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护花

2025-03-22 07:23:36

苏雨彤表演完,看不见台下的观众们,只落在第一排处,除去评委,三人在闲谈。

舞台灯光全亮,主持人重新上台。

经纪人一直在通道等候,看见苏雨彤走回来,问:怎么样,我听着弹得很好。

苏雨彤只要一动,身上的配饰就碰撞在一起,回荡在安静的通道内,停不下来。

她烦躁不已,想要伸手扯下。

经纪人看见她的动作,眼皮一跳,忙开口:别乱动,扯坏了,我们可赔不起!苏雨彤也想起来,很快松开手,确定自己没有扯到什么才松口气,闷声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沈三爷真是听琵琶的,压根就没睁开眼,根本不看我跳舞!经纪人错愕,千想万想,没有想到这一遭:这是什么癖好,听音不看人?苏雨彤摇头:不知道。

自己这胡姬衣裳选了,本来想着一举两得。

两个人没说几句,化妆师上前补妆,随着主持人的介绍,苏雨彤再次登上舞台。

这一回,全场灯光都亮着。

而台下的两个最为矜贵的男人,一个在看自己的折扇,一个在翻看手里的纸张。

苏雨彤盯着那边,连主持人的问题都差点没听见,还好最后补上了,才没出问题。

第二期的一部分录制到这里告一阶段。

王英杰脸色不是很好看,他直接来到了舞台下,低音斥责:你在搞什么?在台上出神?苏雨彤脸色微白,无法反驳。

经纪人安抚:可能是太紧张了……我请你来拍摄,不是来出问题的。

王英杰敲着手里的东西,今天第二期必须拍完,我不想再看到你出幺蛾子,否则你给我连夜重拍。

他挥手让苏雨彤离开。

真是不省心,当他看不见她眼睛往哪儿看吗?这都看不到,他就不用当导演了。

王英杰转头,去请关老师,十分钟后开始。

太太,要拍了。

陈可给关青禾的旗袍上别上一枚银杏胸针,金黄色的银杏为白色云锦增添一抹亮色。

关青禾抱起琵琶。

今天有一百多位观众,那也不算什么,她每日在茶馆里,就有几十位观众。

陈可看她神色淡然,说:您真淡定。

关青禾手搭在琵琶上,淡笑回答她:我要是这样都紧张,怎么能入这一行呢。

陈可一想也是,又提醒道:沈总在第一排。

关青禾点头表示知道。

从后台步入舞台,先前在周四时,她就透露过自己想要的舞美风格,王英杰以为她要选他标出来的那些。

而后才知道,是一首原创曲目。

王英杰一直瞒到今天,都没有告诉别的人,就连陈可都是今天才知晓一些。

关青禾走出去,一阵琴音响起。

她今天要表演的是爷爷与奶奶共同创作的《游秦淮》,中途还有两句吴语唱词。

陈可听见,看着身旁的关青禾微微调整琵琶位置,眉眼间的情绪也随之一变,清丽无双。

观众们只听前奏渐渐声音小起来,随后舞台上一束灯光,一位婀娜美人端坐在凳上。

她身后是古色古香的秦淮夜景,屋檐下悬挂的纸灯笼,彩灯密布,人头攒动。

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他们也被关青禾惊艳。

前奏停歇,一声琵琶吟突然接上,台上少女一袭珠白色旗袍,十指纤纤,素手妙弹,耳上的坠子也随之晃动。

几位评委眼前一亮,微微点头。

比起方才的苏雨彤,这位一看便是专业的,不仅生得美,扮相轻简,弹得也好。

清灵的乐声穿过观众席,仿佛带着大家一起夜游秦淮,让人浮想联翩。

容羡啧了声:沈三你好福气啊。

不必羡慕。

沈经年的长指搭在腿上,漫不经心地回他:你也不差。

那是。

容羡侧过脸,接受这商业互吹,曲一曼与关青禾完全是两种性格的美人。

我只是觉得,这么优秀的女子,竟然被你拐骗了。

他说了一长句,发现好友压根没扭头,只看着台上沉浸在演奏中的美人。

沈经年只说:安静。

耽误他听。

就在这时,琵琶声停,众人都以为忽然戛然而止,是不是拍摄出了问题时,一句细柔的嗓音穿堂而来。

我歌秦淮歌,送君秦淮去。

镜头前的王英杰顿时惊了。

他唰地一下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舞台,只见关青禾花容姣好,巧笑倩兮。

再看舞台下的观众席,无不露出沉醉与惊艳的表情,有的甚至扒着椅子往前探身。

这一句空唱,太绝了。

即便有的人听不懂那吴侬软语,但也如听仙乐。

王英杰惊喜得手都在抖,当初邀请关青禾时,他还怕是关系户,这哪是关系户,来他这是大材小用!随着最后一个音落下,弦弦转急,最后又回归宁静,纤白手指按在弦上,让人回味无穷。

你听见了吗?苏雨彤从化妆间里出来,没法去前面,只能依稀听见一点:我好像没有听过这段。

经纪人说:你平时没听过的曲子也不少,可能她选的是不经典的。

苏雨彤皱着眉:参考曲目上的几首我都听过,除非她没有选择,自己重新挑选。

经纪人也意识到问题:难怪!她今天都没出后台!从始至今,她们都对关青禾的演出信息一无所知。

正说着,她忽然瞥见前方的身影,怀抱琵琶,矜持有度,助理上前替她补妆。

关青禾察觉到有人看自己,望过来,对上苏雨彤和她经纪人的目光,点头示意。

陈可收好纸巾:她们之前还在化妆间里,刚才听见您唱歌,就出来了。

关青禾没看到苏雨彤的演出,但陈可知道,说是琵琶配舞,这样来说,自己独唱一句,并不算特殊。

待会要投票了。

太太肯定是第一。

关青禾弯了弯眼睛,我希望是。

工作人员示意她上台,她点点头,重回舞台,这次是介绍自己,她看向台下。

观众席一半在昏暗中。

这回是她在高处,沈经年在低处。

见她望向自己,沈经年微微一笑,作出鼓掌的手势。

大厅观众之下,独他一人如此,关青禾难免有些心慌,移开目光,脸颊浮粉,更添娇艳。

大家好,我是来自如梦令茶馆的评弹演员,关青禾。

她这回看向正前方台下,浅笑一瞥,大家心生向往。

原来不是专业的琵琶演奏者,是评弹演员。

连茶馆名字都这么文艺。

她名字真配她这人。

声音太好听了,明天我去听听评弹。

主持人又说了句,评委中有人等不及询问:刚才你演奏的曲目好像没有听过,是原创?关青禾轻轻点头,柔声解释:是我爷爷与奶奶共同创作的,不曾公开透露过。

那位评委说:看来你爷爷奶奶深藏民间的琵琶大师了。

曲一曼眨了眨眼,红唇微启:我都等不及投票了。

随后,苏雨彤也登上舞台。

两人截然相反的装扮,一个性感,一个清冷,极致的红色胡服也遮不住身旁白色旗袍的优雅。

苏雨彤这次发现,沈三爷看向舞台了。

她不由得挺直身体,展现自己姣好的身材,却发现他眼神的方向——是她旁边!惊愕之时,投票结果已出。

除去苏雨彤原本公司运作的一位评委以外,其余四位全都投给了关青禾。

主持人念出大屏幕上的票数。

苏雨彤,9票。

关青禾,91票!苏雨彤听到这结果时整个人都是懵的,从没想过自己居然得到了个位数的票。

不仅是她,就连台下已经投完票的观众都惊讶。

原来大家和自己一样,都喜欢第二位美人的表演!主持人说:在这之后还有网络投票,到时候才会出真正的结果,所以现在是未知的。

当然,这些话都是官话。

现场一百张票如此泾渭分明,除非苏雨彤在网络投票上一骑绝尘,碾压关青禾。

显然,不太可能。

苏雨彤浑浑噩噩离开舞台,经纪人已经得知,两个人的脸色一般得难看。

经纪人刚才听评委指出苏雨彤开局节奏没跟上,两眼一黑:你怎么还弹错了?苏雨彤说:那我能怎么办!刚才沈三爷是看台上了,可全程是在看她!经纪人按着额头:认栽吧。

她看向被陈可扶着的关青禾,我刚才发现了,那一身旗袍是云锦做的,估计是借来的。

苏雨彤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那传言估计有几分可信,他喜欢旗袍美人。

经纪人冷静道:关青禾估计待会不穿。

既然沈三爷还没走,你就赶紧换上来时穿的旗袍,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怎么做。

综艺失败了没关系,只要搭上沈家,你想怎么飞,那就怎么飞。

关青禾回到后台,收到沈经年的消息。

【我去找你?】关青禾想了想,后台也没几个人,都去前面忙了,工作人员的话,上次也都见到了。

她回复:【好。

】过了会儿,沈经年的消息再度跳出:【到了。

】关青禾心想,到了就到了,干什么还要微信上说一句。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竟然接上了这句心里的话:【关老师应该不在换衣服吧?】关青禾:【我今天不用换衣服。

】沈经年与容羡分别,独自到达后台。

工作人员见到气质矜贵的男人,纷纷问好,见他淡笑,离去时小声议论着。

沈三爷还真是温和。

外面都说他温文尔雅,还真没错。

一个小明星都能眼睛长天上去,沈三爷还能对我们这么有礼,可见家风极好。

化妆间的门开了。

经纪人收到消息,抬头:天赐良机,沈三爷来后台了!苏雨彤惊喜:太好了。

两个人都没有往其他地方想,也没猜沈经年怎么会来小小的后台,只想着达成目的。

苏雨彤对着镜子补好口红,深呼吸,打开门。

正好瞧见门外一侧的男人,冷白的长指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她不由自主地望过去,只见到一点红色便再也看不见。

俊美清朗的侧脸恰好映入苏雨彤的眼中,眉骨深邃,蕴着一股温柔的浅淡笑意。

苏雨彤心跳怦怦:三爷。

她会唱歌,知道怎么嗓音勾人,爷字后绕了一点的儿音,比自己之前模拟的哪一次都出色。

沈经年侧眸看去:有事?苏雨彤所有的话题都想不起来,对上他的目光,感受到上位者的气势,令她面红耳赤。

三爷是走错地方了吗?她提高一点音量:这是后台,需要我带您出去吗?不用。

沈经年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

苏雨彤不气馁,又试探:还是您要找人?我也可以帮您。

她如此锲而不舍,目的显而易见。

沈经年并无耐心,声线不起波澜,落下四个字。

找我太太。

找您太太呀,那我——苏雨彤下意识接话,然后突然惊醒,惊诧地睁大眼。

太太?沈三爷结婚了?!太太是谁!苏雨彤张着嘴,刚才没说完的话,再也接不上来。

恰好隔壁化妆间的门开了。

沈总。

陈可开口。

关青禾正捧着水杯,樱桃小口咬着吸管,一打开门,便听见沈经年的这句话。

陈可瞥了眼白着小脸的苏雨彤,虽没听见,但也猜出之前的一切,笑着说:太太在等您接她下班。

关青禾一口水润在嘴里,呛住。

咳咳。

她松开吸管,咳了两声,唇上水光潋滟。

沈经年眸光落在上方,又望进她的眼眸深处:是我的错,让关老师久等了。

!苏雨彤整个人如坠冰窖。

关老师、太太……关青禾是沈太太!难怪……难怪之前望月楼的负责人对她如此特殊,难怪王导一直对她态度极好。

难怪,那副面具都不用交还。

一直到隔壁人去楼空,后台只剩他们二人。

经纪人比她更错愕,瞠目结舌:那可是沈三爷啊,竟然为这么小的事道歉……苏雨彤嘴巴嗫喏。

那是他的妻子,道个歉又有什么呢。

刚才我没有和她说什么。

坐上车后,沈经年温声开口。

关青禾一愣,知道他指的是苏雨彤的事,这个啊,不用说的。

她知道。

得说。

沈经年覆上她的手背,深邃的眼眸看着她:夫妻之间需要坦诚相待,很多小事不说,就会变成大事。

他说:我不希望沈太太从别人的嘴里听到,我更愿意自己亲口告诉你。

关青禾的注意力便从手上转移到话语上。

她琢磨着这两句话,说心中没有颤动是不可能的。

这世界上每天都在出这样那样的新闻,关青禾对男人都心里有数,没几个好的。

偏偏遇见沈经年,他不是一般的优秀,一点也没有那些成功人士的缺点。

关青禾又想起沈安的事,犹豫着开口:我之前没告诉你,我拒绝的那个追求者是沈安。

她眼睫眨起,瞧他的反应。

沈经年看见,忽而一笑:我知道。

关青禾睁圆眼:你知道?沈经年嗯了声,语调里裹了一丝安抚:关老师这么优秀,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追求你太正常。

再说,你已经拒绝了,做得很好。

关青禾张了张唇:我以为你不知道。

他这么大张旗鼓,早宣传开了。

沈经年神色自若:小孩子心思一点也不遮掩。

如今家宴已过,不用记着。

关青禾乖巧地点点头。

他不觉得有什么,她就放心了。

主要是她当初怕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叔侄二人反目成仇——虽然不太可能。

沈经年低声哄她:今晚去吃新的餐厅。

关青禾的注意力果真被转移,弯唇期待地应声:好。

沈经年今日预定的是一家湘菜馆,老板是湘城人,一手地道的湘菜,晚餐时间,店内满员。

关青禾乍然看见,有些吃惊。

因为这家店与之前的店有些不同,更像是一家有烟火气的店,大厅里坐着几桌客人。

在她看来,沈经年应该不可能来这里。

但他不仅来了,还十分熟悉,连老板也认识他,调侃:三爷,终于等到您带女朋友过来了。

他在前面带路:快上二楼。

沈经年笑答:不是女朋友,是妻子。

店老板惊讶,忙道:我今晚亲自下厨,一定让您太太尝尝我的手艺!能吃辣不?关青禾轻声:还可以。

行,我少放点!关青禾被沈经年牵着往里走,一直到点完餐后,才忍不住好奇心:你怎么会发现这里的?沈经年给她倒茶,嗓音徐徐:这家店也是老字号了,继承他爷爷的饭馆,我爷爷是老餮。

你也是。

关青禾心想。

虽说菜式有点辣,但辣得不一般,很开胃,她吃完后一连喝了好几杯茶,鼻尖冒出一点水意。

沈经年看着好笑,取出手帕擦掉。

关青禾没想到他这样做,轻轻眨着眼,感受着轻柔的动作,他撤走时还有几分怅然若失。

她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抿着唇。

回到家里时已经天色黑透。

院内的暖灯亮着,管家泡了一壶柠檬水放在桌上,关青禾才刚刚倒了一杯,有人敲门。

来人不止一个,皆手捧木盒,为首之人十分眼熟。

——望月楼的总负责人周尚。

周尚眼睛一扫,看见三爷在廊下与人通话,收回目光,开口:这是三爷先前要的东西。

关青禾心生好奇:什么?周尚看着眼前茫然动人的少女,不经意间瞥到她纤细的手腕,又想到容总那话语,对三爷的粉丝滤镜也开始变薄。

……该不会真有别的用途吧?他咳嗽一声,含糊不清道:一些铃铛配饰。

关青禾问:怎么这么晚还送来?周尚看了眼男人的侧影,说:宜早不宜迟。

他不敢多停留,怕她再问什么不好回答的问题,让人把木盒们都放在桌上,飞速离开。

结束通话,沈经年回到院中。

见关青禾喝着柠檬水,木盒也都没开,问:怎么不打开?关青禾抬头:是给你的。

沈经年不答,长指扣开一锁,木盒打开,露出放在里面的一条红绳,系着一个小金铃,金铃上雕刻着细小的花纹。

不是常见的圆铃铛,而是开口的,像一方小钟,精巧漂亮。

关青禾呀了一声:这手链挺好看的。

她还从来没戴过这样的饰品。

不是手链。

沈经年笑了声,纠正她的话:是足链。

啊?关青禾没看出来区别。

试试。

沈经年取出红绳金铃,半蹲下来。

关青禾心跳漏了一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下意识地收回自己的脚,却被握住脚踝。

他的指尖带着凉意,从她的皮肤上滑过,编织的红绳圈住雪白的脚腕,缀以一金铃。

沈经年伸指一拨,庭院里铃声清脆。

随着他站起,铃音停息。

关青禾不明所以,这是送自己,还是自己是个模特?沈经年知她心思:你戴上,它就叫护花铃。

关青禾本来想说都要洗漱了,戴这个做什么,听见这话,耳根一热,什么呀。

她喝了口柠檬水稳住,好奇询问:护花铃是什么?沈经年解释:古时系在花枝上的小金铃,鸟来时铃铛自响,惊走鸟雀,有惜花之意。

关青禾有点不好意思。

他这话岂不是把她比做花,太腻歪了一些。

沈经年说完,又低笑,语气一本正经:关老师,走两步,我听听声音对不对。

关青禾低头,红绳配雪肤,颜色格外明显,她才不动,这一走岂不是满院都是铃铛声。

她都瞧见管家往这边看,在院子口又转身走了。

关青禾抿唇,嗓音低柔:你刚刚不是拨响了吗?沈经年说:那只有一声,不够准确。

……听起来就像假话。

真不走?沈经年挑眉。

关青禾犹犹豫豫。

沈经年又道:那我动手了?关青禾以为他要再拨弄一番,没想到直接被他拦腰抱起。

纤纤玉足腾空,小巧的金铃随之在空中刮过,一串叮当大响。

美人惊呼与铃声重叠。

关青禾的小腿在他臂弯之外晃着。

她出声:你放我下来……谁知人没下来,沈经年反而朝主院走了。

他的音色里挟着笑意:既然沈太太不愿意,作为丈夫,我可以代劳。

……什么能惊走鸟雀的护花铃,怎么惊不走沈经年这只鸟儿,还惜花呢!。