干笑着道:有你这样三更半夜来给人赔罪的么?楚宏图抬起身道:和段兄分手后,在下越想越是不对劲。

于是我多方询问了段兄履新以来的种种作为,无不是大快人心!刚才又听段兄在屋里和那位老婆婆的对话,更了解到段兄侠骨柔肠,体恤弱女的高尚情怀。

他的语音诚恳而动情,裴潜的嘴巴张得老大,活像吞了一只大苍蝇。

故此楚某不由想到,以段兄这样的为人,又岂能背信弃义投靠朝廷?楚宏图微露得色道:后来我想明白了——段兄是身在曹营心在……打住,打住!裴潜三魂吓掉两魂,瞅了瞅月亮门洞外,直摇头道:不对,不对,我真是背叛了红旗军,我真的杀了很多红盟的兄弟。

楚宏图颔首道:这点楚某当然知道,俗话说观其行更要测其心。

我相信段兄这么做,必是重任在肩不得已而为之。

此刻心中的苦痛愤懑远比楚某更深。

裴潜哭笑不得,说道:楚舵主,我活得很滋润,一点儿不痛苦。

你别瞎想八想,更别把我当成什么清官好人。

最好——就像下午那样,冲上来一掌劈了我!楚宏图得意笑道:看,你这么说就更证明楚某所料不差。

段兄不必多疑,楚某也是干这一行,咱们深入虎穴不得不步步为营。

我能体谅你的苦衷,绝不会将你的身份泄露给任何人。

楚舵主,你饶了我好不好?要不是不能暴露自己的修为造诣,裴潜很想掣出紫金匕首一家伙干了这自作聪明的泰阳分舵舵主。

也真是奇怪了,这种单线条的人怎么还能当上红盟的分舵主,而且活得比老山羊还开心长久?楚宏图道:段兄,其他的话咱们莫逆于心无须多言。

今晚我就派几个兄弟守在贵府外,以免日后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什么?!裴潜差点给楚宏图跪下了,咬着牙道:楚舵主,你不如一刀杀了我吧——楚宏图自顾自又道:段兄,你我不打不相识,莫如趁今夜大好月色结为金兰?裴潜退后两步瘫倒在门框上,心道:怎么还没护卫丫鬟进来,哪怕叫两嗓子赶走这个瘟神也好。

憋了半天,忍无可忍拔出神棍扑向楚宏图道:我结你个头!楚宏图一惊道:有人来了。

奇怪,我不是已经放倒了府内的所有护卫了么?他一边闪躲一边又低声道:段兄,我得走了。

往后有事,可以到城外梅家酒庄留话,就说要找个会说话的哑巴,愚兄自会前来与你接头。

他唰地一声跃上屋顶,裴潜怒道:你要是敢派人来监视老子,我捣了你的酒庄!楚宏图心领神会道:省得了——你我兄弟后会有期!身子一晃没了踪影。

裴潜郁闷地提着神棍,非常非常想找人猛扁一通。

恰好一名护卫从月亮门洞后跑了进来,叫道:大人,有刺客——裴潜瞪眼道:刺客早跑了,你躲哪儿去了?那护卫讪讪道:小人方才便急,去了一趟茅厕。

等出来一瞧,府里的人都被点了经脉昏睡在地。

小人生怕大人有事,便赶紧前来报讯。

报讯,早干嘛去了?裴潜恨得牙根发痒,朝这幸运的家伙招招手道:过来。

护卫走近问道: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要不要报官?裴潜砰地一棒子敲在这家伙不开窍的脑袋上,怒道:往后去茅厕要选准时间,有刺客来的时候不准出恭,懂不懂?护卫被打得犯晕乎,喃喃道:懂——刺客来的时候不出工,刺客走了再出工。

裴潜把这家伙踹出了跨院,回过头就见屋里的花灵瑶正站在门边抿嘴偷笑。

裴潜板起脸道:你还有心思笑,快给老子想个法子打发了楚宏图这个二百五。

不然别怪老子再玩一次夜奔。

花灵瑶悠悠道:恭喜你了,他是红盟盟主楚河汉的侄儿,人头价值三万两赏银。

裴潜咬牙切齿道:你当老子说笑?真惹恼了我,天王老子也一样宰!花灵瑶微笑道:太晚了,我要睡了。

你别咋咋呼呼会惊醒铃铛姑娘。

慢慢把门合上,在缝隙关闭的最后一瞬,那闪亮的眸子忽地眨了眨,轻轻道:段青天,今晚睡个好觉。

不过——说不定楚舵主真会带着香炉来找你拜把子。

唔!裴潜全身寒毛倒竖,不自觉地望了眼楚宏图遁走的方向,缩了缩脖子道:丢你娘的,明天老子就去封了梅家酒庄!但是第二天一早,裴潜并没有真格地带人出城查封梅家酒庄。

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参加报国寺二十八位高手的超度法事。

他带着刁成义、牛德彪等各署主事,还点了三十多个绣衣使,浩浩荡荡出了城,来到智昭寺前。

好像又是一场庙会,成千上万的官吏、信徒和泰阳府的乡绅富商,饱学名士身着缟素从不同的方向赶到了智昭寺。

偌大的智昭寺人山人海,里里外外站满了僧兵与官军,裴潜等人差不多费了小半个时辰才千辛万苦地进到了庙里头。

雄远大师等人的灵堂就摆在了菩提殿中。

包括智昭寺三名僧人在内的三十一具楠木棺椁各按身前序列,整整齐齐排放在灵堂中,众僧念诵经文超度亡灵,香火缭绕一派肃穆景象。

裴潜等人到得不算晚,但也不算早。

这时的灵堂里,已有了唐胤伯、黄炜、赵知府以及不少军方将领,而在唐府曾见过一面的名虚真人居然也应邀出席。

裴潜注意到,主持法事的是一个面色姜黄的老僧,双目合起只露一线缝隙,也不见有半点神光溢出。

这是返璞归真的征兆,裴潜隐隐感到这老和尚来头不小。

在他的身后还站了一排身穿大红袈裟的僧人,最年轻的也超过了五十岁,胡须半黑半白的在这里头站着已属小字辈。

没想到洞山寺高原大师会亲自主持今次的法事,刁成义低声道:他是雄远大师的师叔,智藏教里的第一流人物。

裴潜尚未来得及点头表示了解,一双阴冷的目光业已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