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准备穿这一身去省城?张德春走进张满银的家,看着张满银上穿一件暂新的白色衬衣,下穿一条黑色的长裤,腰间却系了一根裤带绳。
脚下穿的是一双绿色解放鞋。
不穿这个穿啥?咱们农民难道还要打扮得跟国家干部一样?就我这样子怎么打扮也没有国家干部的派头了来。
张满银嘿嘿一笑,对自己的形象已经是非常满意了。
这可不行,你去葛竹坪镇,你只代表你自己。
去葛竹坪镇开大会的时候,只有我才能够代表梅子坳村。
你穿啥,也没有管你。
去新田县城,你也代表不了葛竹坪镇,也代表不了梅子坳。
但是你去省城参加这样的茶叶评定会就不一样了。
你是代表梅子坳园艺场去的。
虽然现在梅子坳园艺场承包给你们个体,但是梅子坳园艺场还是可以代表着梅子坳村人的光荣。
同时还代表着葛竹坪镇甚至新田县。
我听罗所长说,整个新田县就只有梅子坳园艺场参加这一次的茶叶评定会。
也就是说,你代表的是整个新田县人民。
张德春扯得还真够远,扯得张满银都有些紧张了。
那我可代表不了,要不德春,还是你去吧。
本来还对省城之行充满憧憬的张满银立即开始打退堂鼓。
张德春心中暗道,我倒是想去,但是叫花可能让我去么?张德春就算想去,也没有这么厚的脸皮子,嘿嘿一笑道,满银,我说你紧张个啥?我这不都给你准备妥帖了么?你这事啥?皮带。
在百货商店买的,正宗的牛皮带。
皮鞋,也是在百货商店里买的。
你看穿着合脚么?不行不行。
这都是你去镇上开会时才舍得穿的。
我怎么好意思穿呢?张满银连忙摇头。
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你穿着我的鞋子去了省城,踩一踩省城的马路,就等于我也去省城看过一回了。
你给我带点省城的气息回来。
张德春霸蛮将鞋子与皮带留在张满银家,让张满银感动得不得了。
张德春能够想得到的事情,罗永明与罗长军想得只会更周到。
去省城的前两天,罗长军特意开车到梅子坳将张满银与张叫花祖孙接到县城,县城的百货大楼东西比较齐全。
罗长军与罗永明带着张满银与张叫花在百货大楼上上下下购买里里外外的行装。
若是平时,张满银肯定死活不肯进百货大楼的门的,百货大楼里面的东西多精贵啊?但是这一天,张满银有些迷迷糊糊,被带上带下的,完全没能够清醒头脑想一想的机会了。
等到买完了回到家里,看着一堆的暂新衣服,完全懵了。
这得花多少钱啊?这上一趟省城,回来都不用呷饭了。
张满银将新衣服掏出来放在床上,彻底慌了。
马冬花则笑道,你当新郎官的时候都冇得一身新衣裳穿,大冬天的去我家,身上只穿了一单裤子。
现在就当重新当一回新郎官,把当年补回来。
张满银没好气地说道,你都变成老太婆了,还补个屁啊。
张叫花也里里外外买了好几套新衣服。
他倒是一点都不当回事。
这新衣服料子真好,穿在身上又舒服,又好看。
小孩子谁不喜欢新衣服,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机会,当然得弄几身新衣服穿穿。
叫花,到了省城,你可要听爷爷的话,别到处乱跑。
省城那么大,你要是乱跑,丢了看,可没处找。
听到没?马冬花叮嘱完老的又叮嘱小的。
要得要得。
奶奶,你都已经讲过好多遍了。
张叫花被马冬花说得有些头大,撒腿就跑。
公安局刚来了新局长,新官上任三把火,罗长军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请假。
而罗永明则因为有个亲戚家办喜事,请他过去主持。
这是过年的时候就约定好的事情,临时也没办法推脱了。
所以罗长军只好联系了省城的同学,让他代为照顾一下张满银祖孙。
张满银对省城之行非常紧张,张叫花却一点都不担心,倒是有些放心不下园艺场。
平时有他在,那群野猪都是老老实实的,但是他出了远门,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可没人管得了。
钻山豹留在了梅子坳,它能够带领那十五只成年的赶山狗。
万一野猪想跑,就只有靠它们了。
张叫花的背包里放了一些作为样品的茶叶,另外还放了几千块钱。
出门在外,没有现金,寸步难行。
一路颠沛。
经过十来个小时才到了省城的汽车站,罗长军的那个朋友夏国喜早已在站里等候。
张叫花与张满银一下车,就被对方认了出来,你们是张大叔和张叫花么?是是,你是夏同志吧。
张满银满脸堆着笑容。
刚刚还担心在车站错过了这位夏同志,没想到人家早就等在了这里。
太好了,张大叔,叫花,我是长军的好朋友,你们在三湘市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去做。
住的地方已经有了安排。
我把你们送过去,你们凭借邀请函就可以在酒店入住。
食宿都是免费的。
走,我们先过去。
夏国喜很是热情。
那就麻烦你了。
张满银很是感激。
张大叔,你别客气。
叫花,你好。
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
夏国喜显然没少从罗长军嘴里听说过张叫花的名头,对张叫花的印象非常深刻。
张叫花第一次见夏国喜,略有些羞赧。
跟夏国喜打了声招呼就没做声了。
夏国喜知道张满银与张叫花旅途疲劳,带他们进了酒店,安排了房间,就带着他们去吃了饭。
然后再送他们回了房间休息。
张满银一路上担心身上的钱被偷,基本上没怎么睡,现在倒了一个比较安定的地方,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
张叫花第一次坐这么远的车,一路上摇来摇去,脑袋晕乎乎的,也是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
等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虽然到了夜晚,大城市的大街上依然是灯火通明。
张叫花这才仔细打量这座陌生的城市。
路灯、路两边的霓虹灯将城市点亮得如同不夜城一般。
但是在张叫花的眼睛里却似乎总有一点不真实。
现在他连东南西北都分不出来,更不知道自己深处何方。
习惯了以梅子坳为定位中心的张叫花,此时根本不知道梅子坳应该在自己的哪一个方向。
这种迷失的感觉让张叫花有些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