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蝠妖

2025-03-27 12:12:27

茹丹夫人在龙榻上醒来的时候,独目天子还精赤着身子卧在绣锦衾褥之中鼾声如雷,榻上还有四五个如花似玉的女子酣睡未醒,女人身上的脂粉香味配着犹未散去的一股酒气,混合成了一股奇怪的气味。

看来天子昨天饮酒大畅,这一夜龙精虎猛,临幸了好几个女人,哦,不,说女人并不准确,她们都不是人,她们都是虻山修炼出来的娇媚狐妖蛇精。

这几个小妮子做的不错,把这人君迷的神魂颠倒。

茹丹夫人满意的看着几个玉体横陈的美艳身姿,缓缓站起身来,这一夜自己也甚是欢畅,与那人君云雨几度,腰肢似乎还有些微微酸痛。

茹丹夫人对着榻边铜镜伸了个懒腰,此刻她也是全身赤裸,镜中的倒影也一样现出了一个极为诱惑的姿势。

多美呀。

茹丹夫人看着镜中呈现出完美无瑕的玉体,涂满玫瑰花露的嫣红指甲不自禁的在自己高耸的胸上摸了一摸,爱怜无限。

天光已经大亮,看来这雪也下了整整一夜,透过窗格看出去,宫外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积雪,殿宇亭廊满是银装素裹,煞是好看。

茹丹夫人没有惊动天子,随手扯过榻边的轻纱薄裙覆在身上,露出一双修长玉腿,直往偏殿走去。

殿内再无他人,倒也自在,撩开锦帷薄幕,一片旷大的水池出现在眼前,池水清澈,还腾腾冒着热气。

这是天子引地热泉水在宫内修筑的浴池,便是这隆冬寒日,池中泉水依旧温热润体。

茹丹夫人惬意的浸在池中,感受水中暖意滋润着身体肌肤,昨日天子与广平王宴饮,她知道自己也喝了不少酒,现在就是要洗去身上残留的酒味。

很多男人喜欢和女人喝酒,可绝没有男人会喜欢一身酒气的女人。

一道黑气缠绕着宫中殿柱盘旋而来,离水池越来越近,透过黑气,隐约可见鳞甲遍体,再仔细看去,分明是黑气之中有一条又粗又黑的巨蟒。

裹着黑气的巨蟒沿着殿柱游下了地,在茹丹夫人身后化作一个人形,单膝跪地:虻山卷松,参见夫人。

什么事?茹丹夫人撩起池中水珠,洒在美如白玉的粉臂上,对这巨蟒化人的出现毫不意外。

禀夫人,有……有……那人话没说完,却张口打了个大大呵欠,一脸昏昏欲睡的模样。

茹丹夫人并没有回头瞧向那人,脸上却不禁露出笑容:卷松,你修炼得道那么多年,到了冬天还这样?没办法。

虻山卷松客无奈地说道:小妖不比夫人九灵之身,这蛇性总是改不了,吞了食犯困,到了冬天寒冷之时,也总是昏昏欲睡。

蛇虫到了冬天便要冬眠,茹丹夫人自然清楚,也不怪他,只是反问道:那你来寻我又为了什么事?刚才说个有字说了半天,倒底是有什么了?卷松客振作精神,恭恭敬敬答道:禀夫人,有意外了。

什么意外?茹丹夫人漫不经意的道。

那个什么广平王,昨天似乎看到夫人本相了。

他?怎么会?昨日是盈玉和如馨两个妮子陪的他,我看他行云布雨,快活得很,怎么会看到本夫人之相?茹丹夫人眉头一皱。

卷松客抹了抹眼睛,驱走睡意,口中回答:小妖在殿外瞧得仔细,就是夫人和那人君交合之际,圣灵九尾一不小心露了出来,那广平王盯着看了好半天,还是盈玉机警,忙打了个岔才算遮掩过去。

小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也就对他留了神。

广平王昨日是宿在长乐宫偏殿,今天一大早就匆匆出了宫,小妖看他若有所思,神色郁郁,唯恐有失,这便赶紧来禀报夫人,咱们怎么处置这广平王?茹丹夫人沉吟半晌,而后显得甚是懊恼:唉,昨日还是怪我,那人君的酒中放了西域新进贡的迷性之药,虽是大助春情之功,药性却也强烈,我饮下此酒一时忘形,倒不小心露了行藏。

卷松,你确定只有广平王看见了?夫人放心,当时在场的多是我虻山一族,少数几个凡人内侍宫女战战兢兢,哪敢抬头?嗯……茹丹夫人语气有些犹豫,广平王骁勇善战,人君倒极想重用这广平王攻伐天下,故而昨日特地同殿共饮,本是示好厚待之意。

一旦此国大军出征,于我虻山大计亦是大有好处,所以对这广平王……倒不能等闲视之了。

可广平王位高权重,万一将昨日之事宣扬出去,于先生大计只怕有所不利那。

卷松客提醒道。

茹丹夫人将头埋入池水之中,而后突然站起身来,晶莹的水珠顺着柔软的长发及至雪白的肌肤缓缓流淌:你和嗷月紧盯着他,一旦确定他知晓昨日之事,那就必须除去,大不了朝中再换个善战之人。

是否要报之先生?不过是对付一个区区凡夫,不必打扰他了。

茹丹夫人闪过一丝犹豫之色,旋即又变得淡然如常,她立在水中,曼妙的胴体显露无遗,卷松客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舌信快速的一探:是。

……苻黄眉是匆匆步出皇宫的,天子酒醉未起,自己通过内侍算是告罪先退,昨夜自己酒后无德,一觉醒来,多少有些后悔,自己是朝中忠良之臣,怎么也和天子一样,做出这等孟浪狎行之举?这一夜醉酒癫狂,放浪形骸,脑中懵懵懂懂,颇感如梦如幻,可是有一件事,苻黄眉却很肯定,自己酒后所看到的情形绝非幻觉。

那赤红色的长练缠绕住天子,随着天子身体起伏的节奏还微微颤动,这怎么可能是幻觉?苻黄眉心乱如麻,寻常女子怎么会长出这样奇诡的物事?那茹丹一定是妖孽。

想到妖孽,一句俗语反复在苻黄眉心中缠绕:国之将亡,必生妖孽!……国之将亡,必生妖孽!正因为苻黄眉满腹心事,因此当另一人在宫外向他拱手问好时,他都没有在意。

王兄凯旋而归,龙颜大悦,得蒙天子宫中留宿,圣眷恩隆,何以如此行色匆匆?宫中有妖孽,焉得久住?苻黄眉脱口而出。

白雪皑皑的宫城顶上忽然黑气一闪,两个人影伏在雪中,冷冷的注视着下面的苻黄眉。

王兄说什么?问话的人显然极为意外。

苻黄眉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是失言了,定睛一看,眼前那人貂冠裘衣,身形瘦削,有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容貌清俊,正是清河郡王苻法。

苻法是前朝丞相的庶长子,亦是朝中宗室,算起来,他应是苻黄眉的堂弟。

哦,是阿法兄弟,久违久违,阿法兄弟一向可好?怎么这么早你就要入宫?看到是苻法,苻黄眉的心中一宽,他和苻法素来交好,自从被贬出京师,也和苻法有一年未见了。

冬日早醒,踏雪漫行,不意行至宫城,恰好得遇王兄,真是巧了。

王兄征战辛劳,小弟还要祝贺王兄凯旋班师呢。

二人这才真正见了礼。

苻黄眉急忙还了礼,就听苻法又问:王兄刚才说什么?宫中怎生不得久住了?苻黄眉狠狠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一言难尽。

阿法兄弟,你看,我这班师回朝,这一夜都还不曾归家,容我先回家中,有些事,等你来我家里再细说。

苻法深深一躬:王兄说的是,快回吧,小弟明日去府上拜谒,你我兄弟一别,不觉经年,正要一叙离别之情。

好,明日府中,迎候阿法兄弟。

苻黄眉归心似箭,脚下不停,匆匆一礼,便去的远了。

宫城顶上的两个人影倏忽不见,只在宫脊白雪中留下一抹淡淡的印记。

……一行人一直向东行了两日,现在池棠已不是一马当先了,他不认识乾家本院的路径,带路的是嵇蕤。

眼看着天已黄昏,池棠却不知还有多远才能到达。

还有百余里就到啦。

薛漾的语调有些兴奋。

嵇蕤也露出笑意:有一个多月没回去了,真想念嫂子做的菜。

嫂子?池棠诧异道:你们有嫂子?是大师兄的宅眷,我们师兄弟八个,只有大师兄成家了,只是还没生娃娃。

嵇蕤向池棠解释道。

原来你们有女眷啊,我当你们不能婚娶呢。

嵇蕤笑道:我们又不是出家人,不禁婚娶的。

只是这么多年只顾着降妖除魔,奔走流离,一直没订下亲事。

所以这小黑脸春心动啦!无食迫不及待的发表意见,这一路上,他可没少拿锦屏苑翩舞来打趣薛漾。

很快,无食不出所料的遭到了薛漾的爆栗重锤,董瑶和宝儿笑成一团。

你们那嫂子也会降妖伏魔?池棠没在意无食的插科打诨,声音放低,继续向嵇蕤发问。

嵇蕤摇了摇手:大嫂是平常庄户出身,是师父为大师兄说下的亲事,大嫂虽然知道有妖魔之事,却不会除妖的法门。

池棠分明记得嵇蕤对于常人遇妖后的论断的,不由奇道:那你们就不担心妖魔找上你们那不会除魔之术的嫂子?哈,嫂子平素足不出户,只在本院之中,而本院一直有大师兄和我五师弟留守,兼且还有许多玄妙之术护佑本院,哪个妖魔活腻了,敢来乾家本院惹事?池棠哈哈一笑,从嵇蕤的话语中,他感受到了强烈的自信。

略顿了一顿,池棠又道:既然有女眷,那这董小姐去那里就不尴尬了。

他一直心悬这董瑶之事,倘若董瑶真的难以入乾家修习,那可就真正棘手了,现在听说乾家有女眷,不由松了口气。

先回本院看看罢。

嵇蕤未置可否。

既然还有百里之遥,那就彻夜赶路?池棠对于乾家本院充满了好奇,急不可待的想要早些见识。

不急,今晚好好将息,明日快马加鞭,到本院吃晚饭。

嵇蕤说道。

晚上就去那厢休息罢。

嵇蕤一指,不远处山脚下,一座破落的山神庙出现在眼前。

当池棠一推山神庙敝旧的山门时,山门徐徐向里打开,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在暮色黄昏之中,听起来尤其刺耳。

一股霉味直冲鼻端,无食第一个蹿身进去,一脸警惕之色。

有股子奇怪的味道哦。

无食左右张看,有些不安。

将至本院,乾家门前,能有什么古怪?无食,不要大惊小怪,我们生个火,吃些干粮饮些水,就宿在此庙,好生安歇,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嵇蕤和薛漾都下了马,将马匹拴在山神庙外的界牌边上。

许是旅途劳累,池棠嵇蕤薛漾宝儿四个吃过晚饭没多久,就沉沉睡去,只有董瑶,靠在破败的山神石像下,心中乱跳,却怎么也睡不着。

借着火堆未熄的余光,董瑶看见无食还在抓耳挠身,也是另有心事的模样。

大黄,你也睡不着?董瑶现在已经很习惯和无食对话了,见惯了无食一路上大放厥词,董瑶只觉得和他说话是自然而然之事,浑然不觉无食是一只黄狗。

只是她对无食的称呼倒和宝儿一样,叫他大黄。

无食环顾四周:我总觉得不对劲,照说这几个斩魔士在,不该有这样的感觉的。

会是什么不对劲?董瑶的音量很低,她怕吵醒熟睡的四人,可强烈的不安又让她心中忐忑。

不知道,娘妈皮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会进来。

无食恨恨骂道,音调也同样不高。

一阵清冷的风透过半掩的山门吹入,嗖的一下,火堆寂然而灭。

董瑶心中一惊,借着冬夜月光,她和无食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扑翅飞翔的声响从山门外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清晰。

一个黑影穿过山门,直飞入进来,董瑶听着四人熟睡发出的气息,看着眼前的黑影,不自禁的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那黑影在月光下现出身形,赫然是一只体型硕大的蝙蝠,那蝙蝠巴住庙内屋梁,收起翅膀,倒悬下来,将脸对着熟睡的众人。

董瑶心里怦怦直跳,看着那蝙蝠,忽然恐惧的睁大了眼睛。

那蝙蝠的脑袋已经化作一张人脸,脸色煞白,对着惊骇莫名的董瑶阴测测一笑,嘴角牵动,露出了唇边森森的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